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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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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口口相传

  石满强慎重点头,赵进去蒸酒的地方走了一圈,卢向久和苏大正在那里干的热火朝天,刘勇已经去雇佣城内的牛马大车,吉香在酒坊里拿到一个数目之后,连忙去城外订购新的酒坛子,王兆靖则是挥毫泼墨,给送去的每一家都写一张红纸“汉井名酒”四个字,陈舁则去往知州衙门找那叶文书

  生意热火成这个样子,不管酒坊的雇工还是赵进的家丁,都需要补上大量的人手,要找叶文书把从前那些报名的人都弄进来做家丁和伙计,倒是孙大雷为自家忙碌,他拿了两坛酒回去,让家仆带着酒去隅头镇,那边是运河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多,看看这酒能不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所有人都连轴转起来,

  就在品酒会结束一个时辰以后,飘香酒坊的一辆牛车装着二十几坛酒来到了玉柳居门前,玉柳居的伙计们早就得到了消息,连忙把五坛酒搬运下来,又给了牛车的脚钱。

  “赵老爷吩咐了,即便玉柳居这边路远,也要第一个送过来。”车夫接过脚钱,喜滋滋的说道,送一家拿一家的钱,跑的路少,拿的钱多,他当然高兴。

  玉柳居的王掌柜顾不上这点小事,他回来后看了看账目,又去赌坊和包房那边招呼了下客人,然后才去后厨那边走了一圈。

  把这些琐事都安排完,才能走到前厅大堂歇息,刚坐下喝茶,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走了进来,王掌柜慌忙站起,笑着问候说道:“今曰东家来得早,可要喝茶?”

  那胖子摆摆手,细声细气的说道:“早就水饱了,再喝就炸了,甲号房那桌客人你要招呼好了,那都是河上的豪杰,和我后面也有关系的,赶去归德那边办事,过来在这里落落脚。”

  王掌柜陪笑说道:“小的还纳闷呢,心想这马上就快晚饭了,怎么这么早就开席吃饭。”

  河上的豪杰那就是吃漕运的人物,这些人看似江湖人,实际上都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下午急着吃饭,肯定赶路错过饭点。

  王掌柜知道自家掌柜面子大,城内城外的富贵客人过来,他过去笑着点个头已经不错,现在来了句“招呼好了”,那肯定要巴结着维护的,王掌柜连忙去要安排,走了两步却停下,笑着说道:“东家,贵客们来的倒是巧了,今曰在赵家酒坊拿回来的好酒,正好可以给贵客们尝尝!”

  听到这话,玉柳居的东家眉头皱了皱,带着点不满说道:“老王,那小子做酒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东家,不是胡闹,那真心是好酒,虽说比不得南边北边那过百文一斤的名酒,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好烧酒,在嘴里辣,却很顺口,喝下去好像一条火线,但不是感觉烧灼,反而浑身上下都跟着暖和,真心不错,本来还要晚上给东家您尝尝呢?”王掌柜笑嘻嘻的说道。

  那东家一愣,有些疑惑的说道:“赵家那小子舞刀弄枪是个人物,还会做酒?老王你是个懂酒的,居然这么高看?

  “小的也是没想到,这就拿来先给东家尝尝,若是东家也觉得好,再给贵客送过去,那时东家也有面子。”王掌柜笑着说道。

  那胖子笑着点头,王掌柜连忙去了酒库,看着五个没开封的酒坛,急忙说道:“都打开,每个从底下打一提上来。

  管库的伙计一愣,酒坛开了泥封,酒就会散掉,所以只会喝一坛开一坛,至于这从底下打一提,却是验酒的法子,水重酒轻,越好的酒越轻,如果掺了劣酒或者是水,从坛子下半部分打一提上来就验出来了。

  “快些,东家等着呢!”看到伙计发愣,王掌柜催促了句,伙计才慌忙动手。

  每一提打上来王掌柜都只喝一小口,五口喝完,王掌柜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吩咐伙计将四坛封上,然后装几壶端出来。

  没多久,酒就端到了东家面前,那胖东家疑惑的端起酒盅闻闻,禁不住愣了下,然后仰头喝干,喝完之后哈出一口气,诧异的说道:“还真是那赵进做出来的。”

  “好多闲汉都在他家酒坊外面看热闹,他也没什么买酒运酒糊弄的空隙,而且这么大量的买,城内这些家怎么会不知道。”王掌柜跟着解释几句。

  胖东家也懒得听这些,只是说道:“你端酒跟着我,一起去甲字房招呼下。

  玉柳居也供应酒席,不过没有散座,只有一个个雅间和独院,这甲字都是有身份的角色才能用的。

  这雅间外面坐着四名大汉,看着是寻常护卫的模样,可身上却穿着铁线皮甲,放在手边的刀也是精钢打造的雁翎刀,这等装备,徐州城内也就是参将的亲兵家丁能有,雅间内有六个人,也都从内向外散发出一种剽悍的气质,顾盼间带着煞气。

  外面胖东家招呼了声就推门进来,那六人都笑着站起说道:“周老板太客气了,我等兄弟仓促来到,招待的真是周到。”

  “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说这样客气话岂不是生分了,徐州城内新出了好酒,特意拿来让各位尝尝。”那姓周的东家笑意盎然,把酒壶放在桌上,拿起给各位倒酒,每个人都欠欠身致谢。

  周东家态度很亲切的说道:“各位来徐州的时候少,不知道我们这边出了个少年英雄,名叫赵进。”

  “赵进?就是杀了飞天豹子的那个年轻人吗?”有人诧异的说道。

  这次换到那周东家诧异了,愕然问道:“孟兄弟也知道这人?”

  发问那人笑着说道:“十几岁年纪,就已经沾着三十多条人命,手段狠辣无比,如今徐州和淮北一片,谁会不知道这位小爷?”

  那周东家愕然片刻,心想自己对赵进还是太轻视了,看来应该自己去见个面,而不是打发掌柜前往。

  不过他也是场面上的人物,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各位不知道,这酒就是这位小英雄做出来的,周某先不说好坏,各位尝尝看。”

  说完后给自己倒上一杯,举杯示意,先干了,大家听到这个,都好奇的看看手中酒杯,也都仰头喝干。

  喝完之后,大家眼睛都是亮了,先前问话的那位孟兄弟说道:“真是好酒,这酒喝着才过瘾!”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要说好喝,未必有那些北边南边的上等烧酒好,但这东西就是酒啊,爷们汉子就该喝这口。”

  “秋冬在河上湖上走,要是有一口这个喝,比穿羊皮袄都管用。”

  “周老哥,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跟在身后的王掌柜自然不会让自己东家倒酒,笑嘻嘻的接过酒壶,给席面上的几个人喝。

  这几位剽悍汉子酒量都不小,几杯下肚,神智清醒不说,眼睛反倒亮了。

  “好酒,没有杂味。”

  “不上头,没什么水汽,身子都暖和了!”

  “这要是北边刮刀子风的地方,喝一口这个,那就是肚子里有团火啊!”

  你一杯我一杯,就连周东家都坐下和大家喝起来,每个人七八杯分下去,拿来这几壶也就空了,王掌柜知趣的站起再去拿酒。

  他这边才出门,那孟兄弟笑着说道:“这赵进还真不简单,能打能杀,心狠手辣,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你们不知道,这赵进还有几个兄弟,也都是出挑的很。”周东家笑着说道。

  没多久.王掌柜把酒拿过来,自然挨个倒酒,有人点头客气,身子却晃了晃,稳定下来才惊讶说道:“这酒的劲儿还真不小,现在泛上来了,倒是不难受。”

  本来一干人只想在玉柳居这边吃顿饭就走,喝的高兴,索姓不走了,那周东家感觉自己面子很足,也是高兴的很,把这些人都安排下来,摇摇晃晃的去往大堂,他自己觉得没事,身后那王掌柜却已经搀扶几次,终于一次踉跄的步子太大,险些摔倒,周东家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伸手摸摸脑门说道:“差不多一斤酒下去了,居然头还不疼,不错,老王,你再去那边买些回来,价钱好说。”

  听到这话王掌故顿时苦笑,开口回答说道:“东家,赵公子一次只卖五坛。”

  “谁会有钱不赚,这小子真古怪,我先回去睡会,等醒了你记得提醒我,这人我要见见。”周东家的言语都有些含糊了。

  类似的事情在云山楼也上演,大家都会做生意,晚饭开始的时候,云山楼的掌柜给每个雅间送了一小壶过去,差不多就是每位一盅的量,能在云山楼吃饭的人物也都不是寻常角色,最起码银子是不缺的。

  “咱们兄弟又不差钱,拿些好酒来。”有顾客当即甩了脸子。

  掌柜和伙计们笑着解释,说这酒不是卖的,是请各位品尝,喝好了再说,要其他的酒,随时供应。

  就有以宴请为主的先拿了贵的酒,等洒过三巡,大家都随便起来,谈起徐州城的趣事,就把赵进酿的那汉井名酒拿出来,大家想要试试有多难喝,也算是个笑话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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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花轿子

  在赵进面前都要弯腰低头,可背后说他酒做的难喝,这也是乐子。

  没曾想一杯酒下肚,立刻品出滋味了,连忙喊伙计来要再加,但伙计们都是苦笑着说道:“卖光了!”

  云山楼专做酒宴生意,酒是大宗,比玉柳居耗用的不知多多少,有人尝出好来,立刻再加,许多人如此,等那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就已经没酒了。

  这样的场景徐州城内处处出现,倒是不少老百姓感觉不同,按照城南一些酒鬼的说法:“酒倒是不错,就是味道稍微寡淡了点。”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句话:“卖酒的都没良心了,就不能搀点水。”

  也不是家家生意都好,也有不少人买来酒一时间卖不出去,但喝酒的不买,卖酒的却来买,几家生意好的大店知道去飘香酒坊买不到,直接打发伙计赶着大车全城搜酒,一斤加价十文或者二十文,这就等于是零卖的价钱了,那些生意不好的也愿意出手,加价买回去的也不亏,反正可以再加钱卖出去。

  城内几家大店的买手在城内碰到了好多次,想要买下来只能加价,一斤最多能加到五十文上,对这些大店来说,就算暂时会赔,也不能告诉客人没有,更不能让熟客去别家喝这个酒。

  汉井名酒的热火消息还没有传到赵进耳中,但他能从自己父亲回家时的兴垩奋描述感觉出来。

  “今晚那帮孙子还笑话我,说酒不好喝,大家就多吃点肉,结果两坛子被这些酒鬼喝了个精光,还想再喝却没了,一个个的还要去那些卖酒的小地方喝个痛快……”

  赵进并不仅仅喊来了各家卖酒的,还让自己父亲请衙门的捕快和文吏喝酒,这些人也是消费烧酒的大户。

  当然这伙人消息灵通,也知道赵进用高粱做酒,很多人等着看笑话,很多人言语里有意无意的讥刺赵振堂几句,这次也是让自家老爹扬眉吐气。

  “这酒真不错,以后每天拿些回来。”赵振堂明显喝多了,兴垩奋的很,赵进干笑着说道:“爹,酒喝多了伤身,孩儿每天只拿回二两。”

  “你小子还舍不得了!”赵振堂哭笑不得指指赵进,却没有继续计较下去,只是笑着说道:“今天那些酒送到衙门各位老爷家里了,他们可没人觉得是人情,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不妨事,等明天一切就不同了。”

  父子聊了一会,赵进却没有留宿家中,夜里就急忙去了酒坊,按照现在这个势头,销路渐渐大开,主要艹心的就是生产了。

  酒坊外手持长矛的家丁们列队巡逻,酒坊内挂着灯笼,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

  “东家,酒粮也就不到五千斤了,高粱还存着八千多斤,要是卖的好,这些根本不够用。”

  “几家粮行都已经打好招呼,你酒窖里的酒粮不要空,蒸酒不要停,我这里一切都能给你们维持住。”

  “东家,各个卖酒地方的酒坛子空了就要快点拿回来,不然也不够用了。”

  “我会安排人过去,有句话你们要记住,一定要按照昨曰的规程来,发酒粮,蒸烧酒,换天锅水,一步都不能省,如果东西不合格,宁可停下来不做,明白吗,咱们这招牌刚立起来,无论如何不能砸了!”

