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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赘婿(4月18日 更新至“第七〇四章 铁火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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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三一章 暴雨(三)

 
  大雨飘泼,虽然是是春末的雨,但已然有了夏日的感觉。天空偶尔划过闪电,黑压压的江宁城中,骚乱首先从江宁大狱以及苏府这两处地方蔓延开来,但由于风雨皆大,一时之间,还没有引起城内守军的太大反应。

  由于武朝南北两面的战事都在吃紧,原本驻于江宁附近的武烈军此时已经拔营南下,以在童贯率禁军北上后配合其余军队继续围剿方腊。

  武烈军并不专门负责江宁驻防,但由于它在,原本江宁一地需要在治安上操的心思就少许多,至少在应付匪人进城这类几十年一遇的事情上并不费心。但他们此时已然离开,一直相对太平的江宁在这方面的防御力量,就变得陡然空虚起来。

  负责冲击大狱劫囚犯的这边,数十精锐同时潜入时,在大狱外围受到的抵抗微乎其微。一来因为此时江宁大狱的狱卒并无太多应付这类突袭的经验,二来这次前来的也都是粱山上的好手。大狱这边参与的大首领便有八个,除却“豹子头”林冲”“黑旋风”李逵,这次来的,还有“病关索”杨雄、“圣水将军”单廷哇、“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赛仁贵”郭盛与“云里金刚…”宋万。

  这八人领着手下精锐一路杀入,就算狱卒中有些好手,猝不及防之下,也经不起林冲李逵杨雄这几人的几招几式。再加上李逵本是江州狱卒,对狱中之事也都清楚,众人一番袭杀转眼间便冲入大狱之内就连押解了囚犯过来的兵丁,在也猝不及防下便被冲散,分割开来。

  抵抗到这个时候方才出现其实也已经晚了。这些押了囚犯过来的士兵虽然是刚从前线上退下来,还算是颇有战斗力,但被冲杀在牢房各处,也已经阻不了粱山众好汉开始释放囚犯。江宁大牢之中所关的因犯不少,一旦被放出去,城里立刻就要乱起来。李遣一双板斧见锁就劈,见人就砍一路推进,众人打开大牢,狱中已经是混乱一片,而直到开了半数牢门之后,意外才开始出现。

  那是一名负责押运过来的军中小校,二十来岁的样子,容貌端方手持一杆铁枪,带了三名士兵从乱出杀将出来。此时李逵等人已经在喊着:“粱山好汉来此救人,有不平者便与我等一同杀敌!事了之后上山聚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牢狱之中除了良善怯弱之人,更多的本就是那些逞强斗狠或者犯下大案的罪囚许多人心知眼下出了牢门事了之后恐怕也会被抓回来,当下拿起各种棍棒兵器开始与粱山众人一同杀起士兵狱卒来。

  那小校出现时,几名亡命之徒杀了狱卒,挥舞刀枪便冲上来,那小

  校双手持枪一记平刺,随后铁枪左右挥舞如狂龙摆尾那几人手中刀枪被打得四下〖激〗射,几个人轰轰轰的砸上左右牢房的栅栏,掉下来时鲜血狂涌身体抽搐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冲向这边的乃是病关索杨雄,一口锯齿大刀武艺在粱山之上都属前列。这一路冲杀过来,手下不停,路上狱卒几乎难有能当他三刀的,眼见着这边的小校武艺厉害,立即便冲将过来,将他的攻势接下来。一刀一枪轰鸣碰撞间,火花四溅。那小校武艺太高,后来跟着的三名士兵却是无法加入战斗,杨雄后方的三名粱山精锐却跟了过来,这是杨雄手下的亲信之人,与杨雄的配合都有训练过,却堪堪能够插手进来。眼下讲求的是乱起来的速度,并非江湖放对决斗,转眼间便是四柄武器朝着那年轻小校斩了过来,要将他在第一时间内乱刀分尸。

  然而那小校身形微晃,咬紧牙关却只是在那儿挺住,脚下进进退退间也仅是一步,竟连半寸都不往后移。他手中枪法古朴沉稳,一开始的几招里,与病关索战成平手,随后被四人合击,手中一杆铁枪竟好似越来越沉,枪势竟随着打斗的继续也越发凌厉起来,每一枪之中既守且攻,在这般攻势下竟还一枪枪的逼向敌人的要害,看似简单的挥枪中,隐含风雷之声。

  如此厮杀片刻,只听轰的一声,漫天火花,这小校竟将杨雄等人逼退半步,随后又是轰的一声,又将他们逼退了半步。铁枪在他双手上的挥砸,看来竟比四人手中的刀枪力量更为浑厚。

  这自然是错觉,他之所以能将四人逼退,无非还是强势凌厉,攻敌所必救。但能在以一敌四的情况下展开这样的反击,眼前小校的厉害也是明摆着的了,又战得片刻,那小校眼神愈发凌厉,又将杨雄逼退一步,也在此时,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好高手,给我让开!”杨雄身边两名精锐都连忙朝一旁跃开,只听破风疾响,两柄板斧从后方劈来,那小校举枪一架,火光轰响,板斧与杨雄的锯齿刀同时劈来,将他劈得踏踏踏踏连退了四步,砰的一下用枪枰往后一撑才定住身形。

  “痛怕!”

  眼下过来的自然便是黑旋风李遣了,他双斧出尽全力,还是与杨雄联手才将这小校逼退,却是哈哈大笑了一声:“洒家乃是粱山泊宋江宋哥哥麾下黑旋风李逵,看你年纪轻轻,武艺真是了得。你乃何方英雄,给洒家报上名来!”

  他见猎心喜,这样说话已经颇有礼貌,那小校道:“我大好男儿,尔等不过山匪贼寇之流,莫污了我的名字,受死便是!”

  李遣一听,须发皆张,口中怒吼道:“我操你奶奶!”挥舞双斧冲上前去,那小校拔起长枪,双手一挥,枪势如狂龙一般迎击上去。转眼间,与李逵、杨雄战成一团。

  然而眼下的大狱已经彻底乱了起来,那小校武艺虽高,但毕竟对上李遣杨雄两人一时间也只是堪堪能够支撑并且也是无奈地不断后退,再也阻不了其它粱山中人干些什么了……

  江宁大狱之中乱成一片的同时,苏府之中也已经陷入一片惶恐与惊悸当中。粱山强匪杀进来时,虽然苏家护院组织起了简单的抵抗,令得部分苏家人得以逃亡、集中,但这样的奔逃其实并没有组织纪律性。

  大半的人已经往正厅那边过去,也聚集了最多的护院人手,想要拖延时间等待官兵或者救援的到来。

  但仍有许多的人错过了聚集的时间被分割在一个个的院子里,或者躲藏起来,或者漫无目的的奔逃,遇上了那些进入府中的黑衣人,便被追上杀了。

  若是从雨幕中俯瞰下去,屠杀仍旧进行在苏家大大小小的院落间。

  有的没有赶上大队,想要结伴从正门或侧门逃出但甫靠近外围,便被黑衣人遇上杀了。有的便是有三五个人在一起,遇上一名黑衣人,也兴不起厮杀的念头。席君煜对苏家何等熟悉,哪一条路哪一个方向要把守的都是清清楚楚。有的老人在院子里不及逃走,被搜过来的黑衣人顺手杀了。也有院落中,黑衣人杀了男人小孩,追着奔逃的妇人到大雨里打翻在地,撕了衣服才又扛着她往房间里过去……

  宁毅冲过了几个院落,跑过了苏家的练武场转了个大弯,才稍稍甩开后方追来的几个人。

  真正冲进苏府当中的人,并不能覆盖到苏家的每一个地方但只要是被遇上的,自然就遭了对方的毒手。他冲过来的过程里已经见到了五六具苏家人的尸体,认识、或者至少都有印象的,其中一个孩子还是他当初教过的学生,倒在地上身体已经被砍成了两截。

  按照平时的感觉,若有这样的强盗进城,很快的时间内,江宁城中的军队就会行动起来,但眼下这次,未必能以常理计了。席君煜不是傻子,他挑了这个时间动手,可见外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能够拖延救援来到的时间。他就算亲自冲出去,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救兵,以苏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抱团开始守,若是粱山的高手放手猛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毕竟护院一旦溃败,接下来就只是屠杀而已了。

  他奔跑在雨中想着对策,同时心中也担心着之前离开的云竹的下落,雨天,她们走得没这么快,可能还没有走出去……但这样的想法随即被他清除出脑海,事情结束之前,无论如何心急如焚都是没有用的,眼下只能冷静。如此冲到一道院门处时,淡淡的血红色从院门里随着雨水溢出来,一道身影与他打了个照面,随即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另一名黑衣人拔刀袭来,雨幕中挥起长长的水涟,宁毅低头躲过,两人在雨中交手几下,那人被宁毅陡然扑倒在地,连续挨了七八拳,被打得半死,晕厥过去。宁毅偏过头看看,只见这院落里躺了三具尸体,是他眼下在苏家需要叫表叔的一家人,本是想拿刀顺手将两人割了喉咙,但考虑片刻后,还是咬了咬牙关,将两名黑衣人拖进院落房间的偏僻处,以抹布堵住嘴,随后用绳子绑好了。

  经过下一个院落时,里面隐约有响动传来,他看了看,院落里也有尸体,但里面房门开着,人的挣扎哭泣声传来。宁毅过去看了看,却见房间里的桌子边,一名黑衣人一手提刀,一手按住桌上身体哭泣挣扎的妇人,正在做着那种事情。

  那黑衣人身体前后动着,正做得开心,破风陡然袭来,如同一辆马车陡然驶了过去,桌上的妇人本就在哭”“啊”的痛呼一声,偏头看时,泪眼之中那黑衣人已经不在她身前了,而是被重重地推在了几米外的墙壁上,身体被长刀刺穿,直接钉在了墙上,犹在挣扎。他之所以喊不出声音来,因为站在前方的男子单手捏住他的下颌,颌骨估计已经被捏脱臼了,挣扎中还传来下颌骨髅扭曲裂开的“咔咔”之声。

  这妇人本是前几天参与了围攻云竹事件的其中一人,乃是二房的一位表嫂,待定睛看看忽然冲进来的竟是宁毅时,哭泣中也微微呆了呆,宁毅捏碎了那人的下巴,反手扔过去一件衣服到妇人的身上,然后转身往外走:“今天的事情我没看到过,没有人看到过。”

  妇人抱着衣服,陡然间抓起旁边古玩架上的一颗石头,冲到墙边,对着那黑衣人的脑袋砰砰砰的拼命敲打,一面敲一面哭。那黑衣人其实也是最后的气息了,此时缓缓抽搐,脑袋上已经被敲烂。宁毅才要跨出房门,破风声从头上降下,他猛地退后,一记劈斩轰的降在地上。

  同一时刻,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却是一颗石头穿破了侧面的窗户,似乎是打在了那妇人的头上,妇人侧飞出去,倒在地上,头上溢出血来,也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直接死了。

  被打破的窗户外显出一道身影来,从上方降下的这人手握着一柄看来比寻常宝剑厚重的大剑,堵住了门口。宁毅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墙边,拔出了钉住尸身腹部的那把长刀,尸体掉在地上,肠胃哗啦啦的往外流。宁毅举起刀指着外面拿重剑的那人,他能够认得出来,这两人是方才陪在席君煜身边的头领,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体是粱山上的哪一位了。

  不过,随后两人也就自己做了解答。

  “我乃粱山神火将军魏定国,你能逃到哪里去!”窗外那汉子扬声说道。

  “爷爷是丧门神鲍旭,生平爱杀人!”门外持大剑那人也笑起来”“你跑得倒挺快,现在还能去哪里。还不束手就擒,速速给爷爷杀了,也好给你个痛快!我告诉你,若落在席兄弟手上,只怕你会生不如死啊,哈哈哈哈……”

  窗外雨声如沸,两人一堵门、一堵窗,房间里,赤身妇人身下的鲜血已经开始淌出来。宁毅持刀而立,随后偏了偏头,静静听着那雨中传来的躁动声、杀戮声、哭泣声,某一刻,他轻轻地垂下刀锋,朝着堵在门口的那丧门神鲍旭举步行去。

  风如虎吼,从江宁城的上空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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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三五章 暴雨(七)

 
  闪电划破天空,将周围照的煞白一瞬,随后是轰鸣的雷声。

  大雨下在世界的每一处。

  宁毅用手背贴了贴额头,看着从院子门口跑进来的那道身影,自己也呆了一呆。这样的大雨与混乱的局势里,不知道云竹是怎样跑到这边来的。

  其实有些事情想一想也就能够明白,自己在这边的那一声枪响,肯定是惊动了一部分人的,也是因此,他才将战局尽量地往其他地方拉。云竹恐怕是听了这枪响声才跑过来,但其他的人,也会因为这类原因,往这边聚集,这期间,想要安全过来的危险,只会成倍的增加。此时云竹浑身湿透,散乱的发丝与憔悴凄惶的神色都在诉说着她在这段时间内的提心吊胆与经历的杀伐景状,她没有武艺,对于苏家也不熟悉,先前与杏儿出去的方向在苏家的另一边,一路过来时,不知道会经历多少的危险与害怕。但终究,还是往这边来了。

  听见被云竹护住的那只篮子里传出的婴儿的哭声时,宁毅偏了偏头,也微微呆了呆,云竹脚步原本迟疑了一下,随后才道:“立……立恒?”与此同时,那边的院门又有人影先后奔了进来,其中竟还有席君煜在其中。

  他们冲进来,然后又缓缓退了出去,宁毅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局势下,要是打起来,自己就真的连退路都没有了。不过既然想通了这点,他也就在瞬间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席君煜等人见了这等情形,反倒胆怯起来,远远的,听得席君煜说了一句:“你、你**……”

  他们退出去之后,宁毅握着手中的棒子,一时间只觉得全身都要脱力了一般,甚至眼看着云竹抱着那篮子过来,都难以举步前行。魏定国、鲍旭、薛永这几人对一般人来说何其厉害,宁毅虽然用尽各种机关,但也是因为他本身心性果决,豁得出去,这才能够令得一些招数奏效,本身也是付出了极大心力的。连番战斗之下,破六道连使,这时见危机稍去,疲累的感觉也就上来了。

  “你……你没事……”往台阶下行了两步,声音也是稍有些沙哑。云竹却是抱着那篮子小跑了过来,她仰起脸来,表情里带着些许笑容,但满脸都是水渍,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此时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身上微微发抖,可是上下打量了宁毅此时的样子,哭泣的鼻音还是陡然间发了出来,随即才止住,想要扶着宁毅往楼梯上走:“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的……”宁毅安慰几句,随她一同上了不过三四层的台阶,到了那边屋檐下,云竹小心地拨开篮子上方盖的一张硬皮,孩子哭着的脸露了出来:“这是……你跟檀儿、姑娘的孩子吧?”

