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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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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冲虹阳链 朝易金剑煞

  司马权看武真人杀了过来,嘿嘿一笑,把袖一兜,身化魔烟,飘忽而退,不令其挨近。

  武真人自不肯松手,在后追逐而来。

  这一追,就是过去半个时辰。

  他见司马权丝毫无有上来交锋之念,却也并不急躁,只稳稳跟在后面,他料到天魔在虚天之中存身,必有依仗,多半会用上耗敌之策,对眼下这等情形,心中就已有了准备。

  且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有半分迟疑焦躁之念,否则叫天魔看了去,必会变本加厉,反复利用这一点弱处做文章,是以越到这个时候,越要露出一副不怕磨斗的模样来。

  果然,司马权见他不疾不徐,既不过分接近,也不奋力急追,猜测他当是不怕耗磨功行,且这么斗下去,对他自身损折也大,真正算得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他也有畏忌之处,要是此回退敌付出代价太多,难保无人来捡便宜,故再有一刻之后,他就不再退走,而是顿下身形,转了过来,袖袍向前一荡,放出千里魔烟,向着武真人所在之处滚滚压来。

  此等层面斗法,因两人之间相隔甚远,单一攻袭手段不说伤敌,就是到得对手面前,也需片刻光景,那时对手便不去躲,也可从容找寻得合适手段应付,是以唯有以势取胜,法力波荡动辄数百上千里也实属常事了。

  武真人也是谨慎,他深知自家知晓斗法经验不足,那就先不冒进,而是做好防备。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然后才说得上战败对手,此刻看见对方出手,也是做出一番中规中矩的应对。

  把法力一个转动,金环法相之外。瞬时剑气暴涨,如瀑横流,与那魔烟冲撞在了一处。

  这一场比拼,却是无声无息,魔烟擅能污秽法力宝物,然那剑气分作缕缕丝丝。似断似续,往往还不等被污,就先被斩杀阴毒。故那魔烟虽逐步侵吞剑光,然每前行少许,就破散一些。到了最后数里距离内时,已是淡若至无,丝毫无法构成威胁了。

  武真人见其势微,刷地一甩袖,顿起罡风,将余烬尽数扫开,身前只留下澄空一片。

  司马权看在眼中,忖道:“这人根底深厚。行事谨严,正面交手恐难轻易撼动,不如用神魂侵略之法试一试他。看他如何抵御。”

  在东胜洲时,他曾以神魂侵夺之术制压住至少两位洞天真人,后来若非霍轩以身引动天阳之气,勾动纯阳火力过来炼他,也未必会输得那么彻底。

  当即一动念,分出一道分神。变化为无形之气,往前扑了过来。

  武真人忽觉一阵阴风过来。然而他却是恍若未觉,不闪不避。任由其侵入身躯。

  那分神一入其识海之内,见其端坐一只光华四射的剑盘之上,就要冲了上去吞他神魂,可方才一动,头顶上方忽然有一道形如长剑的金光射下,正正斩中身躯,其一声哀嚎,就被绞杀干净。

  司马权在外忽感自觉那侵入分神被灭,不由咦了一声,有些惊疑不定。他一转念,觉得对方法体之中当是藏有什么克制他神魂侵夺的法器,但一瞬间就毁他分神,连是什么也未曾看了清楚,却也是令他警惕不已。

  武真人此回既来降魔,自是对天魔手段有过一番详研,他在身躯之内早是炼入了一道“大元正心剑”剑光,此乃是元阳门中杀伐真器,所谓“正心”,就有克制诸邪,杀退心魔之效,司马权不知就里,当然上来就吃了一个亏。

  他先挫得对方一手,知此时可趁势反攻,于是划手一指,一拨身旁剑光,就有万千白芒横展千余里,轰然杀奔出来。

  司马权却不欲硬接,把身一转,顿化无形,意图就这般避让开来。

  巫真人看得眼前一亮,传音道:“师兄何不以元一剑迫他显形?如此不定可以重创这魔头!”

  武真人认真一想,却是摇头。

  屈如意曾告诫他,驱用这“元一重岳剑”需动用不少法力,故要慎用,他是准备留作杀招来用的,现下方斗几回,还不知道对面手段如何,是以还不到祭出这法宝之时。

  不过他也不会错过这等试探机会,伸指一点,金环法相之内,有金珠翕然一动,电射而出,去得百里,轰然爆开,顷刻辉光如轮,烈烈金气,散如炽阳。

  他所炼功法名为《朝易金剑煞》,而此中却是炼入了一缕天阳烈火,与霍轩当年所使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能克制魔物,不过此书讲究的是修炼出一口纯阳剑气,是以放出来时,却更为犀利锋锐。

  司马权无形之身躲过剑气自是不难,但在这纯阳利芒冲突之下顿时无法坚持,不过在曾在此之上吃过一亏,此刻敢这般素无忌惮用出,自是因为已有了应对之法。

  他先自放出魔烟,把那外界剑气抵住,而后摸了出来一块宝镜,此镜极是古怪,镜面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使法力一催,此间所有纯阳剑气如受牵引,皆是往里投去,不过数个呼吸,便就吸尽,再起袖一抹,又将之收起。

  巫真人方才见武真人不纳己见,倒也不生气,虽言旁观者清,但对敌之人自有考量,此刻见司马权翻手之间就脱身出来,不由暗叹果是自己家夫君看得更准。

  司马权挡下这一轮攻势,自也要礼尚往来,一抖手,一朵白莲飞出,横飘虚空,不多时就欺到那金环法相之前。其轻轻一晃,竟然好若虚影一般晃过剑气,轻易突至内圈之中。

  武真人脸上一肃,他不识此宝,但不难从中辨认出阴秽之气。

  这回他却未再如何上回一般不做抵御,“正心剑气”毕竟只一道剑气,有其极限。能斩杀一缕进来分神,却未必能抵御住这等阴秽法宝,何况以自身法体为战场,纵是赢了,也必留有后患。是以拿一剑诀,脚下一口金光池之中顿有气焰飞起,凭空降下数寸,而身周围则多出一层无形剑障来。