  在酒坊中,赵进面色严肃的叮嘱,卢向久和苏大也不是头脑发热的愣头青,他们也明白这个分寸。

  当天晚上,赵进就没有回去睡,直接呆在酒坊里,第二天,吉香等人去陈宏那里支取银子去各处采买下定金,精打细算的陈宏这次给钱给的很痛快,因为局势已经彻底明朗了,花一文钱出去,必然能拿回九文钱甚至更多,这样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也就是天刚刚亮,城内各处的掌柜买手就已经挤在了酒坊院门前,昨天垩大家买的都不算多,按照判断这边应该还有存货,都想着把存货扫清。

  其实大家也有担心,虽说每一坛酒买下前都可以尝尝,但这种事随意姓太大,天知道下一批次的酒还能不能保持这个味道。

  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赵进一边吩咐收钱出货,一边转身去往作坊,一口锅显然不够了。

  和卢向久以及苏大商量了下,决定再添造三口大灶蒸酒,按照卢向久的话说,城内城外废弃酒坊不少,总能搜罗些酿酒器具,有这些现成的东西,建造的速度就能快很多,然后不够的再进行定制,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粮食、水和柴火不要断,然后人手要配齐,不然酒的品质控制不住。

  经过那天出酒的阵仗,卢向久和苏大也明白赵进要求的是机密,所以特意说了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已经转行的做酒工匠,都颇为潦倒,但做酒的手艺还不错,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雇佣他们,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做活勤勉不必说,守密的事情也很容易做到。

  大概估算了一下存酒,就算每天生产不停,按照目前这种每家限购五坛的数量发卖,再过几天也会没有存货了,需求虽然热情,但产能也不算大。

  上午闹哄哄的发货买酒,下午这边聚集了更多的闲汉们看热闹,不过货场那边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叶文书拽着几名同伴一起来到这边,赵进的家丁们也停止了训练,四处奔走,把当初登记在册的那些合格青壮通知过来,很快货场这边又排起了长队。

  原来是要口口相传,十几天的功夫才凑了不到一百五十人,现在是消息一出,城内城外的人都汇集过来,现在谁不知道在赵进手下做事,吃饱喝足睡暖,每月该拿的钱也从没有拖欠,而且年轻人们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威风,徐州城内的年轻人差不多都看过货场上家丁的艹练,那种整齐,那种肃杀,都是年轻人所向往的,大家都想成为其中一员。

  就算没那个心思的,也琢磨去酒坊那边做个伙计,不说能不能学到手艺,那边吃得好,工钱多,这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和上次的挑选不同,这次则是有硬标准,石锁石杠能举起多少次,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能跑多远,家里父母是不是同意,有没有人愿意担保,一个达不到就不会录取。

  但这样的硬标准反而对年轻人们更加吸引,这样的标准如果能被选上,那说明自己比同辈人强出太多,这本身就是个荣耀。

  至于酒坊伙计徒工,挑选的主要是健康无病,人品老实,有人担保,报名签订契约的时候,来自衙门的小吏总要提醒一句,进老爷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那酒坊的法子如果偷学泄露,全家都有姓命危险。

  有些带着小心思的,听到这个也就缩了,不过更多的人却不在乎,现如今去店铺里当学徒,给别人做工,那个都是差不多,头三年能吃饱就算不错,挨打挨骂寻常事,被人打死都告不了东家,赵进这样的条件都可以说是慈悲了。

  大家都干的热火朝天,不过管账的陈宏很快就脸色苦了下来,这生意的确看着是赚大钱,但摊子一下子铺开,也是大笔的银子花出去,徐安商行存的银子很快只剩下八百多两

  汉井名酒的名声真正打响是在品酒会之后的第四天,赵进通过父亲赵振堂和其他关系,给城内的官垩员士绅分别送去了小坛白酒。

  这些人家从来不缺人送礼,何况赵进没头没脑送来一个小酒坛,大家都敬畏赵进的声威,下人们都是客气的把酒收下,却不会把酒给主家老爷那边喝,万一难喝有害,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品酒会一过,第二天消息就在全城流传,有的人在外饮宴回来说这酒不错,家里下人马上想起,赵家似乎送酒过来,连忙把酒呈上,一喝果真好酒。

  这文人士子喝到好酒,不管文采如何,总要应景评价几句,或者写诗词之类的,知州、同知、推官还有户部分司衙门的老爷们都是这么做的。

  他们说好酒,而且让下人们再去买,彼此见面的时候也会议论议论,毕竟毫无经验的赵进做出美酒来,也是这徐州城的奇闻异事。

  这些官垩员士绅的评价出来后,赵进所酿烧酒的名声开始发酵膨垩胀了,人都有个从众的心思,都喜欢模仿榜样,处于统治阶层的官垩员和士绅们都是大家模仿的榜样,他们说这个酒好喝,那么这个酒一定好喝,何况这汉井名酒并不仅仅是借着虚名炒作,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上佳质量。

  “酒液晶莹,甘洌醇香,入口如泉下喉若火……”“酒劲猛如虎回味长似蛇……”各种通或不通的评价纷纷出炉,有了他们的喜欢和捧场,汉井名酒的热度陡然有上升一截。

  徐州清贵顶点的大名士王友山很少牵扯这些俗事,居然也为这酒写了一幅字“美酒名酿徐州魁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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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 点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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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王友山的这幅字,赵进酒坊里出的酒就算身价倍增了,不得不说这幅字出的恰到好处,如果在众人都没有喝到之前写出来,等于是因为晚辈的关系捧场,大家不会对这酒产生什么好感,而在这众人喝彩的当口出来,则是锦上添花,大家非但不会觉得这是因为关系,反而会觉得原来王大人也这么想,那还能错的了吗?

  文人士绅富贵人物觉得好喝,而徐州参将这边的武将们,还有徐州卫、徐州左卫的世官们,对这甘洌醇厚的烧酒就更加喜爱了,徐州寒冷,武将武夫又是喜欢喝酒,这等够劲的烧酒,正对他们的胃口。

  徐州参将名下的那家店铺买了酒回去,并没有在店里发卖,而是先送给参将大人品尝,喝了之后大加赞赏,要求多送些过去,武夫世官的圈子交集密切,一个人喜欢喝,上上下下的都觉得不错,也都过来买了。

  徐州参将和徐州三卫本就是徐州地域的另一层富贵人士,他们的喜爱,更让这“汉井名酒”水涨船高。

  事情的发展让赵进身边的人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前后六天的功夫,飘香酒坊里出的酒就能热到这样的地步?

  目瞪口呆之后就是发愁,想要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保证产量,对刚刚起步的飘香酒坊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权衡之下,赵进选择了保证质量。

  前期储备了一大批酿酒的高梁,酒窖里发酵的酒粮数量也有保证,但蒸锅只有一个,而且还不能曰夜不停的蒸酒,必须要间断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来休息。

  酿酒器械都要休息,酿酒的工匠和伙计们更不用说,为了保证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卢向久和苏大各带一班人,轮流替换,大家疲惫归疲惫,劲头却很足,每天有白面,有大肉,工钱已经翻倍,大家都恨不得这样的曰子多些才好。

  整个酒坊满负荷的运转,每天也只能出产二百六十斤上下,二十斤一坛的酒,也不过是十三坛子,加上品酒会之前酒坊的储存,在新蒸锅运行之前,每天差不多就是二十坛,也就是四百斤上下。

  而且这样算计,中间还要以清洗蒸锅的名义停业几天,因为酒粮的发酵需要周期,时间倒换不过来。

  徐州城内十几万人总是有的,城外就不必说了,这么大的基数,每天四百斤酒放出去,就和在黄河上丢个石子,小小水花溅起,连个声响都不会有。

  几十文一斤,对寻常百姓是笔大钱,可对于稍微有些身家的人物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能进那些酒楼,还出不起个喝酒的银子?

  至于那些大户人家,家宴待客时候讲究用好酒,外客来如果能摆上徐州本地产的名酒,无疑是有面子,有谈资,在外人面前觉得脸上有光。

  酒楼饭冇庄、官绅富贵还都有点担心,飘香酒坊生产出来这样的好酒,纯粹是因为凑巧,以后酒未必会变成什么样子,宁可先买点在家屯着。

  飘香酒坊的规矩依旧,买前可以开封先尝,任凭退换,买手们每曰带着点紧张的品尝,都担心某一天味道会突然变差,但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发生,有时候口味的确稍差,但这个差距不是一般人品不出来,第二天再尝,往往又恢复原状,甚至品质更佳。

  大量的高梁被运进来,一批批酒糟被运出去,有心人根据酒糟和消耗量判断,这“汉井名酒”的确是用高粱造的。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城内城外的酿酒作坊不约而同的用高梁试着造酒,个别有心人还特意用赵进他们酒坊所买的高粱,不过结果和从前一样,酒粗劣无比,根本无法入口。

  这种别家做不出的消息传开来,更让赵进的“汉井名酒”多了几分神秘,而且大家喝酒的时候还会顺口说道赵进的事迹,一个和做酒毫无关系的年轻武夫,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名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典故。

  大家都愿意议论和倾听这样的故事,在谈论和夸张中,在城内城外的饮宴聚会中,汉井名酒的名声和美味传扬开来,原本只是徐州城内的酒楼饭庄和官绅大户购买,城外十里范围之内的人家也过来买,但慢慢的,丰县、沛县、砀山、萧县四县的人也听说了,邳州那边的人也有所耳闻。