  她用手轻轻触摸孩子的小脸。宁毅点了点头,陡然间再度转过身去,刷的拔刀在手,但这次出现在院门口的并非敌人了,那边传来的是惊喜的声音:“二姐夫!”文定文方等人从那边过来,身上都已受了伤,也有人跑回去接婵儿娟儿过来。云竹轻声道:“婵儿姑娘跟娟儿姑娘方才都受伤啦,希望她们没事。我……我一直在找你,想跟你说一句话。跟苏姑娘见完面之后就想要跟你说的,可后来没机会……我怕你……我怕你会……”

  她或许也是一路奔跑过来透支了体力,声音有些虚弱,宁毅道:“你没事就好,有什么下次再说,先休息一下。”

  云竹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我想早些说给你听啊,待会小婵姑娘她们过来了,我就不太好说了,我怕你……我怕你误会了檀儿姑娘,她方才没有对我怎么样。你家娘子,很真心很真心的喜欢你的,她好厉害,一开始我心里总想着不要被她试探出什么来,可是后来她忽然就说……呵,就说要看看我是不是还是处子之身,我、我心里就乱啦。立恒……你不知道,我解开衣服以后,檀儿姑娘就走过来替我把衣服拉上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上当啦……可檀儿姑娘哭起来了,她拉着我的衣服就一直在哭,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过来敲门的时候,她拼命抹眼泪,不想让你看到,后来你把门推开,她脸上已经没有眼泪的痕迹了,可那是你隔得远,要是近了,还是能看到的……我想,她真的是很喜欢你……”

  云竹这样说着:“我知道你心里会有些误会,所以虽然她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我出了门就想要对你说了,你别误会苏姑娘……其实啊,看到她哭的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就算真的被她检查了,那也没什么了……我、立恒……我有点痛……”

  她说着话,将篮子在一边放下了,然后才靠在墙上。宁毅看见她的身体朝着地上滑落下来,陡然冲了过去将她抱住,这时候才看见她头上正在流血。宁毅摇了摇她,口中发不出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牙关在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眶里充起血丝。那边小婵与娟儿也搀扶着过来了,看见这一幕,小婵也哭了出来:“姑爷,聂姑娘为了救孩子,可能……可能头上被打了一下……”

  那边的天井里,文定文方等人却没有注意这些,他们眼见着倒在地上的薛永鲍旭,都围了上去,这场变乱中,彼此的熟人、亲人也都有失散或是死去的,此时有人叫道:“他还没死!”

  “**,宰了他!”文定手持钢刀便要将薛永一刀宰了,这边宁毅陡然回头,抓起地上那根棒子,甩手就扔了出去,那棒子呼啸飞过天井,啪的一下,将文定手中的刀打了出去,文定也被吓得退后了两步,耳听得宁毅的声音传来:“住手!”

  宁毅此时情绪已然有些失控,这声音在整个天井的雨里回荡。文定等人朝那边望过去,只见宁毅抱着云竹,面上的表情犹如猛兽一般。迟疑着说道:“可是他还没死!”

  有人喊道:“我爹爹没能跑出来,可能被他们杀了……”

  “还有我弟弟……”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几人之中有人喊了出来。宁毅见文方又要动手,陡然吼道:“你们想死全家吗!”

  文方愣了愣,宁毅指着他们:“你们想要死全家吗!?有些人是已经死了!可接下来呢!你们想要苏家全家都死光吗!”

  众人怔怔地看着他,宁毅才用双手抱住了云竹,转过身去。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他说道:“他们一定会死!但今天要活着!今天……一定要让这几个人活着!”他说完这话,抱着云竹,陡然想起了什么,再度回头:“搜一下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快!”

  他虽然也在习武之后学过一些跌打外伤的医治,但毕竟不精,云竹伤了脑袋,可大可小,不过这时候抱着她的身体,却又感到心跳脉搏还是正常的。鲍旭这些人行走江湖,身上肯定随身带着好用的伤药……他这时候也没有了精确的判断力,只能尽着人事,静听天命。他抱着云竹,目光望向正厅那边,随后也看着同样受了些伤的小婵跟娟儿,轻轻抱了小婵一下,再拂过娟儿被打得红肿的脸颊,朝她们笑了笑。

  他在这世上重视的事物不多,也并非是那种毫无情绪波动的冷血人物,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一旦失控,才会真正的付出自己承受不了的代价。

  牙关便在这样的心情下紧紧咬着,发出声响,在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

  江宁城内终于已经在大雨里乱起来,从大狱中冲出来的众人搅动了江宁城内的混乱,令其不断扩大,朝着几处城门的方向延伸。许多的混乱固然停留在大街上,但也有一些没有护院保护的小户人家遭到了洗劫。城内的守军固然已经被惊动,但这类混乱由原本大狱中的罪犯引起,一时半会也镇压不下去,倒是梁山的众人与被解救出来的方腊麾下头目,趁着这混乱暂时的掩盖了自己冲杀的方向,不知道奔向了哪里。

  苏家的这片混乱,原本在周遭的环境里应该是很显眼的一处,此时也已经被卷入整个混乱的大局当中,一批罪犯浩浩荡荡地从苏家附近奔行过去,周围的人家都紧闭了院门,持着刀棒警惕着这场忽如其来的变乱,某一刻,紧闭的苏府侧门轰的一声被砸碎开来。守在这边的几名黑衣人第一时间涌上去,随后倒是罢了刀兵,向着冲杀进来的人行了一礼:“李大哥。”

  “铁牛大哥!林大哥”

  梁山之上,能被这样称呼的,自然便是李逵等人,破了这院门,一群人已经快步进来,走在稍后一点的手持大枪的汉子皱着眉头:“怎么还没打完!”

  “好像出了些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好出的。”李逵手持板斧,领着众人直朝正厅那边过去,他固然不认识苏家的地形,但到底哪里在打斗,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说话间,众人直朝正厅那边过去,一步不停。外间的混乱在持续,片刻之后,正厅附近的院落院门就被狠狠的砸开,人潮冲入,在李逵等人的带领下,如虎豹般厮杀,转眼间便将抵抗悉数打垮。

  “这点人也打了这么久,席兄弟,你怎么搞的!”

  浑身上下杀得鲜血斑斑点点,李逵见席君煜捂了小腹过来,方才问道:“鲍兄弟他们呢!去干嘛了。”

  梁山之上,李逵最服宋江,但平日里性格相近的却是鲍旭,鲍旭性格暴戾,样子与他也像,几乎等同于他的副手和影子。听他问起这个,才刚刚包扎了伤口,过来这边的席君煜有些犹豫:“我、我也不清楚……鲍大哥他们去追那宁立恒去了,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何现在还未回来,可能是……可能是……着了那宁立恒的道儿?”

  “开玩笑!鲍兄弟他们何等武艺,岂会在一个毫无武艺的雏儿手上折了,必是那人籍着熟悉地形带着他们兜圈子,哼……虽然早晚会揪出来,可这也太慢了……”

  这次从梁山过来,江宁大狱救人才是正事,到苏府寻仇不过顺手,席君煜却不敢说鲍旭与薛永等人已经折了的事情,虽然山上各种事情说起来义气为先,但如果自己这边出了这么大的损失,对他还是会有些影响的。李逵能替他找出理由来,他当即也道:“或是如此。”林冲倒是看了他一眼:“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冲颇重义气,平日与席君煜虽无深交,此时倒也是关切的语气。

  “无妨,被一个贱人暗算……劳林大哥关心了……”

  这边大致的交流完毕,几个院子里也已经被完全控制起来,随后梁山众人驱赶着苏家众人出了院子,浩浩荡荡地朝着正厅外面的广场上过去。天色昏暗,大雨瓢泼,没过多久,这一百多名苏家成员就已经被驱赶到了广场上,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围在了大雨之中。周围黑衣人持着刀兵,把守各处。

  “此事速速解决便了。”天空划过闪电与雷鸣,李逵说着这话,朝席君煜又问了问情况,手持双斧,站在高处喊道:“宁立恒!你这龟儿子速速给老子出来!否则——你quan家人都在这儿,老子便要一个个砍杀过去了——”

  他武艺高强,声音洪亮,这声音全力发出,顿时间整个苏府上空似乎都是“砍杀过去了——”“砍杀过去了——”的回声。下方广场人群之中哭喊之声响着,却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上方正厅屋檐下捂着小腹的席君煜。虽然他之前不过是一个掌柜,但当初的那场恩怨,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人群之中,有人陡然站了出来:“席掌柜……席头领,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与你有怨的乃是二姐,是大房他们,如今我二姐便在这里,你为何要杀我们啊……”

  此时陡然站出来的,却是苏家的七少爷,三房的苏文季,他对于席君煜喜欢苏檀儿的事情最为清楚,当初甚至还以此挑拨过席君煜。这时候随着他的说话,席君煜也朝着人群一旁望了过去。只见在人群一隅,苏檀儿裹着一张雨布,赫然被耿护院等少数几人护在了中心,站在那边的,还有柱着拐杖的苏愈。

  苏檀儿原本是裹着雨布躲在那边的,被这样一喊,赫然间,就成了所有目光注视的焦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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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三八章 水泊故事
                              

  有关于梁山、水浒之类的事情,宁毅所知不多。当初未曾上心,后来则觉得相对于方腊起义,梁山那边,连同田虎、王庆之流,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时候陆阿贵说起来,对宁毅而言也不过是增加一个概念,当然,如果决心要对付梁山,这些基本概念,自然也是必须要知道的。

  位于山东境内,纵横八百余里的梁山水泊,乃是因黄河数次决堤改道而形成的巨大水泽,这边水路纵横,地势复杂,梁山众人藉此聚义而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边对于管理附近的官府,也是一个颇为头痛的问题。当初是小股小股的山匪匿藏,围剿需要大军,得不偿失,若不围剿,附近水路商道便每每被山匪水匪把持,这些山匪水匪籍着复杂地形与交错水路来去如风,小股的官兵一旦过来,对方立即逃遁无踪,根本无法奏效。

  “……因为这样的原因,当地官府对此一直束手无策,但山东东西两路本就民风彪悍,是豪强聚集之处。因为梁山水泊的关系,这片地方也都受到了影响,虽然匪人众多,但饭还是得吃。梁山附近的圈子里,许多地方都开始聚集起来,有的自己组织乡民守家护院,彼此守望相助,有的则自己组购了军马武器,他们白日里是良人善民,晚上或许就脱衣为匪。但也因为这样,水泊附近反倒有了自己的摸样,他们里层黑,外层灰,许多庄子还会尽心交税得官府,官府也就就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宁毅此时还在床上躺着,陆阿贵讲述着梁山一带详情时,康贤便在一边喝着茶。

  “……这样的事情,直到这两年方腊起事,那宋江也趁势而起,统和了附近大小寨子后,才真正成了问题。原本朝廷这两年就顾着北方的事情以及方腊的起事。梁山附近这些身份不怎么干净的人,本也是有些实力的,当时最强的或者莫过于曾头市这边,那曾头市长官曾弄本是金国商人,家财万贯,占据一地之后,悉心发展,那时军马过万。去年八月时,梁山众人破曾头市,得了军马钱粮,在山东一带,更是声势大振。”陆阿贵在拿给宁毅看的一张地图上点了点,“他们想必也是看清楚了朝廷此时难以东顾的局面,这次江宁劫囚的目的,是不言自明了。”

  宁毅点了点头:“千金买骨,心是挺大的。”想了想又道,“他们这次劫走了哪些人?”

