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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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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此仇不报枉为人

  折文芯来的目的正是如此,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种谔答应的很爽快。

  这件事对他们种家而言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是在为其证明清白和挽回声誉,以及为种咏的安全而奔走。

  当然了,种谔也是有所顾忌的。

  种家和折家都是带兵的,都是驻守一方的大将,即便是蒙受冤屈,如果反应太过强烈,朝廷势必会有所猜忌的。些许小事便这般反应,如果问题再严重点,岂非要造反?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帝对于带兵的大将都有猜忌,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足为奇。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慎重,不能适得其反。

  种谔并不知道折文芯是翘家出来的,还以为是折克行特意安排的。一个女子出面,相对来说反应不是那么强烈,不会引起朝廷太过强烈的猜忌。种家自然也该这么做,种师道作为小辈,出面无疑是最合适的,何况种师道还是目击证人。

  当然了,短暂的接触之后,看人经验丰富的种谔将军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似乎折姑娘的动机并不那么纯粹,似乎并非完全是折家,这其中似乎还有儿女私情的成分!

  这就不奇怪了!否则堂堂大理寺少卿,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林昭何以要冒险帮助折家呢?困扰许多的问题终究解开了,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若非李复圭这个卑鄙小人从中作梗,说不定还是一桩佳话呢!

  不管怎么样,林昭和种咏都是要救了,李复圭这边也是要复仇的,只是不知道能否顺顺利利。种家和折家,现在是同仇敌忾!

  送走了种师道和折文芯,种谔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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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洛阳到汴京没有多少路程,钦犯林昭一路从庆州而来,总算是回到了汴京城。

  再次回到汴京,林昭感慨万千,临走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这般摸样。

  此时的感慨更胜于在渭水河畔,也许这就是人生的起起伏伏吧!回到汴京,也就真的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在囚车里这么多ri子,林昭是越发的有些担心了。

  他并不知道,囚车之外的世界里,有很多的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为了营救他正在积极奔走。

  而他本人却毫无办法,根本无所作为。

  开始的时候,种师道无疑是他的希望,韩绛的出现,以及咸阳古渡那些神秘出现的救命恩人。让林昭很是温暖,仿佛看到了曙光。

  可是过了洛阳之后,林昭不禁在深思熟路,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做什么?许久以来,自己根本毫无作为,更确切地说是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慢慢的,有种孤独无助袭上心来,尤其是到了汴京之后越发的浓重了。自己到底只是个小人物,如同飘零的浮萍一般,不经意间便被李复圭构陷入狱。没有权力,在这个时代当真难以生存下去,林昭对于权力的渴望几乎到了顶点。

  不过回到汴京,总比在庆州好一些。

  李复圭一手遮天的地方,林昭当真觉得,生命朝不保夕。路途中,他们或许会敢有所异动,做些小动作。但是到了汴京,天子脚下,官家和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即便是有人有想法,也必须要收手。

  而且,到了汴京之后,便有了向皇帝赵顼解释的机会。林昭不相信,赵顼会轻易相信了李复圭蹩脚的构陷。

  可是反过来一想,林昭又有些担忧!

  这件事可不是这么单纯,这些ri子从韩绛和苏岸口中,林昭已经有意无意得到一笑信息。李复圭身后有王安石的力挺,而且王相公还把话说的很满。很是不巧,因为自己反对青苗法,刚刚开罪了王相公。

  想想王安石那执拗著称的脾气,林昭就有些害怕。王安石可是宰辅大臣 ,他的意见无疑是很有影响力的,即便他不主动出面,估计也有许多人偏向。如此一来,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最为主要的是,王安石能够影响到皇帝赵顼。虽说之前,即便是反对青苗法,赵顼也依旧重用自己出使河湟吐蕃。可说是重用,焉知不是一种发配或者利用?指望皇帝与谁真心相待,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生命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当真难受!

  林昭不免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知道这几年有过交情的朋友会不会帮自己说话?林昭想了想,轻轻摇头。如此棘手的事情,有谁愿意轻易蹚浑水呢?

  想多了,想多了!

  走到汴京城下,林昭又想起了家人。舅舅还在江宁,但是沐思虹在汴京,孟若颖和顾月伦大概也已经到汴京了吧!

  她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会是什么反应呢?林昭当真有些担心。尤其是万一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大家子人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林昭就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有信心,希望是有的,要努力坚持活下去才是。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昭坐在囚车里被拉进了城门!

  可林昭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大场面。

  城门口的大街上几乎是万人空巷,但绝对不是夹道欢迎,而是无数人凶狠的眼神,以及咒骂与斥责。随即什么鸡蛋,菜叶子,乱七八糟的杂物便凌空而来。

  林昭万万没想到,影视剧的情况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数的杂物飞过来的时候,还有不绝于耳的叫骂声。

  什么通敌叛国,可恶可耻,什么卑鄙下流,有负君恩之类的,文明的指责,下流的辱骂全都用了过来。

  什么情况?

  押送的士兵们见此情景都大为惊讶,同时也不免被殃及。街道边先是许多的学生士子,以及汴京市民,似乎很热血,很爱国,反应更是激烈。

  他们不能忍受一个通敌叛国的重犯,竟然全都涌上街头指责叫骂,甚至大有冲上来拳打脚踢的意思。若非苏岸命令禁军将士护卫周全,怕是林昭的人身安全当真会受到威胁。

  屈辱,屈辱!

  不断有菜叶、鸡蛋、杂物落在囚车上,甚至直接砸在身上,但林昭浑然不觉,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根本就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被人冤枉,关在囚车里已经相当屈辱了,但那都可以忍受。但是眼下这种状态,让人如何忍受?简直是对人格,对尊严的一种践踏!

  这绝对是林昭重生以来最为屈辱,最为灰暗的时刻!

  这个时候该是什么反应?抓狂?抑或者是疯癫,抑或者是嚎啕大哭?林昭都没有!

  他只是这么默默地忍着,承受着!

  原以为心智已经磨练的相当坚硬了,但是这一刻,林昭觉得还差的很远,很远!

  卧薪尝胆,此刻的林昭何尝不是!他不断告诉自己,需要冷静,今ri只要撑过去,自己将会有一颗足够坚硬的心。

  耻辱不要紧,重要的是知耻而后勇!

  耻辱不可怕,需要记在心里,此仇不报非君子。

  如此场面,如此屈辱遭遇,并没有让林昭失去理智。囚车上,他在看,他在想!

  这桩案件,影响真的就这么大吗?汴京城里都人尽皆知,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吗?

  按照正常情况,消息的扩散,不可能这么快,也不可能激发这么多人的愤怒。

  何况今ri才是自己初回汴京,怎地会有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而且还准备如此充分,场面如此之大。这完全不像是自发的同仇敌忾的声讨,更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组织的。

  林昭注意到,当先的不少都是太学的书生。这都是些少年郎,不谙世事,容易热血上头,而且没有什么经验,很容易就被一些所谓的忠君爱国糊弄,继而被煽动。

  或许确实有学生不明真相仇恨自己,但毕竟是至少,必定是有人刻意鼓动之后,引发了如此行为的声讨。

  如果只是热血书生也能理解,可是这些汴京市民都让人很费解了,他们也这般嫉恶如仇,忠君爱国?

  或许有这个想法,但是行为应该不至于如此激烈。林昭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些人很好起到了带头和鼓动作用。继而因为场面的渲染作用,呼喊声就越来越大。场面也就越发的混乱了,对于林昭的斥责与辱骂也就更加严重了。

  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是有人蓄意安排的这样的局面。有意的煽动书生和百姓,加上现场的鼓动和渲染,目的就是针对林昭。

  将其渲染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且通过口碑传播,明ri整个汴京都会知晓。民间传言,向来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林昭的事情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明天,将会是满城人尽皆知。

  而且知道的绝对不会是好事,林昭的罪名将会不断放大,然后三人成虎,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有些人等不及了,要做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

  林昭坐在囚车里暗暗咬牙,只要能走出去,必定要揪出这个人来,将今ri的屈辱十倍的报复。

  林昭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不,应该是——此仇不报枉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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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章 杀人不见血

  到底是何人所为?

  铁面宗主也很想知道答案!

  站在街边的一处高楼上,看着楼下街道上混乱的情况,以及那不断遭受攻击的囚车里的人。阅读 ..铁面宗主拳头紧握,啪啪作响,浑身都在颤抖,眼神之中几yu喷火。

  囚车之中那遭受屈辱攻击的便是公子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公子,本来二十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却不想竟然是这般情况?

  公子本来该是天潢贵胄,大宋朝最尊贵的人,可是此刻却遭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铁面宗主几乎忍不住,心中怒火滔天。

  如果有人暗杀,他们可以出面营救保护。可是如此情况,他们不能做什么,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公子遭受屈辱,然后心在滴血。

  上苍竟是如此不公!

  铁面宗主很清楚,一定是有人蓄意安排,如此局面不可能是自发的。

  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卑鄙无耻,胆大包天?当真是可恶,居心叵测啊!

  “去,立即追查,动用一切力量,一定要给我找出来,今ri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捣鬼?”铁面宗主算是愤怒到了极点,敢对仁宗皇帝唯一的子嗣无礼,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找到此人,一定会百倍的报复!

  同时,铁面宗主也有种深深的危机感!

  如此情况,说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这才只是开始,除此之外,是否还会对公子有其他不利呢?

  还有就是公子的心态!

  如此屈辱的情况下,他能支撑下来吗?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考验人心理素质的境况。

  如果他撑不住,那么说不定会有危险!

  如果他撑过去了,说明他有一个足够的坚毅的心,则大事可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首先要保护公子的xing命无忧!

  铁面宗主沉声问道:“一切可都打点妥当了?”

  “宗主放心,半个月前就已经在做了,绝对稳妥!”

  “好,务必尽一切可能保护公子周全!”铁面宗主冷冷道:“如果有丝毫闪失,所有人都去地下向先帝谢罪吧!”

  “是!”

  “还有,告诉蒋雷霆,让他抓紧,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前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眨一下眼睛,但是此刻,铁面宗主却十分紧张。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各方面的准备也不是那么充足,营救的步伐已经有些慢了,而且对方的速度完全比想象的要快。

  情况当真有些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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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座楼上,王雱与吕惠卿也临窗而立,看着楼下的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么样?元泽可还满意?”吕惠卿的笑容很冷,也狰狞,也很得意!

  王雱笑道:“不错,不错,吉甫兄果然有一手啊!”

  “如此情况下,是个人都没脸再活下去!”吕惠卿依旧是一副扭曲的笑容。

  王雱却摇头道:“可是有些人脸皮很厚,说不定依旧会厚颜无耻地活下去!”

  “这个好办啊,帮他一把就是了!”吕惠卿眼神一动,嘴角的笑容里多了一丝yin冷。

  “还有,明ri就会满城皆知,不管是三法司,还有宰相学士,甚至是官家,做什么事情,也都得顾及民意不是?”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笑得很得意,也很jiān诈!

  今ri如此大的场面,自然是出自于王雱和吕惠卿。

  刺杀他们想过了,李复圭和西夏人联手的咸阳古渡刺杀已经失败了。越是靠近汴京,如此作为越是引人猜疑。

  因此,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再有什么小动作,不仅没用,而且还会适得其反。但是不代表没有其他办法,比如制造舆论压力。

  今ri他们只是鼓动了一些学生,和一些市民,继而引发了围观效应。

  目的十分明显,首先便是让林昭尝到屈辱的滋味。这一点上,王雱的yu望或许没那么强,但是吕惠卿却是乐此不疲,十分在意和享受。

  弟弟死在了林昭手上,此仇不报非君子!怎么报仇,只是杀了他吗?

  也许以前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吕惠卿改变了主意!

  让一个人死亡,太便宜了,应该让他感受到屈辱,痛苦,那才算是报仇,也能得到满足。时间长了,吕惠卿的心理已经慢慢有些扭曲了,甚至有些变态了。

  但是身边的王雱却没有发现这一点,更不会想到,吕惠卿这种变态的思维,时间长了会发生转向,逐渐转向身边的一些人。

  近墨者黑,有时候近墨者还很危险!

  第二个目的就是制造舆论压力,林昭现在只是嫌疑犯,案件根本没有落实。只是引起了一些风吹草动而已,虽说目前优势尽数在自己这边,林昭处在一个很不利的位置。

  但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为了以防万一,早作准备绝对没错。

  他们想到一个很间接,却很实用的办法!有道是三人成虎,谣言说得多便会成真。

  汴京的一些百姓,尤其是读书的书生,可都是热血爱国的。古代又讲究忠君爱国,这种叛国行为是很为人所不齿和声讨。

  他们充分利用了这种心态和习惯,命人在城中各处的茶楼酒肆传播散播谣言。随后这些谣言又以几何倍的速度继续传播,知道的人会越来多。

  既然你他们还特意煽动了许多人,在城门口搞了一出嫉恶如仇的好戏。

  如此大的局面,明ri必定会满城皆知,林昭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到时候汴京百姓只要谈到林昭,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个卖主求荣,通敌叛国的卑鄙之徒。

  这种形式下,官员们的不管心里怎么认为,多少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无论是什么人主持审理此案,心态已经有些些许偏颇,还得顾及民意。即便是宰相,甚至皇帝,都会有所顾虑。尤其是那种无形之中的影响,效果更好!

  用舆论去压迫人,杀人不见血,这把软刀子当真是好用!

  当然了,王雱和吕惠卿的目的如何只是这么一点呢?

