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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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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9章 假道灭虢

  虞望回到城外军营,贺景立刻上前问道:“先生,陆逊怎么说?”

  从礼节上来说,贺景应该呼陆逊的官职或者表字,直呼其名是极为无礼的表现,一般只有心中轻蔑或者敌视,才会直呼其名,而贺景对陆逊确实是十分仇视,陆逊几次将他杀得大败,虽然只是各为其主,但贺景认为自己被削了面子,使他对陆逊一直怀恨至今。

  虞望知道贺景的心思,笑了笑道:“他们会直接渡浙水前往吴郡,陆伯言说,为了避免双方尴尬,暂时不需要贺将军护卫。”

  贺景冷冷哼了一声,“他心里倒是很明白。”

  贺景随即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虞望沉吟一下道:“对方只有三千军,而我们却有两万军队,倒也不怕他们捣鬼,反正他们也要途径山阴县,不如我们先回去禀报大将军,看看大将军的意思。”

  贺景是个没主见之人,他兄长贺齐也知道兄弟智谋贫乏,所以才让虞望跟随,既然虞望建议先回去,贺景也只得同意了,两人立刻率军赶回山阴县。

  山阴县也就是后来的绍兴,因在会稽山以南而得名,现为会稽郡郡治,距离余姚两百余里,贺景率军一路疾行,两天后便赶回了山阴县。

  军队在城外驻扎,贺景与虞望一齐去见主将贺齐,大堂上,贺齐听完虞望的禀报,不由眉头微皱,汉军竟然绝口不提让他出兵配合,就靠三千军杀向吴郡,这不就是飞蛾扑火吗?

  虞望解释道:“卑职听得出来,陆逊所说进攻吴郡,其实只是一句气话,若孙权不知他们存在,或许还可以偷袭,但现在黄盖已有准备,偷袭就有了意义,况且偷袭吴郡应该在钱塘湾北岸的盐官县登陆,或者沿松江走水路直攻吴县,绝不应该在会稽郡登陆。”

  虞望的解释正是贺齐的疑虑,当初他派虞望去定海城时说得很清楚,他们只借道,不提供军队,那么汉军就不应该再从会稽郡登陆,这就没意义了,可汉军为什么还要从会稽郡登陆呢?”

  旁边贺景忍不住插口道:“难道他们想谋取会稽郡?”

  虞望心中一跳,这家伙倒不傻,不等虞望否认,贺齐却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们谋取会稽郡只会自取灭亡,而且刘璟要取江东,只会加倍笼络江东势力,若灭了我,岂不是让其他江东大将寒心,刘璟没有这么蠢,所以汉军不会是谋取会稽郡,你多虑了。”

  虞望心中暗喜,这个贺齐先入为主,认定刘璟不会动他,但他却忘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他贺齐是秘密向刘璟投降,江东人谁也不知晓,江东人只知道贺齐投降了孙权,刘璟灭了他,又有何妨?

  而且贺齐太过于自信,他以为两万会稽军对他忠心耿耿,他却不知,一个郡养两万军队,人民负担是何其之重,仁义不施,却与民夺利,民心早已失尽,会稽人还有几个忠心于他。

  虞望笑着解释道:“大将军说得对,汉军并非是来夺取会稽郡,而且我临走时,娄发却说漏了嘴。”

  “他说什么?”贺齐急问道。

  “娄发问我,新都郡会有多少驻军,陆逊急向他使眼色,他才自知失言,不再提新都郡之事。”

  贺齐快步走到墙边地图前,注视着墙上地图,如果汉军要去新都郡,那确实是要沿浙水西行,这样就说得通了,或许汉军真是要去新都郡,贺齐又回头问贺景,“新都郡有江东军吗?”

  贺景摇摇头,“新都郡没有江东军,倒是有一千孙瑜之军,驻扎在始新县,由张温之侄张宁统帅。”

  贺齐缓缓点头,这就对了,看来汉军攻打吴郡只是托词,转道去新都郡才是他们的目标,以新都郡为根基,接受柴桑援军,向吴郡或者丹阳郡发动进攻。

  想到这,贺齐又问虞望,“那先生以为,我们该怎么应对?”

  虞望微微一笑,“既然汉军并不是为了攻打吴郡,大将军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盛情款待陆逊和娄发,再许诺愿意出兵相助,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给刘璟也是一个交代。”

  虞望对贺齐可谓知根知底,他知道贺齐为人虚伪,喜欢在表面上做文章,既要得刘璟的好处,又不肯真的费心出力,所以投其所好,建议他做好表面文章。

  贺齐深以为然,欣然点头道:“先生之言,深合我意!”

  贺齐当即下令,在会稽山下修建一座新的军营,并杀猪宰羊,搬出当初孙贲所藏的陈年佳酿,准备刚给汉军接风。

  次日中午,三千汉军抵达了山阴县,陆逊接受贺齐的美意,令军队住入新营,同时下令军队休整三天。

  贺齐也亲率虞望、贺景等十几名大将文臣赶赴军营,设宴给陆逊等汉军将领接风洗尘,从中午到下午,三千汉军喝酒吃肉,享受这难得的欢宴。

  大帐内,众人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娄发极善饮酒,一口气灌下一坛老酒,引来众人一片喝彩,贺齐知道他出身江贼,当然能喝酒,不过娄发如此开怀痛饮,也使贺齐心中的一点警惕渐渐消除了。

  贺齐举杯对陆逊和娄发笑道:“我曾上书汉王殿下,承诺全力相助汉王统一天下,既然今天两位要伐吴郡,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我会出兵一万,助两位将军夺取吴县。”

  说完,他紧密注视陆逊的表情,只见陆逊眼中有犹豫之色,贺齐心中不由暗喜,果然被他们猜对了,汉军并非要进攻吴郡。

  陆逊沉吟一下道:“感谢大将军美意,攻打吴郡是我们的计划,不过不是现在就要实施,我们还须等到汉军援军过来,还有汉王殿下的命令,不过相信我们会很快进攻吴郡,届时还要请大将军出兵相助。”

  “没问题,我一定会出兵。”

  贺齐又佯作好意道:“如果汉军不嫌弃,不妨驻兵余姚县,到时可以乘船北上盐官县,攻打吴郡更加方便。”

  “大将军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计划前去新都郡,张宁是我旧部,还有一支军队在始新县,而且新都离柴桑不远,汉军会从柴桑过来与我们汇合,再从新都向吴郡进攻,到时我们两家一起出兵吴郡,吴郡唾手可得。”

  贺齐大笑,“一定!一定!”

  众人又喝了几杯酒,这时贺景肋下夹了一坛酒,借着酒意来到陆逊面前,冷笑道:“我敬陆都督一坛酒,陆都督可给我这个面子。”

  陆逊脸色一变,哪有敬人一坛酒的道理,这分明是来挑衅,贺齐脸色沉下,喝道:“贺景不得无礼!”

  贺景大笑一声,将酒坛一扔,拔出剑道:“既然陆都督不喝我敬酒,那我请都督共舞一曲,如何?”

  这是汉朝的规矩,酒宴中主人请客人共舞,客人若不答应,就是对主人的侮辱,陆逊已经拒绝了主人的敬酒,若再不肯共舞,面子上确实说不过去了,连贺齐也不好再阻拦。

  陆逊起身笑道:“既然小贺将军有诚意,陆逊奉陪。”

  贺景大怒,他平生最恨人叫他小贺将军,偏偏陆逊当众揭他的痛脚,贺景心中杀机顿起,舞动如飞,刷地一剑向陆逊咽喉刺去。

  陆逊拔剑相隔,两人身形靠近,脸只相距一尺,陆逊低声怒道:“君想杀我?”

  贺景咬牙道:“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

  他一转身,手中长剑如梨花飞舞般向陆逊疾刺而去,陆逊显然武艺稍差,左至右挡,显得十分吃力,贺齐原以为陆逊武艺不错,可以胜过自己兄弟,但眼前陆逊的武艺明显逊了兄弟一筹,步伐也不沉稳,这让贺齐着实有点担心,传言陆逊文武双全,不料竟是浪得虚名,分明只是一介书生。

  “二弟不要乱来!”贺齐大喊一声,他很担心兄弟鲁莽,一剑刺死陆逊,那就麻烦了。

  这时,贺景杀机满怀,哪里还听得进兄长的劝告,他紧咬牙齿,手中剑如暴风疾雨般向陆逊刺去,杀得陆逊连连后退,左支右挡,眼看要支持不住。

  这时,陆逊已经退到贺齐的桌前,贺景大喝一声,一剑刺向陆逊的咽喉,眼看陆逊已躲无可躲,就在这时,陆逊身体一歪,重重倒进贺齐的桌内。

  贺齐一心注意兄弟出剑,却没有防备陆逊,忽然,只觉心窝一阵剧烈疼痛,一低头,只见陆逊的长剑竟然已刺进了自己的前胸,贺齐看见陆逊冷厉的目光,心念闪过,顿时明白了一切,但已经晚了,大叫一声,当场毙命。

  这时,帐内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剧变,还以为是陆逊被刺中大叫,却只见陆逊腰一挺,胆怯的气势荡然无存,身体一闪,躲过了贺景刺向自己后背一剑,刷地长剑反刺,这一剑快如闪电,直刺贺景咽喉。

  贺景已被陆逊的假象所惑,只攻不守,他对陆逊的反击毫无防御,只觉咽喉剧痛,这一剑竟刺穿了他的脖子,贺景捂住脖子重重倒地,鲜血喷出,浑身抽搐。

  大帐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兔起鹘落之间,贺氏兄弟竟双双被陆逊所杀,这时,娄发起身大喝一声,“动手!”

  大帐后冲进百名刀斧手,手起斧落,将十几名贺齐手下大将悉数砍死,只留下虞望一人,被陆逊护住,眼前血腥一幕将虞望吓得浑身发抖。

  陆逊笑道:“下面就该世叔出手了。”

  虞望用贺齐的金牌骗过守军,汉军一涌杀入了山阴县城,山阴数千守军已无首领,无心抵抗,纷纷投降汉军,陆逊当即向会稽各县和各地驻军颁布汉王令,宣布立孙绍为会稽太守,虞望为郡丞,各县官员均官任原职。

  又下令免会稽郡赋税三年,各地官府开仓放粮,赈济贫民。

  命令传至会稽各县,顿时各地欢声如雷,官民皆大欢喜,高呼汉王万岁,军队纷纷拥戴孙绍为太守,短短数天,会稽郡上下气象为之一新。

  陆逊随即又整顿会稽军队,裁军一万五千人,命他们回家务农,只留八千精兵,承诺他们享受汉军待遇,会稽军士气大振,改旗易帜,正式被编为会稽汉军。

  陆逊练兵十日,整合了一万一千军队,随即分兵两路,娄发率三千水军上船向王盘洋进发,准备绕道松江入海口,从松江进入吴郡,而陆逊则率七千军队渡过浙水,出兵钱塘县,剑指吴郡。

  会稽兵变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向吴县和建业飞去,而此时,孙权亲率四万水军刚刚离开建业,分乘五百艘战船,浩浩荡荡杀向濡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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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0章 意外发现

  汉军在夺取濡须口后并没有立即北上合肥,而是停驻在濡须口,从目前的势力格局来看,汉军还是处于弱势,北有十万曹军虎蓄势待击,南有江东水军如毒蛇窥视,若他的军队大举北上,江东水军必然会从后面封锁濡须口,断他的后路。

  要破这个局只有两条策略,要么先打江东,把江东打残,要么就是牵制江东的后院,刘璟最终选择第二条策略,原因也很简单,他若先打江东,曹操绝不会坐视不管,就算难以渡江南下,他也完全可以发动荆州战役,围魏救赵。

  如果汉军主力不能放弃对峙曹军,那么也只能用奇兵,使江东后院着火,而陆逊和定海城的三千军队就是刘璟布下的奇兵,会稽郡则是江东的后院,夺取会稽郡,进军吴郡。

  与此同时,刘璟又令赵俨戴罪立功,率五千军从柴桑向新都郡进发,准备配合陆逊进攻吴郡,一旦吴郡形势危急,江东军就难以在合肥战场上配合曹军,也就使汉军没有了后顾之忧。

  七万汉军主力屯兵濡须口,同时刘璟又命甘宁为前军,率一万水军和两百艘战船进入巢湖,清剿曹军的水上力量。

  这几年甘宁一直驻兵荆州,被封为水军都督,封爵东乡侯,衔镇东将军,食邑三百户,待遇极为丰厚,但甘宁却总是郁郁不乐,原因是汉军的战略一直放在北方,荆州无战事,使甘宁有一种无功食禄之感。

  这一次终于等到了准备近两年的合肥大战,甘宁憋足了一口气,他一定要在这次大战中立下不世之功,这样他才能在汉军中扬起头。

  汉军的船队在巢湖内缓缓列队而行,水面上和风习习,波光荡漾,尽管才刚进入初夏时节,但天气已十分炎热,加上湖中水气,更加闷热难当,要是平时,巢湖内会布满大大小小的渔船,由于战争的缘故,巢湖内的渔船大都不见了踪影,汉军船队走了一个上午,才偶然遇到一只小渔船。

  这时,桅杆上的眺望兵指着远处大喊:“将军,右前方有一支船队!”