  “方腊那边,高层倒是没几个,当中比较厉害的,可能是那郑彪,外号郑魔王的……”

  宁毅点点头:“这个倒是认识,我杀了他师父。”

  陆阿贵笑了笑:“还有昌盛、张近仁、张道原这几人,算是比较有名的,立恒怕是也认识吧。”

  “昌盛和张道原见过。”宁毅想了想,有些讽刺地笑笑,“倒是还好他们没来我家……”

  那边康贤喝了口茶:“一次劫狱,实际上劫的也不过十几二十人,选的却是江宁这样的大城。这次之后,梁山的名气是打出去了,方腊那边已经兵败如山,逃的、走的,只要还想有个去处,恐怕都会选梁山投靠。但接下来朝廷只能全力北伐,一两年内对梁山恐怕都无法顾及。可想而知,一两年后,这梁山泊,就是另一场方腊之患了。”

  康贤说的,宁毅此时自然都已经明白。在一些故事里固然是招安梁山平方腊,一箭双雕天下太平,但眼下的事实却是方腊匪患未平,梁山声势正盛,朝廷一方又前后难以兼顾,一旦梁山众人当了这接盘侠,方腊之患平了恐怕也等于未平。对于这件事情,无论康贤也好,还是远在东京的秦嗣源,恐怕都已经头痛起来。

  宁毅当初落在方腊手上,为一俘虏仍旧做出了那样亮眼的成绩,他愿意参与到梁山之事里来,康贤与秦嗣源也正是求之不得,而除了他,恐怕他们也在寻找其他的资源或人手,试图在不影响北伐的情况下尽量压制梁山泊壮大的步伐。宁毅点了点头:“地势复杂的话,没有几倍的人,恐怕也就剿不了他们。七八万的军队,朝廷这时是拿不出来了。”

  康贤点头:“资源还是有一些,但随意出手,恐怕只是突然打成拉锯战。山东东西两路,武瑞营大概可以调动两万余人,不过战力不强,去年下半年,童枢密攻杭州之时,秦老头见梁山攻下曾头市,声势转隆,也曾想过此时的后患,咬咬牙三试图一举底定东南两方,于是命武瑞营出手,可惜梁山众人籍着地形周旋,最终铩羽而归,功亏一篑。如今倒不是军队没有,而是后勤之上,实在难撑起这些徒劳的战斗了。”

  康贤平日里悠闲,但说起这些,脸上也已经是掩不住的忧色。武朝不是没钱,但眼下能够被动用起来的资源也都已经绷紧在北伐的一根弦上。宁毅道:“没有其它办法的话,一是招抚,二就是合纵连横,借他人的力量处理这事了。”

  陆阿贵摇摇头:“两个法子都试过了,招抚的人去过两次,他们自是不答应,另外说借力处理,无非是梁山附近这些豪强,不过他们虽然提防梁山,对官府也不是非常信任,若是派驻大军,让他们左右呼应,或有一定效果,但现在军队不好轻易派出,想要空手套白狼,直接让他们帮忙打仗,总是没有什么效果的。曾头市被攻下之后,水泊附近,如郓州独龙岗、万家岭这些地方,我们也都已想过一些方法……”

  宁毅虽然偶尔能出奇招,但骨子里崇尚的是大势、阳谋,尽量用正而不用奇。这时候既然只是随口说个概念,首先能想到的,自然还是招安。听陆阿贵说起梁山拒绝两次,心中倒是有点疑惑,梁山宋江,不是眼巴巴的想着朝廷能够招降自己么,难道是派出去的人不对?他对水浒不熟,自然也找不出合适的名字来。他正想着这事,陆阿贵那边话头已经说了过去,一个名字在此时在落入他的脑海当中,令得他微微愣了愣,然后仔细看看那地图。

  “独龙岗?是祝家庄的那个吗?”

  陆阿贵探头看看:“嗯,应该是有三个庄子在这,李家庄、祝家庄与扈家庄,三家相互呼应联手,也有一万余人的军马可用,梁山骤兴之后,他们也是份外提防,但想要他们主动出手,恐怕还是不可能的。”

  宁毅看了好一阵,抬头道:“祝家庄还没被打下来?”

  陆阿贵因为他的问题也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道:“独龙岗这一片,梁山众人肯定是觊觎的,但要说打……什么时候会动手,就不知道了……宁公子为何如此笃定梁山众人会打独龙岗?”

  “我……我也不知道……”

  *****************

  苏檀儿回来的时候,康贤与陆阿贵都已经走了,宁毅拿了一根手杖下了床,在想着有关梁山的事情。

  院子是新的,距离苏家其实倒不远,苏檀儿过去一趟回来,虽然所费的时间不算久,但她这段时间身体毕竟也不算好。宁毅大概能理解她此时每天出现一会儿的必要性,此时让她早些睡下,事实上,夫妻俩如今都显得有些狼狈。苏檀儿虽然看来还好,实际上身体也颇为虚弱,她毕竟连月子都没有怎么坐,昨日里宁毅醒来,也曾让她今日不要再去,但今天早上苏檀儿还是悄然起身。她想要尽快促成这次分家,无论怨愤也好,赌气也罢,总之心意还是定下了。

  宁毅此时则仍旧全身是伤,身上绷带处处,像个新近绑好的木乃伊,破六道带来的身体疲累一直盘桓不去。不过坐到床边彼此对望,夫妻两人倒也都有些心照地笑了起来。不大的新院子,竹叶幽幽,时间只是下午,小婵离开之后,宁毅帮她褪去外衣,脱了鞋袜,让她在床上睡下,感觉倒是有些像一对小夫妻在新房相对一般。

  “明天我过去吧。你也该休息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檀儿点点头,躺在被子里偏着头静静看他,看坐在床边的背、身上的伤势与绷带,过得一阵,才在春末夏初的和煦空气里静静睡着了。宁毅回头看了她一阵,光芒照进来时脸上的光影,被光芒染成淡金色的侧脸,微微颤抖的睫毛。

  这世上怕是再难有一对夫妻如他们一般相似了,宁毅的坚毅,苏檀儿的好强……事实上,宁毅自然明白苏檀儿这几日里不顾身体照顾着他又要处理苏府事情所想为何。只因为家里一根梁柱倒下了,就得有另外一根撑起来,即便再心痛悲伤,于许多事情终究无有补益。苏檀儿又何尝不明白宁毅此时就强撑着要起来为的是什么,他嘴上固然说得不多,但事情已经在做,此时既然已经起来,接下了事情,她也就终于可以归于女人的角色里,只要听他安排就行了。

  如此到得第二天,布满灵堂白幔、唢呐凄然又热烈、不时有人过来拜祭的苏府正门,一顶轿子在这里停下。宁毅在小婵的搀扶下柱着手杖走出了轿门,随后放开小婵的手,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他之前在苏府不过是入赘的身份,虽然也做下了诸多事情,写出诗词、结交才子、窥破诡计将苏家大房的声势不断撑上去,但苏家一直仍有不少人背地议论或蔑视或算计或挑衅的撩拨不停。而此时他仍旧是那入赘的身份,伤势未愈,走得缓慢,甚至于步子也有些艰难,当他柱着那手杖抬起头时,却是众声默然,再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里小觑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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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〇章 狼


  四月初九,秦津渡。

  芦苇轻摇、星夜渐沉,幢幢树影在黑暗的风中摇曳着,老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时,河边的临时营地中,一堆堆的篝火还在燃烧,人声偶尔便传出来。这里已是山东地界,前方是泗水的一条支流,过去之后便是衮洲、郓洲,接近梁山的地盘了。林冲坐在远处黑暗中的一块大石上,将钢枪横在身前,正在望着枪尖想事情。

  宋万拿着酒碗酒坛,从一旁走过来了,递给他一碗酒:“林兄弟有心事?”

  “谢谢。”云里金刚宋万在梁山之上本领不怎么高,但他是梁山老人了,一般说话做事中庸稳重,还是有些分量的,林冲谢过对方,将酒拿在手上放了放,随后一口喝完,“劳宋大哥费心了。”

  “自前几日那一战之后,林兄弟便有些心神不宁,做哥哥的还是看得出来的。”

  宋万口中所说,自然不是江宁一战,而是三天前众人返回梁山的途中被人截杀。出手之人,除了有官府的兵丁,也颇有几名高手在内,便是在江宁苏府出现了的那些人。其中三名使索魂枪的与那领头的年轻人功夫颇为不错,但最厉害的还是在江宁大狱中与他们厮杀过的小校,那时他攻己不备,一路杀入几乎所向披靡,两名方腊麾下头目一接触就死在他的枪下,后来是林冲接下这名小校,两人越打越远,到最后似乎是打了个平手,那小校走了,林冲看起来也有了些心事。

  但这只是旁人看到的情况,宋万这次被派过来,主要便是平衡一下队伍里的局面,算是个压阵的。那时候厮杀激烈,他却看出那小校的厉害,原本想要过去帮忙,但追过去后,却见那小校打着打着,忽然停了枪法,退后几步,问林冲:“周侗师父与你有何关系!?”

  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学宗师,当初在汴京御拳馆中地位最是超然,乃是林冲的授业恩师,这个梁山上的部分人还是知道的。他的几个亲传弟子,卢俊义、孙立与林冲已经上了梁山,史文恭与栾廷玉则与梁山为敌,一个死了,一个失踪。宋万听那小校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这武艺厉害的小校与周侗也有些关系,只是林冲对此却并不承认,道:“打就打,废话作甚。”挥枪便攻。

  那小校武艺犹在林冲之上,见林冲不承认,也是挥枪攻来,两人都是一等一的使枪高手,宋万不敢上前,只是打得一阵,林冲落在下风,那小校的神情也愈发疑惑起来,待又拼过一阵,忽然跳开,沉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林冲没有说话,那小校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身负冤屈血仇,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助这些匪人劫那些方腊乱匪……今日我虽能败你,但未必杀得了你,只放你这一次,他日若我职责所在,而你还在梁山,我一定杀你!你好自为之!”

  “那人是我师父的亲传弟子,算起来,也是我的小师弟了。”林冲如此说出来,宋万自然也明白,拍拍他的肩膀:“做哥哥的也看出来了,此人武艺如此之高,与你又有师兄弟之谊,他上次不欲与你争锋,有情有义,想来也是条好汉,何不……”

  宋万的话还没说完,林冲手中一紧,钢枪嗡的便响起来,宋万知他可能为这句话而动了怒,便不再说下去。过得片刻,只听林冲说道:“他是师父亲传的关门弟子,你们动不了他的。”他以前也是忠君报国之人,后来受高衙内陷害,妻子被阴辱而死,血海深仇才不得不上梁山落草,或许是感伤自身,此时语调不高,也有几分忧郁之色,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宋万不好再说,只得与他一碗碗的喝那黄酒,也在此时,营地那边陡然间乱了起来。

  这次江宁劫狱,官府一方必然是一路追杀,但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参与者也都是精锐,因此遇上被埋伏的事情也就是三天前那一次。此时混乱一出,林冲抓起钢枪与宋万一同冲过去,然而那边的骚乱已经开始往外延伸。这场突袭的规模不大,乃是一名高手突入营地外围,远处有人用弓弩袭射,顿时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林冲等人快赶到时,那边的高手已经骑了奔马冲出去,顺手还抓了一名方腊麾下头目,其余人也都或骑马或奔跑的追赶。

  这边都是高手,那奔马突出时,石头、暗器便如飞蝗般的扔了过去,同时打开射来的弓箭弩矢。那突袭者穿的竟是一身白衣,马一面跑,被抓住的那名头目也不断挣扎,两人似乎打斗起来,鲜血不住在风里往后飞,惨叫声凄然可怖。待到接近树林,奔跑的马腿终于被石子打中,嘤的一声长嘶,两人都从马上翻滚下来,众人冲进时,那白衣人陡然站起,抓住那头目的尸体朝着众人扔了过来,有人接住那尸体,随后竟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这人、这人……”

  不远处的树林边,只见那白衣人侧身对着众人,浑身上下都已经是斑斑点点的鲜血,特别头脸之上,血浆四溢,只见他噗的一下,从口中吐出一样东西,那东西落在草地上,人群中有杀人杀得多的,认出那是一颗眼球。

  被众人接住的尸体从喉咙往上,都已经被撕得坑坑洼洼,不止喉管被撕裂,就连整个头脸都被撕开了许多快,有的地方能见到森然白骨,一颗眼球也被挖了出来,而看起来,那上面竟然全是牙印。被抓住的这名头目,竟然是被活生生的咬死的。

  那白衣男子身材颀长,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像是发着光,配合着满身的鲜血,格外诡异。当然众人也都不是会被吓到的人,只是稍稍的迟疑,顿时便要冲上,那白衣人便扑入树林,在几波箭矢的掩护下,奔跑不见了。

  这已经是夜晚,众人对周围不是很清楚,也就知道逢林莫入的原则,搜了一阵,悻悻作罢,有的人忆起那白衣男子,却也是心有余悸,江湖上杀人,杀便杀了,就算梁山之上有做惯人肉包子的孙二娘,这类在打斗中会直接用嘴将人咬死的,终究有些罕见。也有在附近见多识广的,道:“是这边的狼盗吧。”

  山东境内,此时本就盗匪众多,那人说的狼盗,倒有几人也曾听过,是泗水这边一支不大的盗匪,神出鬼没,偶尔出现,干的多是黑吃黑的事情,不怎么讲规矩,但他们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其余的人也就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只是听说狼盗的首领生吃活人,极其凶残。

  议论一阵,却也不知这狼盗为何会突然盯上自己这波人,但马上就要过泗水,只要过了,到了梁山水泊的地界,那狼盗显然也就不敢再追来。如此众人提高警惕,到得第二日渡河,便没有敌人再出来,偶尔倒有人提起那狼盗的事情,旋即也就抛诸脑后了。那种没脑子的疯子,可能是误伤可能是脑抽,总不好为了他出动整个梁山,他们盯的也不至于是自己。

  此时此刻,他们还都是这样想的……

  夏日已至,风雨乍来,霎时便变了天气。天色转暗时,宁毅站在青苑的二楼上,看着下方行人商户奔行的情景,这一幕境况,与苏家遭遇梁山匪患前的江宁或许也有相似之处。

  “……十二年前,当今天子尚未身登大宝,密侦司原本是仓促建立,最初只设两部,分别是辽东与燕云。辽东一部,专司挑拨如今辽国内部各系矛盾,而燕云一部,则是为十六州之回归做先期准备。这两部的建立其实有些理想化,原本就是因几位书生的意气而起,以皇室之名而行,当初参与其中的一共是五位元老,如今或退或殒,便只剩下我与秦相了。”