  左道莲本是直奔他法体而来,但与那剑障一触,却是猛然一颤。被一股大力震了出去。

  其转身一绕,似要设法从别处破入,然而试了一圈下来,却发现上下四周,无论从哪个方位过去。都是被对方护住,丝毫无有半点缝隙可钻。

  司马权瞧这法宝侵入不进,却也未曾将之收起,而是其任由在左近徘徊,此举好比刀剑悬首,始终对对手有一个牵制,不叫其完全放开手脚。

  武真人乃玄门修士,对此等阴秽之物极是厌恶。故立刻调运数道金光上来,欲要将之驱走,然而这法宝看着飞遁缓慢。可一见有威胁之物上来,却又闪躲飞快,一时竟收拾不下。

  司马权看他分心,目光一个闪烁,忽然身化虹烟,往前疾射而来。金环外那些剑气自然舞动,欲将他绞碎。然则前面几番试探过后,他已是知这里情形。倏尔变化无形,轻易穿过剑气大环,往里间破入。

  方才一缕分神伤不了对方,此刻他亲身侵入,却不信对方还能够抵抗。

  武真人看他过来,却并不慌张,神情很是沉稳,两手一抬,自袖内飞出两道金虹,绕空一转,竟化锁链垂下,将行来一股阴风拦下,居然将司马权从无形变化之中逼退了出来。

  此物名为“金冲虹阳链”,曾采天雷地火加以祭炼,又送去还真观内渡以降魔法力,连阴魔亦可捆缚,不过魔气亦有污秽之能。是故只能迟滞片刻。

  司马权身形被迫显露,知晓不好,眼见那锁链卷上身来,当即欲使神通遁了出去,然而一使法力,却发现竟是无用。

  他也是当机立断,横手如刀,将自家拦腰一剖两半,只留下半身在锁链之中,上半身则裹挟大半魔烟退出虹锁范围。

  武真人也不追敢,抽出雷尘剑来,稍稍一震,这把法剑陡然化作无数飞尘,化入那半截魔躯之内,再一拿法诀,到处可见雷芒闪动,将之炸裂开来,而后伸指一点,驱驰脚下金阳之气上前一卷,就将余下散逸魔烟俱是扫平。

  他也不求贪功,能杀多少是多少,只要一点点占据优势,积累起来,便是大胜。

  司马权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也不是无有手段,但巫真人在一旁观战,说是不会以二敌一,但他岂会真信?是以始终要分出一部精力防备,这使得他有许多杀招不敢放心使了出来。

  而武真人斗法时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虽无甚出彩之处,但也无什么破绽疏漏,其可偏偏是这样,却令他有一种无处下手之感,这么下去,除非是一方突然露出破绽,或者出得致胜奇招,否则便只能长久消磨下去了。

  双方你来我往,又斗有两个多时辰后。

  司马权先自觉得无法这般下去,心念一转,便决定出一个奇谋,他把身一晃,忽然变化为两个,一左一右分往不同方向飞去。

  武真人顿时一怔,他并不长于应变,这两个司马权看去并无分别,他却不知该去追哪一个。

  巫真人这时出声道:“师兄,这其中定有一个时司马权真身,师兄可去追来,如能斩灭,却不信其功行不损,余下一个可由我来盯住,掌门师兄不令我出手,但未说不许我追那魔头。”

  武真人并非迂腐之人,一听此言,觉得可行,当即一转头,朝着左手方向追了下去。

  巫真人自然往右侧追去,不过在此之前,她却是一拿法诀,暗中留下了一道分身化影,依附在一枚琉璃薄玉之上,向那天中六只巨鼎飞去。

  方才司马权在近侧,她怕做手脚被其发现,故一直隐忍不发,此刻出现机会,却是正好动手。

  在她全力催动之下,那琉璃薄玉不过用时一刻,就追上那六只远去大鼎。

  因不知司马权会把那法宝藏在哪一处宫鼎之中,只好往其中最近一只去寻,好在鼎外并无禁制,她得以顺利入内,到了里间,稍一感应,除发现有一处灵机微弱之地,还见有数个玄阴天宫门下弟子在此修持。

  这鼎中宽阔,若无意外,双方当无法照面,但她为防惊动那司马权,还是拿了一个隐身法诀,往那灵机所在之地行去。

  未有多久,她到得一处铜亭之前,发现这里竟有一口深井,而那灵机正是从井中散发而出。

  她稍作检视,并未有什么禁制,于是一招手,下方飞了上来一物,立时抓在手中。把眼看去,发现是一只铜匣。

  稍稍打开一隙,顿有一丝灵机散溢出来,虽只少许,但清灵异常,只一个吐纳,却好似饮下一口仙露,浑身上下顿感一阵清舒畅快,仿似回了自家洞府之中。

  她暗忖道:“掌门师兄所言,莫非就是此物么?”

  只是心中却存有一份疑惑,如此重要之物,司马权怎么可能让自家这般轻易拿了去?可内中充沛灵机又作不得假。

  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先收了起来,然而却发现此物并不能藏入香囊之中,这倒是与掌门先前所言相符,只好暂且先收在身上,她一个纵身,自宫鼎之中出来,正打算再搜一搜余下几处宫阙,然而这时,却见鼎中飞出数个狰狞魔头,到处飞转,似在四下找寻什么。

  她猜测当是自家取走那法宝之后,这处守卫魔头发现不妥,故出来追索,想了一想,为怕露出露出什么破绽,只好放弃原来念头,往来处飞回。

  此刻另一处,巫真人原身追着司马权去了不知多少万里,后者却是骤然一停,回过身来,冷笑道:“巫真人莫非也要与我过招么?倒也好,我本也是准备领教你夫妇二人本事的。”

