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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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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民盟主委

  陆铮这时又拿出了第二份提案,说:“还有这个你看看。”
 
  周涛接过,却是《关于乌山地区公务用车管理的几点建议》。
 
  在建议中,提案者或者说陆铮希望乌山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公务用车由乌山市财政局下属的政府采购监督局监督下统一采买、租赁,同时,鼓励租赁车辆,降低公务用车成本。
 
  同时,为了便于公众辨别和监督,各部门公务用车实行标示管理,警务用车和执法部门用车必须喷涂专门颜色和图案;各部门用车核发公务专用车辆牌照,以车牌颜色区分民用车辆,并在车牌上标以“公务使用”等字样。
 
  等等。
 
  周涛看了也没大在意,“嗯,学习西方公务车管理,不错。”随即笑道:“看来你这个乌山财政大管家,钱袋子算盘打得当当响啊。”
 
  陆铮知道,周涛不会了解自己的心思,也想不到这小小的改变对几年十几年后可能造成的影响。
 
  现在政府采买车辆刚刚起步,乌山公务车还多一些,但也没什么豪华车辆,是以自己的提案也触动不了什么人的神经,只算是规范化公务用车的小建议而已。
 
  从周涛处告辞,陆铮匆匆去了市政协,参加完上午的政协常委会议,陆铮便约了市政协副主席、民盟乌山市委员会主任委员陈陵斯一起用午饭。
 
  陈陵斯是冀东理工大学副校长,同时担任市人大副主任、市政协副主席等职务,他是纯正的学者,在乌山民垩主党派人士中,特别有影响力,当局对其也甚为尊重。
 
  在政协常委会议上,陆铮的两个提案获得了政协常委们的支持,会议决定,将会尽快将经过提案委员会审议的这两份正式提案交付市政府。
 
  陈陵斯在会上支持陆铮的态度最为坚决,尤其是对于公务用车管理的提案,他在会前就同陆铮商量,拉了几个政协常委签名,成了陆铮牵头的政协常委联名提案,这样,交付市政府处理,份量也足一些。
 
  陆铮心下感激,会议结束,无论如何,都拉了陈教授一起吃饭。
 
  坐在陆铮的银色跑车里,看着窗外飞驰电掣的景物,陈教授苦笑道:“这车真快啊,要上了高速,我怕我的心脏受不了。”
 
  陆铮说:“我呀,开这辆跑车受了挺多非议,但昌明集团那边,和各路人打交道,我觉得,咱党的干部,不能总给人说成土八路,张扬就张扬吧,我不贪污不受贿,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去。”
 
  陈教授点点头,深以为然。
 
  陆铮选的吃饭的地儿距离财政局不远,距离卫香秀的别墅也不远,叫南山酒家,以南山公园环抱的南山得名,门脸不大,二层小楼,但饭菜味道颇为可口。
 
  在二楼雅间,饮料过三巡,陈教授就笑道:“明远几次提到你,看来所言非虚,你的两个提案,很有想法。”
 
  明远?陆铮旋即便知道定然是说市人大副主任程明远。
 
  自己在顾委的时候程明远是市顾委副主任,有点把自己看成自己人的意思,很是在顾委给自己说过好话。
 
  一个是程主任,一个是黄老,是在顾委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
 
  市顾委撤销后,黄老赋闲在家,程主任则去了人大任副主任,概因他年纪并不是很大,当初从省文化厅厅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就是因为不太配合改革开放路线,所以被强制退居二线。
 
  自己在青龙在广宁时每次来乌山都会去看看程主任,但被任命为政协副主席、财政局长的这半个多月,实在琐事太多太忙,还没能挤出时间去看他呢。
 
  “程老现在挺好的吧?”陆铮是从心里关心这位郁郁不得志被退休的老人家。
 
  陈教授笑笑,说:“明远啊,寄情山水,经常出去旅游,心态我看越来越年轻了。”
 
  陆铮道:“那就好,这几天我想下青龙调研扶贫的工作,等回来吧,也陪程老出去转转。”
 
  陈教授微笑说:“也带上我吧,就怕两个老头子,闷坏了你。”
 
  说说笑笑间,一大瓶果汁被两人喝的精光。
 
  陆铮突然说道:“我今年夏天函授中专毕业,暑假后,我看我也得成你的学生了。” 陈教授道:“那欢迎之至。” 聊起理工大学的事,陈教授突然叹口气,说:“不过我们学校啊,看来要上新闻喽。”
 
  陆铮问道:“怎么了?”
 
  陈教授有些无奈的道:“前几天,刚刚签了个外教,现在可倒好,被北京警方拘了,据说是个骗子,在美国,这家伙还犯过强奸罪,属于假释期间潜逃。”
 
  陆铮愣了下,“没这么夸张吧?”
 
  陈教授叹气道:“希望是谣传吧。”
 
  陆铮点点头:“看来开放归开放,咱们也不能变成前朝那种洋大人的时代,来中国的外国人,我看渐渐的,跟清末时候差不多,来淘金的无产无赖会越来越多。” 陈教授微微颔首。 陆铮琢磨着道:“我看回头也得搞个提案,提醒政府部门加强对在乌外国人的管理。”
 
  陈教授就笑,说:“我看你来了政协,咱们政协才有了点活力,以前,哪有真正的提案,都是八股形式。”
 
  说着话陈教授摇摇头,“所以不得不说啊,政协、人大,我看就该年青人进来。”
 
  陆铮心说这话就不接了,再说下去不大好,毕竟自己是党的干部,这位陈教授是民垩主党派地区领垩导人,立场略有偏差。 站起身,陆铮说:“我去下洗手间。” 其实陆铮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去洗手间洗了洗手,旋即回转。酒家挺小整个二楼也就七八个包间,陆铮刚刚出了洗手间,便见斜对面第三间包厢,走出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少垩妇,穿着米色小开领西装西裤,很气质很干部的模样
 
  陆铮本来没在意,谁知道那女子见到自己明显一愣,然后便慌慌张张回了包厢。 陆铮一呆,这谁啊?看起来认识我? 回到包厢,陆铮左思右想,也想不起认识这么号女人。可自己的样貌,也没什么吓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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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遗忘的记忆


  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同陈教授说话,陆铮也就把这事忘了。
 
  下楼结了账,陆铮想送陈教授回去,陈教授怎么也不干,说时间差不多了,对面就你单位,你就别来回跑了,我下午没课,慢慢晃回去就行了,这里公交不用换站,直接到我学校,我坐坐公交,挺乐呵。
 
  陆铮无奈,总不能硬拽他,只能送他到公交站台,目送陈教授上了公交车,随后公交车晃悠悠而去。
 
  陆铮目送了好一会儿,这才回了酒家前停车的位置,银色跑车就停在一棵柳树下旁,柳树树荫下,有一块大石头,正有两个男人在吸烟聊天。
 
  陆铮看着倒犯了烟瘾,他现在在开会或者办公室有人的时候很少吸烟,何况今天要么是在市长办公室和周涛谈工作,要么就是参加政协常委会议,半天没吸烟,刚才和陈教授聊天,陈教授不吸烟,陆铮也就一直没吸。
 
  摸出根烟,靠在柳树上,陆铮点了,慢慢吸了。,惬意的吐了个烟圈。
 
  另外两个吸烟的男人应该是兄弟俩,长的酷似,其中一个喊另一个叫“哥”听两人口音,看两人穿扮,应该是乌山本地人,“哥哥”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很精神。
 
  “哥,你怎么不在上面陪嫂子,自己跑出来了?”“弟弟”一脸的戏谑,又说:“听说你相亲,我是来看嫂子的,没叫服务员叫你。”
 
  “怎么了?一直不吱声?怎么从出来就不吱声?”“弟弟”见“哥哥”脸色有些难看,就不敢开玩笑了。
 
  “哥哥”的声音有些烦闷,“什么嫂子嫂子的,听叔叔说的挺好,原来是个寡妇,还比我大三岁,条件再好,有什么用?”
 
  “弟弟”惊讶的道:“不会吧,叔叔给你介绍个寡妇?他疯啦?你相亲相了那么多次,叔叔不知道你眼界儿多高?你还是大小伙子呢,就算你是二婚,叔叔也不该给你介绍个寡妇啊?”
 
  “哥哥”很气闷的道:“她父亲是以前省委的领垩导,人长得也挺漂亮,很有气质的。”
 
  “弟弟”啊了一声,有些吃惊的说:“省委领垩导?”
 
  “嗯,她自己还是财政局的副局长,以前还干过县委书记呢。”“哥哥”说着这话,也有些悠然神往。
 
  陆铮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刚刚在二楼碰到的是谁了,江海燕!
 
  只是以前江海燕一直戴着厚厚的眼镜,镜片里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大得有些吓人,而今天摘了眼镜,描了淡妆,自己竟然便不认识了。
 
  这一走神,那边兄弟俩聊了几句什么便没听清,却听“弟弟”笑着说:“我明白了,你呀,是看上人家了,可是呢,心里又不甘心是吧?哥,我跟你说,人家要不是寡妇,咋也轮不到你不是?”
 
  说着“弟弟”就嘿嘿一笑:“再说了,寡妇怎么了?小寡妇,最有味道了!”
 
  “哥哥”脸就一沉:“少胡说八道!”
 
  “弟弟”吐吐舌头,“完了,真喜欢人家了啊!”然后,突然弟弟就脸色一变,盯着某个方向,显得很尴尬。
 
  陆铮和“哥哥”都转头看去,却见酒家门前,冷着脸站着个俏生生少垩妇,正是江海燕。
 
  显然兄弟俩的对话,都被她听到了。
 
  “帐我结了!正想和你说呢,咱俩不合适!”江海燕手里,拿着个黑色手包,看来是哥哥的,江海燕走过来,递给了他。
 
  “哥哥”挠着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能心里暗骂弟弟混账,其实刚刚他已经决定了,尝试和这位有着异常魅力的女人开始一段感情。
 
  省部级高干子女,本身又是那么的有学识,虽然冷冰冰的,但这种高级女干部散发出的神秘气息,委实对男人具有飞蛾扑火一般的致命吸引力。
 
  江海燕这时瞥向了陆铮,目光,是那么的复杂。
 
  陆铮其实心里尴尬无比,江海燕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厉害无比的角色,在广宁,曾经把自己连根拔起,自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当江海燕相亲时,突然看到自己,才会表现的有点失态。
 
  看到她相亲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现在,竟然听着她相亲对象和旁人议论她,寡妇长寡妇短的,甚至还开起了下流的玩笑。
 
  叫江海燕在自己面前,情何以堪?
 