  宁毅伤势基本已不影响身体,也已经在准备离开江宁,今天康贤邀他过来,便是为了正式跟他说起有关密侦司的事情。

  “不过虽然如此,密侦司一开始便是由嗣源提出的。事实上,嗣源这人虽然行事最终不偏正道,但有时候的一些手段,是有些剑走偏锋的。我们之中的许多人,从开始到最后也不明白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朝自建立之初,承袭三省六部制,也有自己的改动,但各项事务其实都有自己的职司,对内有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对外之事,从来也由枢密院专司。立恒也该明白,一件事物,倘若职司不明,最终便可能酿成大祸,当时我们也大都秉持此念,对嗣源提出的计划表示了反对。”

  不久前,说到这里时,康贤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嗣源这人手段多变,性子却是坚定,他与当今圣上有师徒之谊,终于说得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点了头。但圣上对此恐怕也不是非常热衷,一直强调,旦遇职司冲突,一切皆以三司衙门、枢密院为主导,到后来,密侦司建立,由我以成国公主府名义出资,嗣源为主,其余三人,分别是梁梦奇,左端佑左公以及大儒王其松,密侦司建立一年后,左公去世,黑水之盟前夕,辽军南下,王其松王公家在邢山县,正是辽军推进锋口,王公性情极其刚烈,除妇孺外,举家不避,最终一家殉国,王公被剥皮陈尸,当时嗣源身在前线,对此无能为力或许是他一生憾事。”

  康贤说完这些,微微顿了顿,他本也年迈,早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说起此事时,也不禁眼眶微红,或许秦嗣源的一生憾事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不过,随后也就摇摇头敛去了。

  “王公如今一家妇孺仍在,不过家中男丁就剩一名孙儿了,名叫王山月,你若去山东,或许还会跟他打些交道……密侦司这件事,初衷到底好不好,现在也是难说了,但一开始,我也好,嗣源也好,其实都没有经验,单凭书生意气终究成不了事,后来一路摸索,到了黑水之盟后,便有知情人认为是密侦司在北方动作频频,惹恼了辽人——其实这个原因或许也是有一部分的……”

  “在黑水之盟前,密侦司逐渐发展,在国内也设了五部,由于人数不多,就直接划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以及中央五块,但在这些方面,人手力量其实都是不足的。黑水之盟后,嗣源罢了兵部尚书,梁梦奇心中内疚,甚至寄来书信与嗣源割袍断义,密侦司的事情也就此停了下来。不过北方辽东、燕云两部一直都还有动作,这是我与嗣源的专行之举了,直到北方乱象渐呈,圣上才又想起密侦司来,让其重新运行起来,虽然重新运行的时间还不够,也有着诸多制约,但杭州之乱当中,总算还是起了些许作用……”

  康贤如此说了有关密侦司的事情,如今的一些编制,宁毅又问了一些问题,康贤才返回驸马府。此时天色已暗,眼见就要下起大雨来,宁毅在二楼栏杆边站了一会儿,便见一辆马车从街道那头往这边过来,驾车之人雄纠纠气昂昂,正是元锦儿,远远地看到了他,扭头伸手朝这边指来,随后车帘打开了,云竹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的头上还缠着白纱,看来也清减了许多,但眼见宁毅,便轻轻地笑起来了,随后,朝这边挥了挥手。

  轰隆一声,闪电划过天空,宁毅抬头看时……又是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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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三章 去留


  原本宁毅害怕苏家再过来找两人麻烦而让闻人不二安排的人手此时或许已经撤去。将一些该带的东西带上,云竹与锦儿上了马车,由扣儿驾车,缓缓朝着江宁城外驶去。马车穿过迷雾,秦淮河岸边的柳树偶尔在视线中出现,河里泊着的船只、偶尔出现的行人不多时也被甩开在后方。锦儿掀开帘子看着,昨天的时候,她心中为了云竹姐要嫁人而凄惶,当云竹姐提出离开,她心中喜不自胜,然而到得今天清晨,将要离开江宁的概念才化为了实感出现在她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许许多多熟悉的东西被抛在身后,她心中才忽然觉得有点空荡荡的,像是要对什么东西做永远的告别了,不禁酸楚起来。

  事实上,在许多许多个这样的清晨,令她们熟悉的或许还有另外一件事:她们坐在那小楼前的台阶上,看着那男子的身影在浓雾中的远处出现,然后渐渐的跑近了……

  “云竹姐,到底是……为什么啊?宁毅对你不好了?”

  到得此时,她才能够轻声的问出这事来,云竹原本坐在那边像是在想事,此时抬起头来,锦儿才发现她眼眶亮晶晶的,已经有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

  “我……我原本与立恒相识时,就有些晚了,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妻子,又是入赘的身份,锦儿你也是知道的。”

  锦儿点了点头:“知道啊。”

  云竹道:“我原本认识他,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后来喜欢上他,对这些事情。心中也是清清楚楚的。我既然喜欢了他,对这些事情,当然也不甚介意,那时候我觉得,他家里人对他不好,旁人也不知道他的才华,我……我就算把身子给了他,不要他什么名分。只要他心中有我的位置在,也就够了啊……”

  “可云竹姐你还是希望有名分的啊……”锦儿小声说道。

  云竹神色有几分凄然,眼中像是要流泪,但脸上却是笑了笑:“我当然想要名分啊,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女子,也希望……将来老了有人能够在身边,能够有个归宿。我想这些,想了好多年了……”

  她说着这些,语气哽咽起来,片刻后,才尽量收敛了情绪:“我原本以为,我就是世上唯一一个这样待他的女子。可前不久我去到苏家,看见那位苏姑娘哭的样子,才忽然发现,他的妻子也是那样的喜欢着她,她给他生了孩子。喜欢他的心情,与我一般无二。立恒不是生性凉薄之人。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我以前便跟你说过啦,立恒他……心中为难……”

  她顿了顿:“他那样的人啊,若是要蛮横一点,谁又能怎么样。偏偏在这些事情上,他心里为难了,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喜欢他的。其实立恒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心中也明白的,他以前不希望我进苏家,是害怕我被苏家人欺负,到得这件事之后,他心中觉得只能娶我了,可他还是会担心我与苏姑娘的相处,其实锦儿,妻子与小妾,哪里会有相处得很好的,而他心中也会觉得对不住苏姑娘。其实嫁给他,我……我也是想的……可是弄清楚了这些,这几天我就想好啦,我把自己的身子给他,然后就……只好离开了……”

  元锦儿愣了半晌:“怎么、怎么能这样,这样不是很自私吗,你心里不好过,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云竹笑了笑:“谁不自私呢,可是这样一来,立恒心里的问题就没有了啊,他没有对不起苏姑娘,而将来我还会回来的,或许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宝宝,那时候我回来,身子还是他的。我只是……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他觉得……对不住我……”

  “怎么、怎么这样……”锦儿喃喃说着,她此时才明白,云竹姐心中希求完美的那种心情,当宁毅无论如何都会觉得对不住一个人时,她便选择了离开。宁愿委屈自己,却不愿意让情郎负疚。不过,这事情虽然说得过去,她心中却仍旧觉得有些问题,但过得片刻之后,她也不再多想。反正云竹姐已经做了决定了,她便想让旅途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那就这样吧,最好云竹姐你已经有了那宁毅的孩子,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将他养大,以后告诉他,我是他爹爹,你是他娘亲,嘿嘿……”

  如此说些俏皮的话语,一路出了江宁城门,浓雾一阵一阵的,她们眼看着那江宁城墙在浓雾中消失了,道路一段一段地闪出来。陡然间,前方驾车的扣儿“呃”的轻呼一声,随后道:“小、小姐……那个、那个……”元锦儿正在说笑话,此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呀!”的叫了出来,云竹也探出了头,随后便愣住了。只见浓雾那头的路边,一道身影正在那儿倒下的一节树干上坐着,托着下巴,似乎已经有些无聊地等了许久,见到马车过来,那人才起身,皱着眉头朝这边过来了。却不是宁立恒又是谁?

  “……快快快……快点冲过去。”

  锦儿一下子反应过来,指挥着扣儿快马加鞭,扣儿“哦”了一声,挥着鞭子就要让马儿快跑,然而她们用来赶车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烈马,宁毅已经走得近了,一伸手便拉住了缰绳:“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马车还未停,只是减了速,宁毅则已经走向车厢这边,说了一声:“来。”将手伸出去。云竹原本愣着,眼泪就像是决堤一般的涌出来,却也是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宁毅握住她手,抓住她的身体猛地一带。“啊”的一声轻呼,锦儿还没反应过来,云竹就已经被宁毅从车里抱出去了。马车与宁毅、云竹错身而过,锦儿探过头去看时,只听得那边传来“啪啪”两声,似乎是……打屁股的声音。宁毅直直地抱着云竹走向远处,云竹则搂抱着宁毅的脖子,低着头羞得动也不敢动。

  “昨天才那样子,你今天就走,事情传出去,对我的名誉很不好,会让我很困扰的……”

  隐约间,这似乎是宁毅说的话。锦儿的脑子此时已经转了过来,大嚷着:“宁立恒你放下云竹姐!我的!”随后又叫扣儿掉转车头。扣儿对驾车并不是非常娴熟,手忙脚乱,锦儿抢过了马鞭,气急败坏地掉头,如此弄得两匹马在道路上扑腾了很久,才调对方向,一路赶过去。待发现两人的身影时,只见宁毅正抱着云竹姐坐在浓雾那头的一座凉棚里说话,云竹姐似乎想要挣扎,但宁毅抱住了她,让她动不了。

  这年月里,就算是夫妻,也没有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眼下虽然一片雾气,路上没什么行人会走,但毕竟有被人看见的风险。这宁毅实在不知羞耻。锦儿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看着,小声骂了几句,但终究没有上前去打扰两人说话。云竹姐原本离开的想法就未必坚决,此时遇上了宁立恒,就更加别说了,被打屁股也不敢说话,此时也不知道已经被打了多少下了……

  锦儿心中气恼,但对两人的说话,大概还是能猜到,无非是宁毅询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将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或许想着想着还会哭出来。正这样想,那边云竹姐倒真有些像是在哭——事实上,锦儿所知的云竹想要离开的理由只是一部分,她方才心中也觉得疑惑,但随后没有再深究,而云竹想要离开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的。

  “……除了你以外,还有锦儿啊,我若是嫁人了,锦儿怎么办呢。立恒,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除了我和竹记,锦儿哪里都没法去的,她又不是那种一个人也能一直自得其乐的性子,当初是因为我才从金风楼里出来,立恒,我原本没能跟你在一起,锦儿一直在我身边,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可是那天我想,我现在已经有了你了,锦儿对我,就很重要了,我、我不能抛下她……”

  原本以为即将失去的东西忽然又回到眼前,云竹说着这个,流下眼泪来。她生性外柔内刚,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或许就是宁毅与锦儿,假如说仅仅是为了宁毅的那件事,她或许就直接嫁过去了,但加上锦儿这边的考虑,才真正让她下了离开的决定,宁毅抱着她:“那让她跟你到苏家啊,我养着她又怎么样……”

  “可是她也不会开心啊……”

  宁毅皱起眉头:“反正我不会让你走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大不了我找个男人把她嫁了……”

  “我、我不走了……”云竹带着泪水,努力笑起来,“我本来就不想走,现在还怎么走得开……”她说着:“立恒,你把我养在外面吧……”

  宁毅皱了皱眉头,云竹紧紧抱着他,让眼泪落在他的颈项间,语声哽咽:“立恒,你把我养在外面吧……我陪着锦儿,打理竹记。也许有一天,锦儿嫁人了,我与檀儿姑娘她们也熟悉了,你再娶我进门好不好……你、你把我养在外面就可以了……”

  “你把我养在外面就可以了……”

  宁毅抬起头,能够明白这句话里有着怎样的分量……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想好的事情,似乎在忽然间,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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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四章 临行(上)

 

  第三四四章临行(上)

  最终决定上京的日子,定在四月的十六这天,搭乘驸马府的船队沿长江往东,然后再沿大运河北上,经汴水至东京。在眼下,这也是武朝相对繁忙的一条航路,船队众多,不至于会在半途中遇上山匪抢劫之类的事情。

  家中孩子生下来尚未满月,便要出发启程,对于一家人来说,也是一件颇为为难的事情。但家里亲族百多人都才刚刚下葬,一个孩子的满月酒,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唯一关于孩子名字的事情,这几天家中有些议论,宁毅是愿意让孩子姓苏的,但家中诸多事情发生之后,苏檀儿则坚持要让他姓宁。

  “妾身与相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让他姓宁。将来他是要继承相公衣钵的,大不了我与相公的第二个孩子,再让他姓苏吧……小宝宝,是不是啊,咱们要姓宁……”

  说着这话时,苏檀儿仍旧在床上,俯身逗弄着婴儿篮中的孩子,前半段瞪着眼睛,颇有女强人风范,后半段便成了温柔的母亲。宁毅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列了几个名字让苏檀儿选,檀儿最终选了个寓意比较简单也比较大气的,便叫做宁曦,毕竟是家中第一个孩子,如初生晨曦,光芒万丈,此后便叫孩子小曦儿,宁毅倒是笑她,孩子将来会怪她选个笔划这么多的字,檀儿则颇为自信地说小曦儿将来会长成大文豪,不会怕比划多,正好练练。对此宁毅却是没有多少的自信。