  巫真人也是停下,笑盈盈道:“今次是我夫君与道友论法,妾身可无有这等心思。”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奉陪了。”说罢,他把身躯一旋,竟自原地消逝不见。

  巫真人不由一怔,忖道:“这当是冥泉派那相转之术了,这魔头当是怕是我夫妇二人在一处难展手段,故意使计把我引开,此刻去追也是不及,也不知师兄能否过得此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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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因果缘定只一石

  司马权相转之术一出,两身霎时合一,而后一旋身,看着武真人追来身影,两目之中顿有凶芒闪动。

  他自思巫真人用不多时就会赶来,故必须在这短短时间内尽展手段,务必将武真人重创或是杀死。

  如此即便再要面对另一人,也不必有所顾忌了。

  “这武文光虽守御严密,但已被我试出不少手段,外有剑气屏障、中以虹链阻拦,最后便是金丸煞气,无论是那虹链还是金丸都可克我无形变化,但这并不是无隙可钻。”

  他拿个一法诀,就见无数魔头自背后飞出,不多时就密布虚天,而后再把身躯一晃,霎时化出成千上万具天魔分身,其中有幻有真,有实有虚,他一声招呼,便与那数之不清的魔头合作一道,俱往前方冲来。

  武真人见此惊人场面,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毕竟修为有成,很快便镇定下来。

  不难看出司马权此刻已然是全力相攻,应对稍有差池便是败亡结局,故他也是不惜法力,沉喝一声,金环法相猛然大长,内中裹绕剑齐皆飞起,如狂风暴雨一般,沿着千里界域旋转飞驰。

  那些天魔分身冲来之时,忽然化作前后两部,前部并未有片刻停留,一冲至剑壁之前,就纷纷变化无形,一个个突入里圈,而其后魔头却无这般好运,几乎大半是被剑气劈散,然则其为阴秽之气所聚,故也同样将剑气污秽。两相冲突之下,原本紧密稳固的剑壁也是同样损折不小,不过几个呼吸,竟是变得稀疏了许多,趁这机会,那后半部天魔分身则裹挟着余下魔头,往里一拥而入。

  武真人见其来势汹涌,立刻自袖中甩出两道长虹,却是把那“金虹烈虹链”又再祭了出来。

  可因这法宝不过是一件玄器,最广所及之地也只得七八里,面对遍布千余里地界的众多魔物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将其中一小部分先自围困了起来。随后抖袖放出数百罡雷,想先全力出手这一片清理干净了,再去理会别处。

  然而方才司马权是不知就里,这才被这法宝捆缚住,现下已有防备,自是不会再重蹈覆辙,就见锁链圈围之中的天魔分身忽然一个个消失不见,却是其用了相转之术,转去了他处。

  武真人忙又再驱驰虹链来追,可司马权仗着相转之术成就天魔,这门功法自然已至变化由心的地步,那些魔身分分合合,或闪或避,聚散无常,虹链上去,仿若以网兜水,处处皆是疏漏。

  而只这片刻间,那些数之不清的魔物却已然冲过了半程,过不多时,就可杀奔到他法体之前。

  见得如此,他索性将虹链收了回来,环绕在身周五里之内,撑起一道壁障,以免无形魔头侵近身来。

  不过几个呼吸,就见虹链之上金光乱闪,却是有数十具天魔分身被链上降魔法力逼得现身出来。

  武真人瞅见机会,把雷尘剑往天中一祭,伸指一点,倏尔化作完全尘屑,洒落下来,一至下方,就动荡雷芒,将其扫平了一片,然而与魔物庞大数目比起来,所杀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也觉出一丝有心无力,只得全力运转法力抵挡。

  此刻数千里方圆之内,几乎每一处皆有剑光飞跃闪掠,与那天魔分身纠缠,望去光虹翻腾,如沸如煮,每时每刻皆有魔头被斩于剑下,但其仿佛无穷无尽,杀得一个,便又化出一个,至于那些天魔分身,则不断用相转之术往前挪移,往往一具冲在最前法力一转之下,就有成千上百一起跟来,其突进之速可谓飞快无比。

  武真人眼见得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也是神情凝重起来,手一抬,就想在此时把元一重岳剑祭了出来,可他犹豫了一下,却是未动。心下暗忖道:“司马权此时未见得已出尽手段,且以我法力,便是祭出元一剑,也至多镇压住场中六成分身,对余下却是无能为力,而我一旦法力倾尽,不说再无对敌之能,可能还有性命之危,眼下我还可坚持,不如再往后拖延少许时候,看他如何,若实在顶受不住,再用出不迟。”

  想到这里,他把袖一抬,手指点划之间,却是激荡出数十枚金珠,而后往前一推,与此同时,脚下金池陡然降下一尺有余,已是堪堪见底。

  此中藏有他以纯阳火力修炼积蓄而来的金剑煞,若是用尽了,除了裂虹链,便再无法克制天魔无形变化,可这个时候,他只能以此气来克制对方那万千分化出来的魔身了,最先一枚金珠飞去,落在群魔之中,便就轰然爆开,金光如烈阳放光,只是一枚,就将波及方圆百里,除了数十具天魔分身相转了出去,余下在光华照耀之下皆是灰飞烟灭。