      自己,同样,心里特别不得劲儿,甚至,感觉自己也有点被侮辱,毕竟,江海燕是自己的老领垩导来着,颐指气使,曾经指挥的自己团团转,现在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青年看轻。
 
  陆铮突然便有些气愤的对江海燕说:“我求你好久,别来相亲,别来相亲,你就非跟我赌这个气!好吧,算我错了,我求你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说着说着,语调从气愤变成了哀求。 那兄弟俩就是一怔,江海燕更愣住。 陆铮便走到银色跑车旁,拿出钥匙开了车门,又用哀求的语气说:“求求你了,跟我走吧,我答应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海燕,求你了!”
 
  江海燕愣了好一会儿,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走了过来,坐进了车里。
 
  陆铮上车,打火启动,轰一声,银色跑车飞了出去。
 
  兄弟俩呆呆看着,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哥哥转身指着弟弟鼻子,咬着牙说:“你就是个白痴!知道嘛!白痴!” 弟弟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跑车没有驶入财政局,而是飞快的驶上了南山道,居高临下,郁郁葱葱的翠绿南山显得特别美。
 
  陆铮看着表,说:“还有一个小时,逛逛,估摸着回去那俩位也该走了。”又说:“刚才我可真怕你不上车,那我就糗大了。”这话委实是心里话,不过糗不糗的陆铮不在乎,刚才真没想到江海燕会上车,但这不重要,也不是帮江海燕找什么面子,江海燕,用得着自己找面子吗?和自己一个类型的人,不会在乎乱七八糟的事情。
 
  若没有自己在,想来这些事对江海燕便如过眼云烟。
 
  但自己在旁边,情况便自不同。
 
  自己尴尬,她更尴尬,如果不想办法化解,自己和她之间的疙瘩便会越来越深。
 
  是以自己才自辱一二,便算是成了江海燕的难兄难弟,不至于叫她觉得自己看到她被侮辱的一幕。
 
  开着车,陆铮一时也找不到话题,江海燕这类女人,和她开玩笑是万万不能的,聊生活,好像自己又对她一无所知,除了工作,好像自己和她也没什么可聊的。
 
  江海燕望着窗外,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陆天河的儿子,是吧?”
 
  陆铮点点头,知道早晚也瞒不住她。
 
  “你呢,怎么来相亲了?”这个话题早晚绕不开,陆铮觉得,自己还是问一嘴的好。 江海燕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陆铮才发现,她好像在落泪,只是她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努力的压抑着某种想爆发的感情,令自己很难察觉。
 
  陆铮拿过纸巾盒,递给了她。
 
  陆铮专心开车,不再注意她,现在沉默和给她空间,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只是想不到,江海燕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硬朗。
 
  好一会儿后,江海燕将几片纸巾塞进了杂物盒,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说:“我本来不想来的,家里,都希望我再找个好归宿。”
 
  “但是,我忘不了洪大哥,一直都忘不了。”江海燕的语气很淡然,就好像在诉说别人家里的事,但陆铮听得出,她话里蕴含的感情。
 
  不过陆铮微觉奇怪,不知道江海燕为什么和自己说起她的前夫。
 
  江海燕低声说:“洪大哥你应该认识,和你一个连队的。我也是你离开广宁后偶尔才听说的,毕竟,我一直不大清楚你们的番号。”
 
  “什么?”陆铮猛地看向江海燕,在“嘎”一声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中,银色跑车停在了路边。
 
  “洪军洪大哥?”陆铮几乎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很多事,自己不想再回忆,可是,一旦被别人拉开记忆的闸门,那一幕幕惨烈、悲壮、和刻骨的痛楚就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
 
  跟大哥哥一样一直照顾爱护自己的洪连长,在他牺牲后,自己才在战场上火线接替了连长职务,而他血淋淋的尸体在自己怀里渐渐变得冰冷的一幕,那种刺痛,再一次如千万根钢针一样,扎在了自己心窝。
 
  回到后方,自己一直在养伤,庆功会表彰会都没有参加,到处巡讲的英雄报告会,自己更没有兴趣,所以,连里的遗属都没有见到,自己,也很怕见到他们,很怕他们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把他们的亲人、儿子、爱人,活着带回来。
 
  自己这个连长,不称职!
 
  刚刚回到后方时,有很长时间,自己午夜梦回中流泪,觉得还不如死在战场上的好。
 
  现在,这种感觉,很突然的,再次袭来,陆铮大口的喘息着,好似,有什么东西,狠命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看到陆铮突然脸色苍白的可怕,江海燕吓了一跳,忙问:“你没事吧?你,你有哮喘?带药了吗?”
 
  陆铮用力摆着手,慢慢的,靠在了座位上,刻骨铭心的惨痛回忆,如同浪潮般一波波涌上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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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新人旧事

  下午局班子会议,谁也没看出陆铮有什么异样,只是都惊异于江海燕原来是个挺漂亮的女人,以前戴着厚厚的镜片真看不出来,还是隐形眼镜好啊,有人心里感叹现在的高科技,造福人群,人定胜天,人真有本事,还真是什么都能造出来。
 
  本次局班子会议人到的算是比较齐整了,涉及到严格税收管理这块儿工作,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张青天也列席了会议。
 
  张青天上周六下午才来财局报道,从陆铮来了乌山后,张青天还一直没看到过自己的这位老领垩导,稀里糊涂的被安排好了工作。他心里知道,这定然是老领垩导点名把他要来的,心里感激的很,本来想找机会当面跟老领垩导表示感谢,谁知道,老领垩导忙的很,一直见不到人影,第一面,却是在局会议室。
 
  看着陆铮低声慢语的安排局里下一步的工作,张青天由衷为老领垩导感到高兴,老领垩导一步步走来,很不容易,希望他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看老领垩导的年龄,也不会止步于市一级的部门主管,张青天感慨的想着。以前,他从来没认为过自己是谁的人,觉得这种说法太庸俗,自己是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拉帮结派算什么真正的共垩产党员。
 
  也曾经有领垩导关照照顾过他,但他还是本着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原则和上级领垩导相处,而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以往的他是多么天真。
 
  老领垩导说的对,要做事,也要会做事,仅仅凭着一腔热血,很多事,都做不好。
 
  或许,这是老领垩导在广宁栽了大跟头后的人生感悟吧,可是,总觉得,老领垩导虽然年轻,但对政治看得很透彻,不该在广宁栽一跤,这也是最令人想不通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曾经把老领垩导从广宁逼走的强势人物,现在,成了老领垩导的下属,她心里怎么想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种感觉,肯定很怪异吧? 张青天胡思乱想着,手上则飞快的翻着桌上的文件,他要尽快熟悉局里的工作,把老领垩导交托的这摊活扛起来。
 
  “乌山卷烟厂,南山牌这个烟卖的很好嘛,走高档路线,在外面的口碑快赶上红塔山了,这样的企业,我们要扶持,经营者是能人啊!”陆铮喝了口茶水,说:“不过扶持归扶持,不能靠弄虚作假来扶持吧?今年第一季度,这个卷烟厂的销量还不如去年同期,这说出来有人信吗?”
 
  会议室内就变得安静下来,一般来说,这种加强税收的议题就是笼统的布置下目标,但被陆铮点了名,这个卷烟厂,只怕就麻烦了。 郝任远涨红着脸,拿着手帕擦汗。 有人怜悯的看着他,外面早就有风声,郝任远这个税务局长干不长了。
 
  陆铮继续道:“从今年年初,咱们乌山作为试点,开始对烟酒征收特别消费税,将来,汽车、彩电都可能征收特别税,不过这只是宏观下的一个调控,在可预期的时间段,消费税会成为很普遍的一个税种,我们这个经济特区,还是要为企业争取最大利益的,但不是靠弄虚作假的方式。”
 
  再次听到陆铮用了“弄虚作假”这个词,便是张青天心里都是一突。
 
  郝任远更是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干不长了,听说冯书记早就点了名,要把自己撤换,只是陆铮履新,局里工作千头万绪,事情才耽搁下来,而且陆主席,好像也并不似别的干部一般,拿着上级命令当圣旨,反而从某种程度上,保了自己一下。
 
  陆铮目光转向了郭庆红,说:“庆红同志,我给你下个定义吧,管税收大检查办公室这段时间,你就是得过且过。"
 
  众人都是一呆,谁也没想到,陆铮的矛头是对准郭庆红的。
 
  郭庆红是局办主任,以前兼了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副主任,一直这一摊都归他管。
 
  兼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主任的副局长聂海勇,比陆铮早调过来没几天,第一季度的税务检查,更没他什么事儿。
 
  郭庆红涨红了脸,求救似的看了副局长王庆祥一眼。
 
  王庆祥沉着脸,没吱声。
 
  在座的干部大多知道,王庆祥、郭庆红和以前兼任财政局长的刘副市长走得很近,郭庆红是刘副市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曾经甚是得宠。
 
  在局班子会议上被点名批评,对于郭庆红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陆铮又看向郝任远,说:“老郝,你们税务监督这块儿,问题也不小不能什么都上交局里,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们税务算是独立出去的一个局,机构职能要赁清。”
 
  郝任远松了口气,忙表了几句决心。
 
  接下来,陆铮又说了说扶贫基金这块儿,准备在农行设立专户的构想,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气氛又渐渐融洽起来,在几位副局长分别谈了谈分管工作的成绩和不足、谈了谈对财政新规的学习和理解后,陆铮宣布会议结束。
 
  在陆铮的办公室,见张青天显得很激动,却期期艾艾说不出个什么,陆铮就笑,说:“青天啊,来吧,咱俩下盘棋,边下棋边聊。”
 
  周大清听了这话,忙放下暖壶,出去给领垩导找棋盘,这时郭庆红走了进来,和周大清擦肩而过时,怨恨的看了周大清一眼。
 
  “陆主席,最近,我胸口老是疼的厉害,在市里又查不出什么,我想去北京看看病。”说着话,郭庆红还揉了揉胸口,好像真的挺难受的煎熬。
 
  陆铮倒是关切起来,说:“病向浅中医,小病一耽搁那也成了大病,这样,北京的医院用我帮你联系不?”
 
  郭庆红满脸感激的说:“谢谢领垩导关心,我爱人是医生,她会帮我安排好,就是办公室的工作,我也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您看,是不是找个人给我替替班。”
 
  张青天听出来了,郭庆红这是变相请辞呢,也是,再干下去也没意思,现在自己主动挪位子,比被人直接撤换来的好。
 
  陆铮摆了摆手,说:“办公室的工作,你一向抓的不错,你先安心看病,其他的,回来再说,好不好?”
 
  郭庆红有点吃不准陆铮的意思,满腹狐疑的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江海燕走了进来,说:“你要去青龙做扶贫调研?人员定了吗?几时走?”
 
  得知江海燕是洪大哥的遗孀后,这个曾经的强势女干部在陆铮心里的形象被完全颠覆。
 
  面对她,陆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一种心情。
 
  “马上就走,大清安排车呢,没别人,就我,大清,还有农经处老周。”陆铮起身,亲自给江海燕倒了杯水,张青天看得不由心里诧异,不是一直听说陆主席和江局长不睦吗?
 