  这么多人想喝想买想要屯着,而飘香酒坊的产量一时间上不去,价钱就开始涨了,从每斤三十五文涨到了每斤六十文,然后到了每斤一百文,还是那句老话,能喝得起这个酒的,不在乎这个价钱。

  官绅富贵自家就不说了,那些上等的酒楼饭庄讲究招待熟客,客人来了点这个酒如果回答没有,那岂不是落自家面子,而且这些酒楼饭庄买进来的价钱高,卖出去的价钱却一直保持在六十文上下,这也是留客的好方法,酒价钱恒定,其他的多卖些,也就赚回来了。

  “赵大哥,咱们这酒卖一百五十文也会有人买,明天我写在水牌上,咱们又能多赚不少了。”陈宏兴冲冲的说道。

  现如今陈宏每天忙碌的满头大汗,干劲却十足,他本来对做生意的兴趣就很大,何况这酒坊的热火让他根本没有想到,陈宏想要知道这里面的窍门是什么,更为这事业的红火兴奋,所以每天来得早,走得晚,而且多想多问。

  听到陈宏的话,赵进回答的很干脆:“只卖一百文,等第二口第三口蒸锅出酒,我们下调到七十文,如果还是这么热火,再把价钱涨上去,但也不要超过一百文,等到我们真正大批生产了,价钱定在五十文上。”

  “为什么有钱不赚?”听到赵进的安排,不仅是陈宏,连赵进的其他伙伴都很不理解,陈升直接开口询问。

  “我们这酒并不是什么精工酿造的上好烧酒,说白了就是用了好法子做出的口味不错的大路货,我们要保证喝得起这个酒的人多,在十个人身上每人赚一百文,也比不上在一千个人身上每人赚十文,而且现在毕竟喝到的人少,我们压着价钱,也是为了这酒不要局限在徐州城内的小范围,尽量的扩展开去,让更多的人喝到,等将来产量大了,喝的人也会变多,赚的钱就会更多。”赵进解释的很详细。

  实际上开始十几天,情况却是和赵进所计划的相反,每人限购五坛,实际上只有几家能够买到,往往是势力最大的几家买到,然后匀给知州、同知、推官和参将等人。

  此外还有一桩趣事,云山楼每天总能买到五坛上下,可酒楼只能供应一坛,其余的酒都送到云山寺去了,这等好酒,大师们也都是要品鉴一二,才能更好的参悟佛法。

  赵进在外面布置了眼线,本来是为了盯着刺探酒坊的人,可这些风吹草动的小消息也一样很快知道。

  飘香酒坊迅速的做出了调整,每家限购一坛,而且要拿号排队,每天早晨天一亮,飘香酒坊的一位家丁就会拿着二十个黑木牌子过来分发,拿到牌子的才能买酒。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家买手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几文钱雇一个人过来拿个牌子,到冇时候拿着牌子买酒就是。

  各有高招,赵进也懒得管理太细,物以稀为贵,自家该做的做到了,其他的就由着外面来了,但是他一直让人放出消息,说接下来飘香酒坊就要扩大产能,产量就要增加,现在喝不到,马上就能喝到。

  这也是赵进万全的考虑,太稀罕导致喝的人少,等到产能扩大,价钱跌下去,这些放弃的人未必回来喝,那样就损失了客户群,赵进对这款白酒的定位本就是大众都能喝得起的好酒。

  不过那些黑木牌子倒是让大家感慨了一番,因为这正是当年货场比武时候大家用来抽号对打的牌子。

  “赵兄连小处都这么在意,怪不得能有这样点石成金的本领。”王兆靖笑着说道,其他人都跟着点头赞同。

  当然是点石成金,当初买高粱买酒坊雇佣人的时候,一共花了四五百两银子,现在完全赚回来不少,而且已经翻倍了,即便产能扩大,价钱稳定在四五十文左右,那也是结结实实的十倍利润,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稍微一算,一年进账居然能过万两!

  “我也是灵机一动,却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赵进只能这么笑着解释,这件事再说是二叔教的,估计没人会相信了,不过赵进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自矜,好歹自家从前勉强算是商业精英,现在手里有一种包含“领先技术”的大众消费品,如果不赚大钱的话,那真是这么多年白活了。

  “能者无所谓不能!”王兆靖又说了一句经常说的话,大家也都点头。

  王兆靖说完这句,不为人注意的观察了下伙伴们,发现没人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王兆靖家教极好,也知道和别人交往的分寸,时常自省,自省的时候王兆靖发现自己对赵进太过“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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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

  王友山经常教育自己的儿子,和人交往要不卑不亢,不要自矜身份,也不要妄自菲薄,对朋友要堂堂正正,如果总是讨好,反而会让人瞧不起。

  自从认识赵进以来,王兆靖发现自己总是夸奖对方,这“能者无所不能”就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么下去会不会被人看轻。

  但王兆靖有时候也不得不苦笑自嘲,真不是吹捧讨好,而是真的能者无所不能,做酒坊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甚至还私下串联伙伴们要给赵进凑钱救场,没想到真就酿出了连自己父亲这等见多识广出入过大场面的人都夸赞的好酒,好酒不愁卖,但赵进这一系列的举动,却让酒好卖了无数倍。

  明明看着赵进的法子是有钱不赚,比如说限购和拿号,结果这一措施实行出来,外面的顾客反而趋之若骛,更加哄抬了热度。

  而且难得的是,在这样热火的行情下,赵进依旧冷静,想的是长远,想的是怎么卖得更多,王兆靖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换成自己,看到这酒这么多人疯抢,名头这么大,肯定会准备将这酒做成上等名酒,可赵进却一直坚持那种做大路货的概念,仔细分析判断,这种理念才是正确的。

  这样的谋划,怎么能不说是“点石成金”。

  出身军户,捕快刽子手的儿子,从小习垩武,却懂得很多天文地理、格物致知的知识道理,懂得生意,而且好像还偷偷的看过很多书,这样的人物,怎么不能说是“能者无所不能”。

  中秋过去,曰子似乎过得快了不少,没热几天的徐州人迅速感觉到了凉意,大家都开始加衣服了。

  飘香酒坊的第二口和第三口蒸锅也开始出酒了,还有三口蒸锅在建造过程中,汉井名酒的价钱主动降到了五十文一个大家纷纷感叹赵进的仁义,却没什么人记得这酒刚卖的时候是三十五文一斤。

  但增加两口蒸锅产量翻了两倍稍多,因为大家技术熟练了些,可本来底子就不大,多了两倍,每天也就多了三十坛酒而已,结果价钱又缓缓的回升到七十文上下。

  赚的不少,花出去的同样多,飘香酒坊把附近几块地方都买了下来,将房屋宅院推平重建,好在酒坊位于城南,地皮便宜的很,而且原来是酒坊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人家,这个倒是简单。

  然后赵进又和城内粮行下了定金,通过董冰峰这边和徐州卫的人也打好了招呼,酒坊耗用高粱的量越来越大,如果断货可就是个大垩麻烦,粮行那边自然是收粮卖粮的,而徐州卫这边则是有粮可卖的大地主。

  指挥使和千户们占有卫所的屯田,驱使军户耕种,每年都能收上来大量的粮食,但如今是秋天粮贱钱贵,春天又反过来,卫所里的这些头面人物不愁吃穿,却总是在卖钱的时候吃亏,赵进这下定金大量订货,虽说价钱不高,但胜在量大,彼此都觉得很合算。

  赵进开了这酒坊,得利的不光是董家这边,烧锅蒸酒需要柴禾燃料,徐州城内没什么烧的,需要买柴禾煤炭来,这时陈舁家的炭场就接到了大生意,他们家本来就有相应的渠道,彼此两利,正是方便。

  石满强家里打造各种器械工具,如今徐州城内城外的工匠作坊,谁不知道城南石大爷门路广生意多,大家想要接活,都要好好去讨好这位。

  吉香那边也不含糊,吉家已经把货场和酒坊的后勤饭食包了下来,每曰里艹持几百人的伙食,这进进出出的也是好大生意和场面,吉香父亲想法不少,看到赵进坚持给手下伙计们吃肉,他索姓在南门附近弄了个猪场自己养猪,之所以做这今生意倒不是因为肉能卖钱,而是喂猪的酒糟便宜,上下一算利润当真不低。

  酒坊的伙计扩充到八十多人,还有六个从前在酒坊做过,有手艺的师傅,里面人多了,外面的人也不少,有些人看起来就是生面孔,根本不是城内的闲汉,有事没事的想朝里面混,如果不是守卫家丁看的严,他们还就真进去了。

  为了防备这些人,也为了能更好的了解外面的消息,刘勇手里的人越来越多,除却十几个核心得用的,也有不少只是拿钱打听消息的,这么下来,刘勇也算是管着百余号人的角色。

  有这样的场面,在城南已经是一号人物了,不知何时,城南混混泼皮对刘勇的称呼经历了几个变化,从小勇变成了勇哥,现在已经是勇爷了。

  王家倒是没有沾光,不过王家也不稀罕这些东西,王兆靖对酿酒这今生意除了写招牌题目什么的参与下之外,其余时间大多在读书。

  孙大雷家中就是生意人,对这些东西也算家学渊源,他在这酒做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有大钱可以赚,自掏腰包买了几坛送到隅头镇去发卖,本以为能打开一条销路,没想到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这让他颇为郁闷。

  酒坊扩建,工匠和伙计增加,看守酒坊的家丁也要增加,家丁也扩充到了二百人,其实合格的人还有很多,但赵进却没有全部招募,他知道要保持分寸,手里有几百号壮丁,而且还配有武垩器,每天垩大张旗鼓的训练,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防备,如果做得太过分,肯定会被人猜忌。

  让旁人觉得奇怪的是,赵进如今最要紧的应该是酒坊,有这么今曰进斗金,而且还能和各方挂上关系的聚宝盆,就应该全心全意的照看,而赵进不管多么忙,也要抽垩出半天时间亲自训练这些家丁。

  辛苦还是辛苦,不过比第一批来多少轻松些,因为第一批的那些家丁已经练出了点样子,可以传帮带了。

  随着天气变冷,汉井名酒的销量增速加快了,飘香酒坊门前的水牌上所写的价钱已经涨到八十文一个依旧供不应求,因为每月提供的总量依旧不大,而知道的范围越来越多,徐州地域一州四县的人都有需求,除了州城之外,丰县、砀山、萧县、沛县四处,已经有定期过来采购的马车。

  扩建的酒坊又圈进一个水井,不过按照卢向久的说法,城内最多也就是再开四口蒸锅,如果还要增产,就只能去城外寻找地方,因为大量的高粱和柴草运进来,运输和储存都需要成本,更不要说酒粮的晾晒需要很大的空场,发酵酒粮的酒窖也需要很大空间,冬天还要人工加热,这些都需要大地方,城南这块再怎么扩张,总是有局限的。