  他们也是想要借此制造一个理由,一个畏罪自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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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情况,最为惊恐的无疑是沐思虹。

  她虽然一直盼望着夫郎尽快归来,却并不知道归期。

  但是今ri,她想不知道都难!

  汴京城里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疯狂,林昭已经被说的愈发的不堪。越来越多的人出来闹事,江南居已经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暂时处于停业关门状态,他们只得另行寻了一处宅院居住。

  今ri,于玄上街打听消息,得知林昭今ri回来。

  沐思虹得知之后,哪里还忍得住,早早就赶去了城门口,等待夫郎归来。

  她等到了,可是见面还不如不见!

  远远看见夫郎被关在囚车之中,沐思虹几乎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几乎失声痛哭。为何是如此模样?也不知林昭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心里宛如刀绞,心痛不已。

  接下来的场面,更是如同梦魇一样,无数的人朝着夫郎扔东西,各种谩骂不绝于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沐思虹一遍一遍问自己,整个人的jing神状态几乎要崩溃了。她想要冲上去阻止那些扔东西的人,可是那么多人的她又能阻止谁呢?还会将她自己也陷进去。若非玉童及时拉住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沐思虹很孤独无助地站在路边,看着囚车里的夫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想要呼喊,让夫郎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即便她喊破了喉咙,依旧淹没在了人声鼎沸的咒骂中。

  看着囚车中一动不得的林昭,,沐思虹纠结到了极点,夫郎他还好吗?急怒攻心,忧心忡忡,无比悲伤的情况下,沐思虹哪里还支持的住,脚下一软,便晕倒了。

  玉童急忙上前将其扶住,送回家中!

  回去的时候,孟若颖和顾月伦已经到了。

  悠悠醒转的沐思虹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孟若颖怀里,三个女子相拥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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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若讷今ri也在城门口,暂时还无法见到小妹,听闻林昭回汴京的消息,便赶到了城门口。

  不想去看到了如此情况,场面当真有些惨烈。

  柴若讷乃是柴氏皇族后裔,有那样冰雪聪明的妹妹,自己的智谋岂能差了?只是因为身份敏感,故而平ri里表现的比较低调罢了!

  今ri这种场面,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发现一些端倪。不正常,这其中必然是有猫腻的,看来这案子着实有隐情啊!

  熙宁元年,林昭破获辽使被杀案,帮他伯父柴啸解围。腊八节,为了相救妹妹柴敏言,不惜拳打亲王。

  可以说林昭对他们柴家是有恩的!

  最为重要的是,妹妹柴敏言对林昭很是中意。沐思虹已经找过他了,他有过犹豫是否该告诉妹妹。

  现在看来,完全不管的话着实有些太不仗义了,有些事情不能袖手旁观。柴若讷很想为宫中的妹妹传讯,可想要办到却不那么容易!

  不过关键时刻,还是有人愿意“乐于助人”的,柴若讷无计可施的时候,已经有人帮忙将消息传到了柴敏言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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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章 幸灾乐祸

  赵颢,宋英宗与皇后高滔滔次子,神宗赵顼的胞弟。

  之前被封为岐王,如今改封为雍王。

  汴京城里有他的雍王府,可赵颢却经常爱往宫里跑。

  没办法,谁让太后高滔滔喜欢他呢!当初年满十六岁,依旧让他留在皇宫之中居住。

  直到发生了林昭拳打赵颢的事件,御史章辟光上疏谈及此事。皇帝赵顼更是因此猜忌弟弟,高滔滔为了次子的安全,以及两个儿子之间的手足之情,忍痛让次子搬出皇宫,另建府邸。

  不过溺爱已经成为习惯,最初的时候赵颢进宫的时间还比较少。可是时间长了,赵颢入宫请安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赵顼即便不甚满意,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否则惹得母后不快,还落下一个兄不友弟不恭的闲话,有损清誉,故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今ri雍王赵颢又进宫了,一路上笑吟吟的,很是开心。

  原因无它,进宫之前他刚刚看了一处好戏。

  林昭进城的场景他也看到了,在府中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怎么当回事,可是去了以后,赵颢才知道场面有多“热烈”。

  他与林昭之间的仇恨,结缘于三年前腊八节的那一拳。

  堂堂天潢贵胄的亲王,太后次子的赵颢就这样被打了,可以说是从出生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被打。

  赵颢如何能不恼怒,不生气!更让他丢面子的是此事的后续处理。

  林昭没有得到严惩,这让赵颢大丢面子。尤其是一帮王孙贵公子的圈子里,此事更是成为笑柄。这也就罢了,因为此事他还被哥哥赶去了皇宫,地位也大不如前。

  如此情况下,赵颢记恨林昭是必然的。

  他们的仇恨没有随着时间变化而逐渐淡漠,或者逐渐化解,反而旧恨未了,又添新仇。

  赵颢无意间见过柴敏言之后,便一见钟情。

  可是柴敏言却对他不假辞sè,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原以为是美人清高,不想最后才知晓,美人是芳心另有所属。

  如果是其他人,赵颢也就认了,可偏生这个人就是林昭。

  赵颢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厢情愿的他便认定了是林昭横刀夺爱,彼此之间的积怨更深了。

  他想要报仇,可根本没有机会。虽说是天潢贵胄的亲王,地位很崇高,可实际上没有多少权力。

  无情最是帝王家,自古以来,皇帝便忌惮兄弟宗亲,宋朝更是如此。自从太宗皇帝兄终弟及,夺了大房的皇位之后,大宋朝历任皇帝对于兄弟和皇室宗亲都多有防备,通常都不会担任具体职务。即便是加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衔,也大多是荣誉xing的称号。

  尤其是去岁,余杭郡王赵宗咏的贩卖私盐,以及赵世琚谋反之后,皇帝赵顼有意打压皇室宗亲。故而宗室的权力进一步被压缩,根本不可能染指实权,给他们觊觎皇位的机会。

  所以,赵颢的复仇之路遥遥无期。

  故而最大的乐趣只能是幸灾乐祸,听闻林昭在西北有通敌叛国罪名之后,赵颢很高兴,心想着这下林昭应该是死定 了。

  今ri这种场面更是jing彩,对林昭而言是莫大的屈辱,对赵颢而言则是大快人心。

  这厮幸灾乐祸一番,便去皇宫了。

  不想进了母后高滔滔的宝慈宫,却见到皇帝大哥赵顼在这里。

  赵颢脸上的表情慢慢有些不自然了,笑容也渐渐凝固了,他现在有点害怕见到大哥,被猜忌的ri子不太好过。

  “见过娘娘,见过皇兄!”

  “仲明来了啊!”高滔滔笑的很慈祥,平ri里很难得有机会同时见到两个儿子。

  “二哥来了,朕有些ri子没见到你了!”赵顼轻轻一笑,对弟弟还是相当客气的。(宋朝称谓,兄弟之间不论长幼皆以哥相称)

  赵顼是这么说的,可赵颢心里不免有些发憷。都说天子心思难测,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赵颢当真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反话。

  “皇兄平ri政务繁忙,ri理万机,不像臣弟这么悠闲!”赵颢虽说有些纨绔作风,却也不傻。他明确地告诉皇帝大哥,我平ri里寄情玩乐,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

  赵顼轻轻点头,对此还算满意,只要弟弟不威胁到他的皇位,彼此之间维持一个良好关系是应该的。手足和睦,兄友弟恭,如此方为一桩美谈!

  “对了,适才见二哥面带笑容,可是遇到什么高兴事?”赵顼随口问了一句。

  太后高滔滔也笑道:“是啊,说出来让我们也乐呵乐呵,我们可没机会出宫与民同乐!”

  赵颢迟疑道:“是,今ri在西城门口见到一桩奇事,故而……怕是有些不太好,还是不说了吧!”

  事情略微有些敏感,如果赵顼不在,赵颢绝对乐意讲给母亲听,可是眼下……难免有些犹豫。

  “二哥但说无妨!”赵顼看似让赵颢随意,同时也有另外的含义,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背着我才能说?

  帝王猜忌无处不在,高滔滔很是无奈,赵颢难免紧张,只得照实道:“据说是大理寺少卿林昭通敌叛国,今ri被押送回汴京。许多书生和百姓听闻之后,很是不愤,在西门口予以指责和声讨,人比较多,场面比较热烈!”

  果然,说完之后,赵顼的脸sè便有些不自然了。

  林昭回来了,已经遭到了声讨!一转念,他便明白了弟弟为何如此开心,这家伙必然是幸灾乐祸。赵颢与林昭之间的恩怨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高滔滔头也不抬,有意无意道:“林昭,很耳熟的名字啊!”

  “娘娘有所不知,这个林昭还厉害着呢!破奇案,出使辽国……而今又出使吐蕃……”一旁的宝安公主,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立即将林昭的光辉事迹讲了一遍。难得的是,她一个深宫里的公主,对一个臣子竟然了解的如此清楚。

  高滔滔听完之后,沉吟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皇儿也很重用此人啊,怎地就通敌叛国了呢?”

  一番疑问之后,又忍不住道:“皇儿啊,识人不明乃为君大忌,切记啊!”

  身为太后,教导几句皇帝也是应该的,赵顼不敢不听,只得点头称是。

  真正让他烦恼的事情,是此事该如何处置?

  林昭到底有没有罪?如果有罪,那自然是好办。背叛自己的人,自然不会让他有好下场。关键是无罪该如何处置,这才是最让人为难的地方。

  一边是当作心腹培养的林昭,一边是大将李复圭,以及离不开的左右手王安石,当真是难以抉择啊!

  提及此事,赵顼已经无心再待下去了,便告辞回了垂拱殿。

  高滔滔也不好多留赵颢,嘱咐了让其前往庆寿宫为太皇太后请安。

  赵颢临走时间,不忘了催促高滔滔:“娘娘,上次说过的事情……”

  “好了,改ri去找你大娘娘说说!”关于王妃的人选,高滔滔本来不赞成柴敏言的。可赵颢一再坚持,使得她不得不让步。不过在此之前,她决定先征求太皇太后曹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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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英宗虽然不是太皇太后曹氏的亲生子,但由于隔代亲的缘故,曹氏对于赵顼和赵颢兄弟还是比较喜爱的。

  故而赵颢进宫之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向曹氏请安。

  在庆寿宫门前,赵颢又遇到了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和柴敏言。

  赵福康的病情已经基本大好了,苗太妃生恐女儿再有什么反复,特意让柴敏言在宫中多留一段时间。等赵福康完全痊愈再离开,柴敏言不好违拗,已经一两个月不曾回家了。当然了,也没有步出皇宫,对外面的一切消息都不知晓。

  “见过姑姑!”赵颢依着礼节向赵福康见礼,以前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柴敏言,今ri却根本不多看一眼。

  赵福康还以为他转了xing子,不免有些奇怪,笑道:“仲明啊,不必多礼!”

  “姑姑气sè不错啊,身子可大好了?”赵颢礼节xing地慰问。

  赵福康点头道:“多亏了敏言,如今已经完全大好了!”

  “恭喜姑姑!”

  “对了,看你满面chun风,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赵福康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赵颢笑着点点头。

  “什么好事?可是你母后为你物sè到了王妃人选?”赵福康随口开了个玩笑,之前赵颢喜欢柴敏言,可柴敏言芳心另有所属,她难免为难,故而随口打听。要是能两全其美,自然是最好不过。

  赵颢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也快了……倒是有另外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何事啊?”赵福康并未注意到侄子笑容里的狡黠。

  “姑姑,还是不说的好,怕是有些人不喜欢听!”这一次,赵颢说话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一眼柴敏言。

  柴敏言不由心中一动,赵福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疑虑。

  赵颢见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理寺少卿林昭通敌叛国,勾结西夏,今ri被押送回汴京,百姓愤而声讨……”

  “啊?”柴敏言听到之后,一声惊呼,当即花容失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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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身陷囹圄

  林昭出事下狱了?通敌叛国?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柴敏言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待在皇宫之中,对外界的情况并不了解。.与此同时,她也一直默默思念着林昭。

  最近一段时间,柴敏言还有些着急,按理说林昭差不多已经回来了。可是她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她还想着赶快找时间回家让大兄打探消息,或者直接去江南居拜会沐思虹,兴许也能见上他一面。

  可是万万没想到,骤然得到消息,竟然是这样!

  通敌叛国?!

  柴敏言是不相信的,林昭平曰里的表现足矣说明许多问题,那个为国为民敢于仗义执言的林昭会通敌叛国?林昭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印象。

  再加上赵颢的表情和语气,柴敏言心中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赵福康也很是震惊,她对林昭印象颇深。首先是林昭在金明池边救了她,再者便是柴敏言的心思!

  之前赵福康为什么要为赵颢关于王妃的人选,原因正在于此。赵颢喜欢柴敏言,她是知道的,按理说她这个做姑姑的应该尽可能成全侄子,可她也很顾念柴敏言的感受和选择。

  如今柴敏言与她感情颇深,已经不简单是个医女,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情同姐妹。故而即便是侄子对柴敏言格外有意,奈何人家柴敏言早有心有所属,她也不好逼迫分毫。

  柴敏言聪慧美丽,林昭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倒是一对绝好的少年璧人。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还对梁怀吉深情不忘,在某种程度上将一些感情寄托在了这对少年人身上。

  林昭本来也是她很看好的少年,怎么就突然通敌叛国,锒铛入狱了呢?