  甘宁精神一振,聚神向东北方向望去,隐隐看见了几个小黑点,他立刻高声问道:“确定是船队吗?”

  “应该是船队,卑职看见几十个黑点。”

  这就是高处看得清楚,甘宁当即令道:“擂鼓出击!”

  水面上,鼓声轰隆隆敲响,两百艘战船一齐发力,疾速向远方船队追去,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也正快速行驶,企图摆脱他们追击,但汉军有数十艘百石快船,速度极快,渐渐便追上了曹军船队。

  这是一支由百艘五百石货船组成的船队,船上满载着一万桶火油,按照陈群和孙权达成的协议,曹军须尽快交付给江东军一万桶火油和十万石粮食。

  粮食可以缓给,但火油却催得急,这支船队从合肥出发,然后经一条小河驶入历水,再沿着历水前往历阳县,最后驶入长江。

  淮南一带河网密布,濡须水是唯一一条可以行驶千石以上船只的大河,但如果是小船,则不一定要走濡须水,还有很多小河联通着巢湖和长江,只是这样的河道大都狭小,最多只能行驶百石船。

  而这支船队准备走的河道则稍微宽阔,可以行驶五百石大船,是一条秘密河道,位于巢湖中部,眼看他们要进入河道,却偏偏被汉军船队发现了。

  百艘曹军货船拼命行驶,但最终被汉军的快船追上,数十支断绳箭呼啸射来,射断了缆绳,和普通狼牙箭不同,水战有专门射断缆绳的铲箭,箭头像铲子一样,十分锋利。

  为首几艘货船的船帆缆绳被射断,船队终于停了下来,十几名曹军士兵举手冲出船舱投降,这些士兵都很清楚,他们运载的是火油,一但被汉军点燃,他们都将死无丧身之地,眼看汉军战船追上,无处可逃,除了投降外,他们已别无选择。

  汉军士兵纷纷跳上战船,将曹军士兵赶下货船,不多时,汉军主力战船驶至,将百艘货船包围,一名军侯上前躬身禀报:“启禀甘都督,百艘货船内装的全是火油,约有一万桶,他们准备走白下河,经历水入长江。”

  甘宁也曾经在巢湖内驻兵,对附近的河流都很熟悉,也知道白下河,那是一条很狭窄的河道,他眉头一皱,“白下河可以走五百石的货船吗?”

  “听曹军士兵说已被疏通过。”

  甘宁点点头,他竟无意中知道了曹军的一个秘密,原来曹军已暗中疏通了不少河道,这时,一名将领跳上大船,快步走到甘宁身边,对他低语几句,甘宁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在哪里?”

  “请将军随我来!”

  汉军士兵搜查货船发现了一个意外物品,使甘宁心中紧张起来,他跟着将领来到一艘货船前,跳上了甲板,这艘船已经被汉军士兵控制,船夫和随船曹军士兵都已被押走。

  甘宁走进船舱内,船舱内和别的货船一样,装满了火油,不过这艘船只有一半船舱装火油,而另一半却放着几架特殊弓弩,甘宁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汉军对付匈奴骑兵的利器—蜂弩,他在长安见过。

  曹军货船上竟然出现了蜂弩,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但甘宁却是亲眼目睹。

  这时,汉军士兵又从船上搜出一只白绢卷轴,打开来,正是打造蜂弩的图样,画得非常详细,甘宁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曹操把蜂弩送给江东,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曹军已经大量装备,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大事,必须立刻向汉王禀报。

  甘宁当即令道:“将货船押回濡须口。”

  次日中午,百艘曹军货船停在了濡须水的东岸,这时刘璟已得到消息,率领一班文武高官前来查看。

  查获曹军送给江东军的一万桶火油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但刘璟同样脸色严肃,眼中有震怒之色,曹军居然得到了汉军的蜂弩,这是怎么流出去的?

  蜂弩和战马刀一样,都是汉军的极度机密,最初木牛也是,但木牛要用于民间,所以流传出去也很正常,但蜂弩则不同,汉军一共打造了三千具蜂弩,连同试验的十具蜂弩,每一具蜂弩上都有编号,放在军器监仓库内,有士兵严密看守,在对付匈奴人时,也没有丢失一具。

  那么曹操是怎么得到蜂弩?只要得到蜂弩样品,曹军工匠就有能力仿造,现在还居然绘出图纸,这让刘璟心中怎么会不恼火。

  这时,法正在一旁劝道,“殿下不必太恼火了,若蜂弩没有丢失,那曹操就一定是从工匠处着手,微臣听说有近五千工匠参与蜂弩打造,参与工匠太多,曹操只要有心,就能从工匠那里得到图纸,然后拼凑起来,蜂弩也就泄露了,这种机密本来就防不胜防。”

  刘璟心中其实也明白,蜂弩的秘密要么是军器监泄露,要么是军器院泄露,但他们都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工匠泄露,看来曹操派出的密探不止一支。

  但让刘璟担忧的是,曹操是否大批装备了蜂弩?这种蜂弩杀伤力极大,对骑兵以及攻城等集群进攻有着巨大威胁,这无疑给他的合肥战略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心中担忧,但他又不可能为一个蜂弩而改变他的计划,沉吟片刻,刘璟又对甘宁道:“加大巢湖的巡防,务必封锁曹军和江东军的一切联系。”

  “遵令!”

  不用刘璟吩咐甘宁也知道,这时曹军丢失了一万桶火油,他必然不会甘心,还会继续向江东军供油,这倒让甘宁想到一计。

  甘宁又对刘璟低声道:“殿下,我们俘获了曹军的船队,曹军和江东军必然暂不知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甘宁向刘璟低语几句,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计策倒是很胆大,曹操未必不知道啊!不过可以冒险一试,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请殿下放心,卑职不会出错。”

  刘璟上了岸,又问法正道:“江东那边有消息吗?”

  “回禀殿下,暂时还没有消息。”

  刘璟心中暗算时间,从时间上看,陆逊那边应该已经在会稽发动,而赵俨率领的五千援军也应该抵达了新都郡,就是这几天了,吴郡那边必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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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 如假包换

  孙权亲自为主将,吕蒙为副将,率四万江东军、五百艘战船浩浩荡荡西援曹军。

  江东军声势虽然大,却似乎只是风雨雷动,而无实际动作,按理,他们应该首先夺回芜湖,形成与汉军对峙之势,但孙权并不急于发动对汉军的攻势,而是驻兵历阳,等待时机。

  孙权接到情报,汉军在占领濡须口后,并没有大举北上,而是屯重兵和战船于濡须口,看似在和曹军对峙,但孙权心里明白,刘璟是在防御自己。

  这样一来,江东军更不会轻易西进,孙权希望汉军先和曹军大战,这样他才有机会获得最大的利益,但曹军也并不急于和汉军开战,似乎也是在等汉军先和江东军激战,他们才能最大限度获取利益。

  这是一个微妙的三角平衡,不过在孙权这一边,还有一点后顾之忧的原因在内。

  孙权刚刚得到消息,陆逊用计杀掉了贺氏兄弟,率三千汉军夺取了会稽郡,尽管孙权尚不知陆逊已经向吴郡进军的消息,但会稽郡的失守还是让孙权大惊失色。

  丹阳、吴郡、会稽是江东最核心的三个郡,他可以不在意其余各郡的得失,而唯独这三个郡关系到他在江东的统治,无论失去哪一个,他都无法承受。

  贺氏兄弟虽然占据会稽,但他们毕竟还承认他孙权为江东之主,而汉军占领会稽则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孙权心中焦虑之急,不肯再向西行,停驻在历阳等待吴郡的消息,如果吴郡再出事,他也顾不上合肥大战了。

  船舱内,孙权负手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虑,一旁行军司马步骘劝道:“汉军毕竟才三千军,就算会稽军队全部投降,他们至少也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来整合,没有那么快,而且吴郡有老将黄盖镇守,卑职认为不会有什么事,吴侯不必这么焦心。”

  孙权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只有娄发之类的汉将在会稽郡,我倒不担心了,偏偏陆逊在会稽郡,而且孙绍还担任了会稽太守,这样就很容易获得会稽军队的支持,我也知道陆逊的能力,不需要几个月,最多十天半个月,他便可以将会稽军整顿完毕,至于吴郡,更让我担心。”

  步骘也知道孙权为什么担心吴郡,因为是陆逊领兵,又打着孙绍的旗号,且不说吴郡三大世家会支持陆逊,更重要是吴郡人都认可孙绍,有了世家和民意的支持,黄盖能否守住吴郡,确实令人担心。

  步骘想再安慰孙权,但实情已摆在他们眼前,再安慰也无济于事,只有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沉默片刻,步骘又问道:“那吴侯准备如何应对会稽或者吴郡的危机?”

  孙权道:“我已下令徐盛率五千军队紧急赶赴吴郡支援,这样吴郡的军队就能达一万五千人,但建业的兵力就不足了,所以我想再撤回一万军防守建业,反正我当初承诺曹操,出兵三万,调走一万军我也还有三万,也不算违背承诺。”

  “可是如果只有三万军,恐怕对付汉军就显得兵力不足了。”

  孙权叹息一声,“那也没有办法,我毕竟要先保住江东,若吴郡失守,我恐怕只能退出合肥大战了,但愿曹操能理解我的难处。”

  步骘也只能暗暗苦笑,曹操只管自己的利益,怎么会理解江东的难处?

  如果江东军参战,那么合肥发展,孙曹联军就有六分胜机,攻守兼备,可一旦江东撤军,仅靠曹军和汉军作战,没有水军,那曹军也就只剩下守势,胜面也减少为四成,汉军将反占六分优势,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曹操又岂能不迁怒江东军?

  就在这时,有侍卫急奔到船舱外禀报:“启禀吴侯,一支曹军船队到了,约百余艘,送来一万桶火油。”

  孙权顿时又是惊喜,又是忐忑,惊喜是曹操没有失约,他所以期盼的火油终于到来,而忐忑则是曹操已经履约,他也要履行承诺攻打芜湖。

  孙权心情复杂,只得对步骘道:“先去看看火油再说吧!”

  此时一百艘运火油的船队就停在历阳县的漕河内,漕河与历水想通,最后注入长江,这支百艘货船组成的船队自然就是甘宁献的计策,护卫船队的千名曹军士兵都是由汉军乔扮,为首牙将姓温,当然,这个温将军也是由汉将装扮,只要他们不跳出来大喊大叫,‘我是汉军!’江东军一般也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孙权带着步骘、吕蒙等人来到船队旁,数千江东军正在向岸上搬运火油,一万桶火油堆积如小山一般。

  这时,牙将温延上前行一礼,取出曹操的亲笔信,呈给孙权,“这是魏公给吴侯的亲笔信,请吴侯过目。”

  孙权接过信看了一遍,果然是曹操的笔迹,上面写得很清楚,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先交付一万桶火油,十万粮食将随后分批交付,希望江东军信守承诺,尽快屯兵芜湖。

  孙权心中又叹了口气,曹操一点都不含糊,明确要求自己出兵芜湖,这可怎么办?

  他又问牙将温延道:“这一路顺利吗?有没有遭遇到汉军巡哨船?”

  温延行一礼,恭恭敬敬道:“汉军主要是在南巢湖一带巡视,而我们是从北巢湖进入白下水,他们不知道这条河道已被拓宽,不过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下一步我们会运粮食来历阳。”

  孙权点点头,回头又问仓曹参军韩进道:“韩参军,火油可有问题?”