  “那我也想下去看看,去青龙看看。”江海燕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色彩。
 
  陆铮心里无奈,看来,她还是不服气呢,自己在青龙任县长、县委书记时,江海燕在广宁干县委书记,现在要跟自己下去,自是想看看自己在青龙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具体的工作。
 
  其实一年时间,在农村来说,各种农作物也就是一茬,果木更是幼苗,便是神仙干一年县长、县委书记,又能给这个贫困的山村县带来什么变化?
 
  除非学马卫国,搞些大工程,看起来必然热火朝天,但最终,还是要由当地农民吞下苦果买单。
 
  农村工作,还是要循序渐进,以农为本,踏踏实实一步步提高农民生活水平,提高农村受教育水平,这才是正途。
 
  陆铮琢磨着这些事,笑着对江海燕道:“那热烈欢迎,青龙财局,在核查国有资产吧?你去给他们鼓鼓劲,也好。”
 
  江海燕兼任政府采购监督局局长,同时分管国有资产管理处和行政政法处。
 
  行政政法处是当初中原书记提议设立,承担审核行政、政法等系统的部门预决算有关工作,牵头组织市直单位公务用车定编及审核工作。
 
  国有资产管理处则是由财政部编制而来,国资委的前身。
 
  江海燕分管的工作涉及三公消费和国有资产,是陆铮比较看重的处室,当然,现在还没有三公的概念。
 
  陆铮其实是有些头疼的,不知道江海燕会不会配合自己的工作,如果和她顶上牛,这个女人,实在不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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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龙兴之地

      陆铮等人乘坐的面包车天擦黑的时候进了马头营小镇,青龙县领垩导和马头营乡领垩导一直在村口候着呢,车刚停,县委书记王泥浜带头,黑压压围上来了一片干部。 陆铮下车,笑着和他们——握手。 陆铮自从离开青龙县委书记任后便再没有来过青龙,此次故地重游,心下颇多感慨,同老部下们握手时不由得也动了感情,深情的说:“谢谢同志们不辞辛劳的来接我,我很感激,在青龙的一年,是我陆铮和大家共同工作共同奋斗共同提高的一年,希望这也是我们人生中很值得留念的一段岁月!”
 
  “陆书记,我们青龙干部永远都是你手下的兵!”一名年轻小干部在旁侧涨红着脸激动的喊了一句。
 
  小干部是马头营乡的宣传干事,叫王小顺,当初陆铮在马头营蹲点,对他工作上指点很多,在王小顺眼里,这位大领垩导便如慈父一般。
 
  赵平凡看了王小顺一眼,倒也没怪他毛躁乱喊,这话,可不也是自己的心声么?
 
  被陆书记安在马头营乡党委书记的位子上,管理马头营这个青龙最贫困最乱的乡,摸索小公社的集体农业发展道路,很多人,认为是个苦差事,爱人也经常嚼耳根,说陆主席这么看重你,你倒是去市里活动活动啊,哪有在贫困乡镀金的?差不多,你也该动动了,就是陆主席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赵平凡想起陆书记离开青龙前一晚单独叫了自己吃饭,席间对自己的殷殷嘱托,那种沉甸甸的信任令赵平凡难以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负了陆书记的信任。
 
  想着和陆书记结识种种,赵平凡思如潮涌,到陆铮和他握手时赵平凡鼻子都有些堵,看着陆铮熟悉的温暖笑容,赵平凡几欲落泪。
 
  远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江海燕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就蹦出“龙兴之地”这四个字。
 
  自己回到广宁,是断然没有人这样真情流露的欢迎自己的,陆铮,在青龙才待了一年,这人心,是怎么收服的?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男人表现出来的魄力是魄力,女人表现的太强势则令人敬而远之,男人可以在酒桌上同人交心,女人呢,强势的女领垩导,也根本没有同属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王泥浜等干部走过来同江海燕和周处长、周大清握手,才打断了她杂乱的思绪。
 
  听周大清介绍这就是市财局副局长江海燕时,王泥浜诧异极了,江海燕的大名他久仰,也在一些市里大会上远远见过,记得是个戴眼镜挺吓人的女人呢?
 
  心里诧异,王泥浜脸上却是挂着笑容,说了一通欢迎领垩导来青龙视察工作等等的套话。
 
  马头营很小加之穷乡僻壤没有什么过路旅客,计划经济时代的国营旅馆在前几年便已经关门大吉,陆铮等人的住宿,赵平凡有两手准备,一是在乡上准备出了宿舍;二是在小王庄请一家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农户做了准备,如果老书记要下村去住,便可以住进他家里。
 
  陆铮却是笑道:“叫海燕局长他们和泥浜回县里,明天再过来,平凡,咱就去小王庄李老蔫家去对付一宿。咱们啊,一堆人下乡住,那是给农户添麻烦,得给咱让地不是,得伺候咱们不是,那咱们下去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下去当官老爷?就咱俩,去李老蔫家。” 赵平凡不禁有些犹豫,挠着头说:“好是好,可是李老蔫结婚了。”
 
  陆铮愣了愣,说:“结婚了?他不打了十多年光棍了?"
 
  赵平凡说:“是啊,可是您不下乡经常住他家吗?他呀,就总在外面说您的事,瞎吹嘘吧,说您跟他多熟多熟,可倒好,还真有姑娘就嫁给他了,而且是个黄花大闺女,比他小七八岁呢。”
 
  旁边人就都笑,显然觉得这个小插曲挺有意思,有人说:“老书记这是无意给点了鸳鸯谱啊,该去要谢媒酒。”
 
  陆铮却是皱起了眉头,说:“我觉得不太对。”多次下乡住在了他家里,却成了某种意义上成就他的特权,这种社会,肯定是有问题的。
 
  赵平凡特别能摸到陆铮的脉搏,别人都不清楚陆铮的意思,他却清楚,赶忙笑道:“也不是全因为您,主要还是去年小公社的副业见了成效,青菜收成好,李老蔫肯吃苦,工分多,公社发酬劳,他领的是第一档,而且农闲期间,他还听您的,去广宁打了一段时间的工,加上今年蔬菜形势喜人,眼见他小日子就能红火起来,不大不小也成了小王庄的能人,这才有姑娘肯嫁给他。”
 
  陆铮微微点了点头,小王庄是小公社经济的一部分,从去年开始,贫瘠山地但适宜果树生长的土地开始种植果园,又有一部分农田规划为菜田,公社统一安排副业菜种,统一拉去青龙县城或者广宁甚至乌山销售,这就体现出了集体经济对小农经济的优势,自己家种菜,也就在家门口卖,卖不完的,烂掉也就烂掉了,但拉去经济发达的广宁甚或乌山,往往便能卖个好价钱,尤其是小公社的菜种多是菜花、蒜苔这种需要有技术员帮着指点技术的稀罕菜,不似以前,说起种菜,那铁定是清一色大白菜、西红柿,便是拉去市里,还不够车马费的。
 
  王泥浜在旁边问:“陆主席,你们用过饭了?”这个点,按照老领垩导的习惯肯定是在路上随便买了干粮吃了,但王泥浜等人可是全留着肚子呢。
 
  陆铮笑道:“有点饿,那就先吃饭,马头营饭店还是有的吧?今晚就住乡宿舍了。”
 
  当晚,马头营国营饭店便热闹起来,有来自市、县的大领垩导,厨师自然抖擞精神,卖弄手艺,煎炒烹炸,菜香飘上长街。
 
  吃过饭,陆铮等人住进了乡里的宿舍,一遛平房,虽然条件很简陋,但收拾的特别干净。
 
  陆铮和赵平凡秉烛夜谈,从农村建设的蓝图到乌山改革发展的路线,从小公社到乡镇企业到国有企业,陆铮讲了许多许多,很多东西对赵平凡来说很震撼,甚至一时难以理解,他只是默默听,默默记。
 
  第二天一早,面包车拉着陆铮一行下了小王庄,土路颠簸,陆铮在任修的广青公路到马头营即止,下马头营北部各村,几乎全是黄土路、崎岖山路。
 
  在危房一般的小王庄村支部,村民们听说陆书记回来了,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把马头营乡武装委员、马头营派垩出所所长王二根紧张的直冒汗,只能尽力维持秩序。
 
  村支书老陈头是个倔脾气,当初乡里安排小王庄栽果树种菜,他很是抵触,他觉得,作为农村人,种五谷杂粮才是本分活儿,拿了那么多地来搞副业,粮食欠收怎么办?不够交公粮怎么办?但作为老党员,又不能带头违抗乡党委的意见,更莫说,后来还听说这是县委陆书记的意思了。
 
  老陈头当时就琢磨陆书记到底是娃子,对农村工作不了解,瞎指挥,看来早晚会出乱子。
 
  谁知道一年过去,到今年春节前村里算了下去年的细账,全村竟然破天荒能每家每户发上百十元过年,当时全村敲锣打鼓的庆祝,可是,想向陆书记表示感谢,陆书记却在元旦后便调去了广宁。
 
  老陈头这声谢谢一等就等了几个月,此时握着陆铮的手,脸红脖子粗的承认错误,代表小王庄村民跟陆书记道歉,说一年前,他们没少在背后嘀咕陆书记的坏话。
 
  赵平凡则在旁边说,小公社管理的几个村去年收入都不错,乡里一些村子看着眼热,有的召开村民大会讨论过,都希望能并入集体经济区,有几个村支书整天追着他跑,就是要求“入社”。
 
  陆铮听着微微点头,说:“集体农业有集体农业的优势,但这个优势要从长远看,咱们集体经济实验区这么短的时间内收益,其实是因为一种信息的不对称,乌山发展越来越快,市民们也就不会再满足大白菜、西红柿等寥寥几样菜种,加上蔬菜市场全面放开,咱们算是走在了前面。”
 
  “但是,如果仅仅想靠卖夏季菜发家致富,这不现实,所以,咱们的经济实验区,就是你们说的小公社,怎么规划,怎么走,还是要看长远,这就要靠赵平凡同志和大家的共同努力!”
 