  名字定下来之后倒是也引得苏家几个老人的腹诽,说家还没分完,竟连孩子的姓都改到夫家了,太也过份,但随后便被苏愈压了下来。

  如今童贯的军队已经拔营北上,军队都已过了长江。宁毅要早些上京见秦嗣源,也是因为要早些正式的加入密侦司。他是为了报仇,而秦嗣源与康贤要求的则不仅仅是如此,虽然在杭州出了大力,得到了两位老人的赞赏,但若是说自己想要报仇对付梁山,对方就会鼎力支持,也未免太过自大。因此过去山东之前,与秦嗣源有一番交流,彼此取得共识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苏檀儿暂时却没法动身,一来还在坐月子期间,眼下能够修养,终究还是要好好修养,二来苏家分家过程中的诸多问题都要理清理顺,加以解决。虽然将来她手下的生意必然要北上,但这时候还是得在家中呆上一两个月。如此一来,宁毅北上也正好是为她打个前站,只要能得到秦嗣源的支持,未来几年里,苏家要在北方经商,便是一帆风顺了。

  宁毅上京,苏檀儿还在江宁,待到苏檀儿上京之时,宁毅可以已经去了山东了。意识到这一点以及宁毅可能遇上的危险,剩余的几天时间里,苏檀儿对宁毅显得格外依恋,每日夜里与宁毅碎碎叨叨说起要注意安全之类的事情,或是在小曦儿身上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或是这几日对苏家又有了怎样的想法,她往日里对宁毅虽然依恋,但毕竟是独立的性子,许多心事不到尘埃落定不会说出来,此时却是什么都说。宁毅不时也跟她说起心中的想法,会如何对付梁山,诸多卑鄙无耻的手段之类的,夫妻俩议论一番,宁毅也说着若是遇上危险,一定掉头就跑。

  事实上,苏檀儿说起那琐琐碎碎的东西,也是为了让这个家在宁毅心中有着更深的牵绊,宁毅何尝不明白。而另一方面,相处了这么久,檀儿对宁毅也早已清楚,这么多的事情,宁毅哪一次不是在生死一线中博出胜利来。计谋这东西,本身不算可靠,若用计之人没有足够的心性,再好的计谋也是扯淡,走不到最后去。只是她一直念念叨叨,也总会对宁毅有所影响而已。

  陪着妻子,逗弄一会儿已经名为宁曦的孩子,看着家中为了准备他的出行而纷纷乱乱的情景,时间就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檀儿正在坐着月子,每天喝难喝的鸡汤,天气倒是已经开始热起来,她躺在床上,肚兜外就只有一件单薄的罩衫,露出优美的曲线来,纵然对她的身体已经熟悉无比,宁毅偶尔也会被诱惑住。二十岁出头的**又成了人母,兼具着青春与成熟的气息,抱着孩子时是一种魅力,絮絮叨叨地与他说家中琐事时是一种魅力,偶尔俏皮起来说那些心事,也是另一种魅力。

  小婵偶尔会被拉过来——她是要陪着宁毅上京的,这些天与宁毅相处的时间自然归自家小姐。檀儿有一次双手合十地对她说::“小婵这几天把相公让给我哦。”小婵便手足无措地红了脸,道:“小姐……”随后也被苏檀儿拉上了床,这天晚上,倒是三个人睡在一块。宁毅睡外面,檀儿睡中间,小婵睡在里侧。齐人之福倒并不见得好享,第二天早上醒来,檀儿趴在他的胸口上,而小婵靠着檀儿的后背睡,两名女子都只穿了肚兜与短短的亵裤,偏生前一天晚上一次都没发泄过,倒也不禁有些苦笑。

  到得十四这天晚上,檀儿缠着宁毅小声地提出“要怀孕”的要求。她才生了孩子不到二十天,自觉身体已经好了,由于宁毅要走,便想立刻再怀一个孩子。宁毅自然拒绝了,她脱了衣裤**一番,被宁毅按在床上揍了一顿屁股,她光着身子趴在床边,满脸通红地对着摇篮里的孩子说道:“小曦,爹爹欺负我……你要快点长大保护娘亲……”

  这是她在宁毅面前故意轻松的一面了,到得深夜,趴在宁毅颈项间流眼泪,道:“你要早些回来,真的不要拼命啊,你知道轻重的,立恒……你听得烦了打我就打我,这事你怎样也要记在心里,爹爹已经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不要死,仇慢慢报也行的……”这是她几天里反复提起的事情了,宁毅上京的日期越近,事情也就愈发推至眼前,檀儿说得一阵,便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继续流泪,宁毅抚着她腰肢与脊背的肌肤,也只能再一次的做出保证来。

  几天的时间里,檀儿去找过一次云竹,她是为了感激云竹救下小曦儿而过去的,但同时似乎也向云竹提了亲。两人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此事后面便没有再提起,倒是据说檀儿在锦儿面前摆了一番架子,将锦儿气得哇哇直叫,连说还好云竹姐没有嫁过去,否则得被欺负死了。宁毅询问云竹两人的谈话内容时,云竹罕见地没有说,只道是女人之间的秘密。

  檀儿的柔弱,只会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在宁毅面前展现,几天的时间里,若有其余家中亲族因分家之事来拜访,她必然是端庄成熟的。云竹的坚韧或许也只有亲近之人才能感受得这般清楚。到得四月十五这天,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周佩与周君武过来拜访,君武邀请宁毅出去观看一只大风筝,风筝下用长长的的挂了一只笼子。

  这一天,一只小猫被带着飞上了天空。

  “我想过了,师父你说得对,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我现在有这个力量,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我要搜罗一大批的人,把格物论发扬光大,我周君武……要在有生之年,飞到天上去!”

  他此时才刚刚到了从孩子转向少年人的年纪,但眼下说起“有生之年”这个词来,却已经有模有样了。望着那被人拉着飞远的大风筝,眼前的小王爷也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知道师父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有些事情,我也许不明白。可我想做的,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师父,你马上就要上京了,我一直想问,师父心里,也是一直觉得,我做这些事情有意义吗?就像为万世开太平一样。我来研究这格物,将来是真的会有用吧?若是这样,师父可以去做其它大事情,格物让我来,我……我算是师父真正的弟子吧?”

  这时候不少男子十二三岁都已经能娶妻成亲,君武虽然小,但也并非毫无思考能力了。宁毅研究格物,能够将这些东西说清楚,但他本身的态度,却像是在玩,这也是让小君武心中忐忑的一件事。到底在师父心中,这是不是一件非常有意义但他却没有时间去做的事,若是这样,小王爷也会觉得自己的努力可以坚持下去了。

  宁毅倒是看了他老半晌,随后拍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那一定是有意义的。若你真能坚持下去,将来你不仅是我的弟子,可能会变成我的老师也说不定呢。”

  “君武永远是师父的弟子。”眼前犹带些孩子气的面孔严肃起来,朝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憧憬地笑了出来,“师父,我要当个称职的小王爷,将来当个称职的王爷,弄很多钱,搜集那些厉害的匠人,让他们有地位,不被人欺负,然后一定会把格物学发扬光大,飞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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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六章 幻听

 
  农历四月,雪融冰消,长江开始进入汛期,江水浩浩荡荡地从上游下来,到的江宁一带时渐成声势,一路的航道之上,此时便只有吃水较深的大船敢行驶了。便是如此,宁毅等人所乘的官船也是有几分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出航之后,若有晕船者,便渐渐显出了症状来。

  “待到了大运河后,船便行得稳了,一开始这两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此时在这些船上随行的多是达官显贵,有身份之人,船行得不稳,便有人发了脾气,有的甚至立刻便要下船,乘车马北上,船工等人便只好陪了小心解释。宁毅等人才半天,便见到几起这样的事情,这年月里便是有身份之人出行机会其实也不多,晕车晕船又没有特效药物,若是海船,这类症状便更加麻烦了,只能忍着,无法可想。

  宁毅对这类事情倒是还好,倒是随行的苏文昱晕船晕得厉害,便也只好让他在后面的舱室吐啊吐啊,说道:“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人生就是这样。”

  他这次上京,毕竟要加入的只是情报系统,康贤等人便只是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了后方一点的舱室,不与前方的官宦显贵有太多交集,闻人不二等人的待遇也是如此。宁毅倒不在乎时代的差距,随后与众人说起平衡能力的由来,言道人脑靠近耳朵两侧有一处名为半规管,若是解剖开来,该是怎样的地方,便是此处司掌着人体的平衡,若是晕车晕船之人,多半便是此处不甚发达。

  小婵偶尔端了茶水过来,便知道自家姑爷又在说那些旁人听不懂的东西了。其实旁人即便不懂,宁毅也是不多解释的。闻人不二、齐新勇、齐新义等人原本以为他看了什么杂书或者信口胡诌,后来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才信可能有这类事事情。其实他们倒未必相信人脑平衡便来自于那半规管,只是逐渐觉得宁毅可能真知道人脑之中有些什么,又听他说人脑展开之后有多大,都不由得心下骇然。

  此时即便是再有好奇心的医生大夫,也不至于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若是验尸的仵作倒还有些可能,但也绝不至于把人脑摊开,去看看到底有多大。宁毅这样一说,众人不由得想到,莫非他闲着无事去测量过?

  其实宁毅看来书生儒雅,但行事每多出人意料,闻人不二见过他冷静之下微有些神经质的部分。齐新勇等人与他打交道虽然不多,但也见过他站在刘西瓜身边的情景。后来听说是他设计将杭州城门打开了,这样的人,哪里会有简单的。虽然一开始想到他去研究这个有些奇怪,但越是去想,越觉得恐怕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由得心下骇然,下意识地与宁毅坐得远了些,倒是齐家年纪最小的齐新翰偶尔会感兴趣地回答一句:“或许练梅花桩之类的功夫于这半规管有益?”

  宁毅端着茶水如此与众人聊了一阵,随后便也说些江湖轶闻,又聊了一会儿梁山,某一刻宁毅出去装了热水过来,在门口却是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咚咚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也都点点头。其实水面稍微颠簸,附近一些房间里箱子碰撞,便有此声。宁毅想了一会儿,却道:“好像又不是,倒似有人在敲墙壁……”众人方才听他说了解剖人脑,这时候脸色微变,都以为他神经病发作,但好在宁毅听了一阵,便摇摇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一天时间船行一路,也就一直颠簸,闻人不二等人到前方去打探了一番船上宾客的身份。公主府船队北上,目的各有不同,其实成国公主名下产业众多,每隔一段时间,这样的船队南北而行都有必要,这次自然也捎带了为太后贺寿辰的理由,不少达官贵胄随行而去,其实也与北伐的声势浩荡有关,虽然说在嘴上,收复幽燕乃武朝两百年来的大事,但物资、军费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便是现实问题,其实有的人愿意多出,有的人则想要少出,都有其理由。南方局势定下之后,江宁的这一拨与皇家拉得上关系的人便籍着贺寿的机会,准备北上活动一番。

  此时船上的这些人当中,官员、富二代乃至于宗亲子弟都有,闻人不二打听一阵,便知道身份都是高攀不上,自是敬而远之为好。只是吃过了午饭,便有人过来拜访宁毅,乃是一名十六七岁上下的年轻人,样貌俊逸,名叫卓云枫,宁毅之前自然没有见过,但后来想想,似乎听人说过,乃是江宁文坛还算有名的一名年轻才子,由于才刚刚出来,旁人在宁毅面前说起时,大抵是评价有一子侄辈的学子颇有天资,将来必成大器之类,宁毅去到杭州的这段时间,他才稍稍有了些名气。

  这卓云枫也是宗室身份,母亲是一名下嫁的县主,虽然夫家后来没什么成就,但皇室血脉终究不可磨灭,这次大概也是想要上京博一番名气与人脉。他一见宁毅,言语之间倒是恭敬,随后又向宁毅请教了一番诗词上的见解,宁毅随船上京之事并未与许多人说,本以为这少年与康贤有些关系,因而找来,后来言语中才发现,这少年原来也是周佩的仰慕者,话语之中偶有提及小郡主,都是颇为欣赏的态度。除了言语表情中有这少年人特有的几分踞傲外,并没有什么可称得上缺点的地方,但少年有才、自傲,本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如此聊得一番,那少年在宁毅这边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随后便又走了。宁毅心中倒是觉得有些没头没尾,又说不清楚怪异的地方在哪儿。其实周佩最近几个月就可能将要嫁的人定下,这卓云枫在眼下上京,自然是没什么机会了,但看他的神情,却似乎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想法在宁毅心中掠过,随即也就不再多想。事实上,他这些日子心中思考的,终究还是有关梁山方面的问题,他对于梁山的事情不算熟,需要做的考虑也就很多。武朝的层面上,阳谋并不见得好用,而阴谋则需要大量准确的情报才能支撑起来,但也确实有一两项东西是可以在这时给秦嗣源的,也就是在这几天里他需要完善的中心点。

  这天夜里大船停泊在港口之中,夜晚风却大起来,船只也有些摇摇晃晃。好些乘员都已经下船玩乐,住在客栈之中,但对于苏家之中跟过来的几人,宁毅还是要求他们住在船上。不过船只停稳之后,宁毅便也去另一艘大船上看望了云竹与锦儿。云竹倒不晕船,而以锦儿浪里白条一般的水性,这事情则根本不用担忧了。

  到得这天夜晚,小婵也睡着之后,宁毅望着船舱外的月亮却有些难以入眠。家中的檀儿与孩子,这次去到京城要见的人,说的话以及做的事,可能造成的影响……

  他梳理着情绪,从床上起来,到船舱、甲板上去踱踱步。此时云飞月走,江岸边树影憧憧,远处的山城点滴灯火闪烁,在水里倒映过来,却也是一番不错的景致。几艘大船之上兵丁巡逻,守卫森严,但白日随船而上的一种贵人、仆俑没了,倒也清静,便是这样想时,耳朵里似乎又听得咚咚声传来,但侧耳仔细听时,却已经没有了。