  “回禀殿下,卑职已验过,正是提炼过的清火油,数量一万桶,完全正确。”

  孙权立刻坐下提笔给曹操写了一封回信,交给温延,“温将军可把此信转交给魏公。”

  温延收了信又道:“另外,魏公还有一句口信让我转告吴侯。”

  “温将军请说!”

  “魏公说,汉军可能会从柴桑发兵新都郡,请吴郡守军不要大意。”

  孙权一惊,曹操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他这样说,必然是有证据了,难道汉军又向新都郡增兵了吗?

  “魏公还有什么口信?”

  “没有了,这就句话,如果吴侯没有别的事,卑职先告辞!”

  温延向孙权行一礼,转身便上了货船,不多时,百艘货船调头,又缓缓向北面的历水驶去。

  孙权心乱如麻,沉思良久,对吕蒙道:“我这就率一万军赶回建业,历阳水军就暂时交由吕都督统帅,大军驻守历阳,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向芜湖进军。”

  “卑职遵令!”

  吕蒙迟疑一下,又建议道:“虽然我们无法大规模向芜湖进军,但也可以小规模骚扰汉军,拦截汉军补给之类,这样也可以给曹操一个交代。”

  孙权点点头,“可以,具体方案你可以和步司马商议。”

  孙权回头又指着岸上堆积如山的火油桶道:“这一万桶火油立刻运去吴郡,交给黄老将军,用来对付汉军,要立刻启程。”

  曹操第一批给的一万桶火油全部随军携带,建业没有了存货,孙权着实担心吴郡安全,所以这第二批的万桶火油,他当即便决定送去吴郡。

  这个时候,就算军队不撤回建业,他孙权也必须得赶回去了

  陆逊率领七千军队兵不血刃便占领了钱塘县,他随即又占领了富春县和余杭县,从这三个富庶的县中获取了近五万石官粮,作为他的军粮。

  但陆逊并不急于北上,一方面固然是娄发率领船队走松江需要时间,另一方面,他得到新都郡张宁的消息,约五千汉军已进入新都郡,正向始新县疾速赶来。

  陆逊便立刻意识到,这是汉王派出的支援军队,准备从侧面包抄吴郡,五千汉军的到来令陆逊信心大增,这样一来,他投入吴郡战场将达到一万五千人,和吴郡的江东军兵力持平,下面就看谁的策略更好,临战发挥更好,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陆逊的手段绝不仅仅限于军事,就在他占领钱塘县五天后,陆逊的一名心腹便秘密潜入了吴县,找到了陆氏家族。

  陆家虽然已被公认和汉军有联系,但孙权收复吴郡后却没有清算陆家,原因也很简单,孙权在吴郡的支持率并不高。

  而陆家是吴郡第一世家,且和顾、张两家有着盘根错节的紧密关系,三家互为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清算了陆家,势必会引起吴郡动荡,这便使得孙权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拿陆家开刀。

  不过孙权也咽不下这口气,虽然没有对陆家下手,但他还是令黄盖派人紧密监视陆家的一举一动,不准陆家再生事端。

  黄盖不可能派人包围陆府,只是在陆府的三座门前各部署了两名监视者,看谁来拜访陆府,或者陆俊又去拜访谁?

  这只是一种低等级的监视,孙权深恨陆家,黄盖却未必,黄盖不可能得罪陆、顾、张三家,否则他在吴郡就很难做事,要知道这三家光佃农就超过万户,若上万佃农集体闹事,就很难平息了,黄盖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只是在表面上应付孙权,象征性地监视陆家,不敢过于压迫陆家。

  入夜,吴县下起了小雨,几名监视陆家的人则百无聊奈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这时,一名黑衣人迅速靠近陆府东院外,在院墙两边张望片刻,这一带没有侧门,自然也没有人监视。

  黑衣人迅速攀上一株大树,纵身一跃,便跳入了陆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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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2章 争夺乌程

  为了回避风险,家主陆俊也将家族分居两处,一处是吴县内的陆府,另一处则是陆家的太湖庄园,目前住在陆府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年纪较大的陆氏族人。

  陆俊已经睡了,却被管家叫醒,陆逊竟然派心腹来找自己,陆俊连忙披上衣服,跟着管家匆匆来到内堂。

  内堂里坐着翻墙进府的黑衣人,他正在休息喝茶,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黑衣人见陆俊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参加家主!”

  他从怀中取出陆逊的信,双手递给陆俊,黑衣人是陆逊从前的一名亲兵,名叫张庆,陆俊也见过,知道他是陆逊的心腹,陆俊接过信,点了点头,“先坐下吧!”

  陆俊坐下拆开信看了一遍,陆逊信中说,他已拿下会稽郡,手中有一万军队,准备大举进攻吴郡,希望家族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陆俊看完信,又不露声色地问张庆,“逊公子还有什么口信吗?”

  “陆都督说,陆家只须尽力而为便可,不要太冒风险,最后能联系顾、张两家一起参与。”

  “我知道了!”

  陆俊随即令管家带张庆下去休息,他沉思片刻,吩咐侍女道:“去把三老爷找来。”

  片刻,陆明匆匆赶来,他也是陆家的总管,十分精明能干,“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先坐下再说!”

  陆明坐下,陆俊这才把陆逊的信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

  陆明看完信,顿时又惊又喜道:“原来传闻都是真的,三郎真把会稽占领了。”

  陆俊也知道这些传闻,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才能帮助陆逊,他当然很清楚陆逊的目的,夺下会稽和吴郡,这就是一把火点了江东的后院,对合肥战役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甚至仅夺下会稽还对孙权的影响不大,毕竟会稽郡一直就在贺氏兄弟手上,可一旦吴郡失守,对孙权就将是致命打击,陆俊深知自己帮助陆逊的重要,这关系到陆家至少一百年的前途。

  “我想联系顾家和张家,三家一齐出手帮助三郎,但我不好出面,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量做得隐秘一点。”

  陆明连忙起身道:“请大哥放心,明天一早我正好要去庄园,回来时我会绕道去顾家。”

  两天后,吴县内开始流传一种说法,在陆逊的支持之下,孙绍再度崛起,不仅拿下了会稽郡,下一步便是收复吴郡,会稽郡已免去三年赋税,凡去投靠孙绍的青壮男子,都会得到一顷土地和三年免税赋的厚赏。

  尽管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孙绍不可能免税,否则军队吃什么,但绝大多数人却头脑简单,他们皆相信孙策之子不会虚言,这个说法越传越广,很快在吴县乃至整个吴郡都流传开了,并引发了吴郡青壮男子的逃亡大潮。

  仅仅三天时间,便有数千吴县男子逃出城,奔向会稽郡,而吴郡各地也有数以万计的男子被重利诱惑,奔向会稽郡。

  黄盖开始并不在意这些谣言,当他意识到问题严重,下令关闭城门时,县城内已有超过一半的青壮男子逃亡,而县城以外的逃亡潮黄盖却无力制止,乃至愈演愈烈,短短十天内,便有三万余人逃往会稽。

  黄盖心中也十分警惕起来,这是典型的未攻先乱,目的是为了破坏稳定,扰乱军心士气,不能不说,这是很高明的一招,黄盖手下的士兵很多都是本地人,是原来孙瑜的降兵,一旦吴郡不稳,士兵们军心也就动摇了,这在两军激战时影响极大。

  此时陆逊已令校尉赵忠率三千军北上,攻打乌程县,一旦乌程县失守,汉军便可直接进入太湖,对吴县威胁极大,江东军也知道这一点,在乌城县部署了一千军队,但一千军队显然起不了作用,

  黄盖站在城头注视着乌程县方向,他已得到斥候消息,一支三千人的汉军先锋已攻克乌城县,乌程守军不战而降,汉军开始利用民船向乌程运送粮草物资,准备将乌程县变成汉军的后勤重地。

  黄盖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原本计划不急于出兵,因为他很清楚陆逊的战略,尽快拿下吴郡,使江东军不得不放弃合肥之战,这应该也是刘璟的意图。

  那么挫败汉军战略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击败汉军,这个办法黄盖并没有把握,还一个办法就是拖,只要他能拖一到两个月,拖到合肥大战结束,江东军主力就能调过来进攻会稽。

  严守吴县不战,便是最好的拖延战术,也是黄盖决定采取的战术,只是陆逊挑起了吴郡民乱,使吴县也民心不稳,最后会影响到军心不稳。

  但更重要是乌程县失守,汉军正将乌程县变成后勤基地,一旦汉军图谋得逞,大量汉军战船便可从芜湖驶入太湖,汉军也有可以走太湖绕过吴县,直接进攻兵力空虚的毗陵郡,这就让黄盖有点坐不住了,无论如何,他要夺回乌程县。

  黄盖正沉思时,副将蒋钦快步上前道:“老将军,一支船队从胥水过来,吴侯给我们送来一万桶火油。”

  这个消息顿时让黄盖大喜,有一万桶火油,这一场战争他就有取胜的底气了,黄盖兴奋得忍不住拍了拍额头,吴侯在这个关键时候送来一万桶火油,简直就是把这场胜利直接送给了自己。

  “船队现在哪里?”黄盖急问道。

  “已到西城下,请示将军是否直接进城。”

  “那当然!”

  黄盖立刻向西城快步奔去,同时大声对蒋钦道:“加强防备,不准任何人靠近船队,更不准见火。”

  黄盖极为谨慎,他知道这么多火油集中在一起,是绝对不能见一点火星,他知道一旦火油不慎被点燃,那一万桶火油都恐怕保不住了。

  由百艘五百石货船组成船队缓缓驶入了西城,这是江东军从建业走秦水,再从一条小河进入溧水,经太湖和胥水抵达吴县,这一万桶火油正是曹操按照双方协定给江东的军事援助。

  不过这批火油已经过了汉军之手,曹操和孙权都毫不知情,当然,百艘货船最终没有回去,曹操会猜到被汉军所俘,但曹操也想不到这批火油已经到了孙权手中。

  这时,蒋钦在一旁对黄盖道:“既然有了火油,我们便可利用它来挫败陆逊的嚣张,提升我军的士气,卑职愿率一支船队南下,焚毁汉军的运输船队,并夺回乌程县。”

  黄盖点了点头,“我给你五千军队,三百艘船只,以及五千桶火油,你可沿太湖水陆并进,务必给我夺回乌程县。”

  乌程县也就是今天的浙江湖州,位于太湖南岸,乌程河贯穿全境,是从南部进入太湖的重要入口,黄盖也很清楚乌程县的重要,所以在乌程县驻兵一千人,但一千军队挡不住汉军的进攻,在汉军大举杀至时,主将便献城投降了。

  乌程县失守意味着南太湖的大门被打开,一旦汉军战船从长江进入太湖,乌程县便将成为汉军在吴郡的后勤重地,可以直接杀到毗陵郡,是否夺取吴县已经不重要了。

  也正是如此,黄盖必须要夺回乌程县,两天后,两百艘江东军货船满载着五千桶火油以及攻城梯,从太湖进入了乌程河口,五千军队也在大将蒋钦的率领下赶到河口,与船队汇合。

  从乌程河口到县城尚有十余里路程,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江东士兵正忙碌地埋锅造饭,蒋钦则坐在一块大石旁,思索着攻城之策。

  不远处,几名军侯快步走到蒋钦身边,躬身道:“启禀将军,火油好像有问题。”

  蒋钦一怔,“有什么问题?”

  “因为刚下了雨,木柴比较潮湿,就有弟兄用火油点火做饭,却发现火油点不燃,不是一人如此,很多人都点不燃。”

  蒋钦愣住了,怎么可能?他快步走向一只石灶,这里围着大群士兵,见主将过来,众人纷纷闪开。

  石灶前放着一只陶盆,里面装满了清亮的火油,蒋钦接过一只火把,伸向陶盆,按照他的经验,火油应该轰地燃烧起来,但确实半点都没有动静。

  蒋钦心中惊疑,索性端起陶盆向一堆火走去,‘哗!’的一声,他将陶盆中的火油泼在火堆上,火竟然熄灭了。

  蒋钦完全愣住了,这不是火油啊!他回头立刻令道:“再去打开一百桶火油!”

  很快,便有士兵大喊起来,“将军,油桶是水,不是火油!”

  “全部打开!”蒋钦顿时急了,难道吴侯会欺骗他们吗?

  士兵纷纷冲上船,纷纷用刀撬开油桶,但结果令所有人的膛目结舌,他们抱以极大希望的火油,竟然绝大部分都是水,只是表面上漂了一层桐油。

  众人面面相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吴侯竟然欺骗了他们。

  就在这时,一名巡哨骑马疾奔而至,大喊道:“将军,有敌情!”