  若是所有金珠俱是落下,不难将此间所有魔秽一起扫平,可就在此时,却听得阵中一声大笑,就见一镜面漆黑如墨的宝镜飞出,只是一晃,就把所有金珠俱都收了进去。

  武真人不觉一惊,未想这镜竟是如此厉害,此刻他手段已是不多,只得紧守内圈,可如此无疑就是将主动之势让了出去,那虹链在无穷无尽的魔头侵蚀之下,终是破碎开来。

  司马权早在等这一刻,此时再不迟疑,起一阵阴风冲入武真人眉心之中,方至后者识海之内,就见顶上金芒一闪,有剑光落下,还未斩中,斜刺里却是飞来一道白莲,将之架住了。

  他嘿嘿一笑,立刻运转相转之术,待把万千分身呼唤过来,就可一气压倒对手,赢下此战。

  然而他方想如此作做,却发现那上方剑芒一阵颤动,自家竟是无法使得此术,不由脸色一沉。

  如此一来,他只能等那些分身一个个冲入进来。

  好在不过一瞬之间,就有千百分身进来与他汇合,他自忖后力源源不绝,故不再等待,一纵身,就往武真人神魂所在冲去。

  武真人自知已是到了关键之时,要是等到司马权外间所有分身汇合一处,就能以绝对优势吞灭自家神魂,于是不再迟疑,大喝一声,将元一重岳剑祭了出来。

  这一剑一到半空之中,就化作一柄浑沉厚重的墨黑长剑,剑身轻轻一颤,竟是虚空震荡,剑光播出三千余里,而后不论魔头还是魔气分身,俱是被一股无边之力牵引,往剑身上聚来。

  司马权察觉到外间变故,不由大惊失色,此举等若断了他后援,就只能凭眼下这点实力与武真人周旋了。

  尽管在神魂斗法之中,他仍占优势,坚持下去,是有极大可能灭杀对手,可若其斩却凡心,那至少要纠缠数个时辰才可能有结果。

  但要知道,元阳派来人非止一个,到得那个时候,巫真人怕是早便赶过来了,要是两人合力,他非但压不下对方,还有可能折在此处。

  想到此处,他也是果断,一招手,收了左道莲,主动自武真人识海之中退了出来,一到外间,就放了那黑镜出来,对那元一重岳剑一照,将万千分身吸了出来,再是一闪身,退至金环法相之外,道:“武真人,今朝到此为止吧,我却不愿奉陪了。”

  武真人松了一口气,打个稽首道:“若斗了下去,武某必输,此场是尊驾胜了。”

  司马权哼了一声,道:“胜负对我而言并无用处,既然我杀不得你,也就不曾胜你。”

  他目光一撇,见远处已有一道清光飞来,不由暗呼侥幸,一转身,就化一道黑烟滚滚飞去。

  那清光霎时到前,巫真人自里出来,见得武真人安然无恙,不觉松了一口气,行至其身侧,关切问道:“师兄可曾受伤?”

  武真人摇了摇头,喟然道:“此行有负掌门师兄所托,我却无力留下这魔头。”

  巫真人却是展出笑颜,道:“师兄能安然回去,怕是掌门才真个高兴。”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也不愿在虚天之中多待,就携手起得清光,往东华洲中遁去。

  天青殿中,张衍负手站在阁殿之上,他自始自终都在留意战局,整个斗法过程都是看地清清楚楚,便是巫真人暗中遣分身去寻那元精石时,也未曾漏过他双目,他见武真人虽未赢得司马权,但巫真人神情之中却无什么沮丧之色,反还带了一点轻松喜意,不由猜测元阳派此来许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正思索之间,随武氏夫妇二人化清光遁去东华后,感应之中却有一道无形剑气也是随之消散不见。

  那剑气强横无比,又一路隐隐护持住那二人,故他猜测此当是元阳派掌门所为,不由忖道:“竟连元阳掌门都是惊动,事机却是不小,看来元阳派此回除魔果然是假,当是上来找寻什么物事的。”

  他抬首望向那虚空之中六口宫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武、巫二人自九天而下,很快回至明璧山中,来至正心殿前,经童子禀告之后,就被一起唤入进去。

  到了殿内后,武真人上来就一个揖礼,面带惭愧之色,道:“掌门,这回小弟不胜,却是有损我元阳颜面,还望师兄责罚。”

  屈如意却笑着摆了摆手,道:“师弟毋庸自责,你平安回来便好,况且师弟此回有功无过,为兄又怎会怪你?”

  武真人不觉一怔,巫真人此刻上来,细细将原委说了,又道:“掌门师兄怕你知晓真相后演不好戏,故叫我先瞒着你。”

  武真人这才恍然,于是又急问道:“那师妹你可曾寻得那无窍精元石?”

  巫真人自小袖之中取出一只青铜匣,道:“掌门师兄,小妹的确自鼎宫之中寻回一物,只是见识浅陋,却也不知是否是师兄欲寻之物?”

  屈如意接过那铜匣,打开之后,立刻便一股有清灵之气挥溢出来,他起手掌轻轻一抚,这灵机便立时无有,似被压了下去,他站在原处看了有好一会儿,但却是一语不发。

  巫真人有些忐忑,道:“掌门师兄,可是小妹弄错了?”

  屈如意摇头道:“师妹你并未寻错,此的确是那无窍精元石无误,不过并非完全,当只是其中之一。”

  巫真人惊异道:“这……莫非这精元石还有许多不成?”

  屈如意道:“当时那位前辈祭炼这宝物,因邀得不少同辈相助,故本来就是为了数人分用的,此物练成之后,可分可合,至多可分成八枚,但其后这位前辈在虚天之外消逝不见,实则未曾履约,这才引得后人念念不忘,现下看来,不是这位前辈自家将之分了,就是后来有人代而为之。”

  巫真人悔道:“如此看来,那其余数鼎之中当还有几枚精元石,小妹若是能多搜寻片刻,岂不是拿得数枚?”

  屈如意笑道:“我元阳派能得一枚,已是知足,此还是沾了前人福泽,又何必贪多?”

  巫真人螓首轻点,既然他元阳派传法之祖就是参与祭炼这法宝之人,那么如今也算是拿回自家之物。

  屈如意把这精元石收了起来,道:“有此一石,再有我元阳至宝‘玄机阳壁’,当可保得灵穴四五百年安稳,正道师侄他也有望得入洞天了。”

  巫真人道:“四五百年?那之后……”

  屈如意神情不变道:“大劫之下,天下诸真皆是难逃,我元阳又岂能避开。”

  巫真人心下一颤,她已是听明白了自家掌门这话中之意。

  大劫一来,他们之中定有人是躲不过去的,忧心那时灵穴能否安稳,也是无有意义之事了。

  武真人方才一直未曾出声,这时却道:“掌门师兄,小弟却有一疑,那精元石如此重要,司马权为何不小心看顾?”