  他正要回船舱,却见那边的月色里,卓云枫正与几名家丁从一艘大船上下来,说了几句话,眉头紧簇,随后目光扫向其它的几艘船。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此时衡量着那东西到底在哪儿。

  卓云枫看了几眼,不经意间,目光朝宁毅这边看过来,随后定住了。这类夜间遇上,原本该是打声招呼便了的事情,那卓云枫的神情却有些古怪,先是站在那儿与宁毅对望了一阵,随后远远的、用力地拱了拱手,看起来倒像是宁毅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阴谋被拆穿,于是很光棍地与宁毅照面。

  这件事情却是让宁毅有些疑惑。他这时候被人有心算无心地阴了几次,如那顾燕桢,如楼书恒又如席君煜,对这类仿佛有着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已经颇为警惕,当天晚上将事情记在脑子里,第二天清晨起床,练功之时犹在回想自己与那卓云枫是否有交集。其时晨雾萦绕江面,他才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转身往舱位那边过去。

  他的身份前头住的那些大人物或许不清楚,但成国公主府派出的随船管事却是知道的,这人是。宁毅在舱室附近徘徊了好一阵,才下了决心与那管事拿来钥匙,摒退左右后开了其中一间船舱的门,让那管事在附近守着。只见那舱室里届时要运上京城的贡品,大大的箱子装着,一个两个贴了封条,宁毅爬上那些箱子顶端,一处处的观察了许久,又跺脚、敲击,过了好一阵,里面某一处才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宁毅搬开下方的箱子,不一会儿,发现了蜷缩在下方大木箱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周佩……

  明天可能没有,后天便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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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五章 算计背后 螳螂捕蝉(上)


  巨舟破开雨幕,裂浪而行,在前方的河口转入支流当中。

  没有灯火与星光,当此时负责船只行驶的,本就是“浪里白条”张顺所带领的梁山水军精锐。即便在这样黑暗的雨里,这艘大船仍旧准确地找到了行进的路线。暴雨哗哗,河堤两边皆是憧憧树影,大船的甲板上,披着蓑衣的人们站在那黑暗中。

  “这雨看来也快停了吧。”

  “军师果然好算计,不仅算计好,而且还会观天象,岂不是与诸葛亮一般了嘛,哈哈……”

  “这艘船不错啊,若能开回梁山就好了。”

  “不行的,船太大了,还是到地方就烧了吧。”

  “大晚上的烧,怕人家看不见啊……”

  “船上的人怎么办?”

  “照我说,不妨全杀了?”

  黑暗中,有人兴奋不已,有人洋洋得意。

  眼下为劫生辰纲,由神机军师朱武安扎这次行动,从整体上来说堪称完美。又内应燕青顺利地摸清楚了整船队的配置、安排,摸清楚了生辰纲所在的那艘船,这一边,朱武等人把握住在朝廷的动静,先一步劫去军队的印信等物,时间上卡得极准,两边都还没反应过来,又遇上了这小小的码头,这一场风雨,到最后,顺利劫走这艘船,即便是朱武本人,此时心中都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从盱眙一路启程,船队的组成便只有四艘大船,要说主船之上的那些贵胄,这时候要动,他们其实还是有顾虑的。梁山起义正逢其时,也是抓住了武朝北伐南剿,无力再管梁山的好时机,但如果说伤了郡主、小侯爷之类的人物,单是对方王府的影响力聚集的财力恐怕都能运作起一次大战。真弄死了这些人,他们固然声势大噪,但接下来,恐怕就真的面临死磕。

  好在他们不打算动这帮达官贵胄陈金规也不希望他们被觊觎生辰纲的匪人盯上,干脆将生辰纲换了一艘船。这艘船上原本都是些下人住着,放了不少物资,换上生辰纲后,不动声色地调了些精锐上去守。这天晚上,也是因为燕青在之前就准确掌握了换班的情报,并且与那负责的将领拉上了关系在动手之前,就朝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药,虽然药性不重,但在梁山众人动手之时,大部分兵丁还是已经沉沉睡去,小部分的反抗则没能引起太大的动静,到后来,便被一锅端了。

  如今在这船上的除了生辰纲,还有被抓的几十名兵丁与少量的家丁、下人,听旁人问起朱武想了想:“这些当兵的,还是能打仗的,我本想着他们丢了生辰纲,回去也是大罪,不妨煽动一下,让他们随我们去梁山入伙。不过这一路回梁山,咱们带着生辰纲,怕节外生枝,只好将他们杀了。至于那些下人,找个地方将他们囚住别人若能找到他们,就算他们运气好,若不行,咱们也算没有滥杀无辜了····…不过现在不要动手,如今离那些官兵还不够远,若有可能被追上可以当人质。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总该未雨绸缪。”

  他如今主导了这样一次成功的谋划,旁人对他自是信服,当即应了。过得片刻,那暴雨渐歇,云层分开时,月亮从上方透出清冷的光来。终于,大船在一个小码头边停下,不远处的草地间,十几辆大车与手持刀枪的人都在等着,船上的众人下去,迎向那边为首的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卢二哥,劳烦您来接应了。”

  “卢员外,可没有等急了吧……”

  那姓卢的男子背负一支重矛,也已经笑了起来:“众兄弟今日行此壮举,我等等又有何妨····…哦,小乙可脱身了?”

  他拱着手将目光望向众人,但并没有发现燕青的下落,朱武这才说道:“小乙哥尚未暴露,如今还在那边,说是再探探情况,待大伙儿都已安全了,他自会赶上来……”

  梁山众人在那码头边与卢俊义汇合时,汴河这边船队所在的小码头上,仍是一片混乱。灯火延绵着将周围照得通明,但各种身影慌张杂乱。这天晚上各种菜肴饭食中下的蒙汗药并不多,主要也是怕引起太多人的警惕,大家吃过之后,顶多是嗜睡,这时候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过来,才知道生辰纲连同其中一艘大船都已被劫走。

  主船之上的众人都免不了后怕,追索的队伍已经派出去了,但这时候看来也不会有音讯,只是在这样的乱局当中,偶尔会有一些人骑马回来,找到某些人报告情况。

  混乱的局面中,宁毅与闻人不二碰了头,也在码头上等待着过来的消息,做着商议。

  “毕竟是太快了……”

  “徐附近的兵马能到位吗?”

  “我们这次算是强令他们出兵,动用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密侦司了……”

  “重要的是有没有咬上……”

  “好在何管事那边还是能帮忙······”

  毕竟是这样的年代,消息一时间毕竟难以到位。与闻人不二说得几句,宁毅看见云竹从船舷上朝这边望下来,他交代一下,转身上船,领了云竹回房间,锦儿正在窗户边朝外看,看见宁毅进来,神情立刻便变得古怪起来。

  宁毅此时也没办法跟她说什么,朝两人叮嘱道:“今晚的事情有些麻烦,你们呆在房间里。虽然码头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最好还是小心些……早点睡觉吧。”

  云竹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都安排好了。”他看看锦儿,仲手指了指,“照顾好你云竹姐啊,我们的账回来再算。”

  锦儿扬了扬下巴:“还用你说!”随后又道,“别出事啊。”

  宁毅笑了笑,在云竹嘴上亲了一下,关门出去。

  一路从这边船上下去,与闻人不二打个招呼,一面说话一面便往主船上走,主船的舱室之中嘈杂一片,诸多有显要身份之人都在吵吵嚷嚷,俨然进行到一半发现主人忽然死了的西方宴会。而作为主人家的陈金规一面发号施令一面与几个身份比较高的年轻公子哥交谈着,脸色也已经变得煞白。

  宁毅与闻人不二在周围看了看,与走过来的齐新翰说了几句——密侦司的好手其实都安排在了主船上,也是怕这帮有身份的人出什么事情。扫视周围,只见那王闲此时也在人群当中,拿着手巾按在头上,神情也显得萎靡,显然是蒙汗药劲尚未褪去的感觉。一旁周佩带着齐新勇正走过来,也在此时,陈金规也看到了他们,分开人群几乎是小跑而来。

  他在此时明显是能带动周围视线的,宁毅下意识地避开了一点点,陈金规与闻人不二低声说了几句。脸上神色变化,时而急促时而愤怒。

  这个时候能够说的,自然就是有关生辰纲的事情了,只是周围众人并不清楚闻人不二的身份,就算之前有见过的,大抵也是将他当成一名管事来看待。那边的人群中,王闲朝这边走了过来,却也正好遇上了皱着眉头过来的李师师。

  对于宁毅这个时候出现在主船的船舱里,她是有些好奇的,当然更多的则是觉得自己不妨过来打个招呼。王闲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哎,这位公子不是先前见过的那位……”

  这时候已经走到近处,宁毅也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李师师原本是看着宁毅的,这时候望望宁毅,望望王闲,也只好微微笑笑,迟疑了一下之后,介绍道:“这位是王闲,王公子。王公子,这位是宁立恒宁公子,有江宁第一才子美誉的……”

  “宁立恒”三个字以出来,宁毅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的男子,那王闲拱了拱手:“哦,原来是宁公子,久仰久仰······”目光之中,却是露出了复杂的回忆神情,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更多的事情来。

  而闻人不二、齐新勇、齐新翰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时间在这里沉默了一瞬。

  在这之前,宁毅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名字落入对方的耳朵里,因为他并不知道席君煜在梁山之中将自己的名字宣传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对方就算是梁山中人,也有听说过他或是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两种可能。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对方心中在起着什么化学变化,是会回忆起席君煜,又或是仅仅在思考着江宁第一才子这个名衔的意义。

  他低着头,脸上还带着笑,但下一刻,或许还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气氛的细微变化,目光就要扫向齐新勇等人。也在此时,宁毅偏过头,说了一句话。

  “抓住了谁?卢俊义?杀了吧。”

  王闲在对面陡然抬头,随后,迎上了宁毅等在那里的微笑目光。

  有什么东西,“咔”的扣上了。

  王闲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往李师师与小郡主周佩的方向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船舱之中仍旧是吵嚷不堪,所有人都在因为这场变故而发表意见,没有人有多少心理准备听到那边陡然间仿佛爆炸开的声响与火光。他们听到忽然间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句:“杀”

  气氛在一瞬间攥紧心脏,刀枪出鞘!铁马金戈!碰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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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六章 算计背后 螳螂捕蝉(下)


  喧嚣热闹却又混乱的船舱,原本便亮着诸多灯烛,即便称不得金碧辉煌,也是澄明敞亮。多数贵胄子弟的家卫都跟在身边,码头周围,此时也是兵丁奔走不休。即便先前才发生了生辰纲被劫之事,却没有多少人认为,会有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在这里。

  就如同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滔天洪水,就算表情严肃、议论纷纷,心中其实未必有什么实感。

  直到那响声忽然间撕裂大厅的空气,犹如浓重的黑暗陡然爆开!

  这个时候,距离两人最近的恐怕还是李师师,她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宁毅嘴角的微笑上一刻还在她的眼里,下一刻,已经被那声暴喝所取代。

  拳锋冲过了她的身边,衣衫振响,破风如虎吼,甚至于砰的一下在空气中震出闷响来,那是属于破六道的罡劲。而在那一边,化名王闲的燕青步伐一跨,欺身上前,手臂与宁毅的拳锋撞在了一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围的人群中,齐新勇手中钢枪已经刷的刺了出去,齐新翰手中长枪还被抱在裹布之中,随着他反手出枪的动作,那钢枪已经如狂龙般疯狂震动起来,整张裹布哗的张开在了空中,而在另一侧,闻人不二同时欺近。

  一瞬之间中,在那些许的空间里,交手起来噼噼啪啪的破风声连同脚步飞踏的声音疯狂地响起来,地板、钢枪、裹布,被惊动的灯烛中,人交手的身影舞出了残影来。一只板凳飞在空中,炮弹般的被击飞向舱室一侧,轰上窗户,裹着钢枪的布匹爆裂成无数蝴蝶,天花板上一只灯笼轰的爆开了,火焰四射。

  然而在下一刻。燕青已经抓住了宁毅的手臂,“啊——”的一声暴喝,踏踏踏的两个旋转,然后是呼啸的枪风,扑来的人影,两道身影都失去了平衡飞起在空中,随后宁毅被扔飞了出去,燕青则被打飞向另一边。

  轰然声响。宁毅的身体砸向了侧面的桌椅,狼狈不堪,燕青几乎在落地的瞬间抡起了一张圆桌砸向冲来的齐新勇,他双脚落地,踉跄几步后退,然后才陡然伸手撑住了后方的船舱柱子。手上、背后、肩膀。都已经鲜血一片。

  齐新勇等人合围过去。这时候,船舱之中才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王兄弟你没事吧!”

  “你们什么人!”