  蒋钦大吃一惊,他也不得火油,便急声下令道:“立即列队,准备战斗!”

  数千江东士兵纷纷起身,他们顾不得做饭,拿起武器迅速开始列队,这时,蒋钦已看见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队,至少有近万人,这让蒋钦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情报有误,乌程县的汉军并不是先锋北上,而应是汉军主力到了。

  蒋钦心中既是恼恨,又是焦虑,他原本打算依靠火油来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不料吴侯给他们的火油竟全是假的,使江东军失去了最重要的武器,更让他焦虑的是,情报竟然有误,不是三千汉军先锋,而是汉军主力。

  眼看汉军已杀至,蒋钦再无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大喊:“弓弩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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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 乌程激战

  时间正是中午,热浪便如流火一般席卷了太湖湖畔,尽管大地上炙热焦烤,闷热难当,但低沉的号角声还是在河口以南吹响了。

  黑压压的汉军出现在远处的乌程河东岸,这场战役对双方都至关重要,尽管汉军是打算绕过吴县北上,却被江东军军斥候发现,从而被江东军拦截。

  事实上,吴县的归属已经并不重要,汉军就算夺下吴县也无法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关键的是汉军要突破江东军的堵截北上,只要汉军出现在太湖以北,孙权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参与合肥大战,

  汉军共有近八千人,在陆逊的率领下列阵在平坦的河畔上,背后十里外就是乌程县,约百步外则是乌程河,河流在骄阳下粼粼发光。

  在水量丰富的夏季,乌程河可以行驶千石大船,联系着浙水和太湖,它实际上是浙水的分支,浙水注入大海,而乌程河则向北流入太湖。

  两支军队相距已不到一里,五千江东军在戈壁滩上排列成了枪箭阵,即前面是两千弓弩手,而后面是三千长枪步兵。

  两千弓弩手实际上也是枪兵,但他们能挽劲弩,射程也较远,待汉军杀近时,由后面长枪步兵迎战,弓弩手则换长枪,又加入了步兵长枪阵。

  汉军尽管有八千余军队,但两军兵力相差并不大,只能说汉军人数略略占优,但武器上却是江东军占优,尤其是江东军的弓弩极为犀利,是曹军最精锐的装备。

  而这支汉军前身却是会稽军,在武器装备上要略略逊于江东军,只是军队人数占优。

  汉军主将正是陆逊,他虽年轻,作战却十分经验丰富,尤其熟悉江东的地形,按计划,这次汉军为轻装速行,只带了十天的干粮,穿过太湖后就能抵达毗陵郡,从毗陵郡能获得粮食。

  陆逊心中很清楚这场战役的重要,如果这次他们无法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或者士兵死伤惨重,他们这次江东之战很可能将以失败而告终。

  陆逊看了看天上的骄阳,他知道这种天气下,士兵很难保持旺盛的精力,最多一个时辰,双方将士将无法忍受大地的炙热,战斗力就会急剧下降。

  陆逊默默望着远方的江东军,他回头令道:“刀盾兵出击!”

  五千汉军刀盾军发动了,他们高举盾牌,手执战刀,卷起滚滚黄尘,杀气弥漫乌程河两岸,向江东军席卷而去。

  江东军已严阵以待,蒋钦嘶哑着声音令道:"弓弩手准备!"

  两千江东军士兵人人手执军弩,后背弩箭壶,他们列队成三排,在蒋钦的命令下,上前几步拉开了距离,江东军硬弩的射程在两百步左右,而有效杀伤射程在一百二十步。

  在江东军冲近至三十步时,弩手将迅速后退,由后面的长枪兵接阵,在汉军奔入杀伤射程的九十步内,一般士兵可以发两箭,而经过训练的弩兵可以发三箭。

  转眼间汉军刀盾军便冲进了射程内,两千弩兵刷地将军弩举高,呈三十度倾角向上,敌军越来越近,激起的黄尘弥漫天地,遮天蔽日,已经完全看不见汉军的身影,只听一声鼓响,第一排江东军的六百支箭腾空而起,呼啸着向弥漫的黄尘中射去,立刻第一排装箭,第二排射出,紧接着第三排射出,一轮三排箭,两千支弩箭俨如织成的一张箭网,铺天盖地射向汉军刀盾兵。

  黄尘中顿时惨叫声四起,尽管有盾牌护卫,但还是不断有士兵中箭,摔倒在地,力量强劲的弩箭贯穿了不少汉军士兵的盾牌,射进士兵的脸庞和胸膛。

  但此时汉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不顾生死,飞奔疾冲,后面汉军的弓箭也跟着射出,矢如雨注,箭若飞蝗,一场残酷的锋镝噬血战就此生成。

  两轮四千支箭射翻了近四百余人,汉军士兵便席卷而至,江东军弓弩手迅速后撤,后面江东兵也举枪相对,越来越近,双方甚至已经看清楚了对方脸上的怒气,但最前面士兵脸色霎时变了,变得惊恐万分,但是他们已无法停止,只见他们在尖叫声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刹那间一声巨响,两支军队轰然相撞,最前面的无数人在这次相撞中悲惨地死去,身体支离破碎,头盔和折断的长枪长矛飞向天空,一场惨烈的鏖战就此拉开。

  士兵们捉对厮杀,枪刺刀劈,喊杀声、惨叫声、骨骼被砍断的咔嚓声、临死前喉头的咯咯声,此起彼伏。

  江东军主将蒋钦骁勇异常,他手执六十斤的大刀鏖战,与他对战的是一名年轻的汉军将领,经验不足,战不数合,蒋钦反手一刀,将汉军将领拦腰斩为两段,内脏滚出,血箭喷出丈外。

  另一边的汉军主将陆逊大怒,他手提长枪,纵马疾冲,这时江东军副将潘珑大喝一声杀出,他是潘璋之弟,手执大斧,和陆逊关系一直不好,今天他见到了陆逊,再也忍不住杀了出来。

  “陆逆吃我一斧!”

  潘珑迎面一斧劈出,力道极为强劲,陆逊冷笑一声,挺枪便刺,两人战成一团,激战约十几个回合,陆逊发现了潘珑的漏洞,两马交错,陆逊反手一枪直刺潘珑的左肋。

  这里正是潘珑的漏洞,蒋钦也看出了不妙,大喊一声,“潘将军回防左面!”

  但已经晚了,陆逊这一枪快如闪电,竟一枪刺透了潘珑的鱼鳞甲,枪尖从右肋透出,陆逊大吼一声将潘珑高高挑在半空,潘珑脸面向下,一双铜铃大眼死不瞑目地怒瞪陆逊,用最后的力气嚼碎舌头向陆逊喷去。

  时间已到下午,炽热的骄阳将烈焰喷向地面,仿佛将大地烤焦烧熔,热浪腾腾,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令人喘不过气来。

  乌程河畔,两支军队的鏖战仍在继续,激战已进行了两个时辰,但双方的体力都迅速下降,汗水和血水混合,会稽士兵因训练不足,体力不如吴郡士兵,开始渐渐落入下风,不少士兵因体力透支过度而昏厥。

  而江东士兵也同样体力大降,虽然稍稍强于对方,但也难以再继续打下去,只是混战中无法摆脱对方,也不知这场战斗何时才能结束。

  这时,一名斥候骑兵奉蒋钦之令前来交涉,大喊道:“陆都督,我家将军说,两军暂时罢战,陆都督能否答应?”

  陆逊也知道他的士兵打不下去了,他正要表示同意,可就在这时,东方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号角声俨如一阵狂风吹散了逼人的热浪,也吹寒了江东士兵的心。

  只见一支约两千人的汉军骑兵从东面向河边飞驰而来,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声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这是新都郡的汉军赶到了,为首是两千骑兵,后面还跟着三千步兵,在主将赵俨的率领下,及时赶到了乌程战场。

  江东军士气迅速瓦解,他们再无斗志,争先恐后向货船奔去,但只上船了不到两千人,汉军骑兵便杀到了,如砍瓜切菜般杀得江东士兵哭喊连天,死伤无数。

  蒋钦知道已无法救援士兵,再不走他们将全军覆没,他急声大喊道:“速开船进太湖!”

  士兵们拼命划水,一艘艘大船向太湖驶去,而岸上来不及上船的江东士兵都绝望了,望着远处的船只放声大哭,这时骑兵杀至,江东士兵没有退路,纷纷跪地投降,祈求饶命。

  蒋钦眼中含泪,他不由长叹一声,如果他们有五千桶火油,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

  五千汉军的突然杀至,着实令陆逊惊喜万分,他立刻调转马头,向援助而来的汉军主将赵俨迎了上去。

  “感谢赵使君及时杀至,使陆逊免除了兵败之辱!”陆逊极为诚恳地向赵俨表达了内心的感激之情。

  赵俨在曹军时便是高官,军方地位甚至高过张辽、徐晃,只是他为文职高官,极少上阵打仗,所以也比较低调。

  但赵俨为人一向高傲,投降刘璟后,也和甘宁、魏延等其他汉军大将相处不好,刘璟便索性将他调为地位文官,先后出任长沙和南郡太守。

  这次合肥大战,他被临时任命为后勤总督,督荆州各郡粮草,但赵俨依然忍不住出战的渴望,主动向黄忠请缨,出战六安,却被徐晃杀到大败,几近全军覆没。

  赵俨也被黄忠重责,赶回柴桑出任后勤官,六安之败成了他难以抹去的耻辱,好在汉王刘璟虚怀若谷,又给了他一个雪洗耻辱的机会,令他率五千军,包括两千骑兵从陆路赶去新都郡,援助吴郡陆逊。

  刘璟在给他的信中再三交代,吴郡战略要以陆逊为主,他只是去增援陆逊,而并非取代陆逊。

  当然也是因为六安惨败的缘故,这一次赵俨没有了从前的傲慢,他极为谦虚地对陆逊笑道:“我只是恰逢其时,还是靠陆都督的努力。”

  赵俨的谦虚赢得了陆逊的好感,陆逊也笑道:“坦率地说,仅靠我一军之力,恐怕还难以获胜,可有赵使君相助,此战我们必胜。”

  赵俨点点头,指着旁边一块空地道:“我们坐下谈!”

  早有士兵铺上席子,两人坐下,赵俨取出一张江东地图,将它展开道:“我想了解一下陆都督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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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4章 江东破局

  陆逊沉吟片刻道:“不瞒赵使君,娄发将军走海路,准备从松江进入吴郡,如果不出意外,现在他们应该已进入了松江。”

  说到这,陆逊又苦笑道:“我驻兵钱塘县,原以为黄盖会率军大举南下,这样吴县空虚,便给了娄将军机会,但黄盖却始终按兵不动,若不是这次我发兵乌程县,他依旧不肯出兵,我估计娄发将军偷袭吴县的计划要落空了。”

  赵俨想了想道:“其实也无妨,江东水网密布,如果黄盖始终出兵不战,娄发将军便可直接调头北上毗陵郡,江东军只困守吴县一座孤城,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逊回头看了一眼汉军骑兵,笑道:“不过有骑兵在,我倒是有一计,可奇袭吴县!”

  陆逊低声对赵俨低声说了几句,赵俨点头笑了笑道:“此计甚妙,就算黄盖明知有危险,他依然会往袋子里钻,我认为可行。”

  蒋钦在太湖中清点了逃出的部属人数,竟只有一千八百余人,三千多人损失在乌程县,这令蒋钦心中极为伤感,对吴郡的前途也开始有了动摇。

  次日夜间,蒋钦的船队沿胥水抵达了吴县,从盘门水城缓缓入城,黄盖听说蒋钦兵败而归,急急赶到了水城。

  蒋钦心中惭愧,上前单膝跪下道:“卑职未能顶住汉军进攻,以致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连潘珑将军也被陆逊所杀,这是卑职之过,愿向将军领罪!”

  黄盖连忙扶起他,安抚他道:“蒋公不用自责,我听闻是汉军援军到来,不管是谁此战都必败,和蒋公无关。”

  蒋钦叹了口气,“其实这一战我们也有取胜的可能,如果火油是真,我早就击败了陆逊,夺取乌程县,就算汉军援军到来,我也能据城坚守,这一战失败,有一半的原因是我们自己造成。”

  黄盖大吃一惊,“蒋公是说,火油是假?”