  想到这里,赵福康脑海之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林昭的面孔来。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次漫上心头,总觉得林昭的面容是那么的熟悉,还有种无以名状的亲切感。可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呢?为什么呢?赵福康觉得,答案已经接近了,只差了最好那么一丁点……

  那边赵颢已经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今曰完全就是炫耀,总算是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的满足感。

  同时他也是想以此断了柴敏言的念想,林昭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我堂堂亲王,比不上他一个阶下囚吗?赵颢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幸灾乐祸的背影。

  可柴敏言是谁?不只是汴京第一美人,更是一位足智多谋,情深意重的好女子。

  此刻,柴敏言这边有些凌乱了,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着实很大,同时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担忧。

  赵颢只是简短说了几句,饶是如此,就已经很吓人了。要是当真如此,林昭只怕是凶多吉少,让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当然了,当务之急是首先要确定事情真相。兴许赵颢是故意诬蔑,欺骗人的,或者大题小做,此时此刻,柴敏言只能这样侥幸地认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福康自然不好阻拦,当即就让柴敏言出宫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柴敏言的最后一丝侥幸完全被打碎了。

  柴若讷本来还有一丝庆幸,本来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要送消息给小妹,最终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小妹竟然已经听说了。可是看着小妹那担忧着急的表情,柴若讷突然又很是不忍。这一刻他当真有些不忍,不知道小妹得知此事到底是好是坏!

  “大兄,如此说来,林公子果然身陷囹圄?”柴敏言的心智比一般女子要强许多,此刻她能够完全冷静下来,出声询问事情的关键。

  “是的,今曰已经回到汴京了,进城的时候有些不愉快,场面有些惨烈。”既然柴敏言已经都知道了,柴若讷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相告。只是惨烈情景这些全都一语带过,今曰要是小妹在场,是绝对忍受不住的。

  对此,柴敏言已经知晓,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只是默默地听着,只是俏丽的容颜此刻冷若冰霜,眼神之中更是写满了担忧与不忍。

  “事情的详细经过到底如何?还有,此案如今到底发展到了如何程度?”柴敏言现在更想要了解的是整个过程。一来是验证林昭的品质,不至于所托非人。二来,唯有了解清楚了事情,才能想办法营救。

  柴若讷只得将自己所知的内容一一道来,同时忍不住轻叹,看样子妹子当真是情根深种了。对林昭的关怀与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忍不住还有些小嫉妒!

  柴敏言听完之后问道:“也就是说,朝廷还要另行审判对吗?”

  “是啊,但目前的情况对林东阳很不利。”柴若讷道:“实话实话吧,前曰的时候沐夫人便来找过你!”

  “找我?”柴敏言还略微有些惊讶。

  柴若讷点头道:“不错,找你!一来是想让你帮忙出谋划策;不过嘛,更重要的目的,则是必要的时候,通过你向太皇太后求情。”

  慌乱之间,柴敏言竟然忘记了这一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莫大的优势。

  万不得已的时候,倒是当真可以去向太皇太后求情,但是现在似乎还没到那个地步。太皇太后身份何等尊贵,平曰里也不怎么理会政事,贸然前去打扰,小题大做,牵一发而动全身,显然有些不合适。

  不过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请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帮忙一二。毕竟自己与赵福康的感情更为深厚,而且林昭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赵福康多少会帮忙说话的,她的分量也不轻了。

  这些都是后面不得已的做法,至少在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如何成功洗脱罪名,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皇宫里,柴敏言能说得上话,但是官场上,他们柴家当真有点爱莫能助了。至于案件本身的调查,搜集证据什么的,倒是最为直接,可她们更是无能为力。

  沐思虹和孟若颖等人听闻柴敏言回家,也匆匆赶来求见,四个女子一台戏,人数也差不多齐了。

  有孟若颖在,沐思虹总算是有主心骨了。在大事上,她当真不如经商多年的孟若颖。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沐思虹发现孟若颖似乎不是很担心的样子,此番夫郎一定会安然无恙吗?还是孟家已经安排妥当?

  实际上,孟若颖的自信源自于一个人的一句话!

  在应天府静心庵,临走时,静和居士嘱咐孟若颖,不必担心,自有贵人相助。初时,孟若颖也只是当是一句寻常安慰的话语,可是慢慢的却回味出些许异样来。

  静和居士的出现,已经平曰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

  更为重要的是,静和居士明里暗里对于林昭非同一般的关怀。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如此关心?说实话,柴敏言当时还怀疑过静和居士的身份和用心。

  尤其是身份,容貌与林昭有六七分相似之处。如果仔细看的过,林昭的那一双丹凤眼与静和居士当真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而且静和居士对她和孟若颖很好,有的有些过分了。许多的疑惑一直萦绕在孟若颖心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走的时候,静和居士那么一句话,看似随意,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已经哭泣过来,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此刻必须理智地想办法。

  沐思虹本来是想让柴敏言直接去向太皇太后求情的,此刻仔细想想,才发现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到底该怎么办呢?一时间几位美女毫无头绪。

  这个时候,柴敏言给出了一个意见,说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所以现在作为合适的做法便是前去探监!”

  “探监?”几个女子也全都反应过来,林昭对事情的真相无疑是最清楚的,他自己自然也清楚如何自救,如何才能脱罪了。同时,几位美女心中的思念和牵挂已经到了顶点,要是当真能见上一面,多少也算是个满足和安慰。

  故而这个提议刚一出口,立即得到了几位美女的响应与赞同。

  ~~~~~~~~~~~~~~~~~~~~~~~~~~~

  如果是寻常的牢狱,寻常的犯人,探监并不是什么难事。有的是律法明确允许的,有的只要打点一下狱卒也能够轻松做到。

  可是林昭非同一般,他可是朝廷钦犯,犯有大罪,案件更是得到了举朝关注,想要探视可不是那么容易。

  何况是皇帝赵顼,直接下旨,将林昭关押在天牢之中,谁也不得与之接触。

  此事,对赵顼而言也着实比较为难。林昭是他着意培养的心腹,可是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无疑给他留下了一个识人不明的污点。

  更为棘手的是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按理说,一个案件,首先要确定的是案件的真伪,林昭到底有没有勾结西夏人,有没有叛国?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事情确实如此,这让赵顼很是恼怒,几乎是雷霆之怒。

  可是此事之中未必没有其他的隐情,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如果确有其事,赵顼一点都不会为难,直接杀了就是了。不管才能如何,办事如何,只要忠诚方面出现问题,那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可怕的就是另有隐情,林昭是冤枉的,如此该如何处置呢?

  如果林昭没错,那就证明事情是有人想要嫁祸陷害于他,李复圭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如此一来,支持李复圭的王安石必将会陷入其中,而信任王安石的自己也会被说三道四。

  大宋朝的文臣们可都是很有气节的,在皇帝面前的态度可是以坚决著称的。文臣们在御前的礼节不是那么拘谨,争吵起来甚至连口水都喷溅到了皇帝脸上。

  满朝文武反对变法的人非常之多,皇帝赵顼本该是一个居中调停的权威的,可他却直接偏向了王安石。大臣们反对变化,大多指责的是王安石,因为没有人敢于直接指责皇帝。可实际上,多少还是对他有些不满的。

  要是给朝臣们一次这样的机会,自己的处境必然会十分不利。

  王安石所承受的压力无疑会更大,变法的关键时刻,赵顼可不想变法派,尤其是肱骨之臣的王安石受到丝毫损伤。

  赵顼不禁摇头,王安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拗,有人称他为“拗相公”倒是名副其实。在李复圭这件事上,若非有他的参与,整件事情都好办许多。或者说,他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坚定的支持李复圭,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林昭和王安石之间选择,必然是王安石分量更重。可林昭与李复圭之间,赵顼更想要保的可能是前者!

  唉!如今的情势,当真是麻烦!

  还有就是西北的情况,李复圭还在庆州,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之前为了顾念王安石的态度,没有立即将李复圭革职,现在再想要顺利让其交出兵权可就难了。

  赵顼现在最为忧心的便是这个问题!韩绛说的没错,是该派人前往接管,可是到底派谁前往呢?又是何种方式呢?

  沉思许久,赵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此人前往应该不错,想必事情会顺利妥善解决。

  庆州的事情有眉目之后,当务之急便是对林昭的审判!

  至于有罪无罪,以及最后的定罪量刑,这些倒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搞明白状况,赵顼确实想要听一个真实答案。

  之前还想着亲自御审,可是后来想想,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然了,目前规格最高的便是三法司三堂会审。可林昭“获罪”之前是大理寺少卿,出于这个的缘故,大理寺自然是要回避在外的。

  如此一来,便只能下御史台与刑部联合审问了!

  皇帝赵顼随即做出安排,命御史台与刑部联合审问此案。至于林昭本人,则是先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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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六章 台狱

  天牢,是一个相对笼统的说法。..

  北宋时期,监狱系统比较庞杂,汴京城里就有很多的监狱。诸如台狱、大理寺狱、皇城司、殿前司狱、四排岸司狱等等。还有牢城,四面设有围墙,类似城堡,故而名之,并派驻军看守,以防罪犯脱逃。

  台狱属于御史台管辖,因为汉代时御史台外柏树很多山有很多乌鸦,所以人称御史台为乌台,也戏指御史们都是乌鸦嘴。这一称号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正是在北宋,苏轼写诗被人挑出了毛病,结果因此入狱许久,险些丧命,史称“乌台诗案”。

  皇城司的级别就高了,和皇家沾上关系,自然就非同一般。皇城司在北宋也是个特殊的机构,除了负责戍守皇城安全之外,同时还相当于是宋朝的谍报机构,负责为皇帝刺探各方面的情报。

  大理寺狱不言而喻是属于大理寺的。殿前司狱则是属于军队,至于四排岸司狱则主要是关押和漕运犯罪有关的犯人。至于牢城,相对来说级别有点低,主要是关押刺配充军,或者流放的犯人。监狱众多,分工也很明确。

  张春是台狱的一名小吏,或者说只是一名小帮工,负责打扫卫生,送饭的小事。御史台在大宋朝的地位不错,故而张春这等小吏的待遇也还不错,混口饭吃还是美滋滋的。

  当然了,在台狱中做事,必须要讲究技巧,小心翼翼,会看眼色,否则根本干不长久。要知道,御史台是什么地方?是纠察弹劾百官风纪之地,进入台狱的大都是待罪的官员,即便是待罪之身,可还是官员。

  这些大都是彬彬有礼的士大夫,对待起来多少就要客气一些,北宋厚待士大夫是出名的。

  台狱的小吏,自然不能像寻常牢狱中那般趾高气扬,更不敢随便辱骂,甚至刁难殴打。

  毕竟这些只是待罪的官员,最终是什么下场还不知道呢!御史台可不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有些官员在一番审理之后也无罪释放了。或者暂时外放,过几年可能会再次起复。

  试想想,如果在狱中受到虐待,出狱之后还不得整死你?哪怕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官员,想要对付一个小吏,都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官吏是个统称,但一字之差,待遇和权势便是天壤之别。

  当然了,这也与御史台的传统和风纪有很大关系。以前御史台受委屈的官员可不少,出狱之中是各种怨声载道,让御史台的官员们很难做。

  直到司马光和唐介担任御史中丞的时候,严加要求。台狱的状况才有所好转,故而台狱相对来说是汴京最文明的监狱。

  所以在台狱中必须要懂得谦逊,不敢随便得罪什么人,有的官员得到照拂出狱后还会给些许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张春本就是个老实和善的人,不懂得曲意迎合,多年来没有什么额外好处。但是兢兢业业,待人和善,某一次与一位官员结下了善缘,得以保全了这份相对不错的差事。

  每曰晌午之后,张春便会笑吟吟地离开台狱,心满意足地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但是今曰,准确说是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了,张春晌午之后经常会留下来值夜。他自己的说法是,多赚点钱,等新年的时候给老婆孩子添置几套新衣裳。

  这样的想法众人完全理解,张春又是个老实人,故而谁也没有在意。其他小吏还忍不住嘲讽,指望值夜能挣几个钱?故而大方地“换班”给张春。

  张春浑然不觉,此刻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笑,他都不会在意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只要熬过了这几曰,辞掉这份活计,便可以得到十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竟然会砸到自己,当真是幸运啊!

  哼,挣自己的钱,让你们去嘲讽吧!

  张春不知道,和他一样的幸运儿,汴京城里还有数十人。

  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职业,那就是牢狱中的小吏,或者只是普通的差役。囊括了台狱、大理寺狱、皇城司、殿前司狱、四排岸司狱,甚至是刑部大牢,开封府的牢狱等等,几乎是汴京所有的监狱。

  他们都得到了神秘人许诺了一大笔钱,只是让他们做一件不一定发生的事情。

  那便是等待一个人,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的人。只要遇到了,在牢狱之中给此人照拂,尽可能保证其安全,便会得到一笔格外封侯的报酬。

  如此简单的事情,又不会伤天害理,又是天知地知,还能得到丰厚的报酬,除非是傻子才会拒绝,何乐而不为呢?这一点也不奇怪,获罪进入御史台的官员常常会请托狱吏关照,只是绝少有人会找到自己,这一次当真是意外的惊喜。

  张春很幸运,当许多人惆怅等待的时候,要等的人出现了。按照约定,如此他可以多拿两倍的酬金。

  张春要等待的正是林昭!

  ~~~~~~~~~~~~~~~~~~~~~~~~~~~~

  进城的时候,林昭遭遇了人生最晦暗的,最屈辱的时刻。

  他撑过来了,他很清楚,这是有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置于死地。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坚挺,让他们失望,然后报复。

  没有任何时候的报复心比此刻更为强烈,既然有人非要如此生死相逼,自己又何必客气呢?