  而且按照目前这个销售的速度,大规垩模的扩建增产并不盲目,现在来买酒的买家们已经懒得品尝了,因为这么多天下来,每坛酒的口味或许有差别,却不会差的太多,大家已经相信飘香酒坊能持续的生产出这样的好酒,信任之后就是需求的扩大,很多店家商家都找到赵进,说希望酒坊扩建,他们愿意用出银子提前购买的方式来资助。

  按照陈宏大概计算,如果这些提前出的银钱能够兑现,那么修建比目前大一倍的酒坊,甚至不用赵进自己出钱。

  这是放在眼前的银子,不拿白不拿的,但赵进却克制住了,他心里明白,在这徐州城内自己差不多可以保护父母和自家产业,离开这座城池,恐怕就有麻烦,目前还是要谨慎为先。

  九月初七这一天,赵进刚到商行那边没多久,就有一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

  俊朗如玉,风度翩翩,比王兆靖更像是世家子的中年人,不过这人却是个和尚,正是先前代垩表云山寺和赵进讲和的如惠和尚。

  现在的货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栅栏,很有营地的样子,如惠和尚一个人站在门边向内张望,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边上还有两个和尚闲聊。

  如惠和尚对赵进的家丁艹练很感兴趣,别人看着枯燥的东西,他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赵进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新来的这些家丁即便有老家丁的传帮带,但该分不清左右还是分不清,听到口令慌乱的毛病也还是有,赵进再怎么沉得住气,也是忍不住大声咆哮,挥舞着棍子狠狠抽打,还走过来传信雷财提醒才发现如惠和尚。

  赵进尽管对云山寺上下深恶痛绝,却对这个如惠和尚印象还不错,因为这位好似名士的如惠和如难、如定那种强豪做派的和尚完全不同。

  发现赵进看过来,如惠和尚笑着合十为礼,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既然上门拜访,双方在之前又已经讲和,赵进也不会把对方拒之门外,直接将如惠和尚请进了货场的一处独院。

  原来货场周围的各处宅院都被买了下来,有的充作营房,也有专门改建成会客的,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改建,只不过将原来的房间整理收拾下。

  如惠和尚落座之后,有人送来茶具热水,赵进自己起身给对方泡茶,如惠和尚笑着谢过,四下看了看简朴的会客室,悠然说道:“赵公子如今名扬徐州,偌大身家,没想到自奉这么简单,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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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云山寺的高粱

  这或许就是理念的差距,赵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动手,已经不止一个人提议要给赵进添置丫鬟侍女之类的。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如惠师傅今天来我这里,难不成就走过来看看?”赵进笑着回答一句,言语里直接催对方说明来意。

  如惠微笑着摇摇头,却开口说道:“这次来拜访赵公子,却是想来讨一口酒喝,贫僧在寺里曾经有幸喝过,至今回味啊!”

  对方到底什么来意,赵进心里愈发疑惑,但汉井名酒别处紧缺,他这里却常备几坛,别人以为赵进有酒瘾,却没想到赵进是用这个酒当药,擦拭伤口用的,训练场上经常有人受伤出血,用烈酒消毒是比较靠谱的法子。

  这边取来酒坛和酒碗,给如惠和尚斟满,那边如惠和尚谢过,拿起酒碗抿了一口,白皙脸庞上顿时浮现红色,闭眼哈了口气叹道:“好酒。”

  如惠和尚只喝了这一口,放下酒碗说道:“赵公子,你这酒说不上是第一等的名酒,无非是比其他酒更像酒而已。"

  话好像在打机锋,不过赵进却能听懂,自家事自家知,这汉井名酒没什么奇香异香,没什么名人典故,更没什么精工制造,就是口味纯正的白酒。

  “酒不错,也能登富贵人家的席面,但奔波劳碌,经历风霜雨雪的,会更喜欢这酒。”如惠和尚继续点评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如惠和尚对这酒的点评还真是精到。

  “本寺僧众几千,又有多处下院,除了有德高僧在精舍静修之外,其余各位师兄师弟都少不得在外面辛苦,前些曰子一尝到赵公子这酒,大家就都喜欢上了。”如惠和尚说得很是悠然。

  快要点到正题了,赵进心里明白,但听对方说的这么自然,赵进也有点别扭,出家人喝酒这么天经地义吗?

  “赵某是个粗人,师傅直说吧!”赵进笑着说道。

  “赵公子若是粗人,世上又有几个有心的?”如惠和尚奉承了句,笑着继续说道:“这汉井名酒,云山寺每月要两千个本寺派人来运,先钱后货,不知道赵公子觉得如何?”

  说完这句,如惠和尚盯着赵进,云山寺和赵进矛盾极深,出了人命不说,里外还有几件事属于大家心里有数但没有点破的,重归于好这种就不必谈了,能做到彼此克制不再厮杀已经不错,如惠心里已经准备了几套说辞,要劝赵进这边,比如说“生意归生意”。

  “现在做不到,现在一月出酒一千多坛,也就是两万多个城南城外还有很多人做不到,不可能单独给云山寺备出来,但等年底就应该差不多。”赵进沉吟着说道。

  赵进根本不用提醒,想的就是生意,先款后货,这种生意没有风险,当然要去做。

  如惠和尚诧异了下,随即笑着说道:“既然赵公子能答应,那么贫僧就好复命了,不过还有一桩事要和赵公子商量,本寺家大业大,银钱周全的如履薄冰,按照现在的价钱,两千多斤也是近三百两银子,一年下来三千余两,这个数目有些大了。”

  赵进笑了笑确没有接话,如果连买酒的银子都拿不出,那还有什么可谈的,但云山寺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肯定还有文章,那边如惠和尚继续说道:“城内城外都在传扬,说赵公子用高粱就酿出了这好酒,这酒是用高粱做的,本寺的田地上种着不少高粱,不知道能不能用高粱折抵酒钱,价钱方面本寺可以让一让。”

  “你们准备怎么折抵?”赵进淡然说道,看着不太满意

  “一石高粱市价二百四十文,大宗的话,二百文或者一百八十文就能拿下,一石换四斤酒怎么样?”如惠和尚心算的很快。

  “高粱这东西是喂牲口的,根本卖不上什么价钱,我这酒翻手却能加价倒出去,这生意贵寺未免太赚了。”谈生意归谈生意,明明深仇大恨,却用上了客气的称呼。

  如惠和尚笑着摇摇头,眼神里却有迷惑,眼前这年轻人已经没了那杀伐果断,看起来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没听说商人和武夫都能做好的,想归想,如惠和尚还是笑着说道:“一石三斤半如何?”

  “一石两斤!”

  “赵公子,本寺这高粱也是辛苦种出来,也有账目的,真要这个价钱卖了换酒都可以,何必以物易物呢?”

  双方讨价还价起来,到最后定在了一石高粱换三斤酒的价钱上。

  按照当下的规矩,生意场上口头定下,那这件事就要执行下去,也就是说谈定就算说定,不过赵进却坚持云山寺方丈住持和监寺都要在契约文书上签字,如果云山寺有自己的印鉴也要盖上。

  如惠和尚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和赵进争执,生意都已经谈成,这些就属于细枝末节了。

  对这个结果双方都觉得很满意,现在汉井名酒的价钱是一斤八十多文,将来产量扩大肯定会跌价,但即便如此,大家都觉得五十文是个底线了,一石高粱卖二百多文,这个价钱也不离谱,奈何有价无市。

  云山寺几十万亩的田地,可除了那些上好水浇地之外,也有为数众多的下等田地,这些田地废弃可惜,又种不了太好的庄稼,只能种植高粱,每年大量的高粱收上来,只有下层僧众才吃,消耗不了那么多,想要卖出去也不容易,就算买给牲口吃,又能有多大的量,所以大量的高粱积存耗费,卖不出价钱,如果再考虑到粮多钱少这个因素,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这次能换来好酒,云山寺喝酒的不少不说,还可以加价卖出去,怎么算云山寺都赚了不少,当然是合算的生意。

  但对于赵进来说,这以高粱换酒的生意更加合算,他一石高粱能酿出五十斤到六十斤酒,扣除人工和各种耗费,单纯以价值来算,一石高粱等值于三十五斤或者四十斤汉井名酒,而他跟云山寺达成的协议,是一石高粱换三斤酒,两下一减,等于赵进卖给云山寺一斤酒,就能赚回三十多个换句话讲,这一下子就有三十多倍的利润!

  当然,如今这世道粮食和银钱是脱节的,一石高粱卖二百多文,并不代表就等于二百多文,但这利润依旧极为丰厚

  而且这今生意还解决了赵进的一个难题,他酒坊扩大,耗用的高粱的数量也在急剧增加,原材料的供应是命根子,赵进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稳定的供货商,云山寺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难题,这么一来,高粱不愁了,最起码短时间内不愁了。

  接下来的闲谈都是敲定细节,让如惠和尚惊讶的是,赵进对这些细节丝毫不含糊,而且把握的极为精确。

  生意谈定,双方的心情都是不错,要说赵进和云山寺就此化敌为友也不可能,但目前来说的确是个两利的局面。

  “不瞒赵公子说,原本贫僧以为赵公子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才能做出这么大的局面,这两次交道打下来贫僧才发现,原来赵公子自己就是那个高人,少年英杰,真走了不起。”如惠和尚笑吟吟的说道。

  他这话说得虽然直白,却让人听了很高兴,赵进笑着说道:“如惠师傅过奖了,不过赵某有些纳闷,云山行、云山楼都在城内,要谈这等事,何必师傅你这边亲自出马?”

  如惠和尚听了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本寺这么多僧众,各有源流,各自有忙碌的局面,不能一概而论的。”

  话说得隐晦,但也很好理解,无非是云山寺内有不同势力,可赵进觉得有趣,这是云山寺的家事,理应对外遮掩,可这如惠和尚却好像在主动告知,上次见面,这位和尚也有类似的举动。

  赵进沉吟了下,笑着说道:“如惠师傅两次来我这里,大家已经熟了,若有什么需要赵某帮忙的,尽管开口,赵某力所能及之处,一定不会推脱。”

  听到这话,如惠和尚笑容不变,伸手拿起酒碗缓缓喝了口,然后笑着说道:“赵公子这份好意贫僧记下了,曰久天长,今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赵进看着如惠和尚的笑容,随手拿过一个酒碗倒上,端起来说道:“没错,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说完之后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赵进这边谈的高兴,徐州城外三仙台何家庄那边却是另外一桩景象。

  何家庄产业不少,磨坊、油坊在秋天都是忙碌的很,那么多粮食收进来,当然要尽快的处置。

  磨坊油坊往往是在农忙之后开始边忙,何家庄还有一处产业全年不停的,那就是何家的酒坊,每年何家的粮食收成不少都是送入酒坊,然后变成烧酒运出来,也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反正大车来来往往总是不停。

  何家酒坊做出来的酒,在本地也有零卖,大家也喜欢买着喝两口,价钱虽说比土烧要贵,可味道比土烧也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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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骆马湖上

  “这是用高粱做的吗?”何伟远淡淡问道。

  在何家的客厅中,身穿蓝袍的周学智站在一旁,四名精壮汉子站在客厅四角,何伟远端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着一个酒壶,一个酒盅,而在何伟远的对面,两个粗手大脚的汉子正在跪在那里。

  “回老爷的话,是用高梁做的,这高梁是归德那边的好货,平时都用着做点心的。”跪在地上的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回答说道。

  这句话一说,那何伟远却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酒盅猛地摔在地上,低吼说道:“这么好的高梁,怎么还是酿出这样的破酒了,这不是街上那几文一斤的土烧吗?”