  蒋钦苦笑道:“老将军没有验过吗?”

  “这一般都不会开桶检验,谁会想到其中有假。”

  “老将军还是验一验吧!”

  黄盖急令手下去检验火油,他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又亲自赶去仓库,巨大的仓库内,数百名士兵撬开了数百桶火油,逐一检验,黄盖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已经看出有问题了。

  这时,一名军官上前禀报道:“启禀老将军,我们开了三百桶火油,只有十桶火油是真,其余火油都是水油混合,一桶五十斤火油,实际火油恐怕只有五斤,还很多是水和桐油混合。”

  黄盖脸色变得惨白,半响才恨恨道:“吴侯这样做,未免让人太寒心了吧!”

  蒋钦已经从愤恨中过来,恢复了理智,他对黄盖道:“吴侯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只怕这是曹操暗中捣鬼,这一万桶火油是从曹操那里过来,一开始曹操就没有安好心,是我们太相信孙曹联盟了。”

  “你说得不错,我还指望这五千桶火油来守城,现在曹操把我的希望全部断绝了。”黄盖长长叹息一声,心中着实感到愤懑难当。

  就在这时,一名军侯疾奔而至,单膝跪下禀报:“启禀老将军,东线斥候在四十里外的松江内发现一支汉军船队,约五十艘战船,都是千石战船。”

  这个消息使黄盖和蒋钦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汉军船队怎么会从松江过来?黄盖先反应过来,恐怕这就是那支从吴郡东撤入海的汉军,吴侯再三让他们防备,现在他们居然又重新从海上杀回来了。

  “这应该是汉军的最初的策略,陆逊在钱塘县诱我南下,这支汉军再趁虚攻打吴县,幸亏我按兵不动,果然这里面有诈。”

  黄盖暗暗庆幸,他随即又对报信军侯道:“命令斥候严密观察这支船队,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黄盖心中十分担心,现在汉军从几个方向杀来,估计已有两万军队,而且占领了乌程县,而自己困守吴县,似乎也不是办法,一旦汉军从乌程县渡太湖北上,问题就严重了。

  可如果出城御敌于外,他却又没有半点把握,也不符合他的策略,一时间,黄盖有点左右为难了

  次日天不亮,黄盖又接到了斥候的急报,昨天出现的那支汉军船队在继续西进二十里后,便转道向北,沿着娄江向毗陵郡而去。

  黄盖大惊失色,毗陵县的驻军不到一千,却是军粮囤积重地,关系到整个江东的安危,若汉军占领毗陵县,吴侯将不得不放弃合肥战役了,这正是刘璟所期盼的结果。

  尽管知道南面汉军的极度危险,但黄盖决不能容许汉军杀进毗陵郡,他当即令蒋钦率五千军队守城,黄盖亲自率领五千军队出城向东北方向疾追,汉军船队最多只走出数十里,最多一天他便可以追上汉军。

  江南地区地势低洼,水网密布,湖泊众多,非常容易挖掘运河,早在春秋吴越时期,江南地区便挖掘了联系长江和钱塘江之间的简单运河水系。

  孙权在迁都建业后,为了加强吴郡和建业间的联系,又开始重新疏通古运河,形成了早期的江南运河,直到隋炀帝为了打破因南北朝长期对峙而形成南北隔阂,开始大规模挖掘运河,江南运河才正式形成,直到今天依然在使用。

  汉军战船北上,走的正是尚未挖掘完成的运河,运河只到毗陵县,可以行驶千石战船,五十艘战船张帆如云,浩浩荡荡一路北上。

  黄昏时分,娄发站在最后一艘大船的船尾,执刀而立,此时太阳已不再毒辣,晚霞似火,烧红了半个天空,娄发不时回头向西岸望去,他是昨天才临时接到陆逊的急信,希望他能配合南方汉军行使诱兵之计,将黄盖军队引出吴县。

  娄发欣然接受了陆逊的建议,命令船队改道走娄江,向北进入江南运河,直杀向毗陵县,此时他的船队离开吴县已有六十里,从时间上算,黄盖的追兵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桅杆上有眺望兵大喊:“将军,西岸有敌军追来了。”

  娄发急走到左舷,凝视南方,不多时,他果然看见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向北方疾速赶来,这应该就是黄盖的追兵,娄发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靠右岸停泊,军队上岸。“

  娄发并不敢轻敌,运河较窄,一旦江东军用火油攻击,他的船队就将陷入烈火焚江的境地,汉军船队缓缓考虑,搭上船板,船上的汉军士兵纷纷奔下船,在东岸列队成弓弩阵,箭拔弩张,三千支军弩对准了西岸的敌军。

  不多时,黄盖率领五千军队追上了船队,这时黄盖也发现了对方已上岸,正用弓弩严阵以待,他挥手喝令道:“停止追击!”

  五千江东军停止了奔跑,一千士兵举盾慢慢靠近岸边,试探汉军虚实,就在江东士兵刚抵达岸边,对岸便传来一阵弩机声,从战船的缝隙里射出了密集的箭矢,呼啸着扑向对岸的敌军。

  运河宽不过三十余步,是由一条并不宽阔的小河道改成,千石战船堪堪可行,是因为河道的深度,此时两军之间虽然隔着五十艘战船,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十步,正好处于最大杀死射程之内,也就是说军弩强劲的力量足以破盾。

  密集而强劲的箭矢射穿了江东士兵的盾牌,西岸顿时爆发出一片惨叫声,数百名士兵被射穿盾牌的弩箭射倒,其余士兵吓得趴到在地,待箭矢轮空,他们爬起身没命地向远处奔逃。

  娄发并没有下船,他站在一根巨大的桅杆后,观察着西岸江东军的动向,他发现江东军都是轻装而行,并没有携带辎重,更没有看见他们带有火油桶或者随身携带火油皮袋之内。

  娄发立刻意识到,或许他最担心之事并不会发生,对方没有烧毁战船的意思,而且看对方的战术,是典型的准备夺取战船,先试探虚实,然后大军扑上,泅水夺船。

  娄发看出了对方的企图,他立刻下令道:“传令全军上船!”

  ‘当!当!当!’刺耳的钟声在晚霞中回响,这是上船的信号,三千汉军士兵如潮水般向各自的战船涌去,他们冲上战船,立刻蹲在船舷边,一支支军弩对准了一百五十步外的江东士兵。

  这时,黄盖也下达了夺船命令,一千名士兵手执重盾和锐矛缓缓而上,这种重盾也是由汉军发明,两百步外可抵御大黄弩的强大穿透力,汉军曾做过试验,它甚至可以在一百五十步外抵御蜂弩的穿透力,普通军弩更是难以射透。

  只是这种重盾制造不易,造出一面重弩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这是因为重盾必须用半年的时间来阴晾,曹军工匠也学会了制造这种重盾,他们用三年时间造出五千只重盾,张辽在协助江东军攻下吴县后,留下了一千面重盾,装备了一千名江东重盾兵,这次黄盖也将这支重盾军带了出来。

  重盾士兵高举大盾,一步一步向河边靠拢,离岸边不到五十步,这时,一阵梆子声响起,战船上千箭齐发,数千支箭射向西岸的江东士兵。

  这一次,重盾成功抵御住了力量强劲的箭矢,竟没有一名士兵中箭,娄发冷冷望着这些士兵,他低声喝令道:“停止射击,火油罐准备!”

  汉军士兵从船舱内取出了数千只火油陶罐,这种陶罐脖颈细长,连上火油,重量只有两斤,非常适合士兵提拿抛扔,一般士兵可扔出三十步外。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这种动静江东的士兵很难理解,但汉军们却十分熟悉,有士兵大喊起来,“是骑兵!”

  果然,南方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越来越近,变成了战马奔腾,激起滚滚黄尘,尽管只有两千骑兵,但它所造成的声势依然是惊天动地。

  黄盖心中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在出兵之前,就担心南方汉军趁机杀来,但他又不能容忍汉军战船北上毗陵郡,他不得不出城追击,这便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侥幸,或许汉军来不及北上。

  可眼前杀来的骑兵使他心中的侥幸被击得粉碎,他连声高喊:“列队,准备迎战!”

  这个时候迎战绝不是明智的决定,明智的决定是立刻北撤,然后泅水向撤离,这样汉军骑兵就会被运河阻拦,黄盖没有选择这个方案,而娄发也不再给他机会,他立刻下令军队再次下了战船,同样列队备战,准备配合骑兵从背后进攻江东军。

  战鼓声轰隆隆敲响,骑兵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杀入了江东军队伍中,这时,娄发率领三千汉军从后面向江东军发动了进攻

  由于两千骑兵的存在,加快了汉军在吴郡的破局,黄盖军队大败,死伤惨重,黄盖无法再返回吴县,只得率残兵向毗陵郡撤离。

  而当陆逊率领一万五千军队杀至吴县时,数千吴县平民男子在城外叫城,一时吴县城内民众群起响应,军心动摇,士兵纷纷脱去盔甲逃亡,短短一个时辰,五千军队便逃亡大半,蒋钦知道大势已去,下令军队开南城门向汉军投降,陆逊率领大军进占吴县,至此,吴郡全部沦陷。

  吴郡的沦陷,意味着汉军在江东内部全线破局,孙吴政权陷入了空前被动,孙权下令历阳军队立刻返回建业,他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曹操,向他阐明江东危急,自己不得不撤军回援江东,同时,孙权又暗暗写了一封信给刘璟,表达自己非常愿意与汉国停战修好,江东绝不参与汉魏之间的战争,至此,江东军正式退出了合肥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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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5章 江东决策

  濡须口,汉王刘璟接见了江东使者,出乎刘璟的意料,江东使者竟然是很久没有听到消息的鲁肃。

  鲁肃已经从江东的核心决策圈退出,出任豫章郡丞,这并不是因为鲁肃偏向于孙刘联盟,而是因为政治斗争的失败,在江东激烈派圌系斗争中,庐江圌系惨败,作为庐江圌系的代表人物,鲁肃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以步骘为首的外戚圌系和以张昭为首北方圌系占据了整个江东核心权力圈,连顾雍和张温的吴郡圌系也从建业淡出。

  不过这次鲁肃为使者,并非孙权为了提携庐江圌系,而是鲁肃与刘璟有旧交,孙权希望用鲁肃的人情来缓解孙刘之间的紧张关系。

  濡须口的一艘五千石大船上,刘璟在主舱接见了鲁肃,几年未见,鲁肃几乎变了一个人,身形削瘦得厉害,头发已大半花白,显得苍老很多。

  刘璟惊讶地望着鲁肃,“子敬怎么变得如此苍老?”

  鲁肃行一礼,苦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对身体影响很大,至今没有完全恢复。”

  刘璟叹了口气,“子敬请坐下说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刘璟又笑问道:“听说子敬被任命为豫章郡丞,豫章郡最近情况如何?”

  “豫章郡还好,人民安居乐业,没有受到战争影响,这次我是回建业述职,正好接受了吴侯的任务。”

  说到这,鲁肃取出了孙权的亲笔信,双手呈给刘璟,“请殿下过目。”

  鲁肃临行前安慰孙权,刘璟的目的是逼江东退出合肥大战,并非是要侵占吴郡,所以知道江东肯退出合肥之战,一切都好商量。

  话虽这样说,鲁肃心中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刘璟现在已经不是荆州牧,很多想法不能再拿从前的经验,刘璟到底是什么目的,其实鲁肃也不清楚,他心中着实有点忐忑不安。

  刘璟不露声色看完孙权的亲笔信,信中孙权承诺将放弃合肥大战,希望汉军能撤出吴郡。

  虽然看似有些无理,不过刘璟也知道,如果江东军真的大举反攻吴郡,陆逊未必能顶住住,一旦孙权夺回吴郡,减轻了后院压力,他很可能还会被曹操?逼迫出兵。

  刘璟也暂时不想与江东军全面作战,如果能以和解方式拖延时间,先保住会稽郡,便可给日后进攻江东打下基础。

  想到这,刘璟便问道:“吴侯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撤出吴郡,是这样吗?”

  “正是此意,吴侯信中也应该写清楚了,只要汉军撤出吴郡,他保证江东军退出合肥大战。”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他回头对鲁肃道:“子敬让我怎么相信他的诚意?”

  鲁肃心中暗喜,他听出刘璟有松口之意,只是在退兵条件上有所要求,他连忙道:“不知殿下需要什么样的诚意?”