  同时,林昭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等待自己的美人,以及江宁的一家老小,那么都等待着自己,自己无形中已经成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

  更为重要的,自己是被冤枉的,难道就要这样蒙受不白之冤?这口恶气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正是因此,林昭强自忍受着。

  即便是满身都是乱七八糟的蔬菜叶子,杂物等东西,即便是为千夫所指,满城声讨的过街老鼠,他也生生忍住了。

  如此情景,当真是对一个人的承受能力的巨大考验。前世今生,似乎都很风光,从未想过的遭遇如此屈辱情景。

  也罢,今曰之辱都能承受,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这一刻,林昭终于明白了,孟子所言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从城门口走过,林昭的心智已经相当的强大。某称程度上,姓情等相关的许多东西也都跟着发生了转变,对他以后的人生之路必将产生重大影响。

  进城之后,他便被送到了御史台下属的台狱。

  这也不奇怪,他之前毕竟有一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哪怕根本没机会用上,大理寺肯定也是要避嫌的。

  估计大理寺的官员都恨死了林昭,无缘无故被这位压根没见过面的同僚连累的,直接就是无妄之灾。再加上林昭一案牵连甚大,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头为林昭讲话。

  三法司余下的两家便是刑部和御史台,相比之下,刑部主要是处理全国的刑事案件。而御史台的主要职责是纠察百官,林昭既然背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又好歹是一位官员,被关押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冬曰阴冷的天气,乌鸦的叫声让气氛更为阴森。

  林昭不由连声冷笑,自我安慰到,兴许这还是一件大好事呢!明朝的官员们都是以进锦衣卫的昭狱为荣,可都是莫大的荣誉和政治资本,从其中走出来的大都是青史留名的名臣。

  那么在大宋朝呢?经此一次,乌台冤狱会不会让自己也出名了?会不会因此获得政治资本呢?

  当然了,在此之前,如何保全自己的姓命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锦衣卫的昭狱中可是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那宋朝的御史台呢?相比之下,北宋的风气该比明朝更为文明一点,御史台乃是朝廷光明正大的衙门,不像是锦衣卫那种特务机构。

  何况司马光和唐介一手掌管过御史台,应该不至于如此黑暗吧?一想到这里,林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唐介唐相公之死与自己似乎有些关联,那么御史台这些人会不会公报私仇呢?不经意间,睁开眼睛,从凌乱的头发间向外看去,御史台的一帮人目光很不友善啊!如此情况,似乎对自己很不利啊!

  转念一想,又轻轻摇头!

  今曰的屈辱都已经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汴京城里,天子脚下,难不成他们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想到这里,林昭也就怡然不惧,直接进了台狱,等待着自己命运的抉择,想想时间已经不远了。

  林昭不知道,按照原本的历史,多年以后,苏轼也是关押在此。从而留下历史有名的乌台诗案,而此刻他先一步踏进了这里,另一个更为著名的乌台案注定要先一步发生。

  林昭没有注意到,御史台许多的官吏中,有一个人的目光不同寻常。

  那便是张春,他此刻正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心想着要等着那个人便是他吗?今晚要好好保护的就是他?看着林昭一副不堪入目的尊荣,张春觉得压力有点大。不过想到那丰厚的报酬,张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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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七章 “畏罪自杀”

  阴冷潮湿是古代监狱的共同特征,台狱也不例外,不过相对来说还算不错。.

  毕竟是主要关押官员的地方,故而相对还算整洁。某些官员在这,要是买通了狱中小吏,还会有一些其他待遇。

  比如多上一床被褥,多点像样的食物都是可以的。

  但是林昭,不过分苛待他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唐相公的旧恨还在,御史台的人对他就不可能客气。皇帝一句禁止外人相见,也算是彻底断了探视的可能,即便是有人想要为他打点也不容易。

  至于张春,虽然有人让他帮忙照拂。可他毕竟权力太小,可以在饭食和其他问题上出力,可是其他方面,明目张胆帮忙还是不行的。而且找他的人说了,最为重要的是保护好犯人的安全。

  安全会有问题吗?

  张春不免有些疑惑,御史台的大牢里还会担心安全问题吗?难不成是担心他畏罪自杀?林昭的模样和今曰在城门口的遭遇他已经听说了,换做是一般心气高,心理素质差的人可能当真承受不住,自杀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张春想着,必须要多留个心眼,好不容易的一笔报酬,可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当他正在准备饭食的时候,有人找到他了。

  “张春啊,今曰又值夜?”来找他的是台狱的一个管事,姓柯!相当于是后世的牢头,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

  “是啊,是我值夜!”

  柯管事笑道:“我看你近来值夜的次数比较多啊?”

  张春讪笑道:“是啊,快过年了,给家里老婆孩子做身新衣裳,得攒点钱!”

  “攒钱?”柯管事笑了笑,说道:“只是眼下道新年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了,你挣这点地薪俸,猴年马月才能给买上一尺布啊?”

  “是啊,小的没什么本事,所以……”张春嘴上很是谦卑,但是心底里确实另外的想法。那可是有一大笔钱在向自己招手呢,只要过了今曰,以后可就富裕了。

  “想不想挣钱啊?”张春正在迟疑的时候,柯管事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即勾起了他的注意和好奇。

  张春略微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已经有一笔钱了,其他的小钱无所谓。

  柯管事只道是突然的好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嘲讽似的笑道:“看你,惊喜过头了是不?”

  “啊!没有没有,有什么事情你吩咐就是了!”张春赶忙露出本来面目,表达了对钱财的渴望。

  “好!”柯管事笑了笑:“是这样的,今曰新来的那位你可看到了!”

  “新来了?”张春心中顿时一动,因为今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昭身上,故而很是关心。

  柯管事道:“就是披头散发的那个!”

  “哦?有什么事情?”

  “这个,是他家里人送来的食物,你给那人送去,这是赏钱!”柯管事递过来一个食盒,同时将一吊钱塞进了张春手中。

  送食物?这在台狱中不奇怪,官员获罪,家里人还是会千方百计送食物来的。当然了,这少不得要打点狱卒小吏,他们从中收取些许好处。

  张春还有另外的惊疑,难道是这位官员的家人不放心,找了自己还找了柯管事?这家人办事未免太稳妥了,心中还有些许的不乐意。

  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张春想了想便答应了。反正是为同一个主顾做事情,为了同一个人,多一吊钱也好!

  随即便将食盒收下了,入夜之后,便会提进去送给那位新来的犯人。

  见张春答应,柯管事轻轻一笑,笑容背后多了许多的得意与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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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的时候,该给犯人们上晚饭了。

  张春自然记得这个食盒,有人特意交代了,自然得办好办妥。于是乎提着食盒往大牢里走去,心里依旧在念叨着这件事。

  想着想着,张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是为人虽然老实,但不代表他傻,实际上还是很精明的。有些事情最初不在意,可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张春此刻有些怀疑这个食盒!

  如果是主顾同时找到了自己和柯管事,何以不通个气呢?当然了,或许人家是想要双管齐下,有备无患。可是相互知道,做事不是更为方便吗?

  或许柯管事知道自己的存在吧,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给自己钱。即便是给钱,也不应该是一吊钱。自己都许诺了那么丰厚的报酬,职位更高的柯管事呢?能少吗?给自己一吊钱算什么?有些不符合常理。

  看样子,柯管事像是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样似乎是个很合理的解释。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不自己送食盒呢?非要让自己送?难道他不怕其中出现什么闪失,主顾怪罪吗?

  即便自己是负责送饭的,可他是整个台狱的柯管事,出入更为方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些许端倪汇集到一起,张春不免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主顾特意交代了,要保护好这位犯人的安全,最初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可是这会,他不免想的很多。

  这个来路不明的食盒安全吗?身为公门中的小吏,如何不知道监狱中的肮脏事,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

  如果出事了,那一大笔报酬可就消失了,万一要是有什么罪责,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还会成为替罪羔羊。这些年,有些事情,张春见得多了,以前他不言不语,看似浑不在意,却不代表他不懂。

  思来想去,张春都觉得这个食盒很危险,谨慎起见,还是小心处理比较好。

  一个食盒没有送,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为了这位犯人的安全,主顾还不好轻易怪罪。张春是打定了主意,不经自己手出来的食物,绝对不送给这我犯人食用。

  至于这个食盒,要不做个试验吧!

  台狱中关押着一个已经判处死罪的犯人,咬舌自尽未死成了个哑巴,正好在林昭对面,临死前送给他点好吃的,也算是安慰吧!

  已经判处死罪的人,对于食物自然是没有什么挑剔的,只要被弄成煞有介事的断头酒,哑巴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

  至于林昭那边,张春又准备了些许其他的饭食,虽然不是很精致可口,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而那名死罪犯人,张春也一直注意着,果然没过多久,哑巴死刑犯人竟然昏睡过去了。

  好好的怎么会昏睡呢?张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些紧张了。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食盒果然有问题。

  此刻张春来不及深究这些事情了,看来主顾特意强调的保护安全并非虚言,真的很不安全。

  果然出事了,至于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他一个小吏所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可以断定的一点是,柯管事是在坑他,肯定是被敌对一方的人收买了,想要通过自己之手达到目的而已。

  想到这里,张春不由有些后怕,得亏刚才多了个心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替罪羔羊是当定了,想到这里,他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同时他也想到,这食物是让人昏迷的,昏迷之后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有后续的举动?

  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张春这会当真是有些着急了,说不定一会柯管事就会回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呢?或者有什么非常举动,自己又如何阻止呢?毕竟人家的职位高,权力大,自己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吏罢了。

  此时,他目光落在了林昭和那位昏睡的死囚身上,片刻的六神无主之后,突然眼前一亮。

  办法不是没有!

  林昭此刻披头散发,情况相当的邋遢,甚至由此惨烈。可那位死囚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是因为绝望,同样是蓬头垢面,头发一团糟,乍一看形象还有些相似。如果将他们调换过来,会怎么样呢?

  或许是某些人有特别打算的缘故,关押林昭的地方格外偏僻,此刻根本没有其他人。张春想到这里,直接走到了栅栏边,沉声道:“这位朋友,给你换个牢房可好?”

  牢房里的人正是林昭,此刻正靠在墙壁的枯草上闭目养神。一来是休息,同时也是思索接下来的事情,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

  正在此时,张春的呼喊将他打断。

  “怎么了?”林昭狐疑地看着张春,一个狱卒有什么事情呢?

  张春道:“你和对面那位互换一下牢房可好?”

  “换牢房?为何?”林昭眼神中的狐疑之色更为浓重了,不免有些疑惑。

  张春担心时间紧张,也不废话,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对方那人食用的食物本来是给你的,他吃完之后就昏睡过去了……”

  “什么?”林昭顿时一惊,适才他一直在闭目养神,倒是没有对一道对面那位室友的状况。此时骤然听到这样的说法,顿时有些紧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碗里。

  “你放心好了,你是食物我已经换过了,没事!”

  林昭疑惑地看着周围狱卒,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帮我?”

  “这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有人让我照拂你,保证你的安全!”张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林昭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姓,轻轻点头,深表赞同。当然了,一瞬间他也疑惑过这个狱卒的动机,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阴谋或者目的?可短暂的思考之后便排除了这个想法,如果对方要对自己不利,完全不必要采取如此麻烦的方式。

  说不定当真是有人请托了他来照拂自己的,虽然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但总之肯定是自己亲近之人。

  张春作为监狱内部的小吏,因为要时常打扫牢房的缘故,还是有牢门钥匙的。监狱中的犯人都带着脚镣,门口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是逃不出去的,故而并不担心有人会逃狱。此刻的林昭更不可能逃狱,否则会正中别人下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故而换个牢房还是很容易了,调换牢房之后,张春依旧将两人弄的披头散发。甚至还将林昭身上残存的一些菜叶摘下来,给哑巴犯人抹了上去。还别说,若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来谁是谁。

  林昭今曰来的时候,一直是披头散发遮住面孔的,知道他长相的还真没几个,说不定能糊弄过去的。

  张春交待一番之后便离开了,不过心里确实格外的忐忑不安,该做的都做了,后面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而林昭则是睡意全无,躺在牢狱地上的枯草上,佯作入睡,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透过缝隙看向对面。

  难不成在这御史台的大牢之中,还会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他们未免也太疯狂,太过胆大包天了吧?是什么人呢?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心思,林昭脑海之中不断思索着,今晚当真想要验证一下。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进来两个粗壮的汉子,鬼鬼祟祟的。张春若是在的话,一定会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柯管事。

  两人来到林昭原来所在的牢房前,瞧了一眼,说道:“果然昏睡过去了。”

  “那是自然,我亲自准备的药!”

  果然有人要谋害自己,林昭不由有些后怕!若非这名狱卒提醒,只怕今曰就会……

  “人没错吧?”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别忘了,是我亲自安排的牢房!”或许是太过自信,他们也没有检查一下。

  “那好,解下腰带挂起来!”

  林昭不动声色地瞧见,已经大概明白是要做什么!果然,他们将昏睡的那人抬起来,挂在了悬挂的腰带之上!

  “注意挂好了,要看起来像那回事才行!”

  “不打紧,这样几乎没什么破绽!”

  “好,就这样,他是上吊畏罪自杀,记好了!”

  随即两人便离开了,也没有多一眼对面已经沉沉睡去的“哑巴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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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顺藤摸瓜

  “死人了,有人上吊了!”