  燕青本就长得帅气俊逸,原是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但这时候单手撑住那圆柱,衣袖已经破了,手臂之上却是肌肉虬结,低头看着众人,更是有着些许英雄的气息在其中。不过,目前虽然扫过了齐新勇、闻人不二这几名好手。他最为注意的,还是正从摔碎的桌子里狼狈爬出来的宁毅。

  宁毅的左手衣袖也已经破了,上面点点血迹,却并非是他自己的,一面咬牙爬起来,他一面从衣袖间抽出了一块凹形铁片扔出去,铁片的凸起面上,满是森然的倒钩。

  梁山之上,燕青的相扑技巧无双无对。空手状态下。就连李逵这样的猛人在他面前都会被摔得东倒西歪。宁毅纵然出手,又有陆红提的教导。但武学上的修为是完全比不过对方的。破六道击出来的只是蛮力,先前几次疯狂的交手,燕青看起来是硬碰硬,实际上只在接触的片刻间就将力量全然卸去然后就直接揪住了宁毅的左手。

  只是他未曾料到宁毅的手臂上本就放了带钩刺的铁片。相扑的技巧再厉害,擒拿手法也是基础,燕青抓得越是用力,手掌上的伤害越是严重,只是他也不敢轻易放开,竟是拧着宁毅转了两圈才将他用力扔出去。失去平衡之后,宁毅藏在右手衣袖的机簧还朝着他射了一箭,这只小箭便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要论武艺,无论是闻人不二还是齐新勇、齐新翰这对兄弟在方才所表现出来的,都要比宁毅高上一大截。然而刹那交手,他的受伤,几乎都是因为宁毅而来。也是因为手上的剧痛,他的背后才挨了一下齐新勇的枪身猛击,此时已然血肉模糊了。

  众人这时候还并不知道交手的理由,不少人已经与王闲有了交情,但也仅止于片刻的喝骂。宁毅扔掉铁片,从那里站起来,望向燕青,低声说了一句:“帅啊。”而也在他起身的过程里,燕青其实也已经在低头朝后方舱壁退过去,咬牙说道:“卑鄙……”

  两边的人,其实都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在说完话的同时,宁毅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对过去的是火铳森然的枪口,燕青陡然加快脚步,冲向窗口。

  轰——

  砰——

  短铳打烂了一扇窗户,而燕青竟是从旁边的另一扇窗冲了出去,随之冲出的是齐新勇、齐新翰与闻人不二三人,人影与枪影虚晃,燕青纵身跃入黑暗中的汴河。

  “抓住他!”

  外面传来闻人不二的喝声,与宁毅在船舱中的说话混在一起。

  “死的活的都可以!”

  短短片刻的时间,从刚开始交手的疯狂激烈到随后看似从容但双方都动手迅捷的追与走,实际上不过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鲜血森然,宁毅的枪声震耳欲聋。实际上,这也算是一次准备不足的交手了。

  燕青为人警觉、武艺甚高,这边虽然盯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都是间接地摸索他的情况,看他接触过什么人,再从他接触的人那边摸索,推导他可能的意图。但对于他的身份,一直是不能完全确定的。方才若不是李师师忽然开口,宁毅必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用“卢俊义”三个字来做试探,若没有这试探,他从背后一枪过去,对方绝对是死定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舱内众人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朝这边过来,吒喝着发问。有人冲出舱外,查看对方落水后的状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说话!否则我……”

  “王兄是犯了什么事情……”

  “卑鄙。出手全是下三滥的手段,你们有什么仇,有种便跟王兄单挑啊……”

  群情汹汹,这边李师师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两边忽然间竟会在他身边搏命厮杀。她此时本想说点什么,眼见着宁毅对这些发问的贵胄子弟竟没有丝毫在意,持着火铳用手背擦着嘴角。自陈金规身边走过了,隐约间还说了一句话,她听清楚那句话是:“人缘还真好……”

  那些过来的人就要走近,宁毅则已经朝外面的方向过去。李师师的身边,另外一名女子的身影越了过去,扬着头直接挡住了这些人:“你们干什么!那个王闲明显是个坏人!你们被蒙蔽了尚不自知!知不知道我师父在杭州的时候。就连反贼方腊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出来拦人的,正是小郡主周佩。她这番话几乎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宁毅都愣了愣,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想说方腊还是敢的,这牛皮吹太大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走出去了。

  周佩只是听说过宁毅在杭州的经历,她从康贤那边听来既然是宁毅将方腊摆了一道,那方腊当然是比不过宁毅的。此时说的趾高气扬。这里又是她家的地位最高,谁还敢反驳。李师师听得目瞪口呆,那边卓云枫也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也有认识宁毅的人,说起这人是写《明月几时有》和《青玉案》的那个宁立恒啊。周佩这才得意洋洋地出去,找宁毅询问这王闲到底是什么人,顺便跟着喊几句:“抓住他!抓活的,活的不行就杀掉!”

  事实上,虽然已经有几艘小船在黑暗里驶上运河中央开始搜捕。此时水中已然失去燕青的身影了。

  与此同时。又一批源自徐州军队方的消息随着侦骑再度传来……

  *******************

  雨后岸边的林野间燃烧着火把,一箱箱的东西正在被人从大船上搬运下来。放上马车,有几个箱子被打开了,放在路边,火光照耀下,箱子里是黄澄澄的金器,卢俊义、朱武等人正拿着些东西,一面说话一面观赏。

  “真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啊……查过了,这几箱多是金器银器,那边有些布匹。卢二哥,这些东西你以前应该不少见吧,是真货吧?”

  “确实是。若有玉器瓷器等物,可得叮嘱他们小心轻放。”

  “这一路的行程,不好走,若真有大件的易碎瓷器,倒不妨直接打烂了。”

  “这倒也是……”卢俊义点了点头,“一路过来,要数朱兄弟这一票做得最为干净利落了。”

  “哈哈,哪里,林兄弟他们在江宁劫狱,也是名震天下了嘛。”

  “朱兄弟还未得到那边的细报?不知详情?”

  “确实,这一路上来走走停停。不过我等也已在途中听说大概了啊。”朱武想了想,“情况如何了?莫非节外生枝?”

  卢俊义皱了皱眉头:“劫狱那边倒是一帆风顺,只是席兄弟过去那一家人寻仇,出了些事,遇上了扎手的硬点子。听说……魏定国魏兄弟当时就被杀了,但鲍旭兄弟、薛永兄弟,此时都已成废人。”

  “怎会如此!?”朱武讶异道,待想了想,又问,“那边去的乃是林冲林兄弟,他枪法无双,再加上铁牛的武艺与性子,那苏家该被屠灭了吧?”

  “没有。”卢俊义摇了摇头,“听说杀了一般,对方以一人之力,杀了魏兄弟,伤了鲍兄弟与薛兄弟,后来对上其余人,将他们生生逼退。据发来的信函上说,那人狡猾卑鄙,极难应付……”

  他说的是狡猾卑鄙,但在朱武等人耳中,自然能听出其它的感觉来,张顺在那边皱眉道:“就只有一个人?”

  “嗯,席兄弟之前说过的,便是那娶了苏家小姐的入赘夫婿。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书生,结果,全都阴沟里翻了船。”卢俊义抬了抬头,“叫做宁立恒的。铁牛他们说,若有机会,必要回头杀他,再将苏家赶尽杀绝。”

  “自然要如此!”众人间便有人喝道。“我恨不能现在就杀去江宁!”

  “哎,现在先做完此事再说。无论如何,经此一事,朝廷必定面子大损。这才是正事,待到所有东西再转运一次,那边就再也追不上咱们了……诸位,此次做得漂亮,做完再想其它了!”

  “好!”

  “先做事!”

  “他妈的江宁……”

  “记住那人的名字就行——”

  不想被那消息影响了士气。众人呼喝起来,搬着东西的众喽啰见头目们呼喝,有的也挥了刀兵或是鼓掌:“好!”

  “吼——”

  这样的声音响起一阵,大家开始继续搬最后的箱子,也在此时,视野那头的小树林里。陡然响起一声暴喝,然后是冲出的马蹄声,一个人骑着战马陡然冲来,远远近近的哨岗都已经被惊动,然而那人也喊出了声音:“当心……咳,埋伏……过来了……”

  朱武这边原本就有百余人,卢俊义那边办事,也有近百人的精锐,此时刷刷刷刷的刀兵出鞘。有人已经认出来:“是小乙哥!”转眼间,浑身湿透带着鲜血的燕青已经奔至近处,他踉跄翻下马背,朝着后方看:“他们……他们早已识破了,咳咳……”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在船上,本以为并未被识穿,然而先前不久。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们……他们可能之前就已经在设伏。那人我不认识,似乎……叫做宁立恒……”

  “……”

  燕青并不清楚这个名字的涵义。先前李师师介绍了对方之后,对方立即开始警觉,这样的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在想。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方才冲进来时所见到的情形。

  他原本是想着一定要将事情告知这帮兄弟,一路奔来,也已经注意不被跟踪,然而到了附近,才陡然发现无声合围的无数兵丁,他们手持弓箭刀枪,呈一个大圈包围过去。燕青当时也已经被看见,几乎是万念俱灰地想要拼死发出警报,于是奋力想要冲阵,然而对方也不知道接到了怎样的命令,无数的弓箭对着他,竟然是冷冰冰地看着他直冲进去,只是前行,一箭未发。

  他这边话说完,场面气氛几乎一片冰冷。同一时刻,那边小树林边,传来了声音,是鼓掌和敲打的声音,就像是他们之前振奋士气的吼声,只是稀稀拉拉的,仅有两三个人。

  有几匹马,从那里缓缓地走出来,马上的人正在鼓掌,燕青一看,便已认出来,就是那宁立恒,他旁边的几匹马上,还有陈金规、闻人不二、齐新勇三兄弟。燕青说了一句:“那边是宁立恒……”再看过去时,跟在马匹后方的,是逐渐蔓延出来的无数士兵,手持刀枪、弓箭,他们从四面八方长长的、无声地围出来。

  这样的巨大包围,俨然是成千上万的军队大战时的状况了,也是因为他们从极远的地方就开始拉包围圈,或是有精锐在前方扫荡,两百多人的阵容中安排的哨探竟没能及时发现或是示警。也是因为成国公主府、生辰纲、密侦司三方面的联手使力,这一次才能出动如此之多的兵力。

  一艘艘的小船也开始从河流上游下来。

  不过此时,除了沙沙的脚步声,真正刺耳的,只有以宁毅为首的冰冷鼓掌,战马上的宁毅脸上没有笑容,倒是陈金规正在灿烂地笑,跟着鼓掌。

  “好——”

  就像是他们之前欢呼的延续一样,只是未免显得突兀。

  宁毅左右看看:“来帮忙鼓掌啊。”

  齐新翰将手中钢枪夹在腋下,面无表情地拍手。

  啪啪、啪啪啪。

  “干得好。”

  啪——啪啪——

  “恭喜。”

  “抢到了生辰纲。”

  啪啪啪啪啪啪啪……

  夜风之中,单调的、没有节奏感的鼓掌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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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卧虎、恶念

  天云流转,和风习习,未及午,外面已经热闹起来。

  有人到这边别苑来借了东西,因为隔壁的那所别苑人并未长居,也就没有随时打理。此时那边要办聚会,招待贵人,便过来借些储藏的冰块。师师借了,不久之后,也有人送来拜帖,说是听闻师师家在这边,表示感谢,同时也邀她参加那边的聚会,师师这边熟练地婉拒了这次邀约。

  于和与陈思丰已经回来,趁着宁毅不注意时,两人已经偷偷将那董小渊的说话告诉了李师师,这类事情毕竟不是第次。而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不久之后几人聊天时,宁毅倒也是直接问了出来:“出什么麻烦事了吗?”

  于和笑道:“倒是不麻烦,就是有些无聊。”

  师师托着下巴,摇头笑道:“京师便是这样,其实倒是师师这身份惹的祸了,宁哥不用在意的。”

  陈思丰道:“咱们师师姑娘这边,早已驾轻就熟了。”

  “便是如此。”师师可爱的,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

  平日里若真遇上这种情况,于和、陈思丰的心情倒也未必会好,但这时多了个宁毅,两人顿时便与师师这边在感觉上拉近了很多,有种他们三人已经起经历了许多事,而宁毅是个外人的优越感。闲聊之不免又说起师师在京城当花魁遇上的各种状况,帮才子争风吃醋的丑态,争斗之后方灰溜溜败走的趣事。说到兴头上,便是李师师,也会开心地哈哈笑,当然。她即便表现出极为亲近的笑,也绝不会离开淑女的范畴,有着清雅的气质,但感染力颇强,宁毅此时并未设防,也会觉得自己开心了许多。

  倒是陈思丰随后问了问宁毅在江宁是否也常常参与这等事情,宁毅便笑着摇头,如实回答自己极少参与这类事情的事实,陈思丰那边也就不再多问。

  这边四名好友的谈笑当。师师也在随时关注着隔壁那边的变化,偶尔有丫鬟端果品进来,她便亲自去接,随后由丫鬟告知外面的状况。随着时间的过去,那边的事情似乎也有些奇怪。与当初的猜想不符。因为人来得越来越多了,甚至于连姬晚晴都跑到这里来,这就不是争风吃醋,而是要打擂台了。

  不长的段时间里,她也如同董小渊样,疑惑于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些巧,但看起来。确实有些像是单纯的踏青了。其实这间并不排除姬晚晴在端午节前就要跟自己杠上的可能,譬如自己目前排练的新词若是让她逼得不得不在今天就表演出来,到明日端午,自然就没有她出风头。但是要跟自己打擂台。怎么打是个问题,那边出招,自己这边可以不接,总不至于两个花魁碰面。对方带的人多,就说另边丢了面子。说出去也没人信。

  她的心当然在转着这样的念头,于和与陈思丰或许也会觉得她正在边考虑这些事情,边笑着聊天。不过,或许就连宁毅也不知道的是,这些念头在她的脑海不过是随意掠过而已。

  她其实正在想着诗词的句子,甚至在心里正在感受和唱出来,以至于她看着宁毅时,便会产生颇为奇怪的情绪。

  要说担心对方逼过来时的对策,刚刚察觉到这件事时她确实直在想着这事,但改变是从看见宁毅写的那首词之后开始的。忽然间很好笑地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能忽然看见这样的词句,今天很值得了,至于对方真要弄出什么事情来,反正也是很好应付的,自己又不是第次遇上了。然后她就直在想着那首忽然给了她奇怪情绪的词。