  “我需要吴侯出具一份公开承诺书,承诺在汉军退出吴郡后,不再参与合肥大战,另外,江东军在一年内不得进攻会稽郡,这份承诺书必须是公开发布。”

  鲁肃沉吟一下问道:“不知殿下说的公开,是什么程度上的公开?”

  刘璟想了想说:“我也知道他有难处,至少江东高官都必须知道这份承诺书的内容。”

  鲁肃起身施一礼,“我这就回去禀报吴侯,一旦吴侯接受殿下的方案,请殿下立刻下令汉军撤出吴郡。”

  “这是自然,我很期待吴侯的诚意。”

  鲁肃告辞而去,这时,军师庞统对刘璟道:“恐怕曹操不会这么轻易让孙权退出,殿下要防止孙权的反复。”

  刘璟笑道:“军师觉得曹操会如何逼迫孙权呢?”

  “无非是派人责备孙权撤军,或者冻结给孙权的援助,更重要是从大局上向孙权施压,比如一旦汉军进攻江东,曹军将袖手旁观云云,微臣相信曹操的施压会给孙权带来很大的压力。”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他也承认庞统的分析不错,一旦孙权难以承受曹操的压力,他一定就会大举进攻吴郡,以最快的速度夺回吴郡,然后掉头再参与合肥之战,这种可能性最大。

  这时,庞统又继续道:“微臣认为这里面其实很微妙,如果我们应对得力,孙权最终会放弃与曹操的结盟,关键就是我们要占据太湖,只要我们在太湖上有绝对优势,我们随时可以向太湖增兵,最终逼迫孙权不得不放弃合肥之战。”

  刘璟走到沙盘前,注视沙盘上江东的河湖分布,从长江进入太湖实际只有一条水路,那就是溧水,虽然从建业过来的秦淮水有支流连通溧水,最终进入太湖,但那条支流流量太小,连五百石的船只都无法行驶,只要堵住入口,江东军将没有战船南下。

  相反,自己可以占据太湖中的岛屿建立后勤基地,绝对控制住太湖,就可以将江东军牵制在吴郡,使孙权最后不得不放弃合肥之战。

  想到这,刘璟当即令道:“命沈弥来见我!”

  ..........

  正如刘璟的预料,曹操绝不能接受江东军退出合肥大战,没有了江东水军从东南方向策应,曹军的优势将减少三分,胜机也由从前的七分减少为四分,而汉军的获胜面却大大增加了。

  曹操当然也知道江东军撤军的原因,被汉军端了后院,不过曹操认为事情并没有严重到要放弃孙曹联盟的程度,汉军的军队并不多,只要大举反攻,很快就能夺回,恢复正常秩序。

  他立刻派特使陈群赶赴江东,和孙权交涉,曹操底线只有一条,绝不允许江东军放弃合肥之战。

  建业宫内,孙权面色严肃地与陈群面对而坐,听陈群转述曹操的意见,“魏公希望吴侯不要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放弃孙曹联盟,毕竟合肥战役对江东的影响更大,相信吴侯也明白,一旦汉军攻占合肥,北压南攻,江东岌岌可危,那时就算魏公有心救援江东,也无从下手,至于江东目前面临的困境,魏公完全能理解,希望江东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汉军偷袭,如果江东需要军队或者物资上的援助,我们将全力支持。”

  孙权半晌没有说话,曹操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很清楚江东放弃合肥之战会给曹军带来的重大影响,也知道汉军取得合肥之战胜利后的后果,只是吴郡和会稽的失守,让他怎么能再冷静面对。

  当然,孙权也知道可以用速战速决的办法解除吴郡危机,可芜湖在汉军手中,他们可以随时从溧水增兵吴郡,更重要是他已经向刘璟求和,现在他又翻脸不认,一旦江东军再次受挫,他想求和恐怕也没有这条路了,这些后果让孙权都十分顾忌,可以说孙权左右为难。

  这时旁边张昭缓缓道:“吴郡失守对我们压力极大,我们必须要尽快夺回吴郡,可就算夺回吴郡,我们也要屯重兵于吴郡,这样一来,协助合肥之战的兵力也会减少,江东现在只有约六万军队,除了必须镇守建业的一万军队外,我们可调动的军队实际不足五万,守吴郡和毗陵至少需要三万军队,那么我们最终支援合肥之战的军队也只有两万不到,这无疑是车水杯薪,江东现在面临的困境前所未有,我们也力不从心,希望陈使君能转告魏公。”

  陈群又道:“江东的困境魏公完全能理解,刚才我也说了,若江东军人力物力不足,曹军将给予最大程度支持。”

  陈群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曹军愿意出兵吴郡,也愿意给予粮食和物资上的支持,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只要江东出兵,曹军将给予江东一切支援。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孙权也不好再拒绝了,孙权沉吟半晌道:“如此,就让我们再商议一下,陈中丞请先去休息,若有结果,我们会立刻通知中丞。”

  陈群下去休息,大堂上只有张昭、步骘、吕蒙和鲁肃四名大臣,鲁肃感觉到孙权又有些动摇了,他心中着急,连忙道:“吴侯既然已经许了刘璟,就不应再轻易改变,这会严重影响吴侯的信誉。”

  “子敬此言诧异!”

  步骘在一旁道:“事关江东生死存亡,怎能为一点颜面上的事情动摇,且不说吴侯并没有做出任何正式承诺,就算承诺了,关系到江东最高利益,推翻承诺也不足为奇,子敬不要用信誉来影响吴侯的决断。”

  鲁肃还想反驳,孙权摆摆手道:“子敬先不要着急,大家充分讨论,权衡利弊,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一个最好的方案。”

  说到这,孙权看了一眼吕蒙,“我想先听听军方的意见。”

  吕蒙苦笑一声道:“如果从兵力上说,恐怕我们无法分身两线作战,就如军师刚才所言,吴郡、毗陵要驻兵,建业也要驻兵,到最后只能用两万军队支援合肥一战,其实也毫无意义,反而会被汉军集中优势兵力一战歼灭,我觉得这中间的关键问题,是要不要接受曹军的支援?”

  张昭点点头,“如果我们接受曹军支援,让曹军替我们驻守吴郡,那么我们就可以腾出兵力参与合肥大战,我估计这也是曹操的方案,虽然让曹军驻守吴郡似乎有点不妥,但从安全上说,我相信曹操绝不会吞并吴郡,也会尽心守卫……”

  “可我们怎么向江东以及吴郡民众交代?”

  鲁肃终于忍不住,厉声斥责张昭道:“让曹军驻守江东,这和亡国有什么区别?让江东民众怎么面对?”

  张昭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最恨的人就是鲁肃,当初把鲁肃赶去豫章郡,就是张昭用的手腕,现在鲁肃居然敢当着吴侯的面斥责自己,令张昭勃然大怒,他刚要发作,步骘连忙打圆场道:“子敬误会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合肥大战结束,曹军就会撤走,绝不会让曹军长期驻扎。”

  鲁肃重重哼了一声,“我是坚决反对曹军驻扎江东,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官微职小,不合适参与这种高层讨论。”

  他又向孙权行一礼,“卑职告退!”

  不等孙权同意,他转身便离去,孙权脸色也极为难看,鲁肃竟然如此无礼。

  没有了鲁肃的反对,众人很快便做出了决策,江东必须维护与魏国的同盟,曹魏两军携手共同对付汉军东扩,在这个原则之下,孙权命令吕蒙为南征都督,率三万大军以最快速度收复吴郡。

  以此同时,曹操派出大将于禁率两万军赶至长江北岸,乘坐江东战船过江,与江东军一起向吴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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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6章 腹下毒刺

  清晨,一支由三百艘战船组成的船队在波光浩淼的太湖中列队疾驶,太湖三万六千顷,就像一片无边无垠的大海,在为首大船的船头,水军大将沈弥拄枪而立,尽管他腿上有伤,但并不影响他指挥船队。

  微风习习,带着一丝腥味,在炎热的夏日里格外的凉爽,凉风拂过他的古铜色的脸庞,富有棱廓的脸上充满了坚毅之色,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远方一条黑线,那里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太湖中的西山。

  “廖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吗?”

  沈弥笑着问随军谋士廖立道,廖立在三年前被任命为武陵郡太守,最近被调任为巴西郡太守,他去长安述职,正好遇到了合肥大战,他又被刘璟临时任命为军师参议,随军南征,这次沈弥率军援助吴郡,刘璟担任他们有失,便让廖立跟随他同行。

  廖立与沈弥合作多年,关系很好,他捋须笑道:“年轻时来吴郡求学,曾泛舟游过太湖,不过是在岸边不远,这样深入太湖还是第一次。”

  沈弥指着远处一座黑影道:“那就是西山岛了,太湖中有两座大岛,一座和陆地相连,被当地人称为东山岛,另一座大岛独立于湖上,叫做西山岛,目前娄发将军已占领了西山岛,在西山岛上驻营,建立了后勤重地。”

  廖立点点头笑道:“娄发将军那边有两百艘战船,再加上我们这三百艘战船,那就是五百艘战船了,有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江东腹地,相信孙权枕席难眠。”

  “这也是汉王殿下意思,孙权既然不识相,那就要好好教训他,我们水军来了江东,就不会再离去。”

  此时,由于江东军和曹军大举南下,汉军主力一万八千人在陆逊的率领下撤回了会稽郡,而娄发则率五千人分乘两百艘战船,驻扎在太湖中的西山岛上,就俨如打入江东腹部的一根毒刺。

  跟随汉军主力南撤的不仅有吴郡的三大世家,还包括了吴郡的三万余户人家,搬空了吴县官仓内的所有粮食及物资,留给江东军一座空城,一片荒无人烟的江东之地。

  ‘当!当!当!’

  西山岛上一座哨塔上敲响了钟声,士兵们纷纷走出大营,向湖面上望去,只见一片浩浩荡荡的船队正向这边驶来,当士兵们看清船上的汉军黑龙战旗,士兵顿时一片欢呼,这是汉军水军主力来了。

  当船队缓缓靠岸,娄发快步迎上来,和走下船的沈弥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两人曾是甘宁的左膀右臂,有着几十年的交情。

  “老沈,腿上不要紧吧!”娄发关切地问道。

  “皮肉之伤,问题不大。”

  沈弥取出刘璟的军令,递给娄发笑道:“这是汉王的命令,你为主将,我为副,当我们都要听从廖军师的建议。”

  娄发向廖立见了礼,他又看了看军令,问道:“你们这次带来多少军队?”

  “一共六千水军,还有三万石粮食和五千桶火油,另外帐篷你们这里应该不缺吧!”

  “粮食和帐篷其实都不缺,就缺火油。”

  三人走进一顶大帐,廖立命人将一架沙盘搬进来,娄发顿时笑了起来,“你们居然带来这个好东西,这可是打仗的利器啊!”

  “这是殿下给我们的最新沙盘,江东的湖泊河道非常详细,确实是打仗利器,我想知道,现在江东军到哪里了?”

  娄发拾起一支细木杆,指了指毗陵县,“据我的斥候禀报,江东军的五千先锋已经过了毗陵县,估计中午能到吴县,有三万军队之众,另外还有两万曹军也进入了毗陵郡,现在还不知道,孙曹联军要不要进攻会稽郡?”

  沈弥沉吟片刻问道:“江东军知道我们存在吗?”

  这句话是关键,如果江东军知道太湖中有军队驻扎,他们未必敢南下攻打会稽郡,更多是在吴郡和毗陵郡屯重兵驻防,娄发明白沈弥的意思,笑道:“陆都督也是这个意思,要让江东军和曹军知道我们的存在,以牵制他们南下会稽郡。”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至帐门口,高声禀报道:“启禀娄将军,太湖中发现一支巡哨船队,约十艘小船,正从北面过来。”

  娄发冷笑道:“这应该是从毗陵郡过来的哨船,来得好快!”