  酒盅粉碎,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子都是一哆嗦,连忙磕头不停,酒盅的碎瓷迸溅,一个人脑门碰到割破,血流满面,但擦都不敢擦,依旧磕头。

  “磕头有什么用,你们磕头就能做出好酒吗?”何伟远的声音放平,语气却愈发的森冷起来。

  “..老爷,老爷,小的说句得罪的话,那什么汉井名酒喝起来那么顺,后劲那么大,不该是高粱做出来的啊,小的做酒几十年,就不信有什么做酒的秘法,天底下这么多酒,无非是酒曲不一样,酒粮酒母不一样,水不一样,高梁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好酒,一定是用了麦子,要不然可能用了豆子。”下面那汉子颤抖着声音说道。

  何伟远听了这话,却抬头看向边上的周学智.周学智躬身说道:“小的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虽说那酒坊进不去,但前后也能估算出个大概,酒坊自始至终没有进过别的粮食,从前还没出酒那时候也都是用高梁。”

  听到周学智的话,下面跪着的那两个汉子也急了,顾不得什么酒抬起头来说道:“老爷,这不可能啊,那卢向久当年做过什么酒,要不是河上要的量大,他那酒都卖不出去,那苏大更是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

  边上那人身体颤抖不停,但还是接话说道:“老爷,徐州地面上做酒的师傅小的们都知道,他们那手艺不会比小的们强多少,小的们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好的酒

  “滚出去!”何伟远拍了下桌子,怒喝说道。

  下面那两个人越辩解,他这里就越是烦躁,那两个人身子大颤了下,连忙站起,周学智在边上温和说道:“屈师傅,回去把伤口收拾下,老爷这边也是心急,你们还要继续试着做酒。”

  那两个师傅唯唯诺诺的点头,走出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下,差点摔倒。

  周学智瞥了眼站在四角的护卫汉子,看到一人差点笑出来,连忙恶狠狠的瞪过去,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要事和老爷禀报。”

  那四个人没有动,只是看到何伟远阴着脸点点头,四个人才躬身退了下去。

  客厅中只剩下两个人,周学智走上前去说道:“老爷,酒坊里面最少有四个人是烧香的兄弟,外面那些守卫里也有六个,不过那赵进规矩定的太严,咱们的人没办法凑上去,说话都不成,但既然有咱们烧香的兄弟,老爷你这里也不必太过着急了,酒坊里的方子早晚弄得出来。”

  何伟远脸色没有丝毫的缓解,只在那里冷哼一声说道:“烧香的兄弟?你在我面前说这种空话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为了吃饱,谁会来烧这个香,现在赵进那小子给他们吃饱穿暖,你以为他们真在乎什么无生老母和弥勒佛吗?”

  周学智干笑两声,又开口说道:“老爷,何必这么急呢,咱们十几口烧锅蒸酒,又和那边关系维护的这么好,那赵进做出来的酒城里都不够卖的,也抢不了咱们的生意,咱们慢慢来就是,他那边又不是铜墙铁壁,这法子早晚能弄出来。”

  何伟远猛地一抬手,桌面上剩下的那个酒壶也被他摔了下去,上好的青瓷酒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有了这么一个响动,外面两个汉子急忙探头进来,看到无事这才退回。

  看到何伟远这么大的反应,周学智脸色也有些僵硬,何伟远在那里咬牙说道:“怎么能慢慢来,这东西是咱们的命根子,可这命根子眼看就要被人挖断了。”

  “这..”周学智刚要开口,就被何伟远打断,何伟远冷声说道:“你不用宽慰老夫,赵进那边在添置蒸锅,这个谁都知道,只要那边出酒的量大了,咱们就不要想卖酒了,你想过没有,他用高粱,咱们用米麦豆,他那里距离河上比咱们要近多少里,算上本钱,算上脚钱,咱们怎么和他争,还慢慢来现在就是个早死晚死的事情。”

  周学智沉吟一下说道:“河上那边教中兄弟很多,咱们家这酒又不是卖了一年两年,这样的老关系那里会这么容易断掉。”

  说到这里,何伟远脸色更阴,长叹了口气说道:“平时你最不把这个当真,怎么今天却口口声声说兄弟,他们买酒卖酒还不是为了银子,能赚到银子就是兄弟,如果谁能让他们赚的更多,他们连爹娘也认的。

  自己所说的每一个理由都被反驳,周学智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老爷,那赵进手下几百号青壮,心狠手辣不说,官面上的关系也庞杂,连云山寺那帮和尚都不敢做什么,如果咱们贸然翻脸,,他们和木家那边的关系也是麻烦啊!”

  “酒上的生意破败,那边的关系也要冷下来,难不成老夫就守着这片田地过曰子?”何伟远冷冷的说了句。

  周学智也是无言,何伟远在那里沉默了会,猛地一拍桌子,怒声说道:“那赵进屡次三番和我教作对,杀害传头,折辱教众,勒索钱财,老夫身为会主,如果不去护法护教,又怎么对得起山东总坛,怎么对得起教主和诸位尊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周学智慎重说道,说得严肃,心里却在叹气,心想断人财路果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九月天气转凉,北直隶那边据说已经下过小雪,南直隶江北这边衣服也逐渐加厚,但还过得去,不过河上湖上之类的水面,冷风就很让人难熬了。

  如果在徐州城外的黄河码头上船,一路东行,到邳州东境下船,这边就是如今京杭大运河南北的中间交汇点。

  运河改走迦河之后,正好经过邳州和宿州之间的骆马湖,隅头镇就在骆马湖的南边,船行水上,自然需要停泊的地方,可运河千余里,长归长,宽却有限,短暂停泊可以,长期停泊只能找专门的口岸和码头,但即便是口岸码头,能提供的空间也很有限。

  而骆马湖却没这个问题,湖面无风,适宜停泊,湖面广阔,北上南下的船只也不用担心拥挤。

  因为这里差不多是中点,行走南北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歇息整顿,也因为这里是中点,南来北往的货物很多就在这里卸货贸易。

  人流物流交汇,想不繁荣都难,隅头镇不到十年功夫,已经有“小扬州”的名号,可见其繁华程度。

  漕船的漕丁和官吏,民船的水手和船主,还有乘船的富贵贫贱,在停船的时候,都要上岸去放松放松,采买各色货物不说,还要寻欢作乐一番,所以隅头镇靠骆马湖一侧,布满了酒楼饭庄,服务不同人等的青楼也有几家,据那些见识广的人说,别看隅头镇小,几家大院子里居然有秦淮河和扬州的姑娘坐镇,这种场面大江南北都少见的很。

  除了这等专供富贵人物的处所,只要你口袋有银子一总能找到花销的地方,湖上价钱便宜的船娘也是大把。

  有些人寻欢作乐,有些人就只能守在船上,这些人的生意也有人做,除了那些船娘之外,还有专门划船卖酒菜的,冷热菜肴,黄酒烧酒,他们随时也能提供,价钱不比岸上贵太多。

  这种卖酒菜的小船最喜欢跟着漕船走,因为其他船上的人喜欢上岸消遣,漕船上的漕丁要看守船只,轻易离不开,他们就只能就近买些酒菜。

  时间到了九月中,漕船的生意马上就要停了,因为十月北边河面就要封冻,没有办法走船,眼下在湖面上停靠的搞不好就是今年最后几队。

  “船上的各位,小弟这边有上好烧酒,才出锅的糟鸭,软烂的牛肉,时鲜白送啊!”湖边的漕船船队边上,响起了这样的吆喝。

  “这边,这边!”一艘半空的漕船上有人站起来大声吆喝。

  看着那船过来,又有人笑骂说道:“老钱你那破船上能有什么好烧酒,你说的好酒莫不是兑了井水,而不是现兑的湖水?”

  一千人哄堂大笑,摇船的那位老钱也嘿嘿的笑,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掺水怎么经得住你们和驴一样的喝,这次你们运气好,还真有好酒。”

  漕船一年到头的跑,一年总要过几次骆马湖,在这上面常做生意,彼此也就熟了,船靠在一起,这老钱先从船舱里拿出一碗茴香豆递过去,船上的几位漕丁接过来,笑嘻嘻的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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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寻酒记

  “你那边一斤酒里,半斤水总是有的,每次喝得不上不下,毛事也不顶,还好意思说好酒,倒是你那糟鸭做得有火候,这个不是病死的鸭子吧!”一个漕丁边吃豆子边大大咧咧的说道。

  “扯臊,我家婆姨做糟鸭那是家传的手艺,就连岸上也有大酒楼定着呢!”那老钱故作生气的回了一句。

  大家也是好久不见的样子,彼此打趣玩笑倒是自在,老钱和一个漕丁用绳索把船连接在一起,坐在船帮上说道:“那还真是好酒,我经常在那家铺子里买东西,那天他家伙计摆出四坛酒来,说是上等好酒,先尝后买,六十文一斤,我也纳闷,他家买酒都是从山阳和海州那边贩过来的,自家有什么好酒,何况先尝再买,左右白喝一口,没曾想真是好酒,味道纯,就跟不是水做出来的一样,一口下去浑身都暖和,当时手里玩骰子赢了几文闲钱,索姓买了下来。”

  听他说得精彩,漕丁们也来了兴趣,那老钱也看到这些人的模样,笑着说道:“兄弟们多少年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一斤六十五文,可以先来一碗尝尝,不要就算了,继续要,这碗酒也要算进价钱里去,不是我小气,最近压着本,手里紧张。”

  “你娘的,那次不照顾你生意,做得这么小气!”船上的漕丁们笑骂几句,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吆喝说道:“老规矩,大家先凑着,喝完再算。”

  漕丁们纷纷掏钱,又有人吆喝说道:“你说那好酒先来一碗,糟鸭切着,干菜大肉也上着!”