  开始看宁毅的神情,其实还没抱有多期待,他顺手写给妻妾或是红颜知己的,看起来连自己都不怎么确定词句的好坏。当时她顺口就念了出来,只在间顿了顿,几乎念到末尾时,才下意识地放缓速度。《浣溪沙》这词牌本身就不长,短短六句四十二个字,词句又通顺,下子就念完了,但念完之后脑袋空了半晌,此后又总是在心不自觉地想起来,或是轻声念遍、唱遍,就如此刻。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千年。”

  时间很难说它好在哪里,但就是忍不住会念,事实上她也知道,这样的现象也就是“好词”两个字便可以盖之了。若论词句,景也写了,色彩缤纷的词语也用了,开始看,纷繁热闹又到位,但是到得最后句,切的感觉都压了下来,只像是个人正在与情人说几句显得隽永却又淡然的话,特别是让她想起宁毅坐在那儿写词的简单神态后,切似乎都有种轻描淡写且理所当然的感觉。(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这样的意境,是最见功力的。

  以至于她的目光转到宁毅的脸上时,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的手指,还在微微的颤动。

  这什么人啊……他当时确实是顺手写的……

  虽然在江宁时就曾见识过宁毅的功力,但她根本想不到对方竟顺手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虽说无第,她如今也不好评判周美成写给她的那首端午词与这首到底谁高谁低,事实上,两首都是绝佳之作,也确实难评高下。但周美成也是费了好长工夫才写出那首得意之作的,相对而言,宁毅摸着下巴有些无聊的顺手挥毫,确实是把她给吓到了。

  当然,她是不清楚宁毅这边的想法的。宁毅如今对诗词已经有了定的功底,但要说评判什么千古名句,还不到那个水平。他写的这首《浣溪沙》乃是苏轼写给小妾朝云的情诗,但在能够千古流传的几首《浣溪沙》,没有它的位置,若非宁毅比较喜欢苏辛之词。这首词又短,估计已经记不起来。

  他能完整记起来,还是因为周邦彦那首词描写的景物与这首有些类似。由于下意识地觉得这并非千古名句,宁毅还犹豫了下,觉得那句“佳人相见千年”是不是肉麻了点,但随后想想,反正是家里几个人,这些女孩子都好说话,是自己送的就行了。应该能够容忍它不是千古顶尖名句的这种缺点,这才写了出来。

  仿佛是两条互不干涉的并行线条,这边凉爽的厅堂里,四人面吹风面说笑,因为那词句的缘故。李师师随后下意识地将话题转向了宁毅家妻妾的状况上,宁毅便也笑着说起与妻子、与妾室的相处,以及刚刚诞下的长子的事情,事情和乐融融,说起来也让人觉得温暖有趣。而在另方面,那边的别苑当,这次会过来踏青玩乐的众人。基本上也都已经到了。

  建在河边的这处村庄,周围树木不少,风景也都不错,过来的男男女女或是携手游玩。或是径直进入别苑,这时候抵都已经在这边聚集起来。汴梁城些社的成员三三两两的聚集,几位在坛颇有名气的老者路指点谈笑,此时也进入了庄园落座。他们毕竟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口所说的关于如何做章,如何看书。这样那样的经验,对于诸多年轻人帮助是有的,老人家落座之后,不少年轻人便过来请益。

  这其,便有王府、侯府之类地方的公子、小姐。京城之,虽然说起来皇族最,但他们平素也都保持着恭敬谦逊,不能不给这些老人家面子,就算对于旁边的年轻人,也不见得是想踩就踩。毕竟谁都要个好名声。相对而言,倒是地方上的王侯比较逍遥点,就算拿着金瓜锤到街上打死了人,最后多半也没什么人敢查,官府只能将事情压下去。而这类事情若发生在京城,通常就会受到来自皇宫里的训斥。

  而除却这些人,此次或是结伴同游,过来凑热闹的青楼女子多半也已经抵达,姬晚晴这次是陪同于少元过来的,但与许多人都是熟识,行礼打招呼,另外也还有名气或或小的青楼姑娘,她们是与人作伴而来,但也有着助兴或是令场面热闹起来的责任,例如弹弹琴唱唱曲,偶尔在众人的要求下表演下比较高雅点的才艺,这才有踏青的气氛。

  明天才会是真正正式的聚会日子,今天气氛则随意得多。聚会的场地此时布置在别苑临河的面,是有着顶棚遮盖的宽长廊,看来便是在陆上的长长的亭子,河风吹来极是凉爽,几名老者与身份尊贵者在长廊最里面的座椅间落座了,欣赏风景的同时,也给周围的年轻人们随意说着些逸闻趣事,又或者些科举考试、官场进阶的知识,他们是当做笑话说的,非常和气,周围姬晚晴等女子适当地插嘴活跃下气氛。

  偶尔些人也会被点名,例如如今风头最劲的于少元,又或是汴梁原本就有名气的年轻士方扬、左锡良等人,这类被拿出来说他们章还有怎样缺点的人,其实也是最受重视的,偶尔也会让人作写诗词,或是某某人灵感上来,写出首,找人点评。这边地方颇,并不拥挤,若时对这些没兴趣,自然也有些人在周围观赏景色,携伴走动,又或是商量着划船去河上游玩。

  事实上,只在此时,真正知道这次诗会为何而来的人终究是不多的,不久之后,这边聚会进行得热烈,甚至有好些出色诗词出现时,人群才渐渐传开了李师师便在隔壁的消息……

  ***************

  时间渐近午,这边已经开始准备饭食,那边又有人来借了些东西。今天李师师过来,自然又不少人跟着来了这边,但不久之后,厨子也被借走了个。随后,又有人送来拜帖,提出了邀约。

  这份拒绝之后,又有拜帖送来,如此重复到第四次上,丫鬟进来跟她说了些什么,师师皱起了眉头:“唐月?符秋霜?她们也过来了……想干什么……”矾楼之,李师师与这两人算不得和睦,但要说跟人密谋在这样的环境下拆自己的台。想想又有些不太可能,多半也是适逢其会。但事情发展到这里,她也知道自己没法直推了。

  她今天是不想跟人打擂的,有些无奈地向宁毅等三人告罪番,将事情合盘托出:“若是有兴趣,家呆会倒也不妨去看看……立恒觉得呢?”

  “算了。”对于,宁毅倒是首先做出了拒绝,诗会什么的,多半要写诗作词。他不是没存货,但这些是要在将来用在竹记上,给开店造势的,用首少首,他现在吝啬得很。于和与陈思丰其实也不想第时间随着师师过去。但见宁毅拒绝得这么干脆,又不免觉得他有点怯场,太没气魄,什么第才子之事,多半有水分。

  “其实未必躲得过去,不过小妹先去探探情况,待会回来再说。到时候过去看看应该也蛮有趣的。”

  毕竟是这个场合里的人,终究身不由己。与三人告别之后,离开房间,她吸了口气。恢复了那个端庄方又真诚高雅的李师师模样,见了唐月与符秋霜,与她们道过去。

  诗会只是诗会,没有多少新意可言。气氛的轻松还是紧张对她这个级别的女子来说没什么区别,姬晚晴虽然在场。她也只是随意地与对方打了招呼,笑着称了声“姐姐”——姬晚晴她半岁——随后两人在同张小桌前坐下,笑着交谈,或是听着众人说话,应付几句。不久之后,她倒真是疑惑起来。

  姬晚晴她们,到底要干嘛,难道真的是场简单的诗会?

  **************

  师师姑娘那浅灰色的疑惑当,与会众人,却是各有不同的感受。

  眼下的场面,毕竟是相当热闹的,特别是李师师过来之后,家基本都已经往这边过来,长廊两侧此时摆放了许多蒲团和小几,两到三人联坐,也有人随意站着,但不少人都在说话,力求在两名花魁面前表现二。

  作为汴梁城花魁之二,姬晚晴的性子温柔和气,看起来是那种标准的贤妻良母类型,体态高挑修长,慵懒之态最是引人,但若是仔细去接触,会发现那温柔的背后,也有着如女王般的气;而李师师清雅知性,体态纤秀,样貌带着股清净的灵性,仿佛什么事情都能看得透彻,而与她相处之人,往往也会感受到难言的清澈与安宁,仿佛自己也有着足以看清许多事情的智慧。此时众人问起她有关明日端午节要表演的节目,师师笑着举起手指,道:“这个……当然要保密啦,不过,间有段是这样……当当当当滴滴当……”

  她手指点啊点啊的清唱,旁边的人便嚷起来:“听出来了听出来了……”

  “忆秦娥……”

  “哪里是,青玉案青玉案……”

  “齐天乐!”

  “肯定是齐天乐……”

  众人吵吵嚷嚷,气氛热烈,有人甚至跟着调子哼了另首《齐天乐》的词句出来。师师坐在那儿笑得灿烂,随后将话题转到姬晚晴那边,让姬晚晴也透露些明天的表演。如此来二去,也有人将方才众人所做诗词传过去,师师轻声哼唱,隽社名被称为“墨公”的老者出声道:“少元方才那首词是极好的,师师姑娘不妨看看。”

  那词作传过去,师师照着清唱出来,面唱,面用惊奇与佩服的目光望向了对面,姬晚晴便也在旁边和着拍子,唱完之后,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于少元,随后笑着向姬晚晴道:“恭喜姐姐了……找到了如意郎君。”

  于少元坐在对面笑而不语,心倒是觉得,刚才他感受到了这师师姑娘心因他的诗词而产生的悸动,片刻之后,再度着墨书写起另首词来。

  不久之后,家丁奉上煮好的冷饮,落座当,几名老者互相谈笑,他们在汴梁城都颇有名气,弟子众多,如隽社的墨公、薛公远等人,这时候议论着刚刚入社的于少元会有着怎样的前程,其余几人倒也在说着众人当出色者的前途,将来可能走上怎样的仕途,并且也在议论着不久之后可以由他们保举哪几人入国子监之类的地方学习,议论、品评。又或是自己作出诗词来,对于这样的聚会,他们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些四五十岁上的老者,其实说起来仕途都未必算顺利,但多少都当过官,自觉难再有提升或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罢官后,教人或是做学问提高着自己的地位,如今也算是人人尊敬,他们也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和权力。例如每年可以联名向朝廷或是这样那样的官员推荐人才。对于此时的状态,倒也是相当满意了。

  而在另边,有小拨年轻的男女,些窃窃私语倒正在进行着。

  “喂,是不是差不多了……”

  “那边直监视着。人倒是还没走。确实差不多了……”

  “要不要这样做啊……”

  “到时候这李师师会不会也下不来台……”

  “现在了说这个,你们不是来看热闹的吗,到边看戏去!”

  “说不定人家有真才实学呢……”

  “早查过了,年多都没有诗词出来过了,入赘的!唐群,我知道你对佩郡有兴趣,叫家里去提亲啊。干嘛跟着我们过来看……”

  “我就想看看她师父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厉害……”

  “告诉你,就算有真才实学,当场又能做出什么来,比不上他的《青玉案》我就指他江郎才尽了。那样的首词。就算真是他作的,要多久才能写出来……而且诗词考过以后再考其它的嘛……”

  “我赌他是骗子,沽名钓誉……”

  “就算不是,这样群人考过他以后。他面子也丢尽了……杀四方那是话本小说里的事,告诉你。个人被群人看着,天生就弱势!”

  “我也赌骗子……”

  “骗子,乡下地方弄了点名声,到京城招摇来了……”

  “我是来看戏的……你们这样,佩郡知道了以后怕是要哭很久……”

  这边的人群有男有女,除了核心的几人,其实多数还是过来凑趣看热闹,当然,若是真能让个骗子下不来台,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也正期待着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看乡下地方的土包子出丑真是太爽了。

  于是片刻之后,旁崇王府的郡周晴便笑着开了口:“师师姑娘,今天这么高兴,若是冷落了你那边的几位朋友,未免不好。听说是师师姑娘的儿时旧识,如此说来,也就是家的朋友,不妨叫他们过来,与伙儿同坐坐如何?”

  她的身份地位,旁人虽然不见得害怕,却也无法忽视,这话说完,前方的墨公也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样来,师师倒也不用急着离开。今日之会,有师师与晚晴两位在,他日旁人说起,也能更添声色。”

  师师心还在想着姬晚晴她们想干嘛,但对这事,却并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这便过去说说,让几位兄长过来。只是下午师师仍有练习,怕是要早些离开。诸位莫要怪罪才好。”

  虽然也曾猜想过对方会对身边的几人下手,但这时候她已经先给于和、陈思丰等人定性,这是儿时玩伴,对方是不好逼着他们吟诗作赋或者以此嘲笑奚落的。至于宁毅,她此时心还在转着那《浣溪沙》,根本就必要去想这件事。于和与陈思丰两人她或者会担心下,但宁哥……她很难把这份忧虑放上去,因此也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不久之后,师师回到那边别苑当,宁毅等人也概知道这时候不好再推,过去看看也是无妨,便道过来。这时候,诗会的人群正在传看着于少元的第二首词,甚至有人低声说起了惊才绝艳这样的话,依稀能听见“谁挽汨罗千丈雪,洗些魂离别。赢得儿童,红丝缠臂,佳话年年说……”之类的句子,得人赞叹不已,看起来他的这第二首词,真是的出了风头。

  虽然也得到了不少的注视,但这时候诗会的伙儿都还在品评着那些诗词,只周围几人与他们拱了拱手,这也算是溶入诗会的最好时候了。在师师的引导下,宁毅找了座位在旁边坐下了,然后,开始抬头感受这周围的热闹。

[ 本帖最后由 阿成 于 2013-9-4 21: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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