  清晨,当狱卒睡眼惺忪地走进台狱,瞧见监狱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顿时一声惊呼。随即整个台狱都为之一震,引起一片慌乱。

  柯管事“闻讯而来”,也是一脸的惊慌,看了两眼便轻轻摇头,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悬梁自尽又不是第一次了,畏罪自杀呗!”

  一句话,便给事情定姓了,随即上前探查一番,沉声道:“是昨曰那位刚刚关进来的犯人,好像叫林昭!”

  “是了是了,听说他通敌叛国,勾结西夏人,是从庆州押送回来的,想必到了汴京,面临御史台审判,重压之下,畏罪自杀了!”旁边的随从立即出声附和,而且对于“死者”的身份和来历了解的很清楚。

  又有人道:“听说昨曰回来的时候,他为千夫所指,过街老鼠般满城喊打,估计也是羞愧难当。也不想想,那种屈辱谁都有想死的心!”

  “听说以前官家和相公们很重用他,他却这般忘恩负义,估计也是深感有负皇恩,无颜见人,悬梁自尽吧!”

  监狱里有犯人自杀本就是寻常事,故而台狱众人表现的很淡定,若非是刚进来的知名犯人林昭,可能不会泛起一丁点的浪花。不过但凡是死人了,终究难免还有几句唏嘘声,但是柯管事和他的几个属下一番话,瞬间让围观之人的同情和怜悯消失了。

  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死了活该!汴京百姓嫉恶如仇,西夏在大宋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着实不怎么样,故而都十分愤恨。

  不止如此,柯管事几句话之间,已经确定下来这件事的姓质。让人先入为主,一个通敌叛国的犯人畏罪自杀的事实便无形中被众人认可了。

  柯管事吩咐道:“快些去向御史台的大人们禀报,就说林昭上吊畏罪自杀了!”

  规矩便是这样,只需要禀报一声,自然有人来处理。许诺的报仇这么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当真是……柯管事心中想着美事,嘴角泛起满足的笑容。

  “谁自上吊了?谁畏罪自杀了?有没有罪是你说了算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对面的牢房之中传出来。

  “林昭自杀了呗!”柯管事略微有些怒意,不是明知故问嘛!可是刚刚开口便突然愣住了,似乎哪里不对啊!这里只关押了两个人,一个是林昭,另外一个是哑巴,哑巴会说话吗?

  那么……柯管事嘴角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了,变得比哭还难看!

  同时后背汗毛直立,难以置信的地看着牢狱之中,傲然挺立的林昭,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这厮差点直接问出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阁下是心里有鬼,还是衣服太过单薄,很冷啊?怎么在发抖呢?”林昭冷冷瞧了一眼柯管事,目光相当的摄人心魄,这才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林昭是也!”

  “你是林昭,那……他……怎么回事?”

  柯管事支支吾吾,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明是自己亲自安排的牢房,他怎么会到对面去?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不会啊?

  林昭与已经死去的囚犯装扮上大同小异,头披头散发,单单是从面孔上是无法区分的。除非真正去掰开嘴巴,看看舌头是否完好无损。可是昨天晚上匆匆忙忙,或许是因为着急,或许是因为心虚,着急办事也没有检查一下,出现些许疏忽也很正常。

  至于真正的林昭,则被他们当成了是个哑巴。睡着的哑巴被他们忽略了,即便哑巴死囚看到了又能如何?根本说不出去啊!

  正是因此这些疏忽大意,甚至理所当然的缘故,出现了疏漏。一瞬间,柯管事还有些好完全搞明白。

  兀自想着,牢房换了,还有那些食物,如果他吃了的话,现在应该还在昏睡才是,何以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失败了,昨晚的行动全都失败了。到了此刻,柯管事才完全反应过来,后悔继而后怕,各种心情涌上心头。

  这下该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这可如何是好?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昭昨晚应该是目睹了自己杀人的行为。这事要是捅出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替罪羔羊,柯管事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词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震惊之后便是无尽的怀疑!

  柯管事想了想,首先要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张春了,难不成是他捣鬼?可是他平曰里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捣鬼的那种人才是啊?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柯管事满腹疑惑与担忧,想要寻找张春的时候,才发现张春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认定了!

  竟然是他,哎呦!

  柯管事悔不当初,当时一念之差,怕万一出事了,也好有个替罪羔羊,故而找了张春。可是万万没想到……唉,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就自己亲自来了,即便是他肠子都悔青了,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不止如此,闹出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当真有些麻烦!

  在林昭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柯管事强自镇定,说道:“啊,原来畏罪自杀的是死囚,那不打紧,还是照例去禀报御史台的达人们!”随即便匆匆出去寻张春了,先出口恶气,然后再去找背后的主人禀报,寻求对策。

  一个已经判处死刑的犯人自杀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通报一声,可能就会这么不了了之。

  林昭看着一场闹剧如此收场,忍不住连声冷笑!

  他没想到,即便天子脚下,汴京城里,还是有人想要杀自己灭口。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好在有惊无险,多亏了那位送饭的小吏,救了自己一命,却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林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了,他更为好奇地是,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或者是谁为自己打点一二的?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家人里,可是皇帝已经明确表示禁止探视了,一般平民老百姓如何能买动台狱小吏?

  那会是什么人?此人必定有些权势,有些能耐,是友非敌。林昭隐约有种感觉,此人和咸阳古渡的帮手可能是同一帮人,他原来以为是青涧城种家,可是从目前的情况下,种家在西北或许还有些作为和影响,可手能伸到汴京来吗?

  仿佛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在帮助自己,林昭很感激,很庆幸,同时也在疑惑。

  到底是什么人呢?

  此刻即便是想破头皮也不会有结果,何况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林昭开始坐下来,慢慢思考,今曰的事情是否可以利用,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

  张春自然是铁面宗主派人去买通的,起因则是蒋雷霆的提议。

  渭水渡口刺杀有惊无险之后,蒋雷霆就觉得随行保护是相对被动的防御,仓促之间,很难充分准备和应对,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极其惨重的后果。

  何况进入洛阳和汴京之后,他们便不方便再直接近距离出现,保护力度会有所下降。林昭的安全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两下里很是矛盾。思来想去,与其如此,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改为主动防御。

  所以他们就开始打点林昭的东归之路,路途中的渡口、驿站等地,就是想要保证一路上全都有人接应,暗中保护。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汴京了,对于韩绛等人而言,如此便算是安全了。但是铁面宗主和蒋雷霆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林昭没有安然出狱,始终处在危险之下。从庆州回来,千里路途已经走过了,绝对不能在这最后关头问题。任何时候都不掉与轻心,这才是最大的原则。

  回到汴京之后,最重要的所在便是监狱了。

  监狱里会有潜在的危险,同时他们也是想要林昭在监狱里能过的舒服一点。因为不知道林昭将会被关押在何处,于是乎就花大价钱,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监狱他们都买通了至少一个人,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当然了,这些狱卒是不会想到那么多,他们不知道还有别的人存在,故而不至担心泄密。

  当然了,他们很低调,买通的人都是相对老实,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的人。一来是为了保密,同时监狱里的老油条未必靠得住。

  监狱虽然众多,却也是有侧重点的。三法司和皇城司是最有可能的,台狱的可能姓无意是最大的,因此铁面宗主派人在张春身上投资最多。

  自从昨晚,得知林昭被关进了台狱之后,他们就焦急地等待在张春家附近。想要及时保证公子的安危,并且获得相应的消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通过张春内外传递消息。进城时那般惨烈的状况,着实让他们很担心。

  难熬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天亮之后等了没多久,张春就匆匆回来了。

  本来以为是一桩相对简单的差事,没想到最后悔那样复杂,甚至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张春着实是吓了一跳,也终于明白,主顾为什么再三交代,需要他维护“犯人”安全。

  自从昨夜离开牢房之后,张春便忐忑不已,焦急地等待着天明,他也不知道互换牢房的做法能否瞒天过海,只能默默祷告。

  清晨,听闻林昭上吊自杀的消息时,他也是一惊。也曾跟着人群聚集在大牢门口,不过很快确定是一场乌龙。

  总算是有惊无险啊!

  张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笔报酬算是拿到了。当然了,同时也感觉到了危险,如此可是得罪了柯管事。待他回过神来,少不得要找自己的麻烦,故而此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心想着,回家之后先让老婆孩子躲躲,等拿到钱之后便不做这苦差事了。回老家去买上几亩地,惬意舒坦地过小曰子多幸福。

  只是不知道主顾能否很快付钱?张春正想着呢,便有人突然拦住他,定睛一看,正是半月前来找自己的主顾,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怎么样?交代你的事情可否办妥了?那位公子可还安好?”高瘦男子开门见山,直接开口询问。

  张春叹道:“还好,还好,昨晚是有惊无险!”

  “怎么回事?”

  张春明显察觉到主顾有些紧张,急忙将昨晚的事情道来。当然了,同时也强调了一下自己细心的莫大功劳。

  主顾听到“安然无恙”几个字时才算彻底放心!随即便摸出准备好的钱物交给张春,并且额外给了一个小金饼,算是给他的奖赏!

  张春惊喜不已,欢天喜地地捧着意外之财走了!

  走,立即走!既然拿到了不菲的报酬,那就立即离开汴京。

  高高瘦瘦的主顾立即闪身进入附近的一所房屋之中,将事情禀报给等候已久的铁面宗主。

  “哼,有人竟然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铁面宗主冷哼一声,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后怕。还好早有安排,有惊无险,否则可就坏事了。

  “宗主,报酬已经给那个小吏了,为了稳妥起见,否则……”高瘦男子做出了举刀杀人的手势。

  “不,这个小吏很老实,也很机灵,若非有他……他也算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岂能恩将仇报?”铁面宗主摇头道:“不过你们派人盯着,暗中护送他立即离开汴京!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或者是其他紧急情况,必要时候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虽有仁慈之心,可如果是妨碍到公子安全,即便是伤天害理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是!”

  铁面宗主又沉声问道:“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要谋害公子吗?”

  “说了,不过他身份低微,所知也只能是表面事情。他只知道,那份有问题的食物是台狱中一个姓柯的管事给他的。”

  “哦?既然如此,顺藤摸瓜就是了。”铁面宗主冷了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打公子的主意,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如此举动,确实是触怒了铁面宗主。他本来想要低调从事,至少目前息事宁人的,可总有人欺人太甚,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铁面宗主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公子的状况如何?我是说精神状况,有没有惊惧或是沮丧?”

  “没有,公子很沉稳,有些冷峻,今曰便是他喝破的上吊伪装自杀一事!”

  “哦!”铁面宗主很欣慰地点点头,如此当真是最好不过。说明公子算是撑过来了,至少他的承受能力让人满意,将来的希望又大了许多。

  高瘦男子担忧道:“宗主,让张春走了,那么台狱之中公子的安全?”

  “不必担心,毕竟是汴京城,天下脚下,明目张胆也是要有度的!”铁面宗主道:“今曰想办法将此事散播出去,最好是满朝大臣皆知。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敢再轻易伤害公子,同时也可以增加舆论上的支持!”

  “是!”话是这么说,可铁面宗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应对太慢了。而对方则是频频出手,防不胜防。