  老陈头和村民们都不大能听懂陆铮的话,还是热烈鼓掌,老陈头说:“我就明白一点,陆书记是咱们的领头人,是咱们的恩人!”村民们纷纷附和。
 
  现在陆书记已经是市里的领垩导,还没忘了青龙,没忘了小王庄,很平易近人的和大家唠家常,村民们都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赵平凡又在旁边介绍今年化肥购入情况,说道多亏广宁化肥厂扩建后产量足,咱们临近县都受益,而且今年广宁化肥厂又特别调拨了一部分计划内化肥支援青龙,比在外面买议价肥便宜许多。
 
  这些,都是陆书记为青龙、为马头营村民做的好事,是陆书记在广宁时牵线搭桥,现在广宁化肥厂才会大力气支援青龙扶贫工作。
 
  陆铮笑着点头,说:“还真的是八方支援啊,不过咱们青龙想摆脱贫困,想实现富裕,仅仅靠外界输血是不够的,而且,时间长了,我们就成了懒汉。输血不如造血,我们要自己主动谋发展,要学会利用我们的优势,比如瓜果业,一旦发展起来,那就不得了啊!我在这里也希望,我们能尽快的摘掉贫困县、贫困乡的帽子!能为所有贫困地区的发展做出榜样!”
 
  大家都热烈的鼓掌,江海燕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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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乱如麻


  回到青龙县城,陆铮同王泥浜等青龙县领垩导座谈中,又当即拍板,决定从市财政拨二十万元专款支持王泥浜和县农委主任徐爱妮搞的农业技术流动服务站。
 
  现在市面上关于瓜果嫁接、蔬菜种植、家禽饲养等等方面的农业技术书籍越来越多,一些渴望发家致富的农民也开始买这类书籍看,但往往这些书籍,说教味太浓,科学味太浓,理论味太浓,这让很多仅仅识得几个字的农民难以理解。
 
  由徐爱妮提议,得到王泥浜大力支持的农业技术流动服务站便由此而来,由县里统一组织农业技术人员下村为村民服务,给大家讲解农业技术,这种面对面的帮扶结合实例、深入浅出,可以最大程度为农民解惑。
 
  用徐爱妮的话就是:“用农民能听得懂的语言为他们上技术课。”
 
  听着服务站的情况,陆铮同样笑着说:“小徐主任不错,很有想法!我就说嘛,大学生坐机关,是浪费人才!”
 
  徐爱妮脸红红的,眼里闪着喜悦和兴奋的光芒。
 
  陆铮在青龙时徐爱妮是团县委书记,不知道怎么就被调去了农委,却是得其所哉,工作热情很高,也很出了一些好点子。
 
  得陆铮表扬,得到这位老领垩导、市领垩导的肯定,徐爱妮松了口气之余,更说不出的高兴。
 
  回乌山前,陆铮去郭庄白大壮和白二强家里走了趟,想问他们谁去市里看闺女,可以顺便捎过去,白大嫂倒是眼圈红红的,真的想她闺女了,可现在正是春播季节,加之又要照看小卖部,实在是抽不出身,只能拿了一大堆零食请陆铮转交给闺女,却挨了白大壮好一通训斥,说陆主席多忙的领垩导,你这大包小包的,回头自己送去。白二强家却是院门紧锁,听白大壮说才知道,两口子去广宁闯世界了,家里地也交给别人种了。
 
  陆铮琢磨着,白二强这号人,其实走好道也未必不能勤劳致富,但就怕他,走不出什么好道。
 
  回乌山的路上,陆铮在西集乡停了停,和汪嘉宾聊了几句,西集乡近邻广宁地域,一直是青龙最富裕的乡,汪嘉宾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做的还不错,只是这个原来城里白白净净的年轻干部,现在晒得黑黝黝的,身板也好像变得壮实的很,陆铮开始险些没认出他来。
 
  回到市里天已经擦黑,陆铮叫周大清送老周和江海燕回局家属楼,自己则去局里取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回了海岸星城。
 
  卫香秀也在,而且,穿上了警服,英姿飒爽的,令陆铮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在广宁和她初识之时。
 
  这几日陆铮不在家,卫香秀便来给白素娥作伴,见陆铮回来,就笑道:“你呀,雇个保姆吧,不是别的,你这说不在家就不在家,小娥一个人,不安全吧?她胆子倒是挺大,但你就放心这么个小不点自己看着这么大一个房子?”
 
  陆铮听了愕然,便去了书房,白素娥正端端正正坐着学习呢,穿着雪白T恤橘黄短裤,露出白葱似水灵灵的玉臂粉腿,个头也高,苗条的很,乍一看还真以为十七八的大姑娘呢。
 
  听到脚步声白素娥更是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陆铮看了肚里好笑,说:“行了,下来吃水果,跟你说点事。”
 
  白素娥便站起来,她跻拉着一双可爱的鹅黄色松糕拖鞋,厚厚的鞋底,翘起好看的弧度,衬得拖鞋鹅黄绸带下,那对儿雪白秀气小脚丫更加精致,但可爱脚趾上,十点淡淡的宝石黑却为这种可爱纯真平添了几分妖冶之气。
 
  陆铮微微蹙眉:“整天就不学点好。”
 
  白素娥耷拉着小脑袋,也不敢吱声。
 
  下了楼,见茶几上摆了石榴、杨梅和早桃,白素娥就端起果盘溜进了厨房。
 
  “哎,你这个人,别总说她了,小娥对你的话可上心了,你在她心里,我看就是神。”卫香秀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陆铮无语,说:“有这么严重吗?我一直以为她没心没肺的。”想想,有时候训斥白素娥两句,好像真见过她第二天眼睛红通通的样子,总不至于哭一夜吧?自己的话,要那么有分量,她学习早上去了。
 
  卫香秀笑着说:“反正你注意点,人家孩子来你家,不是受你气来的。”
 
  陆铮这话倒听得进耳,说:“你说得对,我是得注意分寸。”可旋即听到白素娥在厨房哼流行歌曲,声音甜美,倒好听的很。
 
  陆铮旋即又沉了脸,说:“半个犄角不如小霜,她要晚二十年生人,没人好好管教的话,保准是泡夜店的玩家!”
 
  卫香秀无奈的道:“爱听流行歌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陆铮看向了卫香秀,笑道:“怎么?正式在局里上班了?”
 
  卫香秀粉腮轻点,说:“是,正帮着办公司重组的事呢,天天头疼死。”又说: “我准备把保安公司的股份全退了,折现的钱回头打你账户上,还有贸易公司,你也快点找人来管。”
 
  陆铮笑道:“重返警界,这就要跟我一清二楚了?这些钱我才投了多少,都你赚的,你要觉得放银行不划算,我帮你找投资渠道,每年分红利,贸易公司也是,我找人帮你顶了,钱都交给基金打理。回来上班了,不想做生意,投资还是没问题的。”
 
  卫香秀说:“我不懂,都听你的。”想了想又说:“管政治部的老苗你不认识吧?新来的。”
 
  陆铮点点头,“听说过。”苗德刚,市局副局长兼政治部主任,今年年初省厅下来的,陆铮听说过这个人,但没打过交道。
 
  卫香秀说:“老苗说明天晚上部里中层干部聚餐,都带家属,要我也去,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你说我去不去?”
 
  这时白素娥端着水果回来,放在茶几上,她则坐在了乳白沙发一角。 陆铮说:“随便你,想去就去。” 卫香秀犹豫了下,又说:“老苗的爱人见过我几次,不知道怎么的,总打听我到底是不是真没对象,你知道的,我在局里一直对外说,刚离婚了,还是单身,没恋爱,所以这次老苗搞这个聚餐,我觉得怪怪的。”
 
  陆铮嗯嗯的答应了两声,好似神思不属的样子。
 
  卫香秀美眸闪过一丝失望,低头不语。
 
  陆铮突然说:“我要订婚了。”
 
  卫香秀呆了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想,这一天来得是如此之快。
 
  “我……”陆铮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卫香秀急急站起身,说:“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然后,便匆匆向外走,陆铮叫了两声,却没有叫住。
 
  听着外面汽车马达轰鸣,渐渐远去,陆铮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好像,即将失去一件特别宝贵的东西。
 
  白素娥小心翼翼站起身,蹑手蹑脚就想上楼。
 
  “你给我回来!”陆铮正好瞥到这一幕,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一阵好笑。
 
  白素娥却是吓得小脸都白了,又见陆铮指着茶几对面说:“坐这儿!”她只好走回来乖乖坐好。
 
  陆铮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马上要订婚了,按理说,你香秀姐离开我是应该的,可我就是舍不得。”
 
  陆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和这么个小毛丫头探讨人生问题,或许,自己只是想找个树洞倾诉吧?正因为白素娥什么都不懂,才成了自己的树洞。
 
  白素娥略显细长的媚眼眨了两下,小声说:“我要是香秀姐,就不会离开你。”
 
  陆铮怔了怔,随即就笑:“你是个小米虫,现在是有米吃就行,你懂什么?以后你长大了啊,身后肯定跟着个加强排,不过你得好好选选,别选我这种三心二意的。”
 
  白素娥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分辩:“我怎么不懂?追我的人多了,我就是看不上他们。”
 
  陆铮也没听清她嘀咕什么,旋即问道: “对了,你今年夏天就初三毕业了,高中能考上吧?”
 
  白小霜和白素娥都是虚岁七岁也就是六周岁上一年级,乌山地区小学是五年制,今年白素娥十四周岁,刚好初三毕业。白小霜比白素娥就小几个月,但因为辍学降了一级,今年暑假后上初三。
 
  听到“考高中”白素娥就不敢吱声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提起白素娥的学习,陆铮也不禁头疼,别看她在家里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但前几天的测验,没有一科及格的,尤其是代数几何,都考了二三十分,实在是差的不能再差
 
  陆铮随即摆摆手,说:“行了,上去吧,我回头给你想辙!”
 