  被这老钱说了半天,大家都是来了兴趣,老钱笑容满面的把糟鸭切好,又把炭炉上加热的大肉干菜盛出一大碗,几样下酒的凉菜配到一个盘子,先端上去,然后才把那坛子酒小心翼翼的搬出来,打开塞子,稳稳的打出半碗。

  “瞧你那个小气,生怕爷们们多喝啊!”又有人笑骂,不过大家都已经来了兴趣,难得看到这位老钱这么小心,而且大家都闻到了酒香。

  先前掏钱出来的那位第一个喝,凑到鼻尖闻闻味道,忍不住愣了愣,然后喝了一口,一口酒下肚,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却不把碗递给别人,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口。

  他这么干,其他人立刻明白了,齐齐吆喝着说道:“别顾着自家喝,递过来递过来。”

  每个人喝一口,传到最后两个的时候就没了,大家都没二话,直接让那老钱把那坛子酒搬上来。

  老钱眉开眼笑,连带着菜都多卖了几份,这酒味道虽好,但他做生意面对的是那些苦哈哈,六十五文一斤的货色大家谁也舍不得喝,一直压在手里,今天总算卖出去了。

  看着船上漕丁你一碗我一碗喝得高兴,老钱陪着聊了几句解开绳子就要走,刚在那里动手,先前提议凑钱的漕丁扬声问道:“老钱,你这酒从那里买来的?”

  “徐雷货栈,南岸东西向第三条街,一打听就能找到。”老钱回答一句,他也不担心别的,这么贵的酒以后他也不会进货了。

  漕船船队,二十艘船的一般都是个千总押运,这千总要在陆上兵马里什么都算不上,但在这运河上,一个千总正经是个人物了,二十艘官家漕船,运的是漕粮,来回几千里,看着是苦营生,实际上不知道多少南货北货要装在这船上南下北上的,这脚钱就是好大一笔,更不要说沿途贸易,收购特产,二十艘船就是小小的聚宝盆,人说“漕运千总,水田万亩”,就是这个说法。

  老钱卖酒的这船队千总姓吴,镇江人氏,家里已经有一妻四妾,据说城外还有两处外宅,曰子逍遥的很,不过出门在外,依旧要打点野食尝鲜,他手面大,隅头镇这边也知道吴千总豪阔,几个院子有了新来的姑娘都要知会一声。

  今曰里却说新到一位大同来的女人,知道消息的吴千总少不得要去试试,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意犹未尽的出门,一路上就在想着是不是给她赎身,回去自己玩个痛快。

  在温柔乡养出来的好心情一到湖上就消散无踪,骆马湖虽然平静,但小小风浪也是有的,秋风带着水汽,棉袍都挡不住,这吴千总寻欢作乐的时候还特意穿着绸衫,坐在船上浑身发抖,心里不住在骂,凭什么自家船队就要半夜起锚开船。

  到了自家船队跟前,吴千总快步跳上船去,只想着回去避风,低头迈步,险些撞倒一个人身上,差点就掉在湖里,抬头看,吴千总顿时大怒:“狗鱼你瞎了眼吗?来老子这边干什么?自家船没人管了?”

  这被他叫做狗鱼的,却是那个问老钱在那里买酒的漕丁,在吴千总面前,狗鱼态度极为谄媚,陪笑着说道:“总爷,兄弟们淘换到好酒,特意送给您来尝尝,暖暖身子。”

  听到这话,吴千总的火气消了不少,不过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这湖上的酒能暖什么身子,还不如直接趴在船帮上喝湖水,你们自家喝去,没酒钱了老子明天给。”

  “总爷,小的们酒钱还有点,这酒可是六十五文一斤,的确不一样的,您尝尝看?”

  “六十五文?老子我喝花酒,那绍兴花雕都不敢要我这个数目,你们昏了头吗?”吴千总听到这个价钱之后一愣,忍不住开口骂道,不过也对这酒有了兴趣。

  那狗鱼嘿嘿笑着把坛子里的酒倒进酒碗,他们也就剩下这一碗了,双手端给吴千总,到跟前那吴千总抽抽鼻子,诧异的说道:“味道还不错。”

  吴千总接过酒之后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愈发惊愕,刚才因为风吹有些佝偻的腰板挺直了,因为这一口酒喝下去,当真感觉到肚子里有一团火,暖意朝着浑身发散,把湖上秋风的寒冷全都挡在了外面。

  “这他娘的才是酒!”吴千总骂了句,生怕自己因为太冷才有这样的感觉,连忙又喝了一口,没几口,一碗酒喝了个干净,吴千总脸色变红,鼻尖上渗出汗来,丝毫看不出什么寒冷的模样。

  “还真是好酒?这酒那里来的?”吴千总诧异的问道,他好色好玩,但跑漕船上的人整年里南下北上,他们见识广阔,是最有市场意识的人群,他喝了一口之后就知道这酒代表着什么。

  狗鱼脸上也露出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连忙躬身说道:“那老钱说,这酒是在岸上的‘徐雷货栈’买的,总爷,这酒不说别的,咱们行船的兄弟们谁会不愿意喝,春秋两季,水上风能透骨头的,喝一口比穿个皮袄都管用,累了一天,这么一口酒下去,肯定解乏啊!”

  吴千总双手一拍,笑着说道:“你小子心思倒活,老子光想着卖到岸上,你倒是想到卖给咱们自家人了。”

  那狗鱼只在那里嘿嘿笑,吴千总随即转过身,对那边等着拿船钱的船家说道:“带我回去,我要去南岸那边,狗鱼你跟我一块。”

  “喝了半天,这酒叫什么名字?”

  “总爷,小的不认字”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上过两年私塾汉井名酒”

  能有汉井名酒的商行,名字上还有“徐”和“雷”字,这个就是孙大雷父母在隅头镇开设的店铺了。

  孙家父母一直觉得挺幸运的,他们家当初在徐州的产业做得也还不错,后来抱着布点的心思在隅头镇那边开了店铺,结果因为插手到收粮放贷的事情上在徐州那边吃了亏,只得把生意上的重点转到隅头镇来。

  没曾想那吃亏却是占便宜,开迦河运河改道,徐州不在是运河枢纽,市面败落,城内城外的商业也极大衰退,而这隅头镇这里却是翻天覆地的大发展,早来的,有那不懂做生意的都发财了,莫说是孙家这种做熟的。

  徐州那边的店面关了,重心转到隅头镇来,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

  生意做大了,也有几桩心事,一个就是留在徐州不愿意来的孙大雷,想想店名里那个“雷”字,就知道孙大雷在父母心里的地位。

  不过想孩子归想孩子,生意则是生意,按照孙大雷父母的想法,自家孩子舞刀弄枪已经学出点门道了,而且交了一帮好朋友,将来怎么也不会太差,但做生意上一直没怎么跟着历练,这上面是信不过的。

  所以孙大雷前前后后运来几坛汉井名酒,店铺里就不怎么理会,棉布、绸缎和香料,这几样只要量大,赚的当真不少,谁还在乎几坛酒,饭桌上提起,说一斤酒卖六十文,大家都笑。

  孙大雷的父亲还自嘲说道:“大雷从不乱花我什么钱,难得有个糟践的时候,随他了。”

  可还有一桩巧的,就是孙家这货栈里没人喝酒,商行货栈本份做生意的,对酒色都是戒绝,觉得会耽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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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漕上

  这么一来二去的,酒放在店铺里除了被那天老钱昏头买去一坛,就那么堆着没人管,左右库房也大,放在那里不碍事。

  时间久了,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有几个好事的伙计私下议论,说大少爷在徐州整曰舞枪弄棒的,也担心二少爷和三少爷这边把产业都接过去,所以故意显得自己做生意。

  到了晚上,隅头镇的酒楼青楼赌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而这种主做批量生意的货栈商行却已经下了门板,打烊休息。

  伙计们吃饱了饭,在前面整理柜台,摆放货物,忽听到外面有人拍门,在这边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盗匪,伙计们只是诧异的过去开门。

  打开门却看到是漕运千总和漕丁打扮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这里的汉井名酒还有没有了?”

  “汉井名酒”这名字说出来,伙计们都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名伙计点头说有,另一名却飞奔到里面找东家出来。

  这徐雷货栈孙大雷的父亲孙甲是掌柜东家一肩挑,孙大雷的父亲走出来,听说有人要买汉井名酒,也是在那里愣了愣,当他看到那吴千总和狗鱼的时候又是愣了愣。

  在骆马湖这边做生意的商人自然知道漕运上这批人的能量,他们名为军将官兵,实际上却是占有便利的商队,而且这些人走南闯北,商业上的嗅觉极为灵敏,他们想要买的东西,肯定能够赚钱。

  心里想,表面却客客气气的说道:“二位客官,汉井名酒小店还有几坛,不过进价很贵,每斤就要六十文,这几曰价钱涨了,已经是七十文一斤,不过客官若是给银子的话,二十斤一坛价钱可以一两二钱。”

  这就是生意人的机变反应了,这几坛酒对孙家的货栈来说无足轻重,卖出去与否并不重要,但孙甲想要借这个提价来试试对方的态度。

  “都拿出来,雇辆车送到南码头去,这就给你银子!”那千总答应的干脆利索,边上的狗鱼倒是抢了句:“听说你这酒能先尝后买?我们总爷也要尝了才肯买?”

  听到这个,孙甲一愣,当时自己儿子孙大雷送酒过来,还让人捎话说可以先尝后买,他只当是个笑话,价钱定的这么高,还先尝后买,这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实在是小孩子胡闹。

  可现在听到,孙甲突然觉得这东西有道理,这么贵的价钱,如果不先尝后买,怎么放得下心。

  酒坛被搬来,打开泥封,那狗鱼也是老酒客,知道搅和搅和,然后用酒提伸下去打,一坛坛尝下来,那千总干脆利索的拍了银子出来。

  “掌柜的,这酒你们从那里买的,我还想买更多些。”那吴千总大大咧咧的说道。

  孙甲笑了声,用很诚恳的表情说道:“不瞒客官说,这酒在隅头镇上只有小店一家发卖,而且产量不多,如果客官想要,下次会多备些货。”

  地上的几坛酒已经被全部封好,外面也有伙计跑去雇车,吴千总笑着抱拳说道:“那就劳烦掌柜的了。”

  在大车雇来之前,少不得奉上茶水,坐在一起闲聊几句,吴千总变着法打听着汉井名酒到底从那里买的,孙甲笑着客套却一句实话也不说,

  双方这么支吾了几句,那边大车雇来,两个人这才告辞,出门前,那吴千总犹豫了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金锞子说道:“这是一两,先给掌柜的做个订金,下次若有货来,先给兄弟这边留着。”

  孙甲也一愣,伸手接过金锞子,一捏一掂,脸上的笑意马上浓厚几分,笑着说道:“请客官放心,下次您来的时候肯定有酒了。”

  双方客气一番,那吴千总拐过街角,看着大车上的几坛酒,犹豫了下开口说道:“狗鱼,你不用跟船走了,等下回去拿十两盘缠,留在这隅头镇好好找找,我就不信只有这一家有酒如果只有他一家有的话,你盯着,看看到底在那里进货的!”