  屈如意淡笑道:“这并不出奇,这魔头本是阴魔,需倚仗阴秽之气而存,这等清灵之气所聚灵物对他而言并无半分用处,不过是一桩摆设而已。”

  巫真人叹道:“也不知余下几枚精元石会便宜了哪一家。”

  屈如意把袖袍一甩,道:“别家之事,不必多去理会,既取回此物,明日我便可开坛作法,用其补益灵穴,期望百年之内,我元阳可再多一位洞天坐镇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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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一路天筏可作尘

  司马权离了武氏夫妇二人,就往那六只宫鼎处回返,只是到的宫门之前,却见其中一口大鼎外有不少魔头飞舞,不觉奇怪。

  于是信手抓了一只魔头过来,按入自家心口之中,此魔本是他身上魔气显化,这一回至身上,其所观所觉一切,立时现与眼前,犹如自家亲历一般,故他几是立刻知晓,此是因宫中忽然灵机变动,这将这些魔头惊动。

  他转了转念,立往殿后行去,到了一座铜亭之前,一看下方,果是空空如也,原来摆在这里的一方玉石却是不见了影踪。

  他暗忖道:“这绝非我宫中弟子所为,而方才除了元阳派派来人,再无他人来过,当是其趁我斗法之时疏于防范,暗中来此取走的,那宝物内蕴清灵之气,我原本以为只是丹玉一流,现下看来,当是不止这么简单。”

  这精石除那口被他毁去的宫鼎之外,几乎剩下每一只鼎内借有一枚,先前他并未把其放在心上,经此一事,却是不得得重视起来。不过该如何利用此物,一时之间却也拿不定主意。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先把因此战损折法力抓紧修炼回来方是正经。

  于是转身至内殿坐好,拿了一法诀,顶上顿有一扇石门落下,将此间合闭。

  在袖内稍一摸索,就取了一面漆黑发亮的墨镜出来,不过其色泽却是比原先浅了一些。

  他将此镜反了过来,把镜背对着自己一晃,霎时间,就闻呼啸之声,就见万千分身自里冲出,再一具具与他合归一处。

  待魔气尽复之后。又将之正了过来,稍稍一摇,其中便有金珠浮现,他不停运法祭炼,那些金珠逐渐黯淡,最后化为一缕缕金气,自里缓缓飘出。如此许久之后,那镜面便又变得如原先一般漆黑幽深。

  这桩法宝可把雷火风水诸物一并收来,就连天外毒火烈风亦可收取。只是满蓄之后,镜面便会由黑转白,那时便就是到了极致,无法再容下更多外气,需得自家使力炼化了去。

  因此举也耗法力,是以他除斗法时会用上此宝,平日却并不拿了出来。

  将其收好之后,他又取了出来一枚鸽蛋大小的黑珠,往上一祭,便悬停在他头顶上空半尺之处。随神意勾动,那珠子之中,就有一道晦涩灰气照将下来。将他笼在里间。

  有此物相助,修持只三十余日,因武真人一战损失去的魔气又尽数补了回来,不过那黑珠却是稍稍小了一圈。

  他定中醒转之后,又小心将之取回收好。

  无论是那墨色镜还是这枚黑珠,都是他在虚天之外寻到得机缘,也是凭借这二物,才得以将本已破散的魔身重又炼了回来。

  这时他一招手。一道白光闪过,却是将那“左道莲”放了出来。

  这件宝物被大元正心剑分化剑光所伤,看去已是有些黯淡,但其可变化无形,便是到德修士神魂之中亦可祭出,用来极为顺手,若是未来有机会再杀得一名洞天真人,威力还可有所提升。是故他宁可耗费法力,也要将之祭炼回原来模样。

  目光凝定其上,张口一吸,将这朵白莲吞入腹中,用心温养起来。

  时光匆匆,转眼过去两载。

  这段时间内。魔穴正遭魔虫附吸灵机的消息也是渐渐传了出来。

  这却并非张衍着人刻意散播,而是魔虫着实太多,也难灭杀,再加玄门在魔宗处也不是全然无有眼线,故时日长了,这消息便再无法隐瞒得住。

  可这么一来,玄门中人更是不愿动手,指望熬了下去,能逼得魔宗能先行出招,灭杀天魔。而魔宗自也不甘为他人刀剑,今时毕竟道消魔涨,却不信玄门能够耗得下去。

  如此无形中却是便宜了司马权,让他在天外又逍遥了两载有余,借着自东华洲中侵夺来的灵机,实力又凭空增进了不少。

  而他所立的玄阴天宫,这两年之中却是又收了许多弟子,看去隐隐有天外立住脚跟的趋势。

  东海之上,方心岸驾驭鹞鹰,正一处无名岛屿飞驰。

  一年之前,他方才听闻黄羽公在与张衍斗法后落败身亡的消息,当是得知此事后,他整个人顿时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自入道途之后,黄羽公对他照拂有加,众弟子之中,也唯独他最得另眼相待。

  可以说他能有今日,全是靠了这位授业恩师一番倾力栽培。

  当时他心情平复下来后,本欲回得山门祭拜,哪知半途之上,却闻南华早已用违逆门规之由将他开革出门了。

  那时他仍不甘心,去了几封飞书往封成昌等人处去,哪知都是石沉大海,不得回音。

  非但如此,还因此暴露了自己,引得不少南华弟子出来捉他。

  他身上携有不少黄羽公赐下来的好物,尤其是那只青凤卵胎,一旦养炼出来,可是能力敌元婴修士,故惹得不少原先同门觊觎。

  两年多来,他不得不东躲西藏,先后曾投身几家小宗,然而每回都会被南华弟子找上门来,故后来他只能藏在深山之中。

  可尽管他天资聪颖,又身怀上乘功法,可修道外药却无法凭空得来。原来他能突飞猛进,那是因为有宗门在后支持,如今一切全靠自家,却是进境极慢,这两年来,除了法力稍稍增进了一些,修为几无多少长进。