  如蒙大赦,白素娥忙说:“哥哥晚安!”随即转身小跑上楼,跻拉着可爱松糕鞋的雪腻长腿,跑的那——个快。 看着她苗条背影,陆铮一阵摇头,天天就知道爱美打扮,在这方面,可是机灵的不能再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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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女朋友(上)

  五洲大酒店是旅日华侨安一鸣投资的乌山第一家星级酒店,现今在乌山餐饮业住宿业仍是老字号高档酒店的代表。
 
  今年年初,五洲大酒店餐饮部新上了日本料理,很快便受到乌山富裕阶层的追捧,吃腻了大鱼大肉,日本料理的清淡更能征服人的肠胃。
 
  市局政治部中层聚餐便是在五洲大酒店的日本料理餐厅,海景包房,落地窗外可见碧蓝大海,包房内日式风格,米色榻榻米坐垫,格子推拉门,大家围坐在低矮木桌旁用餐。
 
  长长的矮桌旁热火朝天,坐了两遛有十七八个人,部里机关党委、人事科、宣传科、老干部科负责人等等,多是科级干部以及他们的家属。
 
  副局长、机关党委书记、政治部主任苗德刚和夫人刘医生坐了首席,刘医生从省城调来乌山有一年多了,是市工人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当初为了调乌山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搭了偌大人情,而现在同省城原单位的同事比较下收入和待遇,那真是什么都值了,收入能顶上老同事的两倍,而且这种差别看来还会越来越大。
 
  从半年前,刘医生就鼓动老苗往乌山调动,这简直成了刘医生的一块心病,每次回家,都要念叨一番,老苗这个人不温不火的,半年之后,还真的被调来了乌山,刘医生这个高兴就别提了。
 
  今天的聚餐也是刘医生张罗起来的,刘医生是希望老苗尽快和乌山本地公安打成一片,乌山本地人,很不好相处,刘医生对此深有感触。
 
  乌山本来就颇具历史底蕴,是中国最早的二十四个人口过百万城市之一,比起省会,经济本来就不弱甚至强了一筹,最后冀东省会花落别家,也是中央从平衡地区发展角度考虑,毕竟乌山距离北京、天津太近了,属于同一个经济圈,如果将乌山设为省城,冀东南部地区的发展得不到保障,地区间的不平衡将会愈来愈大。
 
  乌山人,本来就对省会旁落有着不满,从城市血缘上,更亲近京津,对省城人诸多不满,而现在随着乌山被设为经济特区,开始向高新技术城市和外向型经济城市转型,发展日新月异,乌山人面对外地人的心理优势越发呈现。
 
  刘老师深深知道外地人来乌山工作,想融入乌山人的圈子是多么艰辛,处处受歧视受排挤,省城人就更不招人待见
 
  当然,相处久了,真正融入这个圈子,你就会发现很多乌山人的优点,有着北方人特有的豪爽,又透露出生意人的精明,令你不得不感叹,这个城市,几乎具有经济腾飞的一切潜质。
 
  老苗是公安系统领导,自然和普通外地人来乌山工作情况不同,更不会遭遇乌山本地人白眼,尤其是公安系统,带有部队作风,领导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上下级关系更为明确,绝对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刘老师还是希望老苗能尽快和下属们打成一片,树立威信,这样才能顺利开展工作。
 
  何况,刘老师还有些别的心思,她弟弟刘大志,去年公安大学毕业,现在在乌山市区一个基层所任所长,小伙子特别英挺俊朗,穿上警服,人们都说比《血疑》中男主角三浦友和还要帅气。
 
  大志的终身大事也就成了刘老师的心病,人英俊,加之前途无量,说媒介绍对象的几乎踏破了刘家的门槛。
 
  但她这个弟弟,眼界特别高,家里介绍的都是高素质的女孩,有大学生,有机关干部,也有外企文员,个顶个的赛天仙,她弟弟却全看不上,不知道怎么的,前阵子在市局见到了卫香秀,却马上就入了魔,虽然不好意思明说,但老在姐夫面前打听卫香秀。
 
  刘老师便留了心,后来详细打听了一下,心中便有些不喜,离过婚的女人,再有钱又怎么样?
 
  再说她这钱怕也不是好来的,国外亲戚的汇款,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问题,成份这东西,保不准以后就会被翻旧账,卫香秀家当年不就是因为这门亲戚和家里的成份被打成黑五类吗?现在她靠这门亲戚做生意,成了百万富翁,可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保不准就有一天会翻旧账。
 
  再说了,又听老苗说,那些钱本来就是小卫亲戚投资的,她只是给亲戚打工,等折了现,就要退给亲戚。虽然说财不露白,但看小卫最近卖了以前的大军越,换了辆摩托车就知道,这话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
 
  等刘老师见了卫香秀本人后,更是不喜,觉得小卫漂亮是漂亮,人也特别年轻,和身份证上岁数不符,看来也就二十出头,应该是当年为了早点出来工作改大了年龄,这在以前也很常见。
 
  可这女孩儿,身条太好,太勾人,十个男人得有九个半动心,看起来实在不怎么稳当,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也是,做生意的人,能稳当吗?
 
  娶这么个老婆在家里,弟弟能管得住?能叫人放心?
 
  刘老师知道弟弟的脾气,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怕早晚会去追求小卫,刘老师琢磨来琢磨去,干脆,釜底抽薪吧。
 
  同事有一亲戚,叫苏大同,本来是物资局的,五年前就下海经商,他年纪不大,却很有本事,靠物资局的老关系,倒动批文很是赚了钱,现在开始跟人合伙做外贸,生意做的很大,还不到三十岁,怕已经有了百十万身家。
 
  只是这个苏大同什么都好,就一点,太浮夸,可能是因为以前穷日子过惯了,特别怕别人瞧不起,有了钱便喜欢吹嘘,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他总往工人医院跑,尤其是妇产科,和医生护士都很熟络,有人开玩笑叫他“苏百万”他反而沾沾自喜,以此为荣。
 
  苏百万经常来妇产科是有原因的,他追求妇产科一名刚刚毕业的实习医生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两人就黄了,姓王的实习医生还调离了工作单位,这件事令妇产科上上下下对苏百万很不齿,不消说,苏百万对感情不负责任,肯定把人伤害了,真不是个东西。
 
  苏百万却还是偶尔会跑来妇产科和年轻医生护士说笑,舔着脸叫人给他介绍对象。
 
  刘医生对苏百万是很鄙视的,但因为弟弟的事,就想起了他。
 
  给他打了电话,说给他介绍个对象,苏百万还是那副德行,电话里说:“哎呀刘姐,你可得帮我把好关,别跟小王似的,就认我的钱。” 刘医生心里鄙夷,你还不就是挑漂亮的? 果然,苏百万来医院看了卫香秀的照片后,利马眼睛就拔不开了,满口子说行行,听了刘医生介绍,说是离了婚,但没孩子,而且结婚时间不长,苏百万倒是犹豫了一下,回去考虑了两天,打来了电话,说可以见见面,离婚也没什么,我现在就是想找结婚对象,离过婚的更懂珍惜感情。
 
  就这样,今天的聚餐苏百万作为刘医生嘴里的“干弟弟”出席并负责买单,地方是苏百万定的,倒也不是刘医生想故意宰他,毕竟五洲大酒店消费很高,日本料理更是稀罕物,十几个人一餐下来,怕也得小一千,顶公安们几个月工资了。
 
  苏百万被刘医生安排坐在了卫香秀旁边,刚刚卫香秀进来被他见到真人,他目光就再也转不开了。
 
  卫香秀本来不想来,但下了班就被刘医生堵在了办公室,一定要拽她来,没奈何,只好穿了便装跟来。
 
  回了警局,卫香秀衣服款式便也中规中矩起来,但靓丽性感又哪里能掩的住?今天她穿了套裁剪合体的黑色职业套裙,更加衬托她绝佳的身材,裙摆膝弯下露出黑色丝袜美腿,整身装束,高贵大方中弥漫着职业女郎无比精致的诱惑。
 
  卫香秀进屋脱了小巧的高跟鞋时,立时吸引了包房内所有男人的目光,那对儿黑色丝袜裹着的玲珑可爱的小脚让人心里一阵热血翻腾。
 
  政治部有三名副处级干部,苗德刚、卫香秀和一位姓高的警官,不过老高没参加今天的聚会,因为没能争上正主任的位子,他心里的疙瘩好像还没解开。
 
  在人到齐后,苗德刚先讲了几句,希望同志们都像一家人,心往一处靠,劲儿往一处使等等,被刘医生轻推了一把笑着说:“这不是工作餐。”大家莞尔,气氛才轻松起来。
 
  尽管如此,餐桌上上下级关系还是很严格,卫香秀就算只是挂名的副主任,中层干部如人事科廖科长、宣传科黄科长等跟她说话都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卫主任,显得特别尊重她。
 
  尤其是宣传科黄科长,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七八年了,卫香秀在机场路所任所长时,黄科长便和她熟识,按照局领导的要求写过几篇宣传卫香秀的稿子,卫香秀重回警队而且成了他的领导,黄科长倒是很舒心,姚局长到任后,局里人事变化很大,能有熟识的领导,总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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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女朋友(下)

  坐在卫香秀身边,闻着卫香秀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苏百万心里没着没落的,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但好似卫香秀这般看起来端庄贤淑的良家,偏偏巨乳火爆,骨子里媚媚的那种味道,委实没有见过,实在让人心痒难搔。
 
  苏百万殷勤的帮卫香秀夹生鱼片、递寿司等等举止,令卫香秀很不适应,不时微微蹙起秀眉。
 
  黄科长的爱人在地震局工作,刚才大家都在苏百万热情介绍下每人要了一份鸡蛋羹,这时尝着她就小声和黄科长嘀咕,“这么个小竹筒,还没咱家小碗大呢,一筒就5块钱?我吃着,还没我做的炖鸡蛋好吃呢。”
 
  苏百万听到,就笑着说:“你看看,不懂了不是,你的嘴不够细,什么叫细呢?就是说嘴要够刁,这就得山珍海味都吃过才能养出来了,平时粗茶淡饭的,吃什么好东西都一个味儿,你要有我这嘴,一尝就能尝出来,人家这鸡蛋羹嫩着呢,加上日本酱油,咱中国的鸡蛋羹能有这味儿?”
 
  黄科长的爱人本来就是跟黄科长随便念叨两句,却不想被苏百万大庭广众之下埋汰了一通,那意思好像你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一般,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黄科长心下不悦,但苏百万看来财大气粗,又和领导夫人熟络的很,他也不好说什么。
 
  刘医生则在旁边打圆场,笑着说:“小黄,你别听大同鬼扯,我看他也吃不出个啥来。”肚里暗笑,带苏大同来还来对了,能挫挫这帮人的锐气。
 
  说说笑笑间,大家心情各不相同,最烦躁的怕就是卫香秀了,苏百万老侧过头来同她说话,令她不胜其烦,但同事聚餐的场合,也不好同他翻脸。
 
  可卫香秀倒是把苏百万这张脸记了个清清楚楚,苏大同自不知道这位警队之花在半黑半白的灰色地带混过,满大街的小弟,如果真给惹烦了只怕他在乌山都待不下去,兀自在那里乱献殷勤。
 
  黄科长见卫香秀一脸不快,便提议道:“卫主任,咱俩换换位子?我家这口子想跟你取取经,怎么化妆怎么保养。"
 
  苏百万就笑着说:“黄科长,您还是包涵吧,看你就常抽烟,我受不了烟味儿,再说了,今天咱们聊得是同志情,女人那点事,什么时候不能聊?”
 
  黄科长确实烟瘾挺大,牙都被熏黑了,平日倒也不觉得什么,可现在见苏百万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加之几分钟之前,还埋汰自己老婆来着,黄科长那团火又腾一下涌上来,说道:“苏大同?你有几个钱烧包了是吧?!”
 
  在这种场合,苏百万自不甘示弱,冷笑道:“总归比你钱包鼓就是了。”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旁边人忙劝,苗德刚也说:“好了,吃个饭,都消消火,别闹不愉快!”
 
  刘医生在旁边说:“是啊,大同请咱们来日本餐厅消费,就是个乐呵,咋还都动气了呢?”
 