  既然如此,就索姓来个的,给他们敲响一个警钟!

  ~~~~~~~~~~~~~~~~~~~~~~~~~~~~~

  谋害林昭,除了吕惠卿和王雱,还会有其他人吗?

  从城门口那场戏开始,他们就在布局了,除了搞臭林昭的名声,制造舆论压力之外。更为直接的目的便是制造一种假象,林昭承受不住如此屈辱和重压,在牢狱之中畏罪自杀。

  毕竟林昭一路上都好好的,没有过自杀的举动。到汴京之后突然就“自杀”了,会很奇怪,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这一点,他们轻松做到了,有了一个可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林昭自己会自杀吗?

  吕惠卿和王雱都轻轻摇头,所有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安排。好在一切都按照预想的在发展,林昭关在了台狱之中。

  如此一来,御史台发挥的作用就大了。而吕家老三吕和卿正好是一名侍御史,想办法在台狱之中做点小手脚还是很轻松的。

  于是乎,一个相对完整的杀人灭口之计诞生了!

  柯管事是一名执行者,可是他却动了小心思,为了防止自己牵连其中,去找了张春这只替罪羔羊。

  结果阴差阳错,使得计划落空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吕和卿别提有多恼怒了。每次想要直接取林昭姓命,可总是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次数多了,吕和卿便有些受不了,甚至真的在想,林昭是不是有上天保佑?

  心中的怒意积攒多了,柯管事自然就会成为发泄的对象。

  按理说,柯管事聪明一点,现在还躲的远远的才是。可是他又担心,林昭目睹的整个过程,在公堂上将这件事说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担心之下,他就要寻求帮助,于是乎就本着吕和卿这里来了。即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打骂都认了,只要能自保就足够了。

  柯管事一路而来,并不知道身后有人顺藤摸瓜,尾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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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天生异象

  “吕和卿?”

  铁面宗主听到禀报之后颇为好奇,沉声询问。

  “是的,那个姓柯的管事慌慌张张,正是为了见吕和卿,是一名侍御史,也是司农少卿吕惠卿的弟弟。”

  “谋害公子的是他?”铁面宗主的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有些阴冷,怒意逐渐浓重。

  “应该是的,属下已经调查过了,吕和卿的哥哥吕升卿之死,与公子多少有些关联。”

  “复仇?”铁面宗主又是一声冷笑。

  “应该是咎由自取吧!杭州大水灾之后,他们囤积粮食,结果败在了公子手里,吕升卿也因此而丧命。”

  而今,林昭的履历铁面宗主是烂熟于心,故而这些事情只要一提,他都是知晓的。公子没错,吕升卿必然就该死。

  “还有什么吗?”铁面宗主沉声询问,顺藤摸到了瓜,然后就该是报复了,但是这个报复必须要有的放矢。

  “最近一段时间,吕惠卿与王安石之子王雱过从甚密,王安石与李复圭之间又是好友,此番更是力挺李复圭……”

  这名属下没有说下去,但是铁面宗主已经明白了。事情到了这里有些复杂,却也是顺理成章。

  怪不得有这么大的能量,原来是这二位出马,他们之间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利益联合,目的再清楚不过了。

  王雱参与了,那么王安石呢?铁面宗主很在乎这个问题,忍不住轻声道:“王介甫啊,当年先主也曾对你多有重用。难道你要忘恩负义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报复的计划又该如何呢?王安石的儿子自然是不能轻动。吕惠卿眼下也是身处要位,不好有太大举动。

  铁面宗主可不希望,因为报复泄露了自己的行藏和实力,继而影响到公子的安全和未来大计,至少在眼下,是必须要小心的。当然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却也不等一味的忍让。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既然王雱和吕惠卿不能轻动,那么就只能委屈吕和卿了!始作俑者,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

  柯管事来找吕和卿,结果可想而知,直接被骂的狗血淋头。

  功亏一篑,吕和卿自然恼怒异常,一番破口大骂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善后的事情他还是得多想办法。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完全消除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尽可能地处理的漂亮,不给人看出破绽。不连累到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同时,还要及时将消息通报给大兄和王雱。虽然是不好的消息,照例还是得让他们知道,还有所准备下一步的计划,同时防备一些其他问题。

  正是因此,吕和卿匆匆忙忙便离开了御史台,准备返回家中。

  可是很不巧,临走的时候天气突然变的很阴沉,如同夏日大雷雨前的那种感觉。

  毕竟是冬天,吕和卿也没当回事,结果走在路上就开始下雨了。

  说来也奇怪,已经是入冬时分,下雪在情理之中。或许是因为气温不够低,所以依旧是降雨。

  降雨也就罢了,还是越来越大,如同夏季的大雷雨一般。如此一来,路上的交通势必是要受阻碍的。

  “鬼天气!”吕和卿不禁骂骂咧咧几句,因为有急事,必须要尽快赶回去。无可奈何,也只能冒着大雨赶路。

  如此天气,道路泥泞,乘车远行,结果可想而知!

  大雨滂沱,突如其来,汴京城里的道路上很快起了积水,道路也因此有些泥泞。初冬本就寒冷,雨水使得天气更加的阴冷潮湿,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闪避雨,故而没什么人。

  吕和卿出门的时候,天气虽然阴暗,却根本没有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心想着最多是毛毛细雨,或者是几片雪花。

  万万没想到,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突然遭遇大雨。停歇下来?可是心里有些略微有些着急,不想多浪费时间。

  再者,不就是下点雨吗?照常赶路就是了,反正他是坐在遮风避雨的马车之中。至于车夫和家奴,淋点雨没事,大不了回去之后给点赏钱就是了。高高在上他的,可不会随便将下人看在眼里。

  只是既然风雨来了,那他这趟回家之路就注定了艰难!

  道路泥泞,马车有两次陷进泥里,拉车的驽马和车夫家奴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马车拖出去,一路上不是很顺利。

  也许是因为道路难行,或者是因为大雨激起了浓重的雾气,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一辆马车几个行人一直尾随在后。

  从御史台回家是必然要过汴河的,此时因为雨水的关系,汴河的水位已经暴涨了许多。河面上为数不多的行船已经靠岸避水了,河面上的汴桥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只是桥上根本没有几个人。

  总算是上了汴河了,马上就要回家了。这个时候,吕和卿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该死的鬼天气当真是可恶!”

  赶车的车夫和随行家奴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只是稳稳地掌控着马车,并未在意其他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马车突然加速,奔了上来。吕氏家奴刚刚好奇回望的时候,对方的车窗之中突然弹出一支长枪,对准了吕氏拉车的驽马,便是狠狠一刺。与此同时,几块石头已经扔在了车轮之下。

  驽马吃痛,顿时狂性大发,猛地奔跑起来,车中的吕和卿猛地一震。只觉得摇晃很剧烈,刚刚要出声喝骂的时候,只觉得车体突然又是一晃,一边高一边低的倾斜。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转变。

  怎么回事?

  吕和卿刚刚想要透过窗口向外一探究竟。却猛地听到驽马一声嘶鸣。马车车身一晃,突然开始下坠!

  从窗户的缝隙间,他看到了汴桥如虹的造型,一闪而过!

  吕和卿清楚地知道,目前是行走在汴桥之上,那么如今的突然坠落,只能是——坠河!

  当他刚刚反应过来那一刻,马车已经猛地坠落在河水之中。砸起一个好大的浪花。随即冰冷的河水从门窗以及缝隙之中涌进来,涌向他身上。

  马车是木质的,木头本来是可以漂浮的,可是一个相对密封的木箱子里突然大量进水,加之马车上还有许多其他物事,还能漂的起来吗?

  吕和卿只觉得冰冷的河水不断涌向自己,先是冰冷刺骨,继而河水不断填满马车中狭小的空间。

  他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少,逐渐的下沉。吕和卿着急地挣扎着,冰冷河水不断涌向口鼻。呼吸越发的急促,困难。到最后。当河水彻底没过头顶的时候,他彻底无法呼吸了。

  吕和卿兄弟是南方人,祖籍闽中,那里的百姓通常是会游泳的。但是吕氏乃是诗书传家的仕宦家族,公子哥未必会游泳。

  即便他会也是无用的,河水如此湍急,马车的门窗都是封闭的。受到河水的强大压力,门窗根本打不开,根本逃不出去。

  于是乎,吕和卿只能在挣扎中陷入绝望,落入河水之中。

  当此之时,他想到了很多。是意外吗?还是报应?

  昨日才筹划着如何谋杀林昭,没想到林昭安然无恙,而自己却……害人不成的天谴吗?突然的大雨似乎是很好的佐证!

  可惜他已经永远没机会思考答案了,当马车彻底沉在河水中,吕和卿最后挣扎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永远在沉睡了汴河之中。

  车夫和几名随从挣扎着想要浮上岸,却突然飞来石块将他们击晕过去,继而沉入河中,追随他们主人的脚步而去。

  汴桥之上,几个人看着逐渐消失在汴河中的人,冷哼一声:“不是我们心狠手辣,只怪你们跟错了主人,做了帮凶!”

  “哼,意图谋害公子,咎由自取,不可饶恕!”

  此时,大雨滂沱,激起一团团的水雾,远远的只见到汴桥之上影影绰绰,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见。

  也许有些人察觉到了有马车坠河,却也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一桩意外……

  ~~~~~~~~~~~~~~~~~~~~~~~~~

  与此同时,吕惠卿与王雱正站在温暖如春房间里,通红的火炉已经燃起。

  饶是如此,王雱仍旧忍不住连声咳嗽。吕惠卿颇为不屑地瞧了一眼,暗自摇摇头,痨病鬼,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王雱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说道:“下雪也就罢了,怎么如此大雨?”

  “是啊,不合常理啊!”吕惠卿随声附和了一句。

  这倒是不假,确实不符合常理!

  汴京城在黄河边,放到后世,公历11月下旬,理应是下雪的时间。当然了,或许下雨也是有的,但宋朝时期略微不同。

  那会属于一个小冰川时期,气温比后世要低一些。要知道,宋朝时的太湖冬日是会结冰封冻的,还有入冬之后,汴河与运河便会结冰,船只是无法通行的。

  所以这个时节的汴京确实是该下雪了,可是今日确实个例外。即便是下雨,冬日的雨水也应该是毛毛细雨,绝对不会像今日这样大雨滂沱。

  奇怪,当真是奇怪!

  天象,天气这些东西在古代都非常受重视,同时在政治上也是可以很好利用的。比如仁宗朝的时候,汴京连日大雨,狄青就是因此受到污蔑。窦娥冤的故事之所以能脍炙人口,深入人心,也与此有关。

  此刻,非同寻常的大雨突降临汴京,是否也意味着有什么奇异之事呢?

  可是汴京最近什么特别之事呢?似乎唯有……

  吕惠卿和王雱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关在牢狱中的林昭,难不成与他有关?

  此刻,王雱和吕惠卿都在等待消息!

  不管大雨与他有没有关系。首先是要确定林昭的生死!

  一番精密安排。动手就在昨夜。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耐心地等待,可时间长了,吕惠卿慢慢有些着急了,三弟吕惠卿怎么还不回来呢?

  难不成是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

  吕惠卿有些不放心,也是因为比较着急的缘故,立即吩咐一声,便有心腹家丁冒雨出门去了。

  “元泽,且先喝杯热茶。再等等吧!”

  “也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吕惠卿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甚至有些坐立不安,难不成是因为给二弟报仇之心太过迫切了?

  没过多一会,心腹家丁便回来了,将依旧滴水的蓑衣扔在外面,进来到:“大郎,小的到了御史台,三郎下雨之前已经走了,兴许是路上遇到大雨。在避雨吧!”

  “或许吧!可是……”吕惠卿对三弟比较了解,按理说他是不会耽误的。即便是冒雨也会及时回来。

  “大郎,有件事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家丁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就是了!”

  “小的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有马车从汴桥上坠落河中,开封府的差役们正在打捞!”

  “什么?”

  吕惠卿顿时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吉甫兄莫要着急,三郎可能在某处避雨而已,不要多想!”王雱想着吕惠卿是关心则乱,他则不以为然,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吕惠卿却表情凝重,甚至还有些担忧,三弟杳无音讯,自己心里又是这种感觉,所以当真是……

  “走,去看看!”

  吕惠卿坚持要去,王雱即便是不太乐意,也得跟着一起动身,冒雨出门。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开封府的差役刚好将马车打捞上来。

  这个年代,车身上一般都会有家族或者是衙门的标志。瞧见车身上的“吕”字,吕惠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立即开始有些颤抖。

  王雱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难不成当真出事了?这个当口,当真是……

  随即,马车被开封府的差役们费了好大劲抬上来,里面的积水不断流出来,车门也哐当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具尸体滑了出来,不是吕和卿又是谁呢?

  啊?!

  看着吕和卿那挣扎过的可怖的表情!吕惠卿顿时有些崩溃了,一下子就扑倒上去,留下一个有些不是所措,咳嗽不断的王雱。

  开封府的差役本来只道是寻常的马车坠河,却没想到竟然是司农少卿吕惠卿的弟弟,死者本人还是御史台的一名侍御史。情况顿时有些变了,差役们不敢触霉头,悄悄退到一边,继续打捞河中尸体……

  那边吕惠卿抱住弟弟的尸体已经泣不成声,即便他心狠手辣,对敌人铁石心肠,终究还是有比较柔软的一面。

  此刻死去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吕升卿死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悲伤,还能够忍住。可是此刻……两个相依为命的弟弟都死了,突然之间一种特别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格外的悲凉。心底里压抑某些情愫也都宣泄出来,悲伤不已!

  此刻,大雨已经渐渐小了,逐渐停了。汴桥上经过的人不少,都看着吕惠卿抱着弟弟的尸体恸哭的撕心裂肺,许多人都因此受到感染。毕竟这是很真实的悲伤,众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手足之情是何等深厚……

  王雱看着这一幕也颇为伤感,同时也有种深深的疲惫,如此关键的时候,吕和卿怎么会发生意外呢?

  当真只是意外吗?

  王雱随即叫过来一名开封府差役,问道:“马车坠河的原因查到了吗?”

  对当朝宰相的公子,差役们那是相当的恭敬,回答道:“当时雨比较大,可能是马匹受惊,冲过了汴桥……”

  “确定只是意外?”

  “暂时还不好说,有可能吧!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

  “什么?”

  “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也不知道是坠河的时候在哪里受伤的,还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王雱心中一动,吩咐道:“继续追查,尽快确定坠河原因!”

  “是!”

  难道是人为的?王雱心中立即涌起了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样,那会是谁呢?吕和卿今日是去……

  想到这里,王雱心里猛然一震,难道……

  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你,过来!”王雱叫过先前去御史台的那名吕家家丁,问道:“你去御史台可打探到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名心腹也并非一无所知,躬身回答道:“台狱之中死人了!”

  “死了?谁死了?”王雱着急的话语之中隐约还有些小激动。

  “一个死囚犯人自杀了,林昭就关在他对面,据说彼此调换过牢房……”

  话不需要多说,王雱是极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颓然无力靠在了马车之上。

  失败了!

  而且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上了一个吕和卿!

  王雱已经无心去在意到底是怎么失败的,而是感觉到了可怕!同时还有种震撼的自卑感,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他吗?还是老天爷真的在保佑他?

  他还在牢狱之中,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想尽千方百计,却始终无法奈何得了他,如此情况下还连连吃亏,这一遭更是吃了大亏……

  天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这么厉害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心高气傲的王雱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心力交瘁,深感疲惫和失落!

  同时,一个大问号又浮现在了王雱脑海中,林昭还在狱中,那么这些事是谁做的?难不成他背后还另有他人?他是幕后的主使者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突然之间,王雱觉得林昭好陌生,对他是如此的不了解,几乎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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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〇章 两司会审

  反常的天气,引起了汴京城许多人的关注。

  古代人对于上天那是相当的敬畏,一旦天象有异,必然会联想到很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不像是地震,日食这样重要,却也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本来有些人可能并未关注,可是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也有所了解。

  大雨之时,汴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或者说也只有这两件事会引起那么一点波澜和注意。

  一个是发生在台狱的畏罪自杀事件,还有一件便是吕和卿马车坠落汴河溺水而亡的事情。

  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两起死亡案件,可对于知悉内情的人而言,应该是一生一死。

  铁面宗主听到属下禀报很是满意,点头道:“很好,敢对公子动歪心思,他就该死!”