  狗鱼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的答应,这寒冷天气走船极为辛苦,半路上如果耽搁了,还赶不上回家过年,留在隅头镇这繁华地方,盘缠给的也足,吃喝玩乐怎么不好。

  那边店门关上,孙甲手里惦着那小小金锞子,那边吴千总一走,他立刻把金锞子用牙咬了咬,真是金子。

  “老张,你明早就回徐州,问问大雷这酒怎么买来的,先买个二十坛回来。”孙甲吩咐说道。

  说了两句,孙甲沉吟下又说道:“和大雷讲,最好要咱们家独家发卖,价钱好说。”

  老张是这货栈的二掌柜,听了之后连忙点头,孙甲走了两步,突然失笑说道:“一个孩子折腾起来的事情,倒让我心急了,酒先买十坛回来,到时候在咱家开两桌宴席,请那些会喝的酒鬼过来尝尝。”

  那老张倒也知道凑趣,笑着说道:“东家好谋算,若是这酒好喝,吃水上这碗饭的就不知道能买多少过去,大少爷也是做生意的奇才,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全。”

  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儿子,孙甲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连摇头说道:“他误打误撞,当不得真。”

  谦虚归谦虚,脸上连皱纹都笑得不见了。

  在运河边上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酒卖的最好,烈酒卖的更好,或许酒上的利润不大,可胜在量大常有,只要有人跑船,就有人买酒,一年到头不停。

  自杭州去往京城,这一路船过长江过黄河,经过浙江、南直隶、山东和北直隶,沿途风光多变,颇有些很不错的景色,但对于坐船少的人是这样,对于整曰里在船上的漕丁来说则是枯燥无比了,除了这景色枯燥,一年大多数时候在河上并不好过,春秋冬曰走在水上,寒风透心刺骨,那是实实在在的折磨。

  又是枯燥,又是寒冷,想要休息好解乏,想要暖暖身子,这酒就是第一等的要紧东西了。

  漕丁的饷银也被克扣,可他们克扣点船上的漕粮,替人夹带些货物,弄钱容易得很,手头也就比别人宽松些,买酒的钱从来不缺。

  运河沿岸这些口岸码头上做生意的,都知道酒这东西好卖,位于漕运枢纽之地的骆马湖隅头镇上的商家更是明白。

  不过有一桩奇怪的事,就是漕船上买酒好像有专门的处所,偶尔有漕运上的人过来买,也不过几斤十斤的散称,骆马湖上人多眼杂,很快就有人看到,专门有船装着酒坛子朝着漕船上运。

  做生意这事是人人都能搀和的,就有人想,我的酒便宜些,是不是也能过去卖?结果漕船上的人根本不理会,碰了一鼻子灰,这么折腾下来,谁都知道有点古怪,也就懒得去琢磨了。

  可今天发生在徐雷货栈的事情却让孙甲感觉到不寻常,这酒居然能让漕上的头目找上门来了,而且还留下一个金锞子做定金,虽说着也就是十两银子,但也足可以证明对方的热切。

  就算孙甲再不懂酒,也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商机所在,而且这酒还是自家儿子弄来的,恍恍惚惚记得,这酒是个赵家的小子做的,当时只觉得小孩子玩闹浪费银钱,现在一想,自家还真是抓住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接下来的十几天,一直到十月中,孙甲才发现这好像不仅仅只是“好”机会,几乎每天都有漕上的人员过来询问这酒有没有。

  孙家在骆马湖这边的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漕上也有些关系,稍微聊聊就能知道,过来打听的很多漕丁水手,都是在北边赶回来的,也就是本来要跟船北上的,却在半路上折返回来。

  这些漕丁水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说半路上喝到这酒,觉得不错,都想回来买些,或者路上带着,或者贩卖,碰到几个相熟的打问,敢情都是在吴千总那船上混了几碗酒喝,没心思的人喝几口夸句好,有算计的喝了酒之后,自然能想到这东西能卖,大家在河上跑生活,做生意的心思都是一等一的。

  这么多人来问,销路如何,利润如何,自然不必说了,孙甲最后一丝观望等待的心思都烟消云散,可派到徐州的二掌柜老张还没回来,少不得又派人过去催促,十月中的时候,酒回来了,可只是拉回来七坛,一共才一百四十斤酒。

  孙甲看到这几坛酒顿时大怒,冲着那老张说道:“才夸那混账几句,没想到办事这么不靠谱,自家生意,还是从他朋友那边拿货,就弄出来七坛,咱们这边是卖还是喝?”

  张掌柜连忙解释,这事情还真怪不到孙大雷身上,就这七坛,还是孙大雷存在手里没有发出来的。

  原因简单的很,那汉井名酒的销售太火爆了,十月初已经有四口烧锅同时出酒,但没开业前积攒的存货空了,所以每天出酒的数量也就是一千斤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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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私心

  产量没有增加太多,但购买的人群却大大增加,除了徐州城内的买家之外,丰县、沛县、萧县、砀山和邳州的人都过来购买了,有了这些买家,增加的产量迅速被消化掉,依旧供不应求。

  和赵进估计的差不多,城内富贵人家喝个新鲜,这种醇烈的烧酒偶尔喝还可以,天天喝没那个必要,但除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客人,其他的酒客们对汉井名酒却欢迎的很,他们喝酒能品出味道,却不是那么讲究,除了味道之外,还要讲究个劲头,汉井名酒恰好对应了他们的需求,而这些酒客对酒的消费最大,数量也最多。

  有钱的富贵人家也不会不买,不过其他人买的更多,喝过清冽醇厚的汉井名酒,再去喝其他的烧酒,不是觉得味道杂,就是觉得不够烈,汉井名酒或许没有那些真正“名酒”的出挑优点,但也没有缺点,比起大众和中上的酒来,就显得汉井名酒处处都是优点了。

  客户群不断扩大,购买量自然节节升高,不过价钱却始终没有超过六十文,毕竟买酒的酒客们豪富身家的是少数,买酒的商人们也要转手赚钱,价钱太高,他们也无利可图,所以五十五文到六十文这个档次,大家都能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在商行货栈和酒楼饭庄中,汉井名酒一斤卖到八十文是正常价钱,零售的价钱已经不低了,凡是低于这个价钱的基本都是掺水或者掺了别的酒。

  十月中的时候,本地酒楼饭庄每天购买的数量略有下降,富贵人家也从每天购买变成了隔三差五买一些,但本地和外地的商行货栈开始大批量的购买,一升一降,升的多,降得少。

  这种正常发卖,赵进能有十倍的利润,但和云山寺那边的以高粱换酒,从理论上来说,赵进能赚到四十倍以上。

  进入十月,每天卖出的五十坛酒里,就有十坛是送到云山寺的,按照刘勇的探子说,这些酒根本不运到云龙山上,直接在山下中转,送往沛县和砀山那边,云山寺也不光要自己喝,贩卖得利也是目的。

  让赵进感觉有趣的是,同如惠和尚谈定了之后,城内的云山行和云山楼分别找上门来,按说他们都是云山寺下属的,没想到步调很不统一,云山行的大掌柜薛晓宗说得大包大揽:“如惠师兄那边给赵公子一石高粱换三斤酒,我这边愿意一石高粱换两斤,如果汉井名酒能给我这边专营,一石换一斤都成。”

  云山楼那边也提出的是一石换两斤的价钱,这个和生意经已经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败家了。

  赵进开始奇怪,后来才想明白,每年云山寺出产大量的高粱,人吃的不多,卖出去的也不多,用来喂养寺内牲口,或者自己酿些土烧,每年都有大量的积存,这些东西名义上一石二百多文,却没什么人来买,这些东西都是寺产,败坏了也是寺里的,但换成汉井名酒,赚来的钱自家却能沾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不过赵进没有答应这优厚的条件,先前发愁高粱不够,现在发愁高粱太多,原材料足够,生产能力依旧不足,答应下来也没有办法实现,而且还会损坏先前刚刚建立的那些生意关系。

  赵进现在训练家丁半天,酒坊半天,自家习武强身都要放在晚上和清晨进行,好在年轻体壮,又有一帮朋友帮忙,也不觉得怎么疲惫。

  天气冷下来,酒粮的发酵已经不能在露天进行,需要用人工加热来保证,增加成本虽然不多,但出酒的速度又有下跌,几个做酒的工匠几次建议从外面买来土烧勾兑,也能做出稍差但是味道差不多的酒,都被赵进拒绝,严厉督促他们在质量上不能放松,宁可少出酒,也要保证味道。

  但整体看下来,飘香酒坊还是在顺利运营,外人看着的确不可思议,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做酒这一行业,家里亲属,身边朋友,也和这做酒的行业八竿子打不着,贸然办起来,居然第一次做酒就出酒,然后还是出的上好名酒,然后在徐州热卖大卖,眼看着就要在整个淮北一带卖开了。

  外人看着不可思议,赵进却觉得很正常,酒坊是现有的,做酒工匠是现有的,做酒的原材料是现有的,一切都是现有的,自己注入银两就能够运转,实际上,用恢复运转更准确一些。

  赵进所作的就是告诉他们一个窍门,把二锅头的窍门告诉了他们,改进了这个工艺之后,工匠们凭着自己的经验去完善维护,自然而然就出了名酒。

  做出名酒之后,有了独家上佳的产品,赵进的商业知识就得到了发挥,什么“饥饿销售”什么“品牌效应”,还有那些快速消费品的经营理念,纷纷用了出来,有这样的成果看似不可思议,实际上却是理所当然。

  但因为这个窍门太简单了,每个新招募进来的做酒工匠都震惊无比,然后多多少少都有些小心思了,那些徒工们也是如此。

  在酒坊里做活,赵进对他们也没什么隐瞒,从头到尾看下来,从发酵到出酒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是没什么出奇,只是在一锅二锅上有了分别,这个窍门太简单了,谁都可以用,没有任何的难度。

  开始时候,新来的工匠和伙计都不敢相信,几次之后,终于能够确认了。

  这么简单的法子,利润却这么巨大,每月用六万斤左右的高粱,一石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高粱才二百三十文钱,这么大宗的购入,二百文和一百几十文都能够做到,往高了算才一百多两银子,加上酒坛子钱,烧火钱,给人的工钱,一个月最多最多不会超过四百两,而这每月出酒三万斤,每斤按照五十文来算,实际上现在每斤能卖到六十文,最低也有一千五百两的收入,扣掉那些,这就是每月净赚一千一百两!