  娄发刚要下令军队出击,旁边廖立却笑了笑,对两人低语几句,娄发点点头道:“不愧是军师,就依军师之言。”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十艘小船组成的江东斥候船队渐渐靠近了西山岛码头一带,距离码头还有一里,他们便无法再前行,前方数十支汉军巡哨船一字排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远远看到了汉军的军队规模,近四百艘千石战船停泊在码头周围,另外还有百艘五百石的货船,满载着粮食物资,士兵们正忙碌地卸下货物。

  在岸上,是密集的帐篷群,四周安装了木栅栏,帐篷群呈狭长分布,延绵数里,规模浩大,斥候船只不敢久留,立刻调转船队向岸边驶去。

  此时,江东大军在主将吕蒙的率领下,已经占领了吴县,但令吕蒙恼怒的是,吴县竟然已是一座空城,只留下数百名年迈的老人,官仓内也同样是空空荡荡,粮食和其他物质都被搬运一空,士兵搜查全城,只找到不足百石粮食。

  很快,派去各县的军队也纷纷回报,和吴县一样,各县民众也基本上跟随汉军南撤会稽郡,都成为了一座座空城,整个吴郡三万户居民,竟然只剩下不到两成的民众。

  吕蒙心中十分震惊,江东的民众竟然心甘情愿跟随汉军南撤,以躲避江东军的治理,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也说明吴侯正渐渐失去民心。

  城头上,吕蒙望着空旷的城池,长长叹口了气,回头对新任吴郡太守阚泽道:“阚太守,没有了人口,这样的吴郡又还有什么意义?”

  阚泽苦笑一声说:“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作为一郡太守,境内竟无民可治理,也算是千古奇闻吧!”

  吕蒙沉思片刻道:“临行时,吴侯曾有吩咐,如果南下顺利,可直接进攻会稽郡,以我们和曹军的实力,五万大军挥师南下,会稽郡的汉军难以抵挡,但我在毗陵时,听说汉军船队撤到了太湖内,这就有点麻烦了,阚太守觉得南下会稽郡,还有可能吗?”

  阚泽想了想说:“这要看太湖内的汉军究竟有多少实力,如果只是数千人,那也无妨,只要一万人守住吴县后勤重地,其余四万大军南下,也同样可以扫平会稽郡,可如果太湖内的军队势大,那就要三思而行了。”

  正说着,有士兵指着城下道:“吕都督,有巡哨船队回来了。”

  吕蒙也看见了,不远处胥江内,一支哨船正疾速驶回,他心中大喜,这是他在毗陵郡时派出的斥候船只,终于回来了。

  不多时,有士兵将巡哨斥候领上城,为首军侯单膝跪下禀报:“启禀都督,我们探到了汉军的情报。”

  “汉军情况如何?”

  “汉军占据了西山岛,在码头外停泊着五百余艘船只,仅千石以上战船就有四百艘,声势浩大。”

  吕蒙的心俨如沉入了冰窟,半晌又问道:“有多少军队?”

  “卑职清点了汉军帐篷,大约有三千余顶,卑职推断大概有两万军队。”

  “两万!”

  吕蒙失声叫了起来,他回头对阚泽道:“太守觉得会有两万军队吗?”

  阚泽叹息道:“原本汉军战船只有两百艘左右,现在增加到五百艘,无疑是从芜湖的援军过来了,我想刘璟也极为看重会稽郡,不会坐视我们攻打会稽,说实话,汉军有两万人,我一点不觉得奇怪。”

  吕蒙的心情变成十分沉重,吴侯小看了刘璟的决心,之前还可以通过谈判让汉军撤军,但现在吴侯被迫向曹操屈服,谈判之门关闭了,汉军也不会再撤出江东。

  “阚太守觉得江东现在形势如何?能否坦率告诉我。”

  阚泽摇摇头,“如果吕将军想听实话,我也不妨明说,江东九郡,其实大半都落入了汉军手中,庐江、会稽、建安、新都,这四郡已经被汉军占领,豫章郡和九江郡受长江控制,名义上属于我们,但实际上已在汉军控制之下,这就去了六郡,我们还有丹阳、毗陵和吴郡,或者说,我们只剩下丹阳和毗陵两郡,连吴郡的三大世家都跟着汉军南撤了,难道他们会看不清形势吗?吕都督,形势非常不妙啊!”

  吕蒙叹息道:“看来吴侯和曹操结盟,确实是一大决策失误!”

  “我觉得那倒不算是失误,吴侯也知道形势危机,才有求于曹操,企图得到曹操的支持,恢复江东原有的势力,曹操也是极力扶持江东,只是结盟太晚了,事实上,江东衰败之根,倒不是汉军东扩,而是江东内讧,事到如今,已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只能说刘璟太强势,江东今日之祸,早在当年柴桑大败就已注定了。”

  吕蒙默默点头,当年刘璟几次俘获了大量江东士兵,又全部放回,早已赢得了江东民心,吴侯却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彻底失去了民心,最终导致今日的困境,他吕蒙才三十余岁,他又该何去何从?吕蒙心中也迷茫了。

  这时,阚泽笑道:“我准备去吴郡四周走走,可能要去几天,烦请吕都督替我准备一艘小船。”

  吕蒙答应了,立刻命人替阚泽准备船只,下午,阚泽带着两名随从上船而去。

  太湖西山,汉军的物资基本已经搬卸完毕,士兵们在岛上安营扎寨,格外忙碌,四周的巡哨船也增加到两百艘,整个西山岛周围都布满了巡哨船只。

  这时,一艘巡哨船忽然发现东面驶来一艘乌蓬小船,巡哨船迎了上去,汉军士兵执矛大声喝道:“停住!”

  乌蓬小船慢慢停住,只见从船舱内钻出一名中年文士,拱拱手笑道:“我是吴郡太守阚泽,想见一见你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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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7章 声东击西

  清晨,一辆马车驶出了秣陵县城,向建业城缓缓而去,这是骑都尉虞翻的马车,这段时间虞翻心情不太好,因为他兄弟虞望出任会稽郡丞一事,使孙权对他态度冷淡,加上虞翻平时以铁面劝谏著称,不给孙权面子,早就令孙权对他十分厌恶,发生了会稽之事,孙权便找到了借口,准备贬他为县令。

  虞翻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昨晚阚泽秘密派人送来,虞翻这才知道,原来阚泽已经投降了汉军。

  阚泽在信中直言,江东大势已去,刘璟统一南方已是定局,劝他早日南下会稽,以虞家在会稽的地位,将来他虞翻步入汉国朝廷不成问题。

  虞翻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阚泽说得对,江东确实大势已去,不过虞翻又是一个极要面子之人,虽然他对孙权也十分不满,但要他立刻背叛江东,投降汉军,他还办不到,今天他要再和孙权谈一谈,希望孙权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马车驶进了建业城,在建业宫前停下,虞翻下了马车,整理一下衣冠,快步向台阶上走去,两名止戈侍卫拦住了他,虞翻拱手笑道:“请禀报吴侯,就是虞翻求见!”

  侍卫快步向宫内走去,建业宫内堂,孙权正和张昭、步骘两人商议吴郡军情,孙权已接到吕蒙的初步报告,陆逊已从吴郡撤军,不仅撤走了军队,大部分吴郡民众也跟随汉军南撤了,吴郡几乎成了空郡,这个消息令孙权十分恼火。

  他心里很清楚,吴郡人未必愿意离开家乡,但如果吴郡三大世家动员他们的佃户,以三大世家的影响力,很容易形成一股南撤之潮,加上从众心理,大部分人都会跟着南撤,这也是孙权不敢轻易动三大世家的缘故,他们的影响力太大。

  可现在陆、顾、张三大世家主动站位,投靠了汉军,这就意味着他孙权将失去吴郡的民心,使孙权心中又恨又急,恨不得将三大世家满门抄斩,又担心自己再也拿不回吴郡。

  “你们说说看,我要不要下令进攻会稽?”

  张昭凝视着眼前的沙盘,沉思良久道:“以我们现在投入兵力以及两万曹军,实力是远远大于汉军,完全可以攻下会稽,不过微臣有点担心太湖中的汉军,他们实力不弱,一但他们断了江东军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孙权点点头,又问步骘,“长史的意见呢?”

  由于张弘在年初病故,步骘便接替了长史之职,成为江东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张昭,这也意味着外戚系在江东得势,步骘用木杆一指浙水,“其实我是担心江东军过不了浙水,汉军在水上的力量远远大过我们,一旦汉军战船封锁了浙水,我们就无法渡江,再加上军师所言,太湖汉军趁机断我们的后路,后果会很严重,微臣建议不要急于南下,还是要等待机会。”

  孙权负手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汉军部署在太湖的意图,牵制住我们南下,你们说得对,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在堂外高声禀报:“启禀吴侯,虞都尉求见!”

  “不见!”

  孙权摆摆手,极为不悦道:“让他回去,就说我没有时间见他!”

  张昭在一旁劝道:“虞仲翔是会稽名门之主,这个时候吴侯还是要尽量笼络他,为以后收回会稽做准备。”

  “可是此人实在是出言不逊,不知好歹,我早已对他忍无可忍,要不是他为虞家之主,我早就杀他了。”孙权恨恨道。

  步骘也劝孙权,“微臣认为虞仲翔现在自身难保,不会再劝谏吴侯,吴侯先安抚住他,再通过他联系上虞望,让虞望慢慢劝回吴郡之民,其实也是一条路子。”

  步骘这番话打动孙权,吴郡之民就在虞望的控制之下,现在他确实有求于虞家,他现在必须安抚住虞翻,防止他跑掉,想到这,孙权也只得忍下心中一口恶气,令道:“让他来见我!”

  ........

  孙权在赤壁大战后迁都京口,一年后又迁都建业,两次迁都使他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新都城修建,当都城完工后,江东便没有多少财力来继续下一个大工程,也是最为迫切的工程,挖掘从京口到钱塘江的运河。

  可以说,这条运河是江东的命脉,运河将长江和钱塘江联系起来,是将整个江东联系起来的关键,只是限于财力,江东只挖通了从毗陵县到吴县的一段,又疏通了胥江。

  这样钱塘江通过乌程河、太湖、胥江、运河,也能抵达毗陵郡,按照计划,剩下从毗陵县到长江一段运河将在以后的五年内挖掘完成。

  在此之前,建业和吴郡之间的水运只能暂时绕远路,走芜湖进入溧水,在合肥大战之前,这种运输方式只有绕远路的麻烦,而并无其他障碍。

  但现在,汉军占领了芜湖,截断了这条至关重要的水路,便使长江中的江东军战船无法南下吴郡,当然,也可以走海路,但当初因为有荆州条约限制,使江东军的战船都偏小,以八九百石居多,而且不够结实,无法在大海中航行,不像荆州水军,为了入海,特地建造了数百艘可以抗海浪的战船。

  这样便使江东军面临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长江上的战船无法跟随大军南下吴郡,江东军只能通过人力畜车运输后勤物资至毗陵郡,再从毗陵县上小船,运往吴郡。

  江东五万大军有三万南下收复吴郡,使建业的驻军只有两万余人,其中水军更是只有一万,停泊在江面上的战船有七百余艘,停泊在一座巨大的水寨内。

  入夜,水寨内依然和平时一样安静,一队士兵在岸上巡逻,水寨中几十艘巡哨船只在一艘艘大船中穿行,警惕地注视着水面的动静,江东军非常谨慎,他们主要防止汉军斥候混入水寨内烧船,所以两座水寨内有近百艘巡哨船只,昼夜不停地巡逻。

  今晚当值的水军大将是徐盛,他也乘坐一艘哨船夜巡水寨,时间已到了四更时分,正是士兵们睡得最深沉的时刻,徐盛强打精神,站在船头,注视江面上的动静,但他身后几名士兵的谈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说,汉军会不会趁我们军队南下之时,大举进攻建业?”

  “怎么可能,汉军若大举来犯,曹军绝不会袖手旁观。”

  “屁话,曹军又没有战船,最多在江北摇旗呐喊,装腔作势一番。”

  徐盛心中恼怒,回头喝道:“不好好巡视,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众士兵吓得不敢再吭声,船只上安静下来,徐盛却也心烦意乱起来,他也早想到了这个危险,吕蒙率领三万大军南下,建业这边只剩下两万军队,能动用的水军也只有一万人,假如刘璟真的发狠,率军大举进攻建业,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徐盛心中叹息,他只能寄希望南岸的十几座烽燧,烽燧没有点燃,说明暂时没有汉军战船东进。

  他心中更多是一种侥幸,或许刘璟没有想到这样做,但就在这时,水寨大门处的哨塔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钟声,‘当!当!当!’钟声极为响亮。

  在夜晚敲响钟声,这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偷袭水寨,徐盛心中大惊,急令船只调头,赶往水寨大门处,他刚刚抵达水寨大门,几名哨兵便从哨塔上奔下来,大喊道:“徐将军,江面有敌船!”