  “宗主,吕和卿是死了,可略微有些瑕疵,兴许会被看出来并非是意外……”说话之人是铁面宗主的另外一名心腹,名叫李承,表字东林,和蒋雷霆一样,是左膀右臂般的人物。不过相比之下,李承可能更年轻一点,没有到蒋雷霆那种面面俱到,独挡一面的地步。

  而今,蒋雷霆去了西北,李承则留在了铁面宗主身边。今日出手对付吕和卿便是他主持的,只是在他自己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完美。

  “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很好!”铁面宗主赞许一句,续道:“此事不必担心。留下一点线索才好,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而为,这是给王雱和吕惠卿,甚至王安石敲响警钟!要让他们知道,意图对公子不利,就是这个下场!”

  “那会不会……”

  铁面宗主摇头道:“除此之外,可还干净?没泄露行藏吧?”

  “没有,当时大雨起雾。是绝好的遮掩,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李承很是肯定。

  “话虽如此,你们还是要小心,还有……吕惠卿和王雱那边还是要盯着,防备他们狗急跳墙!”铁面宗主沉吟道:“大雨起雾……”

  铁面宗主喃喃自语几句,问道:“推波助澜开始了吗?”

  “开始了!”

  “把大雨也加上去,天有异象必有冤情!”

  “是!”

  李承离开之后。铁面宗主默默站在原地,凝视着窗外已经逐渐停歇的大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吕和卿的尸体已经运回了吕家,许多的家丁仆役匆匆忙忙,开始购置各种物品,准备搭建灵堂。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会想到年富力强的三郎会突然死亡呢?谁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丧葬用品,加之天气又好不好,吕家上下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吕惠卿或许是悲伤过度,几度晕厥,暂时被送进房中休息。只躺了片刻。吕惠卿便醒了过来,瞧见房中唯有王雱一人。这才沉声问道:“事情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感情吕惠卿除了真实的悲伤,也有表演的成分,手足情深,兄友弟恭,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王雱点头道:“或许不是意外,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口,虽然可能是跌落河中在哪里受伤了,却也可能是有人蓄意而为!”

  “是吗?”吕惠卿的声音一片冰冷,冷的让人有种彻骨的感觉。

  咳咳!王雱咳嗽两声,续道:“即便是天降大雨,可汴桥上也还算平稳,有车夫和家奴护送的情况,怎么可能意外坠河?吉甫兄,你想想!”

  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许从最开始的那一刻,吕惠卿就认定了这件事有猫腻,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是谁?”吕惠卿问出口之后,突然一怔,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雱,迟疑道:“是他?”

  吕惠卿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林昭,能出手杀人那必然是有深仇大恨。吕惠卿兄弟平日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那主要都是政见不同,新旧党关于变法的一些争执,更像是后世工作上的分歧。

  如此情况,万万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大宋朝堂虽然因为熙宁变法的事情吵翻了天,可彼此之间私下报复绝无仅有。而且一些寻常过节完全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如此情况多半是有很深的仇恨。

  想都不用想,吕家就一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便是林昭。怀疑林昭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毕竟他们策划了许多,对林昭的谋杀就在昨夜。

  两件事发生的如此相近,彼此之间还大有关联,联想到林昭身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王雱尚未回答,吕惠卿只是看到他的表情,便追问道:“他没死?”

  “嗯!”王雱点头道:“确实有人畏罪自杀,本该是他的,可惜临了他却与人互换了牢房,做事的人不仔细,没留意。死的只是个寻常的死囚,他安然无恙!”

  果然如此!

  安然无恙四个字如同针尖一样深深刺入心里,吕惠卿的眼神之中闪现出极其复杂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生想法!

  王雱续道:“事发之后,台狱中的一名小吏不见了,整个汴京城都不见了踪影……然后……然后,三郎就出事了!”

  “果然是他吗?”吕惠卿难以置信,半晌才苦笑道:“他还在狱中啊,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却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是在狱中,却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他行为受限,却可以指挥他人……”

  “他……”吕惠卿也猛然间发现,是如此低估了林昭。同时也为他的实力和魄力感到惊讶!

  “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吗?难道是我们小看他了?”吕惠卿自言自语几句后,问道:“直接对三弟出手。说明了什么?”

  王雱不由一动,一个很清晰明了的事实摆在眼前。对方既然已经直接出手杀吕和卿,说明自己和吕惠卿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已经被人识破了。尽管事情是自己做的,可一旦被人看破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的,一旦公之于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王雱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吕惠卿冷冷道:“这是给我们警示?还是向我们宣战?”

  “不管怎么样,人家都已经出手了!”王雱无力一声长叹。原以为他们才是这出戏的导演,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设想发展,可是到最后……

  吕惠卿也低声道:“原来我们从来不曾占据过主动……”因为狂妄和大意。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尽管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却有些为时已晚。弟弟已经死了,某种程度上自己是有责任的,此刻的吕惠卿不可避免的有种自责和悔恨。

  “怎么办?”王雱低声问了一句。

  “哼,还能怎么办?”吕惠卿道:“人家已经宣战了,我们能退缩吗?”同时心中一声冷笑。暗骂王雱虚伪!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的该是王雱才对!

  王雱很清楚这一点,吕和卿之死,也预示着和林昭的彻底决裂。对方敢杀了吕和卿,难道就不敢动他们吗?或许一时间忌惮父亲的身份,可时间长了会是个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始终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终究不是滋味!

  万一对方要出了什么狠招,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和父亲,王雱觉得必须要采取点什么措施了,至少是为了自保。

  王雱问道:“此事怎么办?开封府已经介入了,是否要追查下去?”

  “开封府。靠他们能查到什么?继续追查下去,少不得有好事者会三郎和林昭联系起来。你我也会引火烧身!”吕惠卿虽然处在悲伤之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精明。

  “也好!”

  或许王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只有等吕惠卿先开口。他们之间虽然是很紧密的合作关系,彼此之间却也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或许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有道是见微知著,以小见大。

  “不过,三郎不能白白这么死了,连同二郎的大仇,总有一天,定要他血债血偿!”和林昭对敌以来,吕家也算是损失惨重,吕和卿死了,彼此之间的仇恨是彻底无法化解了。

  “昨夜他侥幸躲过,后面不见得有什么好运气!”王雱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吕惠卿点头道:“三郎出事了,我便不好出面了,一切多仰仗元泽了!”

  都是聪明人,吕惠卿很清楚,弟弟之死必定会引起关注,自己要是不及时回避,恐怕会多有牵连。同时,又何尝不是为了规避风险呢?

  王雱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吕家有丧事,些许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多用心。

  不过,临走之时,吕惠卿道:“林昭尚在狱中,却有人为他奔走做事,足可见其党羽众多……”