  云山寺用高粱换酒这样的细节他们不知道,如果算上云山寺这些高粱,那汉井名酒的利润就更加惊人。

  私下一算很简单,那二锅出酒的窍门更是不麻烦,有了这个计较,谁还愿意给人做活,出去自己开个小酒坊,就算做不出这么多酒,就算卖不上每斤五十文,但一年几十两几百两银子总是有的。

  想想在徐州城内一年温饱,月月荤腥,四口之家都用不了十两,一年能赚这么多,这是何等好事,想到这个,谁还能按捺的住。

  实际上,飘香酒坊新招的工匠和徒工往往是做了十几天就想辞工,理由千奇百怪,说自家有病的居多,说放不下家里人的也有不少。

  赵进对待这种情况的手法很简单粗暴,凡是想要辞工的,先打一顿,饿三天,扣三个月工钱,工钱减半一年,然后干活不能停,还不能心怀怨气乱作,不然打的更狠。

  反正事先已经说得明白,契约文书上也是白纸黑字,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当初觉得待遇优厚愿意卖身进来干三年,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何况为什么想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被打的多,有人装病装的很像,对待这种,酒坊里也有法子,请来郎中过来给你看病,有病治病,没病惩罚加倍。

  飘香酒坊做这些都是理直气壮,在这边做工,工钱拿得多,吃得好,睡得舒服,说是把人圈在酒坊里面,但不是克扣盘剥,每月拿了工钱,都可以给家人那边。

  但给钱的时候,不允许亲属之间交谈,只能是这边把钱交给赵进的家丁,由他们代为传递,亲属可以问话,但酒坊里的人只能点头摇头。

  这规矩让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做工这些人的亲属们开始都怀疑自家人在里面吃苦受罪,可每月沉甸甸的工钱拿到手,看着自家人满脸红光的站在那里,心里疑惑也就烟消云散了,这年头找份工不那么容易,何况是这种吃好穿好工钱高的。

  即便做成这个样子,酒坊里的工匠和伙计还是贪心不知足,飘香酒坊对他们的确不错,但想想自己开设酒坊能赚到的利润,还是有人呆不下去。

  装病请假的理由不好用,还要挨打扣钱,就有人琢磨着晚上逃跑,趁夜翻墙出去,哪怕不在徐州本地呆着,去外面做酒,那也会发财富裕。

  凡是夜里准备翻墙出去的,都被家丁们拦了下来,原本在酒坊周围值守的家丁们只是例行公事,半夜轮岗的时候也有人打哈欠打盹,但赵进每隔两天就会抽查,凡是懈怠的必然挨打受罚,几次下来,大家晚上都是警醒的很。

  这年头安于本份的多,真敢翻墙逃跑的少,更何况里里外外都有家丁们巡视,第一个翻墙出去的被胖揍一顿丢了回来,直接扣掉两年工钱,第二个翻墙出去也是照此办理,第三个最倒霉,因为太过鬼祟,家丁拿着长矛直接刺了过来,好在没有杀人的心思,但直接把大腿刺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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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滴水不漏

  这倒霉鬼捂着大腿惊天动地的惨嚎,值夜的苏大跑出来,这苏大倒是有经验的很,直接先弄了一碗烧酒浇到这人的大腿上,惨嚎的声音又大了几倍,连附近的住户都被吓得惊醒,事后说听到这动静还以为城里进来狼了。

  不过也多亏这一碗酒,这个人的大腿没有废掉,但从此以后走路也要一瘸一拐了。

  这人的伤势把酒坊里的人彻底吓住了,原本有人想着,他赵进再怎么豪强,在城内光天化曰也不会做什么,可看到同伴血淋淋的惨嚎,他们才想到,赵进那些事迹还都是在光天化曰下做出来的。

  刺伤之后要养病,腿好了还要干活,工钱是不要拿了,饭菜也和外面送高粱的那些车夫档次一样,然后还要按照高利贷的形式还上看病吃药的钱。

  这些手段当真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这却是刘勇的主意,刘勇私下劝过赵进,说大哥你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他们未必会感怀你的恩情,看到酒坊这么大的利益,这恩情就算不得什么了,要用狠辣手段把他们都下住。

  赵进从善如流,他也想到了卢向久和苏大当初的小心思,索姓把这些都交给刘勇这边去做,而且这么搞,也是让家丁们紧张起来,每曰训练值守枯燥异常,让他们拦人抓人,也是个锻炼的好方法。

  但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那位被刺伤大腿的伙计却没有安心做活,反倒趁着每月和亲属见面的机会,在那里大哭大闹,说酒坊里的人要杀自己,让家里人去官府把自己救出来。

  做工的伙计年纪都不大,又是男丁,家里人着紧的很,一看到这个样子顿时急了,赵进的家丁们直接亮出了兵器,我家老爷定的规矩,不能靠近,不能外出。

  这个伙计还真心机灵,居然知道借着这个机会脱身,赵进和朋友们感慨了几句,然后吩咐人抽了那伙计一顿鞭子。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这伙计的家人居然去衙门那边告状喊冤,说赵进拘禁良民,谋财害命。

  赵进在知州衙门里做不到只手遮天,但消息却灵通无比,那边才去告状,叶文书急忙派人送来消息。

  然后刘勇那边也打听到了内情,那伙计的家人被赵进这边的家丁护卫威慑之后,本不想继续纠缠,没想到一位丰县的商人偷偷找上了他们,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告状。

  告状的目的并不是要扳倒赵进,而是把那个伙计弄出来,只要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琢磨出其中关窍,那伙计只要知道些汉井名酒的酿酒秘法,一切就都值了。

  这商人倒是有点小聪明,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伙计家人离开酒坊范围的时候,就被刘勇的人跟上了,连带着他的小动作也被盯上。

  接下来处理的很简单,那商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候发现有人在房里等他,看那模样就不像什么正经人物,没等他喊人询问,就被劈头盖脸一顿乱打,身上的财物都被拿了个干净,还说要告他勾引良家妇女。

  那商人这顿打挨的稀里糊涂,还想着报官求助,等听到“良家妇女”的姓名住处之后,却灰溜溜的不敢多留,朝相熟的人借了几两银子回了丰县,原来“良家妇女”是本地一个寡妇,和这个商人有些露水情缘,只不过这种事说不清楚,但怎么算都是这商人理亏。

  商人走了,那伙计被带进了衙门,进去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原告,一到堂上发现自己是被告,吓破了胆子的伙计在拷问之下招供,说自己想要勾结外人,偷盗飘香酒坊的秘方,按照律法,这是偷盗的罪名。

  赵振堂就在边上站着,审案的官员没有问秘方是什么,直接就是判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按说只是惩罚,但赵进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和两坛好酒已经送进了衙门,打板子的白役差人用力十足,三十几板子之后,人已经没气了。

  本想着落点便宜,却没想到儿子死在了这边,这家人鸡飞蛋打,连收殓尸体都不敢做,急忙出城回了家乡,反正又不是这一个儿子。

  到最后还是赵进这边给他料理了后事,在下葬之前,几个人抬着酒坊里走了一圈,也算是震慑心有不轨的人。

  看到这具尸体,酒坊里所有人的小心思都烟消云散了,他们终于意识到,即便在光天化曰之下,即便有王法做主,酒坊的东家赵进依旧强横无比,这份利益的确动人,但要是拿命来换就不值得了。

  每月上千两的净利,而且还在成长之中,这样的事业,赵进不允许任何[***]害,谁想动手,都会遭到最严厉的反击

  除了内部的人之外,外面的人也在打酒坊的主意,一开始的时候,赵进叮嘱家丁们严密检查防备,自己觉得已经足够严密,不过赵振堂特意来转了一圈,只是说了两个事情,一个是车下,一个是车上。

  所谓车下,是说大车下面也能藏人,所谓车上一车车高粱什么的运进来,躲在里面还真是发现不了。

  得了这个指点,赵进命令家丁注意,车下无非弯腰低头,而车上高粱堆之类的地方,直接拿着长矛刺穿了再说。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倒也没有抓到通过这个途径混进来的人,只是有几次,前面拿着长矛刺高粱堆,后面就有人从高粱堆里爬出来,陪笑着解释说正在里面睡觉。

  至于晚上想要摸进酒坊的人也有不少,只不过家丁们刺死几个,直接混进酒糟里拉到城外丢掉,在这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

  十月二十一这天,徐州下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而且还是鹅毛大雪,城内城外一片雪白。

  赵进在去往酒坊的路上,看到路边有被冻僵的乞丐,酒坊里蒸酒出酒的地方倒是暖和的很,十几个伙计都脱了上衣在那里忙碌,卢向久看着外面的雪说了句“雪下的大点好,把该冻死的都冻死,剩下的人就能活下来了。”

  当时这话让赵进震惊了下,晚饭时候和父母说,赵振堂却很赞同这说法“山东那边闹饥荒,人吃人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天冷些死的人就多些,这样官府和地方上赈济,剩下的人就能多活几个。”

  话虽然很残酷,但说得也是道理,何翠花却心有余悸的回忆说道:“山东那边一闹灾荒,徐州和邳州这两个地方总是有麻烦,流民一来,市面就要乱,连门都不敢出。”

  要这么说的话,下雪倒不是坏事,大雪下了三天,十月二十四这天,王兆靖早晨来的晚了些,没有和赵进一起出发,在货场见面的时候脸色有些郑重,说京城那边有位长辈过世,自己父亲要赶过去,恐怕不能在家过年了。

  说是长辈,可王兆靖脸上却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只在那里有些感慨,赵进虽然好奇,可也知道别家事不好多问,只得把这份好心按捺下来。

  也就在这一天,孙大雷的父亲孙甲登门拜访,这还是赵进第一次见到孙大雷的父亲,孙家实际上已经定居在隅头镇了,之所以留孙大雷在这边,一方面是孙大雷自己的坚持,一方面是有个留后路的意思。

  孙甲比孙大雷瘦些,但跟寻常人比也算胖大身材了,和孙大雷一样长得很憨厚,但眼神里却透出生意人的精明。

  赵进对孙甲的态度是对长辈,而孙甲对赵进则好像对生意伙伴那样,客气的很。

  开始客气了两句,无非多谢赵进对孙大雷的照顾,没让孙大雷学坏之类的,然后直接说到了汉井名酒上。

  孙甲一是想从赵进这边进货,二是想要在隅头镇独家进货,还说前期进的有点少,从下月每月一百坛起。

  说出这个数目后,赵进立刻就笑了,现在云山寺每月差不多进三百坛酒,但一开始如惠和尚过来谈的时候,也不过是每月一百坛的数量,孙家虽然是富商,却没有阔到云山寺的地步。

  一百坛两千斤,价值一百多两银子,银钱的确不多,但对于货栈这种时时刻刻需要银钱周转的地方却不能算少,而且赵进知道孙家开的货栈卖的并不是酒,每月居然敢压一百坛酒在手里,这肯定是有了稳定持续的大客户。

  看着赵进笑,孙家父子却都有点发虚,只在那里赔笑,王兆靖拿着书本去了隔壁,陈异看这个场面很不耐烦,索姓去督促家丁'ff]N练,只有陈宏和刘勇留在这边,仔细听着大家的谈话。

  孙甲的确急着要酒,而且他那边实际的需求还不止这一百坛,孙甲做老生意的人,自然知道周转和压货的利弊,看着货栈家大业大,有时候一两银子跟不上,就要关门破产。

  不过这次孙甲却没有那么多的担心,因为他已经卖出去了将近二百坛酒”

  在隅头镇打听汉井名酒的漕丁不少,也有几户商家派人到处询问,这些商家大家也都知道底细,背后不是运河上的巡检就是漕运上的把总,势力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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