  徐盛一跃跳上踏板,向水寨大门上奔去,他站在高处,注视着江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水寨外的江面上,数百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船,足有千条之多。

  在小船前面是三艘体型巨大的破寨船,也就是用来撞破水寨的铁船头,船头包有生铁撞头,三艘大船正疾速向水寨驶来,而在远处,则是黑压压的汉军大船,朦朦胧胧矗立在江面上,像一座横亘数十里的大山。

  徐盛顿时急得大喊起来,“速点烽火报警!”

  他也知道来不及了,三艘破寨大船距离水寨只有百步,徐盛几步跳下小船,大喊道:“上岸!”

  小船调头,箭一般地向岸边驶去,这时,哨塔的警钟惊动了烽燧,岸边的烽燧点燃了,火光熊熊燃烧,在夜空中格外刺眼。

  但一切都已来不及,徐盛的小船还没有靠岸,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般的撞击声,‘轰!’三艘巨大的破寨船同时装上水寨的栅栏,将水寨外围栅栏撞开三个大缺口,每个缺口都有十余丈宽。

  后面紧跟的小船如狼群般从缺口处冲进了水寨,小船上的火油点燃了,近条火船一齐冲进了水寨,使水寨内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千船齐发,火光冲天,将整个江面照得通红。

  由于汉军是夜间突袭,江东军没有任何准备,数百艘战船上几乎没有士兵,千余艘火船径直冲进了大船之中,开始引起整个水寨的熊熊烈火。

  在最外面一艘五千石的楼船之上,刘璟远远地眺望着汉军火船突入江东军水寨,点燃了无数艘战船,他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夜袭江东水寨的计划是由庞统提出并策划,庞统也很清楚,从芜湖到建业的长江南岸有八座烽燧,日夜监视着江面,汉军战船便紧靠着北岸疾驶,与此同时,庞统又准确地标注了每座烽燧的位置,在靠近每一座烽燧时,船队都是在夜间行驶。

  在夜间,烽燧目距有限,不可能监视到整个宽阔的江面,汉军战船就这样,躲过了南岸八座烽燧的监视,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建业,在四更时出击,杀了江东军一个措手不及。

  千艘小船上满载的一万桶火油全部燃烧起来,俨如烈火焚江,赤焰吞天,这时,十几艘战船在水寨外围来回航行,营救从水寨中游出了千余名点火士兵。

  水寨的烈火惊动了建业城,孙权在百名侍卫的护卫下,赶到了建业城头,眺望十里外的水寨,在城头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大火吞没了整个水寨,十几里的江面上一片通红。

  孙权脸色惨白,右手紧握剑柄,浑身在微微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刘璟竟如此毒辣,趁他的主力大军南下之机,奇袭他的长江水寨。

  不仅手段毒辣,后果也极为严重,一旦江东军没有了战船,他如果参与合肥大战?现在汉军已在江东腹地扎下根,难道现在再让他写一封公开承诺书给刘璟吗?似乎已经晚了。

  孙权长长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被刘璟玩弄于股掌之间,刘璟的权谋已经不是他能应对,甚至整个江东都没有考虑这个后果,明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臣子和将领,他搬起石头,却最终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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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8章 迫停东线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将江东的最后一点本钱也烧得一干二净,当大火熄灭,水寨已不复存在,大江上飘满了战船的残骸,黑色的、烧焦的龙骨和船板在水波的推动下在岸边起伏,江东的八百艘主要战船全部被烧毁,只有躲在秦淮水中的一百多艘百石小船得以幸免。

  这时,汉军战船已经消失了,大功告成,数百艘汉军战船也随之调头,返回濡须口,江面上变得空空荡荡,天空阴云密布,细细密密的小雨被江风裹夹着扑面而来,打在孙权苍白的脸上。

  江畔,数十名文武高官陪同着孙权视察被大火烧毁后的码头和水寨,一百多艘躲在秦淮水中的小船出现在江面上,来回巡逻,寻找着可能生还的落水士兵。

  “吴侯,所幸的是,伤亡不到百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步骘低声劝慰着孙权。

  孙权叹了口气,对张昭道:“军师,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昭半晌才苦笑道:“没有战船,恐怕我们就无法参加合肥大战,曹操逼我们也没有用,微臣建议请子敬再去一趟濡须口,和刘璟再谈一谈。”

  “军师觉得刘璟还肯再谈吗?”

  “他毕竟是江东之婿,情面上碍不过去,再者,他为了合肥大战,也同样希望江东能稳定,微臣相信他愿意谈。”

  孙权点点头,回头问道:“鲁子敬何在?”

  有人回答,“鲁郡丞今天上午返回豫章了。”

  孙权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心中暗恼,看见江中起火,鲁肃就跑掉了,他显然是不肯再替自己出使,孙权又问道:“哪位使君愿出使汉军?”

  数十人谁也没有答应,尽管张昭安慰孙权还可以再谈,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时候出使汉军无异于其取其辱,锦上添花之事谁都愿做,可雪中送炭,却没有多少人有这种勇气。

  孙权心中愈加愤懑,“难道你们谁也不愿为孤出使吗?”

  就在这时,虞翻出列道:“若吴侯不嫌,微臣愿意出使濡须口。”

  孙权和众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出头了,孙权点了点头,“我会写一封信,就烦劳仲翔跑一趟了。”

  这时,有士兵忽然指着江中大喊:“快看,汉军战船!”

  众人向江中望去,只见细细密密的雨中,一百余艘千石战船在大江中游弋,后面装有踏板叶轮,这是典型的汉军战船,它们耀武扬威般地在大江上巡逻,江东小船纷纷避闪。

  这种明目张胆的欺压令江东众臣都心中黯然,他们已经没有了和汉军对峙的本钱,整个长江都被汉军战船控制住了,孙权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向建业城而去。

  众臣望着江面上的大船,皆摇了摇头,每个人目光都十分复杂,江东一步步走向衰败,而江东水军的丧失,将是江东衰败最关键的转折点,没有了水军战船,江东军就俨如被拔去爪牙的猛虎,迟早会被汉军包围,众人心情沉重地跟着孙权向建业城走去

  虞翻之所以主动请缨,为孙权出使倒是其次,为了自身和家族利益却是第一位,他的兄弟虞望已经投降了汉军,出任会稽郡丞,掌握了会稽郡政务大权。

  虞翻又接到阚泽的密信,阚泽在信中告诉他,江东大势去,须尽快谋定前途,虞翻一直在反复考虑,正好无人愿意出使汉军,他便主动请缨,抓住这个机会。

  虞翻并没有到濡须口才见到刘璟,他乘坐的小船刚驶出建业没多久,便被汉军战船拦截住了,虞翻被带到长江北岸,只见长江北岸停泊着一艘五千石的楼船,四周布满了巡哨小船,虞翻暗暗忖道:‘难道刘璟就在这里?’

  虞翻被人带上大船,直接进了一间船舱里,船舱光线昏暗,正中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半个舱室,沙盘前负手站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虞翻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汉王刘璟。

  虞翻连忙上前躬身施礼,“下官虞翻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微微一笑,“原来是虞使君,好久没见了。”

  “下官携带吴侯之信,前来面呈殿下,请殿下过目!”

  虞翻取出信,恭恭敬敬地呈给刘璟,刘璟接过信,却没有看,随手放在一旁,对虞翻一摆手笑道:“虞使君请坐!”

  虞翻心中惊讶,他感觉刘璟对自己的敬重要胜于孙权的亲笔信,他有些忐忑不安,跟随刘璟坐了下来,刘璟又命侍卫上了茶,这才笑道:“久闻虞使君铁面无情,直率坦言,我就想请教虞使君,为人君者,最重要是什么?”

  虞翻喝了一口茶,沉吟不语,他是来为江东出使,没想到刘璟竟然和他探讨做人之道,虞翻缓缓道:“我常对吴侯说,为君之道,首先在于正已,这才创立基业时尤其重要,但也并不是要步步循规蹈矩,偶然的出格之举,其实也无妨,关键是不要触碰到一些底线原则。”

  “比如什么呢?”刘璟认真地问道。

  虞翻感觉到刘璟的诚意,他也索性坦言道:“比如用人之道,昔日汉王殿下在荆州公开举士,唯才是举,这其实很好,但最后结果却是大部分世家子弟上位,也不是说这里面有问题,毕竟大家都知道,世家人才辈出,他们上位也在情理之中,很多寒门子弟便摩拳擦掌,等待第二年再来,不料,一晃很多年都没有了消息,就只举行那一次,这就让人不得不疑心,当初殿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怀疑殿下所说的‘唯才是举’是否有诚意?”

  刘璟点了点头,虞翻说得很对,这么多年没有举行公开举士,确实寒了很多士子的心,这时,虞翻又直言道:“还有就是平章台,平章台是什么?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丞相们的办公之地,但丞相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一个个权欲熏心,占位不肯让贤的荆蜀高官,徐庶掌控政务多少年了?蒋琬多少年了?还有费观和董和,他们不过是蜀地小吏,有何德何能,却占据高位,司马懿亦军亦政,他到底是军师还是尚书?殿下既想君临天下,却又畏畏缩缩,做些不伦不类、不讲规矩之事,要知道兵法可以诡道,但人君却要走正道、王道,甚至霸道,惟独不能走诡道。”

  刘璟长长叹了口气道:“孙权有虞仲翔这样一面明镜,却蒙尘不用,弃之若敝,那是他的愚蠢,若虞使君愿归降汉国,我将任命使君为谏议大夫,可佩剑上朝。”

  虞翻心中感动,深深施一拜礼道:“虞翻也有光复大汉之心,然江东有难,我不能弃之而去,望殿下理解。”

  刘璟点点头,“我能理解,我不勉强使君,无论使君何时到来,我都会倒履相迎。”

  虞翻想到孙权对自己的冷漠和厌恶,相比之下,刘璟却对自己是如此宽容和看重,令他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泣道:“殿下对我的器重,虞翻铭刻于心!”

  刘璟也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便不再提归降之事,随手取过孙权的信,大致看了一遍,信中内容在他的意料之中,刘璟笑了笑道:“吴侯信用我是领教了,不过看在尚香公主的份上,我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过我想先知道,目前在吴郡的两万曹军,吴侯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虞翻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到出使的正事上,他连忙道:“我们还有一些民间货船,可以用货船运输他们过江,吴侯希望殿下不要阻拦他们。”

  刘璟淡淡一笑,“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虞翻一怔,他刚要再问,刘璟却摆了摆手,“刚才我也说了,看在尚香公主的份上,我答应再给江东一个机会,我可以把吴郡之民放回来,也可以把新都郡交还他,甚至还可以把蒋钦和降兵都还给他,双方以浙水为界,各自相安无事,请使君转告你们吴侯,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宽容。”

  虞翻默默点头,这确实也是刘璟所做出的最大诚意了,他又问道:“不知太湖西山的驻兵是否也能一并撤走?”

  刘璟冷冷道:“好事情不可能样样都被江东占去,如果孙权想要我撤走西山驻军,也可以,前提是曹军也必须撤离江东,如果曹军不撤走,那我就不可能让出西山,总而言之,只要曹军在江东,汉军也一定会在江东,这是对等的选择。”

  刘璟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半点让步之意,这是他的底线,如果他放弃了这条底线,那会稽郡就危险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就算江东无法参与合肥大战,曹操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江东,他费劲心机才把军队开入江东,怎么可能又让它们轻易撤出来呢?

  入夜,曹操接到了建业送来的飞鸽传信,汉军烧毁江东战船的消息令他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骂道:“孙权这个蠢货,难怪被刘璟打得灰头土脸,当真是愚蠢之极,竟被汉军烧毁了水寨战船,他真该去死了!”

  曹操又急又气,没有了江东水军在长江上策应,这场合肥之战他可就陷入被动了,曹操负手在大堂上来回疾走,心中异常烦乱。

  这时,程昱劝他道:“这其实也并非是孙权疏忽,他实力本不如汉军,吴郡又出事,他派大军南下收复失地,长江上就空虚了,这个机会刘璟焉能不会抓住,这是刘璟惯用的釜底抽薪之计,只要摧毁江东军战船,江东军就不能再参与合肥之战,只能说,孙权远不是刘璟的对手,也并非他愚蠢。”

  “我不管他是否愚蠢,但没有了江东军从背后牵制汉军,我该怎么办?这场合肥之战我又该怎么打下去?”曹操有些恼羞成怒喝道。

  程昱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魏公只能做最坏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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