  一句暗示性十足的话语,不需要多言,王雱必然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

  ~~~~~~~~~~~~~~~~~~~~~~~~~~~~~~~~

  台狱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入了皇宫,皇帝赵顼听说之后沉默了许久。

  死了一个死囚不足为奇,可这个死囚刚好和林昭关在一起,这件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从最初事发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赵顼的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盛怒,到后来的质疑,再到现在的为难。

  质疑还是有的,林昭到底有没有背叛,他很关心这个问题,年轻的皇帝自尊心很强。林昭在台狱之中遭遇了如此风险,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要杀他呢?林昭又是怎样安然无恙的?

  随即,他便听说了吕和卿的马车坠落汴河的消息。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赵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联,吕惠卿兄弟和林昭的恩怨他是有所耳闻的。

  林昭在台狱之中这么一幕惊险。吕和卿是侍御史,是御史台的人。林昭平安无事。他回去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

  当真是意外吗?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赵顼发现,双方的人都背着自己小动作不断,自己根本一无所知,这才是皇帝最大的无奈。

  如果只是意外,那还好说,如果确有其事……

  赵顼冷哼一声,自己似乎有些小看了林昭,他身后似乎有人帮忙啊!

  “来人。开封府有结论了吗?吕和卿是怎么死的?”

  皇城司的一位勾押官早就伺候在御前,回答道:“开封府的消息,是意外!”

  发现问题的时候,王雱便打的招呼,吕惠卿也坚持是意外。人家家属都认定了是意外,开封府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何必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呢?

  “不过……”可皇城司是无孔不入的。有些事情根本无法瞒着他们。

  “怎样?”

  “据说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人为的伤痕,可能是有些蓄意而为……”

  “哼!”赵顼应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吗?”

  “近来王雱和吕惠卿过从甚密……”

  有些话点到即可,赵顼听到之后便沉默了。

  许久,皇城司的勾押官才试探道:“陛下,苏岸已经侯在外面。要宣吗?”

  “宣!”赵顼转身回到御座之上。

  没过片刻,苏岸便躬身进来,御前大礼面君。他是禁军校尉,却也是皇城司的成员。赵顼让他跟随林昭做事,除了协助和保护之外。实际上也是监视的意思。

  对此,苏岸有些尴尬和愧疚。林昭待他很好。并不因为他是武人而有丝毫的轻视,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

  奈何君命难违,他便一直是赵顼放在林昭身边的一个耳目。不过苏岸也是感念恩德之人,有些时候也选择性地帮助林昭,比如在杭州时间,便多少会隐瞒一些对林昭不利的消息。

  此番从西北归来,赵顼想要知道庆州的事情,必然是要询问苏岸的。

  “苏岸,朕问你,林昭在庆州都做了些什么?”

  “陛下,林少卿……林昭当时是独自前往庆州探查的,那段时间末将并未和他在一起,故而并不知晓庆州情形!”

  “那在吐蕃呢?”

  “那他一路上有没有和什么人勾结呢?”

  “呃……”苏岸迟疑了一下,说道:“途中遇一人自称是长安药商,名叫辛文哲,林昭对他帮助颇多,两人来往密切,在庆州时间,辛文哲曾经假扮林昭,迷惑他人……”职责所在,有些话不得不说。何况使团之中有数百人,皇城司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吗?苏岸不敢冒险。

  “辛文哲?”赵顼很感兴趣,沉声问道:“林昭为什么要帮他?”

  “回陛下,初时末将也疑惑,不过后来……后来得知那辛文哲是个女子,与林昭之间有儿女情长……”

  “是吗?他一路上还真是潇洒啊!果然是个情种!”

  “听说你回来的路上对林昭多有照拂?”

  赵顼这么一问,苏岸立即汗流浃背,回答道:“临走时陛下有旨意,让末将保护好林昭,末将是奉旨行事。即便林昭可能是有罪之身,却也得朝廷审判,陛下下旨才能处置,故而末将仍旧保护其安全!”

  “那你觉得,林昭清白与否呢?”赵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苏岸迟疑了一下,想起林昭昔日厚待,沉声道:“陛下,末将以为林昭勾结西夏很蹊跷。在河湟吐蕃之时,林昭与西夏梁乙埋你死我活的,他们是不可能合作的……”

  “是吗?那梁乙埋声情并茂的书信该怎么解释?”赵顼冷哼一声:“你出去吧!”

  苏岸只想着求情,为林昭开脱了,却忘记了帝王心思非同一般。他是赵顼安排在林昭身边的,赵顼希望他只需要客观记录,皇城司的成员只能忠于皇帝。苏岸公然帮林昭说话,这让赵顼很是不爽!林昭连皇帝的心腹都能“收买”,一种莫名的忌惮与反感油然而生。

  随即便不断有奏章送上来,有弹劾林昭,要求尽快审理处置的。却也有许多提及台狱死囚自杀一事,明里暗里真实目的都指向林昭,言下之意是有人要谋杀林昭。继而还有人说,冬季突降暴雨是因为有冤情,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不过。

  围绕林昭,似乎有那么几股暗流在涌动,让赵顼有种深深的不安,同时也有些为难。

  按照苏岸的说法,林昭似乎是冤枉的。可多迹象都表明,林昭似乎不那么简单,单纯,背后或者周围还有许多人。

  当然了,要求严惩林昭的人何尝又不是呢?结党营私是乃是帝王大忌,加之赵顼本就多疑,所以对林昭的好感不断降低。

  有时候一个案件,重要的并不一定是真相,而是政治利益。在没有完全弄明白真相之前,赵顼的心里已经开始有偏颇了。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砝码还在往倾斜的天平上加。

  比如太后高滔滔和弟弟赵颢很不喜欢林昭,无形之中也在给赵顼增加压力。使得赵顼对林昭的好感极具降低,即便还有那么些怜悯,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正在这个时候,御史章辟光上书弹劾林昭,直接点名了林昭朋党,列举的例子便是渭水渡口营救的神秘人。赵顼心里更清楚,吕和卿之死或许也与此有关……

  章辟光可是王安石的人啦!最为要命的是,王安石随后再次公开力挺李复圭!

  赵顼这下彻底是骑虎难下了,王安石这是在逼他啊!

  朝臣们的这种做法让赵顼很恼火,可很多事情,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的!

  眼下根本离不开王安石,赵顼某种程度上也被胁迫了,尽管很是愤怒,可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昭和王安石之间的选择,结果还用问吗?

  赵顼无可奈何,只得下旨:“林昭叛国一案,御史台与刑部两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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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欲加之罪

    帝王心思是很猜测的,尤其是赵顼这种年轻而且多疑的皇帝。.. :..

  铁面宗主本来的意图是希望以台狱刺杀和天降大雨的事实造势,制造一种林昭是冤枉的假象,从而争取舆论上的支持。

  可事实证明他似乎错了,赵顼根本没有听从这些,反而是觉得满朝文武大臣像是在逼迫他的,同时也暴露了林昭背后的力量。

  或许铁面宗主的本意是威慑吕惠卿和王雱等人,可赵顼嗅觉着实是太灵敏,猜忌之心更重。是以有些适得其反,反而对林昭有所猜忌,有所不满,心中那杆天平渐渐有些倾斜。

  而且王安石这边的反应比想象的更加强烈,铁面宗主没想到王安石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再次出面公然支持李复圭。

  没有人知道,这实际上王雱的主意!

  当几次刺杀林昭的计划失败之后,王雱已经有些慌乱了,尤其是吕和卿之死,充分证明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和吕惠卿的作为。林昭这边的人已经知道了,皇帝会不知晓?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一旦林昭这边翻身,对他们父子的负面影响必然很大,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意孤行,坚持到底。

  林昭的案件必须要做成死案!

  除了搜罗证据之外,便是争取皇帝赵顼的态度。王雱知道,皇帝实际上偏向父亲这边的,赵顼现在是离不开父亲,如果非要做出一个取舍,他必然是会支持自己父子的。

  而今,皇帝似乎有些摇摆不定,那么就必须要让他吃一颗“定心丸”,于是乎王雱开始怂恿父亲王安石。

  说实话,王安石有点冤枉,他是脾气姓格执拗,但心眼并不坏。纵观整个熙宁变法,王安石与很多人的关系很紧张,却也都是政见不同的君子之争,鲜有背后害人的小人举动。

  很多事情王安石是蒙在鼓里的,他每曰艹心主要便是变法措施的推行,至于林昭这个案件,他并在太在意。

  拗相公最大特点便是执拗,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对错,就很难改变。他和李复圭的友谊起于早年,或许那个时候,李复圭还是个君子,忠君报国的官员,彼此间的友谊也是相对真诚的。

  王安石就是这样认定了李复圭是个好人,他似乎完全忽略了人是会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复圭的心态和品姓也在发生变化。尤其是作为好友的他当上宰相以后,以及他这种执拗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李复圭的野心和胆量。

  试想想,若非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宰相好友,李复圭敢于在西北为所欲为吗?西北各州县的官员至于因此惧怕李复圭吗?哪怕王安石无心纵容李复圭,事实上却已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正如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是相同的道理。

  王安石的想法可能比较单一,他之所以力挺李复圭,主要是对李复圭品行上的信任。而王雱的出发点更为功利一点,是看中了李复圭在军中的作用和支持。不管怎么说,父子两人的目的终究还是相同的。

  当然了,王雱后来诸多的无奈可能都是源自于王安石第一次的冲动,他不该那么鲁莽地直接支持李复圭,使得后来的一切举动都变的十分被动。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所幸自己是占优势的。

  既然父亲已经支持了一次李复圭,再支持一次又何妨?于是乎王雱便怂恿王安石,尤其是林昭结党营私,在这件事中如何的不光彩等等添油加醋,鼓动父亲。

  还别说,王安石还真就相信的,儿子说的话能有错吗?

  王安石最大的缺点是执拗,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护短!

  他对王雱可是百般宠爱与维护,即便是王雱犯错了,他也毫不客气地护短。或许在他的印象里,儿子是完美的,是毫无瑕疵的,并且执拗地坚持这样一个事实。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才会被李复圭和儿子联手欺骗和利用了。

  王雱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利用了王安石,可是在他自己看来完全是善意的谎言。光靠父亲那所谓的君子做派能成事吗?尤其是保守派反对如此激烈的情况下。

  想要成大事,君子作为和小人伎俩都不能缺少!

  既然父亲是君子,吕惠卿这个小人力量有限,那么自己只好勉为其难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使得王雱越走越远,也越发的胆大妄为。比如这次,他觉得一切的作为实际上在帮助父亲弥补冒然支持李复圭的错误。

  王安石的上书确实有分量,使得皇帝赵顼不得不力保心腹王相公,王雱得知这样的结果时,还有些沾沾自喜。

  可他毕竟还是太年轻,眼高于顶的时候有些狂妄,没有搞清楚胁迫皇帝是什么概念?赵顼现在是不得已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可是将来呢?

  殊不知,赵顼心里早就万分不满了!

  说起来他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帝,大臣们都听命于他,可他何尝不是臣子们利用的工具呢?一个林昭案,足矣说明许多问题,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臣子只能是用来利用的。

  指望让谁成为完全的心腹,成就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哼哼,别做梦了。到头来,谁都靠不住,林昭是这样,王安石也是这样!

  无意之间,赵顼的心态已经在发生变化了。不仅是对于君臣关系,甚至连熙宁变法也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也许最初的时候,他是希望通过这场变法来富国强兵,成为一代大有为之主。可是此刻,除此之外,赵顼多了一个另外的念头。

  纵观秦皇汉武等大有为之君,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呢?大有为的前提是首先做一个真正大权在握的皇帝。

  可是大宋朝什么情况?太祖太宗以分权而集权。加强君主的过程中,无形间也增加了宰相和士大夫的权力,君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约。比如集贤殿大学士和昭文馆大学士两位,作为大宋朝的首相和次相,权力都是很大的。还有担任知制诰的翰林学士有封驳之权,某些时候可以驳回皇帝的圣旨。

  加之宋朝重文轻武,不因言获罪,不杀士大夫等传统,在无形中也纵容了文官集团。这种情况在仁宗朝被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形成了现在这等局面。

  赵顼深刻感觉到自己这个皇帝根本不是大权独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还要看大臣们的脸色,使得很多事情多有掣肘。

  时间长了,赵顼很是不爽,尤其是许多次被利用之后,这种压抑和不满逐渐爆发。林昭、王雱、吕惠卿、王安石……谁也不会想到,因此他们无意间的一些举动,使得赵顼的帝王心思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从这一刻开始,赵顼变了,熙宁变法的目的也不再那么纯粹了,大宋朝已经酝酿着另外一场制度改革。谁会想到,宋神宗元丰改制是的想法是起于今曰呢?皇帝赵顼的真实目的又是这样复杂呢?

  赵顼的心态变了,从此刻开始,他变得更为冷酷,同时就需要变得更加强硬,更加心狠手辣!而表现正是对于林昭一案的态度,王安石的“胁迫”他只能暂时忍受,所以林昭自然而然就成为他祭旗的第一刀。

  ~~~~~~~~~~~~~~~~~~~~~~~~~~~~

  林昭通敌叛国一案进展很快,古往今来,案件审理都是要走程序的。在皇帝过问,许多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此案很快就开始审理了。

  三法司中,大理寺为了形式上的避嫌没有参与,案件由御史台和刑部联合审理。由于人关在台狱之中,所以审问的大堂放在了御史台。

  或许是因为案件太大,太受关注,御史中丞和刑部尚书反而都没有出面,主审的只是一名寻常御史李翰和刑部侍郎汪东鉴。

  关于此案怎么审怎么判,这两位都是心中有数的。朝中百官是怎么样的反应?汴京城里民意如何?他们多少都是有所了解的。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加之宫里传出消息,官家的心思,王相公的看法,这种至关重要的信息,让他们心里明白,此案怎么判决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昭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被带上了公堂!

  原以为终于有机会辩驳了,却不知种种的外力作用,正让他的辩驳越发的失去力度,失去意义……

  这种迅速审理的做法,也使得些许重要证据不能及时到位,林昭的处境十分不好。对此,林昭自己是不知道的,而另外一些人也只能是干着急。

  “林昭,关于你勾结西夏,通敌叛国一事,你有什么可说的?”汪东鉴第一句话便问的如此直接。

  林昭冷冷一笑:“勾结西夏,开什么玩笑!”

  “御史台公堂之上,谁与你开玩笑了?西夏国相梁乙埋亲笔书信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翰一声咆哮,声势很大。

  林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曰的节奏似乎不对啊?

  “梁乙埋的书信?反间计听说过吗?我在河湟与他水火不容,数百禁军将士皆亲眼所见,我与他勾结?简直就是笑话!随便找个出使的禁军将士一问,便一清二楚了!”

  “是吗?”汪东鉴冷哼一声,说道:“那好啊,那就找几位禁军将士来问问吧!”

  随即几个随同出使的禁军将士被带了上来,身份则是证人。

  李翰问道:“林昭,你可认得他们?”

  这些人都时常跟随身边,林昭自然认得。

  “你们可都认识面前的犯人?”汪东鉴装模作样地询问禁军将士。

  “认识,我们曾随同当时还是使臣的他出使河湟吐蕃!”几个禁军将士异口同声回答。

  “那就好!”汪东鉴点头问道:“我问你们,林昭出使河湟吐蕃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与西夏国相梁乙埋可有什么接触?”

  “林昭在青唐城的时候,表面上与梁乙埋你死我活,但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样?”李翰饶有兴趣,立即追问。

  有禁军将士道:“实际上,他们私下里有来往,暗通款曲……礼宾院只有一墙之隔,有两次我曾看到林昭暗中去西夏那边……”

  “什么?”林昭顿时怒火升腾,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胡说什么?我何曾去见过梁乙埋?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们都看到了!”几个禁军将士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林昭顿时有些懵了,根本不曾有的事情,禁军将士为什么要说谎呢?

  难不成是有人收买了他们!不能啊,这些禁军都是出自于殿前司,几乎是皇帝亲兵,寻常人岂能买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说谎,污蔑自己呢?一时间,林昭有些懵然了,几乎完全不知所措!

  汪东鉴看着发怔的林昭,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

  “你们为什么说谎?”林昭冷冷质问了一句,随即又追问道:“苏岸呢?找他来问啊?”

  “几位将士的话还不足为凭吗?你口口声声要找苏岸,莫非这个苏岸是你的同党?”李翰毫不客气道:“苏岸暂时被革职了,看来有必要让殿前司调查一下,莫要禁军之中也混入通敌叛国之徒!”

  什么?苏岸被革职了?

  苏岸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能把苏岸革职的人似乎只有……

  林昭心里顿时一片冰凉,一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

  苏岸被革职,禁军将士异口同声的伪证,御史台和刑部如此不公的态度,一切的一切联系到一起,让林昭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即便是宰相王安石也不可能同时策动这么多人,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是——皇帝赵顼……

  是皇帝要置我于死地吗?林昭心中冷冷一笑,一种无力的悲凉与恐惧漫上心头。

  支撑林昭坚持到现在的信念便是还自己清白,因为王安石的参与,林昭唯一指望的便是皇帝赵顼。

  在此之前,林昭一直认为,赵顼能够一碗水端平。上次出言反对青苗法,王安石很恼怒,赵顼最后对自己依旧重用,这给了林昭一种错觉。之前便是那样,今次庆州这么大的事情,官家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可是临了才发现,自己错了,一切都错了!

  林昭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去揣测赵顼的心思……

  此刻心中有太多的悲凉和失望,对王安石和赵顼都是如此心态。曾经是那么真诚地要帮他们,为他们做事,可是到头来谁领情了?哪一个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失望,愤怒,甚至是仇恨一起涌上了心头,背叛的滋味让林昭很不好受。什么忠君报国,真心付出,都是狗屁。

  在这一刻,重生以来所有的价值观都付之东流,被无情的击碎,粉碎!

  林昭怅然若失站在原地,罪名兴许已经不重要了,这种心灵上的打击才是最残酷,最残忍的。

  汪东鉴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林昭,冷笑道:“默认了是吗?”

  “默认?”林昭也是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李翰道:“还有,你从河湟吐蕃购买战马意欲何为?是与种家勾结吗?阿里骨已经向吐蕃赞普坦诚了,是你要挟他提供战马的……”

  背叛,又是一桩背叛!

  虽说和阿里骨之间是相互利用,却也没想到这厮也是过河拆桥,还在背后捅上一刀。

  也罢,也罢!就让背叛一次来个够吧!

  “战马我是买了,与种家无干!”反正这是事实,根本无法抵赖,索姓大方的承认了。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林昭不想无故连累种家。

  “与种家无关,那与什么人有关?”

  “想抵赖是吗?你与种师道暗中勾结,到底在做什么?”

  “战马我是买的,只是想要卖些钱财罢了,与他人无关!”事已至此,不连累种家,也不连累折家。既然皇帝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即便是说出真相又能如何?徒增牵连罢了……还会动摇西北边防……

  想到这里,林昭不禁暗骂,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他娘的边防线!赵家江山赵顼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何必艹闲心呢?如此就算是帮折文芯吧,送给折七姑娘最后的礼物!

  “这么说,你是认罪喽?”李翰与汪东鉴都看着林昭,一脸坏笑。

  “认什么罪?”林昭冷笑道:“战马我是买的,我认!但是勾结西夏纯属无稽之谈!”

  “那你是拒不认罪喽?别逼我们动用刑具啊,怎么说你也算个读书人,我们不想太失礼!”

  林昭傲然而立,朗声道:“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认?不止如此,我还要鸣冤,为大顺城枉死的一千多将士鸣冤,状告李复圭残杀袍泽,炮制冤案!”

  “林昭,你好大的胆子,拒不认罪,还要污蔑忠良大臣,简直是罪大恶极!”

  汪东鉴冷冷道:“诬告反坐,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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