  如此下去,必被他原先所看不起的一众同门远远甩在身后,他不甘如此,且也受够了这四处躲藏的日子,故在慎重考虑之后,决定前往虚天之外投奔玄阴天宫。

  只是司马权最初为收揽人心,是以每一人都是他亲自耗损法力接引上天,后来门下一多,此事就都是交由先入门的弟子去管了,自家早已不来过问。

  东华修士如要至天宫去,却需默诵司马权尊号。然而去小魔穴中接引得一只魔头入体,而后其自会指点你去往该去之处等候,途中若是起了异样心思,自然会被那魔头啃去神魂。

  然而这些地界此时多被玄门弟子看守镇压,是以也寻之不易。

  方心岸这魔头,却是用身上余下灵贝,自一名魔宗散修处买来,才免了一番波折。

  在天中行渡有三日后,看见海上有一处林木浓密的岛洲。感应之中,知自家机缘就是落在此处,于是自天落下。

  方到半途,却是一个恍惚,原来是穿过了一层幻境。

  待他收了鹞鹰,落至地上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山坳之内,地面之上有砖石砌筑出一个平台,四角立有四根石柱,台上摆有三十六只铺团。相互分隔较远,其中已十余个已是座上有人,见他到此。目光皆是看来,相近几人都是对他打了一个招呼。

  他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也是上前占去了一个蒲团,如他人一般不作言语,只是一味打坐调息。

  在此等有一日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直到把此间席位占满。忽然那四根石柱一震,就有一层黑烟将之裹住,滚滚冲入天穹之中。

  众人再等了有数个时辰,就见一驾飞舟撞开罡云,往下疾驰,到了岛洲上空,出来一个披发道人,看着下方道:“欲入天宫为同道之人。可上我这天舟来,若是反悔,也可去得,但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那躯内魔头必取你性命。”

  底下之人无有一个退缩,纷纷纵身而起。往舟上去。

  待所有人在舟中落定之后,那披发道人抛了许多牌符下来,道:“贫道姓陆名安都,这些牌符且收好了,不然入不得天宫之内,可别来怨我。”

  众人不敢大意,都是小心接入手中。

  陆安都道:“此去天宫不比来时,要三日路程,你等若有不明之处可来问我。”说着,转身入了舱室之内。

  众人见他离开,都是放松下来,到了这里,此间当都是同门了,故各自打起了招呼。

  方心岸一个人走至船舷,见下方海水滔滔,而远处东华山水地陆距离自家越来越远,不禁有一丝恍惚之感,但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时一名修士行至方心岸身旁,拱手道:“在下曲连恭,本是东海渡尘宗弟子,因在门中出头无望,又被同门排挤,索性来天外试试运道,看位道兄气息,想原来也是在玄门门下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方心岸极是小心,报了一个“方讳”的假名,其余什么都未说。

  那人也不追问他来历,只道:“方道兄,听闻天宫之中争斗也是激烈,我等三十六人既是一道上得天宫,也算同舟之人,今后唯有互相护持了。”

  方心岸倒是认可此点,他以往就是太过自傲,还到处得罪人,弄到最后门内一个为他说话得人也没有,反还大多过来落井下石,既然投了天外魔宫,那可以依靠得也只有这些同门了。

  这时又有一人凑了上来,看去也是玄门出身,对两人行了一礼,兴奋言道:“传闻玄阴天宫之中有直通大道的法门,且修行玄阴天宫法门,无论你之前修行的是哪家功法,资质是否上乘,都是无碍,项某一生渴求长生之术而不可得,为求一窥大道,哪怕入魔,也是甘愿。”

  方心岸嘴一撇,对他言语之中所谓神通大法很是不以为然。

  南华功法好歹也是玄门上乘功法,且黄羽公早早便就传下了门中秘典,他自信以自己资质,只要外药不缺,按部就班习练,洞天不敢去想,但元婴却非什么奢望。

  他之所以投靠魔宫,是想寻一个能庇护自家的修行之地,甚至找寻外药起来也是方便,只要能修成元婴,那却不怕再有人找自己麻烦,甚至可如当年那陶真宏一般,自去海外开山立派。

  天舟一路上行,半日之后,就撞开九重天云,再有两日,就到得宫鼎之前。此时一股黑烟自宫中喷了出来,霎时自诸人身上漫过,将众人裹了下来,方心岸只觉身上牌符轻轻发颤,似在护持自己,知先前那陆安都所言不虚,于是将之愈发抓紧。

  过得片刻,等那黑烟退去,环首四顾,发现已是站立在一大殿之中,前方高台之上,站有一名面色冷酷,肤色惨白的道人。

  陆安都回头低声关照道:“那是三师兄于韶,听闻上面还有两位师姐,不过陆某从未在宫中见过,是以私下你们可以大师兄称呼,免得得罪了他。”

  交代过后,他领着众人上前一拜,于韶受众人一礼后,一挥手,就将众人先前置入身躯之中的魔头全数收了,朗声道:“既入天宫,便是同门,就无需用此物了。”

  众人大喜,纷纷称谢不已,他们虽是自愿来投魔宫,也毕竟谁也不想一个魔头整日盘踞在自家体内。

  于韶昂然道:“我这处有宫主赐下神符,需用之人可自来拿去,将之炼化之后,就可凭此祭炼魔头魔虫,一可用来对敌,一可用来汲吸灵机,若是不愿,也不打紧,但每月需往东华一回,为我宫门收缴下宗供奉的外药宝材。”

  司马权那些六阴魔虫对六大魔宗门下弟子侵害不多,但对付起其门下小宗却无这般客气了,每月都要威逼其等上缴供奉,那些宗门被逼无奈,也只得屈从,好在他索要不多,倒要能够忍受。