  苗德刚听到这儿不由皱眉瞪了刘医生一眼,心说真是妇道人家,不知道个深浅!你挤兑住黄科长又能怎样了?
 
  苗德刚对黄科长印象不怎么说,在家里提过几嘴,看来却是被爱人记住了,爱人妇道人家见识,什么都露在脸上。
 
  正乱的时候,却听包房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是这里吧?好像我来晚了。”接着格子门被人拉开,走进来一名穿着深黑色中山装的青年,面目说不上英俊,但给人很硬朗的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沉甸甸的钢铁。 这是苗德刚对来人的第一印象。 黄科长马上就站起,“陆主席,您怎么来了?” 包厢里的公安干部大多是市局的老资历,都认识陆铮,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有人则忙附耳跟苗德刚说:“苗局,他就是陆铮。”
 
  听旁人叫进来的年青人“陆主席”这个陆铮还能是哪个陆铮?苗德刚心里一颤,忙站起来,大步走过去,笔直的腰杆好似突兀的便矮了一截,笑着和陆铮握手,说:“陆主席,你好。”又赶忙说:“来,快里面坐!”虽然不知道陆铮怎么进了这间房,但总不能问你是不是走错了吧?
 
  刘老师更是脸上笑得开了花,一连声的叫服务员去拿菜谱。
 
  陆铮笑着说:“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啊,统战部有些工作要部署。”又对怔在那边混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卫香秀笑道:“香秀,等我半天了吧?” 众人愕然,都呆住,包房猛地安静下来。 陆铮则笑呵呵的解释:“卫香秀是我的女朋友,你们今天不是聚餐吗?怎么?不会不欢迎我吧?”
 
  众人都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刘老师更是眼睛瞪的快要掉在地上。
 
  好半天,还是苗德刚久经战阵,急忙说:“欢迎欢迎,怎么不欢迎呢!快,您请里面坐。”
 
  陆铮脱鞋上了榻榻米,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卫香秀身侧,而且是右侧苏百万的位子,苏百万虽然不知道这位陆主席是何许人也,但见屋内众公安干部的反应也知道来的是一位重量级人物,看苗德刚那客气劲儿,只怕这位是市领导也说不定。
 
  能屈能伸,苏百万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不然他也不会置办下几十万家业,急忙就闪开让座。
 
  “都坐吧,随意些。”陆铮笑着手势往下压了压,很自然的,接过了桌上的主导权。
 
  陆铮其实话不多,公安内部聚餐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夹了片生鱼片吃,又说:“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
 
  可他坐在这里,谁又真能当他不存在了?苗德刚坐在主位都有些心虚,公安系统权力大,他虽然是副局长,可便是遇到其他行局的一把也并不会觉得矮半截,但陆铮就不同了,他刚刚来乌山才多长时间,这个名字便无数次听人提起。
 
  不说陆铮政协副主席的市领导身份,便是这个人本身,就实在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曾经的战斗英雄、公安英模,在公安系统便屡破大案,苗德刚在省厅时就对他有所耳闻。
 
  在广宁、乌山浮浮沉沉一段时间后,这个人从下去青龙任青龙县县长开始,便步入了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硬碰硬的和县委书记马卫国死磕,阻止青龙的高尔夫球场项目,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如果不是他,只怕青龙人就要被一个骗子耍的团团转,到时酿成的损失想想都后怕。
 
  他在青龙搞的改革现在已经初见成效,集体经济实验区听说去年农民收入颇丰,青龙罐头厂的“仙果”牌罐头经过一系列广告宣传,在乌山已经家喻户晓,听说,也进入了京津的供销系统。提起青龙,乌山人虽然第一印象仍然是贫困,但同样也知道了,青龙是仙果之乡,水果好吃,一些东北老客甚至还下过青龙去看呢,只是听说青龙现在一片片果园还没长起来,也因为此,今年青龙桃的价格怕会攀上一个新台阶。
 
  由青龙罐头的成功案例,令乌山商人们真正见识了广告的威力,也开始明白怎么样做广告效果好,现今乌山电视台黄金时间的广告价位,在不断飙升。
 
  在青龙这个贫困县,他并没有瞎折腾,也没有搞出什么大动作,一切都不温不火,但现在看,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就为青龙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搞经济的能手,还有更强过他的么?
 
  还听说,他搞的集体经济实验区,更是得中央一些大佬赞赏,当然,同样也会被一些大佬厌弃,不管如何,能上动天听,他陆铮注定不会成为平庸角色。
 
  广宁乱起,他临危受命,短短一个月内,就将广宁局势稳住,可说兵不血刃,要知道当时正是有些地区大学生游行、工人罢工之时,广宁的苗头也很是不对,动荡之中,当时还在位的段中原书记想到的第一个定海针就是他,而他也不负所托,很快就平息了广宁的骚乱。
 
  然后,便是乌山政坛大地震,陆铮,却在这场地震中脱颖而出,成为乌山本地重量级干部中为数不多的受益者。
 
  听说,段中原书记本来就准备在他平息广宁事件后就对他委以重任的,走之前,就一再推荐他进政协,分管市里统战工作,显然,这是一种曲线提拔,更是一种保护。
 
  至于后来周涛市长提名陆铮为财政局长,也在情理之中,任谁来乌山,只怕都希望陆铮这样的干部能为己所用吧,这个人,不管在哪个系统,总能干出一些名堂,令人眼前一亮。
 
  对这样一位人物,苗德刚又哪敢等闲视之?市政协副主席虽然职务有些虚,但陆铮这位市领导,却是货真价实。
 
  一些内幕,都是苗德刚的老领导在同他闲聊时提起的,能被自己的老领导如此关注并一再提起,这个人,自然非比寻常。
 
  以前,虽然自己总去看望老领导,但在老领导的学生中,自己或许是最不起眼的,直到自己来乌山的事定下来,听说自己要来乌山,老领导才来了兴趣,破天荒和自己聊了许久,而很多话题,都围绕着陆铮。
 
  苗德刚胡思乱想着,斜瞥着一旁正微笑和卫香秀说话的陆铮,心潮起伏,难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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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好领导

  “陆主席,您吃鸡蛋羹!日本鸡蛋羹,可细发了。”刘医生其实好半天才闹明白了这位市领导到底是什么职位,原来是乌山的财神爷,寻常人哪里能见到?刘医生亲自跑出去给要了份鸡蛋羹,心里,却直冒冷汗,怎么小卫和市领导谈对象呢?这,要是今天的事情小卫捅给陆主席,自己家老苗怕要吃挂落,至于自己这个小医生,想来陆主席却是不屑搭理的。
 
  不过,不知者不怪吧?小卫可是一再说了她没对象,再者说了,今天的事情也没挑明,没啥大事吧?刘医生心里忐忑,自己宽慰着自己。
 
  陆铮对刘医生说了声谢谢,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尝了尝,便放下了,转头对苗德刚说:“香秀吧,一直不想公开我们两人的关系,可我想,正大光明谈恋爱对不对,有什么可瞒人的?”
 
  苗德刚忙笑着说是是,想说您两位真是郎才女貌的话,可是,又觉得不大对劲,这也不像对领导说的话啊,领导太年轻,刚刚谈恋爱,可真叫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至于卫香秀隐瞒两人关系,苗德刚倒是想起来了,卫香秀和陆铮都是广宁县局出身,是不是,那时候就有点意思呢?后来卫香秀离婚,又有没有陆铮的关系呢?
 
  这些念头在苗德刚脑子里一闪而逝,是不是这么回事都和自己没关系,这话别从自己嘴里传出去就行。
 
  “有时间咱们多聚聚,你们都是香秀的同僚,也就是我的朋友。”陆铮说着话,笑着看向了黄科长,说:“老黄,要多照顾我们家香秀。”
 
  黄科长见陆铮还记得自己,心里激动不已,连声说: “您太客气啦,我们这些老同志,倒是需要卫主任照顾,工作上要靠卫主任领导,也一定支持卫主任的工作。”
 
  陆铮微笑,说:“你们有时间,也欢迎来我家做客。”
 
  虽然知道陆主席是客气话,在座的公安干部和家属还是忙一通道谢。
 
  苏百万渐渐的摸清了陆铮的身份,坐在角落,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煎熬的厉害。
 
  这时格子推拉门被人往旁边一拉,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冒了冒头,见到陆铮随即就笑着走进来,说:“陆主席,还真的是您啊!”又赶紧踢掉了鞋快走几步,轻轻按住想起身的陆铮,笑道:“您就甭客气了。”顺势,用日本人那种跪坐方式坐在了陆铮另一侧。
 
  来人正是五洲大酒店的老板安一鸣,当年陆铮在顾委时他和陆铮一起去过青龙办学校。
 
  陆铮笑道:“不起身就不起身吧,安总,我给你介绍,这是市局的苗局长,这是政治部黄科长……”
 
  安一鸣本以为和陆铮一起聚餐肯定都是大人物,听着市局苗局长还像那么回事,可旋即就是一些科长、副科长,令安一鸣错愕不已,但他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容挨个寒暄。
 
  介绍着市局的干部,到卫香秀时陆铮笑了笑,说:“小卫,我女朋友,你认识。”
 
  卫香秀也算是五洲大酒店的VIP,这么能干漂亮的女强人安一鸣当然听说过,就笑道:“原来卫总是您女朋友。”旋即恍然,听说卫总本来是停薪留职,现在又回市局上班了,安一鸣就笑着说:“陆主席这是和娘家人聚餐呢?”
 
  陆铮笑着说是,又给市局众人介绍了安一鸣的身份,市局干部却也都没觉得什么,陆主席来吃饭,酒店老板出来作陪天经地义。
 
  “您怎么没动筷子,不合胃口?”见陆铮吃碟里的三文鱼只咬了小小一口,鸡蛋羹也就动了一点,安一鸣关切的问。
 
  陆铮笑了笑,说:“没什么。”
 
  安一鸣便说:“您尝尝,给点意见。”
 
  陆铮见他坚持,便道:“这里没外人,我就说了啊。”指了指生鱼片,说:“咱地区没这种鱼,所以想要新鲜的没冻过的肯定是奢望,但你低温冷藏就好,这个冻得太透,解冻又没解好,咬起来完全没了鲜香之味,跟木头片没什么区别。”又指了指鸡蛋羹:“蛋汁草草过滤,蒸的火有些大,不够细滑。”说着盯着安一鸣:“老安,你这里价钱可不低,对外包给日本来的餐馆了是吧?不能叫他们这么糊弄咱中国人吧?!”
 