  方心岸一听,当即决定就领这差事,固然要往来奔波,可却也免得那魔符入体,纵然知晓魔宫定有别的法子控制自己,但也好过整日与之打交道。

  此刻天青殿中,张衍坐于蒲团之上,目光微微闪动,却是将方才天舟飞入宫鼎的一幕看在眼里。

  自看过武真人与司马权斗法之后,这两年来他并未闲着,而是一直在推演一门降魔神通,直到月前方才功成,用了数十日作以试演后,便已是运使自如。

  他望着虚空之外,运转法力将伏魔简悸动压了下去,心中忖道:“我原拟三年成就此法,再去寻那司马权,不过如今两年余便就完满,那却也不必再多做等待了,南海布置已是耽误了不少时日,稍候禀明掌门之后,就可前去了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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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鼎中魔窟天地藏

  司马权藏身在鼎中深处,周身黑烟飘荡,却是在用相转之术吸收取灵机。

  他也是知晓,休看现在时日尚算太平,但情势发展下去,东华洲诸派洞天总有人会忍熬不住前来找寻自己,迟早会有一场恶斗。若是过得去,还可在天外称尊,若是过不去,可要再次从头来过,故不敢松懈,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提升实力。

  打坐数个时辰之后,他才收了功法,道:“何人候在外间?”

  门外有声道:“老师,弟子于韶求见。”

  司马权法诀一拿,宫前石门轰隆一声向上提起,一名面色苍白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到前一个拜礼,道:“老师,这月三十六名弟子已是接至宫中。”

  说着,他把袖管一抖,将那些自弟子身上捉出得魔头又自放了出来。

  司马权坐着不动,那些魔头纷纷往他身躯之中钻去,很快没入不见,这魔头在那些弟子身躯之内待过之后,皆是暗中吸摄了一丝心血进来,只要其起得不轨之心,他立刻便可察觉。

  等有几个呼吸,他行功完毕,道:“于韶,你做得不错。”

  于韶忙低头俯身,道:“为老师效力,那是弟子本分。”

  司马权道:“此次可有愿去东华收缴供奉的?”

  于韶回道:“方才问了下来,只有一人。”

  司马权道:“你可曾与他说了其中险恶之处?”

  玄阴天宫弟子去收缴供奉,因每月需往来虚天东华两处,故而有很大可能被玄魔两家修士发现,至今死在此事上之上弟子已有十余个,是以便是有人领了此职,在得知就里之后。也会百般推脱,不愿再去。

  不过玄阴天宫还唯恐祭炼法符,操御六阴魔虫的弟子不够多。对此事倒也不如何勉强,有数次都是司马权利用天魔分身。才得以把宝材外药送上天宫的。

  于韶躬身道:“已是与他分说清楚了,不过此人明知如此,也未推拒,仍是愿意前往。”

  司马权道:“哦,这却有些意思,这名弟子是何来历?”

  于韶道:“这弟子自称方讳,不过弟子已是查得清楚,其名实为方心岸。原本乃是南华派洞天真人黄羽公门下,六十余年前,因其师与张衍一战之后身亡,难以忍受门众欺压,便就逃出山门,此后一直被南华派弟子追索,无处藏身,这才投靠到我门下来。”

  司马权闭上眼睛,思考片刻,道:“嗯。你下去之后,命他来见我一面。”

  于韶不问原因,只是道了声是。

  司马权挥了挥袖。道:“我已无事,你去吧。”

  于韶道:“那弟子告退了。”他再是一欠身,就恭敬退了下去。

  方心岸入了宫鼎之后,与众多同门一般,分得一处丹室为平日修持之地。

  他方才安顿下来,面前香炉之中却浮出一个魔头,对他言道:“方讳,宫主召你入见,速速前去。不得有误。”

  方心岸不觉一怔,同时心下略觉不安。不知这司马权找自己做什么,不过既然来了天宫。也无法违抗对方谕令,便道:“弟子知晓了,这就过去。”

  那魔头道:“出门之后,沿金桥而行,千余步后,就是内宫所在,莫要耽搁了。”言毕,其就消散在了原地。

  方心岸稍作几次吐纳,平定心绪之后,就推门出来,沿着其所指之路行走,快要走到那内宫前时,却听得不远处有两名值守弟子在那处说话。

  其中一人言道:“小弟入宫一年多来虽是功行大涨,但心中总是心惊肉跳,不知这般安稳时日还能延续多久?”

  另一人嗤笑道:“此事岂用你来挂心,祖师神通广大,两年前元阳派两名洞天真人到此,欲要灭我玄阴天宫,还不是被祖师一人迫退,你看东华诸派至今再无一人敢来寻衅,要是能来,早便来了,还用等到今日?”

  方心岸曾被黄羽公带去过丕矢宫,眼界高出同辈不少,倒是知晓东华洲诸位洞天真人绝非不敢对敌司马权,而是个个太过惜身,不愿主动出头,这才容得玄阴天宫存在,不过他却希望在自家修成元婴之前,这等情形能够延续下去。

  这时那二人也察觉有人到来,喝道:“何人到此?”

  方心岸走上前去,报上姓名,那值守之人显是得过交代,立刻打开宫门,放他入内。

  他踏步到了里间,穿过三座宫门之后,到一殿室之内,却见一名黄袍道人坐在蒲团上,身周外有黑烟飘动,忙低头一礼,道:“弟子方讳,闻宫主相召,特来拜见。”

  他毕竟是大派出身,动作举止都是一板一眼,神情也是不卑不亢,不似许多小派弟子要么畏惧莫名,要么谦卑过甚,司马权看了两眼,不觉点了点头,随意问了两句后,便话锋一转。道:“你入我天宫,当是有所求,本座问你一句,你求得是什么?”