  安一鸣呆了呆,说:“一直生意挺好,我却不知道,原来问题多多,谢谢陆主席提醒。”坐了会儿,安一鸣便即告辞,想来是去找日餐馆的经营者算账去了。
 
  陆铮本来不欲多事,但感觉这些日本人做的料理完全没用心,国人偏偏趋之若鹜,简直就是在传递人傻钱多速来的信号,心下未免有些不舒服。
 
  安一鸣走后,黄科长却是笑着说:“陆主席才是真正的大行家呢,我就说呢,日本料理好大的名头,却不外如此,原来是厨师功夫不到家。”说着话瞄了苏百万一眼,说:“有的人呐,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自己口味差,就知道充大尾巴狼。”
 
  黄科长的爱人也在旁附和讥讽苏百万,可算扬眉吐气了,只觉陆主席真是指路明灯,领导中不能再好的领导。
 
  苏百万脸色阵青阵红,可又不敢说什么。
 
  在品尝过安总再次叫人送来的寿司后,聚餐尽欢而散,看着陆铮的宝马车载着卫香秀呼啸而去,苗局长等人说了几句话,各自散了。
 
  “直接送你回家吧?摩托在单位呢吧?别去取了。”在一个十字路口前,陆铮笑着问。
 
  卫香秀卖了大军越,买了辆很拉风的摩托车,很少人知道,这款进口摩托实则也要几万块钱。
 
  “你怎么来了?”卫香秀美眸里闪着欢喜,至于取不取摩托,去哪里,这些都不重要。
 
  陆铮笑道:“我不能来么?”
 
  “你,你不是说你要订婚了?”卫香秀说到这儿,神色黯淡下来。
 
  陆铮笑了笑,“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呢。”
 
  卫香秀惊讶的道:“这么小?那?那订什么婚?”
 
  陆铮无奈的道:“家里的意思,不过……”犹豫了一下,说:“她,还是挺不错的,如果她愿意,也许我以后的伴侣就是她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告诉卫香秀自己的真实感受,不过想想白纱包那芭比娃娃的亮丽可爱样,实在难以想象和她共同生活是什么样子,而且,当自己老婆,这感觉,也实在怪异。
 
  卫香秀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原来你是怪蜀黍。"
 
  怪蜀黍这词卫香秀是跟陆铮学的,陆铮本来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卫香秀一说,不禁一阵汗颜,可不是吗?怎么就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不点做不做自己的伴侣呢?这也委实是因为白纱包有让人忘记她年龄的能力。
 
  卫香秀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不过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说我是你女朋友?不怕家里知道么?”
 
  陆铮咳嗽一声,说:“还没订婚呢,再说,订婚也是很小的范围,乌山不会有人知道,变数……”想到白纱包那飘忽难懂的世界,说:“变数也挺大的,以后未必就真能成。”
 
  卫香秀瞥了眼陆铮,小声说:“你的意思是?在你们成亲之前,我就先做你的女朋友?”
 
  陆铮也觉得自己挺厚颜的,咳嗽一声,没说话。
 
  卫香秀就咯咯一笑,可旋即又想到什么,秀眉微蹙,说:“可是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人说我离婚是因为你?”
 
  两人都出身广宁县局,虽然来乌山原因各不相同,更没有通过气,时间段以及调动上完全没有交集,但如果两人真的走在一起,对外公开宣称在恋爱,那么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恶意猜测甚至传播两人在广宁就好上了、卫香秀离婚全因为陆铮等等并不是没可能。
 
  “对你影响不好吧?”卫香秀咬了咬红唇,有些懊恼的垂下头。
 
  陆铮笑了笑,说:“不要在乎这些东西。”
 
  卫香秀轻轻点头,身旁的这个男人,有人说,他才是真正的钢铁公司,这个人,硬气硬的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不管是仕途还是金钱,他好像都视若无物,不过这种不在乎不是那种不认真不负责,而是一种豁达,真正的豁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好像他,什么都看透了。 卫香秀痴痴的想着,接触越多,陆杠头,好像越令人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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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物价闯关

  市政府办公楼六楼会议室,气氛极为凝重。 市长周涛,召开了涉及物价、经济发展等议题的市政府党组扩大会议。
 
  除了市政府党组成员外,市物价局局长盛明才,市商业局局长杨文学,市财政局副局长、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办公室主任聂海勇等等干部在座。
 
  周涛传达着刚刚结束的市委常委会会议精神,说:“今年,注定是我们党和政府接受严峻考验的一年,往大里说,是考验我们执政能力的一年!同志们,我们要从思想上重视起来!……”
 
  其实不待周涛说,与会的干部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
 
  中央,要价格闯关,要全面放开物价。
 
  其实这个苗头,从今年年初便已经出现,今年1月份,乌山调整280种商品的零售价,其中多是小商品和日用品,上调幅度在20%_30%之间。所涉商品种类之多,前所少见。
 
  2月份,国家对猪肉、鲜蛋、食糖、大路菜4种副食品的价格补贴由暗补改为明补。过去,为使这些副食品保持低价,国家财政补贴给商务部门,现在则补给居民,同时把价格放开。结果,鲜菜涨价三分之一多,猪肉涨价一半左右。
 
  本月,乌山百货商店,往日难得一见的茅台、中华等l3种名烟名酒摆上柜台,放开价格。结果,同样是价格飙升,1斤装茅台酒从每瓶20块蹿到300多块,汾酒从8块涨至40块,古井贡酒从12块涨至70块,中华烟从每包l。8元涨至十来块。
 
  现在,有一则消息在全国流传,中央决定改革物价,总的方向是: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实现这一目标的时间是5年左右。
 
  委实,在经过一系列试探后,中央已经下了文件,决心闯一闯价格关,但不同的是,中央的决策是改革物价和工资制度,在放开物价的同时,提高工资、适当增加补贴,以保证大多数职工实际生活水平不降低。
 
  但民间小道消息,仅仅注意到了价格放开,注意到了五年期限,而改革开放后,几乎每一次某种商品从计划进入市场,价格都会大幅度飙升,这次国家彻底改革物价,在国民看来,所有商品价格疯狂上涨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一直经历着求大于供的国内居民,此时开始怕了,据各银行统计,从今年年初以来,居民存款在急剧下降中,第一个季度,全国居民存款已经锐减几十亿元。 显然,一场哄抢风即将来临。 此时,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中央接连下紧急通知,要求各省市做好货源保障,利用各种渠道稳定群众情绪,防止哄抢风出现。
 
  最新的消息,则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决定,由国务院拟定价格、工资改革方案,基本设想是:价格连涨5年,年涨10%,工资也连涨5年,年涨10%以上。
 
  显然,中央已经下定决心,有中央领导说:“长痛不如短痛,不要怕冒风险,胆子还要再大一些。如果前怕狼后怕虎,那就走不了路。”
 
  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正在北京召开,讨论价格、工资改革方案。
 
  周涛介绍着这些情况,面色凝重的说:“国家每年强调稳定物价,怕乱涨价,不敢主动涨价,结果导致自发乱涨价,越乱国家越不敢涨价。”
 
  “但今年的形势不同,中央已经下了决心实现价格闯关,如何完成中央交给的任务,如何防止哄抢风的出现,我希望听听同志们的意见。”
 
  周涛说完,会议室内半晌没人吱声,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周涛市长想听的,显然不是什么假大空的夸夸其谈。
 
  周涛的目光看向了物价局局长盛明才。
 
  盛明才抬头,恰好迎上周涛的目光,无奈下,只好说:“我认为吧,还是要紧跟中央步伐,把物价改革落到实处,发动干部群众……”
 
  说没两句,见周涛脸色很沉,盛明才讪讪的收声。
 
  商业局局长杨文学说:“还是要保证货源充足吧?俗话说,存粮足,肚子不慌嘛。老百姓看到各种商品充足,心里有底,还会高价下哄抢吗?我们商业部门一定尽最大努力从各地调配商品,打好这场战役!”
 
  陆铮在计经委的时候杨文学是计经委常务副主任,和陆铮多少有些嫌隙,两年多过去,陆铮成了市领导,杨文学还在原地踏步,甚至可能是不进反退,调任了商业局局长,不过这对于大多数干部来说,是常态,毕竟越往上走,位子越少。
 
  杨文学现在每次见到陆铮,心里都有些懊恼,后悔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和他陆铮较什么劲?
 
  接下来,又有副市长兼计经委主任h抗日、市外经委主任刘保军等发言说了几句。
 
  最后,周涛看向了陆铮,问:“陆铮,说说你的想法。”
 
  陆铮一直在喝着茶水沉吟,被周涛点名,便放下茶杯,叹口气说:“我觉得中央还是有些急啊,这场哄抢风,我看避免不了。”
 
  其实很多人也都是这个想法,只是不像陆铮一样,可以毫无顾虑的说出来,对于陆铮评点中央政策,大家已经习以为常,而且现在政治氛围宽松,乌山更是摸索各种改革经验的经济特区,很多政策和内地有偏差,却也不觉得什么。
 
  陆铮又接着道:“不过从我们乌山来说,从很早市场就在逐步放开,这两年步伐更加快,已经是一种半商品化的社会,虽然有计划内计划外的双轨,但黑市咱们不能不承认它的存在,现在看,倒是从一定程度为价格改革打了预防针,所以,我们抵御哄抢风的基础还是有的。”
 
  “而且我觉得,盛局长说的对,咱们还是要发动干部群众,不传谣不信谣。”
 
  陆铮说到这里的时候盛明才感激的看了陆铮一眼。
 
  陆铮喝了口茶水,继续道:“主要还是要宣传透明咱们党的政策,现在呢,外面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无非就是说物价要暴涨,现在不囤积商品,以后就要吃大亏,咱们就要针对这点加强宣传。我们是物价改革和工资改革齐头并进嘛,物价上涨,我们的工资也会跟着涨上去。”
 
  “这次风潮,我认为我们乌山可以通过政府透明执政来消化,以往我们的政策出台前,往往遮遮掩掩,这就给谣言、流言的传播制造了土壤。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接下来,我希望咱们乌山的媒体能加大宣传力度,深度解析这次价格和工资改革方案,要让民众有信心,要让他们知道,这次改革不仅仅只是商品涨价,我们的收入,也会大幅增长。”
 
  “政府信息透明,南方特区就做的很好,两年前就有了新闻发言人制度,我们可以学习其做法,而且,要比其做的更好!”
 
  周涛听着微微点头,旋即便转头,说:“认真记录,明天办公会讨论。”
 
  陆铮琢磨着,又说:“但是不管怎么说,物价上涨,就会导致人民群众这些年积累的财富缩水,这也是哄抢风的根源,买了商品,划算嘛。但事实是,哄抢风一起,物价必然大幅飙升,会上升到一个很不合理的价位,这点,才是最可怕的。”
 
  “我认为,还有个措施可以实行,就是我们的银行利率,可以开办保值储蓄,使3年以上存款利息不低于物价上涨幅度,如此可以最大程度实现物价改革的软着陆,这一点,我会向中央财政部门呈交调研报告。” 周涛微微点头。 陆铮又说:“我还有个新想法,这段时间开了几个座谈会,认真听取了人民银行、农业银行等专家同志的意见,觉得,我这个构想还是可行的。”陆铮说着话,做手势,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交给旁侧工作人员,又由工作人员送到了周涛面前。
 
  陆铮说:“本来,我是想会后向您汇报的,但说起保值储蓄,我觉得,我们乌山可以先行一步,请财政部、人民银行总行批准,利用农村信用社率先推动保值储蓄。”
 
  周涛翻看着手上的材料,这是陆铮提出的,希望成立为乌山特区经济服务的股份制银行的构想。
 
  现今,乌山的125家农村信用社由于体制混乱、贷审不严,形成了大量呆账贷款,被农业银行乌山分行视为鸡肋。
 
  陆铮提出,根据国家体改委和中国人民银行关于改革农村信用社管理体制和建立多种形式金融机构的精神,可以将这些农村信用社和农行剥离,建设一家为特区经济提供金融服务的股份制银行,一箭双雕地解决信用社经营和特区金融资金导向问题。
 
  周涛慢慢翻看着,竟然忘了是在会议中。
 
  周涛能掂得出这份计划书的份量,这是一个大手笔,尤其是,能体现执政者的魄力和能力。 或许,这不由得不令他怦然心动。 刘保军递给陆铮一个微笑的眼神,刘保军知道,肯定是陆铮又开始了什么野心勃勃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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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订婚

  周六晚上,陆铮回了北京。
 
  吃过晚饭,爷爷把陆铮叫进了书房。
 
  “跟我说说,这次物价闯关你们乌山都做了什么准备工作?”
 
  爷爷一向很严肃,几乎从来就没有笑容,便是和父亲陆天河好似交流也不多,同小字辈,更是不苟言笑,令人从心底害怕。
 
  以前同自己聊天,爷爷也很少过问乌山的情况,此时第一句话就是问乌山对物价闯关的准备工作,显然对中龘央物价工资改革极为关注。
 
  陆铮琢磨着,慢慢将自己昨天自己在党组扩大会议上的一些观点笼统讲了讲,又说:“主要还是用阳光执政来应对吧,我们的政策越透明,政府也就愈发有公信力,我们执政,不能埋头造车,要让普通群众能了解我们政府的运作,不仅仅是政策,一些公共比较关注的内容,我们政府的信息要公开,这样,才能避免流言的产生。”
 
  “神秘主义执政方式,是封建社会的残余,是君王们为了掩饰自己只是凡人的真相故意愚弄百姓,我们共垩产党人应该肃清封建余毒,这种执政方式,也不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 爷爷听着,慢慢喝着茶水。 陆铮看了眼爷爷的脸色,又说:“打破个人崇拜固然重要,但是,打破对政府的崇拜对执政党的崇拜才是一些问题的根本,我们党不是万能的,政府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在发展中会有错误,不管是进行私有化改革还是走公有制道路,在摸索中难道会不犯错?这一点,我觉得没必要否认,不然,长此下去,比搞个人崇拜造成的影响更为恶劣。”
 
  说着又叹口气:“某些人啊,本末倒置。”
 
  随即,脑袋就挨了一个爆栗,陆铮捂着头,却见爷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训斥了一句:“别乱说话!”
 
  陆铮撇撇嘴,端起了茶杯,此刻,他更像个孩子。
 
  爷爷旋即一笑,也慢慢低头去品茶。
 
  “老爸明天不过来?”陆铮不禁有些挠头。
 
  从爷爷书房出来,和老妈在休息室闲聊,听说父亲不回来,陆铮微微一怔。
 
  “嗯,工作忙,不回来了。”韩静一边用熨斗熨衣服,一边很随意的说。
 
  休息室家佩很古朴,和陆铮在乌山的住宅的现代化风格完全是不同的世界,甚至柜子都是那种红檀木的落地大柜。
 
  自己订婚老爸不回来?陆铮琢磨着,说:“是不是老爸对山德鲁家的印象不怎么好?还是,不喜欢白纱包?”
 
  “什么白纱包?”韩静奇怪的抬起头。
 
  陆铮笑了笑,说:“就是艾瑞斯。”
 
  韩静不由扑哧一笑,说:“你这孩子,老乱给人起外号。你别瞎想,好好订你的婚。”
 
  陆铮嗯了一声,但看老妈反应就知道,老爸肯定不怎么待见山德鲁家,也是,白纱包的爷爷对自己可也是不咸不淡的,或许,和老爸相处的也并不愉快吧。
 
  韩静看了眼陆铮,却是想起了爱人私下和她说的话,“过几年,事情沉淀沉淀,这门亲给他退了就是,我看,将来也没结果。”
 
  韩静知道爱人的心思,本就对这门亲事不喜,同山德鲁家的人相处过之后便越发不悦,而且铮子在仕途上颇有起色,虽不指望他在未来挑起京派的大旗,但既然政途颇顺,同外国女人结婚,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
 
  何况自己家不是苏联人,要靠什么美男计勾引希腊女船王为国家经济服务。
 
  韩静隐隐能感觉出来,爱人对公公的这个决定实则是有些不满的。
 
  “我挺喜欢艾瑞斯那姑娘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她太可爱了,跟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好像碰一下就能碎了,我看她喝水都怕她噎着。”韩静说着话就笑,说:“听说小姑娘聪明的很,将来未必不会是你的贤内助。”
 
  对儿子的仕途韩静从来没什么期望,男人这辈子,能有个贴心的伴侣才最最紧要,艾瑞斯如果能和儿子琴瑟和鸣,他俩也必定会极为幸福。
 
  艾瑞斯这个小姑娘年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小但看来情窦初开,为了铮子中龘国话都学的那么溜,又纯真又可爱,是外国人怎么了?我还就喜欢这外国媳妇。 韩静想着,就笑了笑。 陆铮却有些无奈,老妈看起来喜欢白纱包的不得了,但她只知道自己在美国医院无意中救了白纱包一命,又哪知道白纱包,那可爱面具下隐藏的又是怎样神秘莫测的灵魂?
 
  “对了,你等等。”韩静说着话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红匣,揭开红匣,里面却是一只碧绿的玉镯,通体晶莹、翠水欲滴,摸上去更是温润无比。
 
  陆铮就笑:“给儿媳妇的传家龘宝啊!”
 
  韩静瞪了陆铮一眼,说:“这种事也没个正行!艾瑞斯年纪小可订了婚,你就要对人家好,别以为是小孩子,随便哄哄就行。”
 
  陆铮咳嗽一声,说:“你这个儿媳妇可不是谁能哄到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订婚仪式在友谊宾馆的小宴客厅。
 
  宴客厅中彩带飘飘、花团锦簇,订婚仪式按照双方议定采用了比较简洁的西方鸡尾酒会的方式,看起来好像只是友谊宾馆一场略显奢华的宴会,只是宾客中偶尔出现的那些穿白衬衣眼神似猎豹的小伙子,显示着这场鸡尾酒会的不同。
 
  宴客厅门前,几名穿着便装面容冷冽的年青人巡弋着,阻止着陌生人的接近。
 
  今晚的订婚仪式,其实是没几个客人的,或许称为家庭聚会更为贴切,仅仅是陆家的第二代和第三代,陆家长子陆天河这位订婚主角的父亲都没有出现。
 
  不过六七位党内老人或打来电话庆祝或送来贺礼,令陆家小字辈欢欣不已,毕竟这只是个订婚仪式,如果按照以前的传统来说,也就是男女双方家长见个面而已。
 
  看着堂兄堂弟表姐表妹聚在一起议论谁谁来电话了等等,各个都有炫耀兴龘奋之意,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谁又知道看似强盛无比的陆家实则危机重重,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发展,接下来十年间,陆家由盛转衰,以爷爷几年后离世为转折点,短短数年,京派红旗被一面面拔掉,父亲更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最终黯然下野。
 
  谁叫,有些老人家更加长寿呢?比威信,父亲是怎么都比不上那些还在世的老人家的。
 
  “铮子哥,还没见到我嫂子呢?听说她年纪很小是吧?”凑到陆铮跟前说话的俊俏少女是陆铮小叔家的堂妹陆彩彩,在北京三十九中读初一。
 
  小叔陆天庆是故宫博物院的基层干部,小婶霍红英,则在财政部工作,很精明强干的一个女人,今晚的司仪也有她担任。
 
  陆铮以前同表兄表妹堂姐堂弟的关系都并不融洽,几乎没和他们交流过,这两年过年时节回家,才同他们说说话聊聊天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密切,只是血脉相连的那种亲近感还是有的。
 
  但陆铮每日打交道的尽是那些外圆内方亦或外圆内也圆的官场人物,同五十岁左右干部相处是常态,是以实在很难融进陆家第三代的圈子,只觉得他们孩子气太重,实在聊不到一起。
 
  不管小姑那边,以陆姓论,陆彩彩是陆家第三代中年纪最幼者,最小的小堂妹,倒是不觉得陆铮严肃的怕人,主动过来说话。
 
  陆铮笑着揉揉她小脑袋,说:“可能吧。”
 
  除了爷爷和父母,叔叔姑姑们都不知道白纱包的来头,只知道是自己在美国偶遇救了一命的外国少女,为了报恩一定要和自己订婚。
 
  宴客厅门口,突然有了一阵骚乱,接着就见一位满脸红光精神矍铄的戎装老人龘大步走进来,陆铮吃了一惊,忙快步迎了上去,叫道:“外公,你怎么来了?”
 
  韩老哈哈一笑:“我亲外孙订婚,怎么,不欢迎我啊!”
 
  陆铮心里激动的很,两家现今越发疏离,过年时节,外公和爷爷都互不照面,很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为了自己,外公也算破例踏进陆家大门了。
 
  大哥陆天河不在,二叔陆天祥也快步迎上来,笑着说:“老帅,欢迎您。”
 
  韩老微微一笑:“你们姓陆的欢迎不欢迎我的有什么关系,从陆天河起,不算我的小外孙你们是一代不如一代,你老婆,听说最近捞钱不少?”
 
  陆天祥脸色尴尬,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的笑了声,闪在了一边。
 
  陆铮怔了怔,二叔是北京市委统战部联络处处长,正处级干部,资质平庸人缘差,看来靠陆家余姻顶天在正厅上退休也算组织上照顾了,二婶听说是在做生意,但做什么生意却不知道。
 
  听外公的意思,好像不是什么好苗头,难道也是卖批条的官倒一族? 外公一身正气,最见不得这个。 见陆铮回身要去里面报信,韩老用力摆摆手,“好了,别去叫老陆!看看我未来的孙媳妇,我就走了!”他声音洪亮,语调有着难言的威势,每句话,都好像在军中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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