  方心岸方本想说自家别无所求,只是仰慕天宫威名,故来投奔云云,可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得沉默以对。

  司马权哈哈一笑,道:“你不必讳言,若是诸弟子皆无无求,又何必投我?而我亦然,要用到诸弟子,自当满其所愿,彼此各取所需,这又有什么不可明言的。”

  方心岸犹豫了一下,道:“弟子求得只是一处安稳修行之地。”

  司马权盯着看了片刻,道:“本座原以为你会要求我玄阴天宫助你报得师仇,幸好你未曾如此不自量力,那位张真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方心岸不觉一惊,才知对方早已探明自家身份,他问道:“莫非连宫主也不是那位张真人对手么?”

  司马权道:“你若能把修为修至本座这般境地,便就明白了,否则说与你知又有何用?”

  方心岸把头低下,道:“弟子本也未存这个念头。”

  司马权点首道:“如此便好。你若只为觅地安稳修行,本座可以成全你。”

  方心岸小心翼翼问道:“那不知宫主有什么地方需用到弟子?”

  司马权嘿嘿一笑,道:“你不必心存提防。试问至今入我宫中弟子,除了几个反叛之人。本座又何曾亏待过一个?”

  方心岸一听,不觉暗暗点头,玄阴天宫自开立之后,声名确实不算差,便是那等后悔要走之人,也只要发个誓言,不泄露宫中之事,也可放你离去。也正是由于其这般做。丝毫不似传闻之中那等邪魔,这才引得不少东华修士前来投靠。

  司马权这时抛出一物,道:“拿着。”

  方心岸一看,却是一枚黑漆漆貌不起眼的黑珠,道:“这是……”

  司马权道:“你不必问这是何物,你下回去往东华洲时,自有魔头引路,带你去往一处地界,那里有人会来接应与你,你将此物交予他便可。若是顺利,回来我可免你半年功考。”

  方心岸手心一攥墨珠,抱拳道:“弟子当会尽力。”

  司马权肩膀一晃。身后浮出数个魔头来,再伸手一抓,就将之尽皆收入到案上一张法符之内,随后道:“此符你拿着,可助你护身。”

  方心岸上前拿了,小心收好,道声告退,就退出宫门。

  他回了自家丹室之后,只修持了两日。就有魔头来言,说是去往东华洲的时日到了。便就整束行装,去领了一驾天舟。就驰出宫鼎,往地表而去。

  东华洲,西南山地,万丈地底之下。

  两名白衣子正站在一处火窟上方,指使着上千魔头一同祭炼一口大鼎。

  当日司马权归来时,曾拍碎了一口宫鼎,其碎裂下来的残片虽在穿过九重罡云时被磨去了不少,但是还有不少残片留下,却正是鼎身精髓所在。

  两年多来,二女与一众魔头将之收集了起来,借着地火又将之重筑了出来。

  这时忽然灵机一阵变动,就见下方那数十个魔头一晃,往天中聚集,不多时就现出司马权虚虚身影来。

  两名白衣女子见了,连忙跪下,齐声道:“拜见恩师。”

  司马权看了看四周,见鼎已筑起,道:“你等做得不错。”

  他是天魔之躯,只是分身不除尽,又有足够灵机,就能再生了出来。

  如今他又得了那枚墨珠,就算主身被灭,哪怕不在魔穴之中,用个几十年仍旧可以恢复过来。

  不过在天外却容易被人一眼看穿,那是多少性命不够杀的,而若转至冻华洲深处,却是不易为人发觉,而有这口鼎在,就是将来方一失手,也可用来做那蛰伏寄身之所。

  两名女弟子道:“修筑此鼎,全赖恩师法力,弟子不敢居功。”

  司马权道:“很好,我已遣了一名接应之人往东华洲来,他身上携有一件对为师而言至关紧要之物,你等必要给我拿到了,不可出得什么意外,不过你等切记,万不可碰触此物,只可叫侍婢去拿,否则丢了性命,勿怪为师无有提醒。”

  两名女弟子都是低头言道:“绝不敢误了恩师之事。”

  司马权道交代完后,身形又逐渐散去,重又分散为魔头,只是数目却已不足原先一半了。

  两名女弟子此时低声商议几句,就纵起丹煞,往地表上行去。

  与此同时,东华浮游天宫之上,张衍自上极殿缓缓步出,两旁道童见他出来,都是躬身行礼。他望了一眼天穹,身上清光一闪,已是化一道气虹冲出九天,久久之后,被他撞开的九重罡云之上才传出一阵阵的轰鸣震响。

  东华各派洞天真人立刻察觉这番动静,不由往天中望去,看到所去之人乃是张衍,不觉各是起了心思,许多人不由暗暗盘算起来。

  张衍须臾行到天外,把身一定,抬眼一望,此时只见得虚天之中一口宫鼎悬在天中,其余几口却不见去处。

  他知司马权与元阳武真人一战后,便将其刻意送去远处隐藏了起来。

  此举早是落在他眼中,若是真心要寻,却也不难找了出来,不过此刻暂不必去理会这些,清声言道:“玄门张衍到此,请玄阴天宫宫主出来一战!”

  他声音以法力传出,激撞在宫鼎之上,震得鼎身隆隆大响,摇颤不已。

  司马权本在打坐,闻声立刻自里一跃而出,只是他目光看着张衍时,神情却是有些难看,犹疑了下,居然一声不发,转身就跑。

  张衍哂然一笑,道:“岂容你脱去?”

  司马权才去不远,把身一晃,倏尔变作两人,却是往不同方向飞去。

  他闻得张衍成得洞天之后,曾与数名洞天真人对峙,百年之内,竟是接连启战三次,还曾斩杀过两名洞天真人。

  这等战绩,同辈之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便连当年晏长生也难与之相提并论。

  他自认与其斗法,正面较量胜算极小,故打定主意用消耗拖延之法,使得对手法力不支之后,自行退走。

  张衍目光一闪,伸手一点,但闻一声霹雳响,却是飞出两道雷光,分往两处追去。

  雷光追去不过数千里,忽然前方那分身一抖,竟又是分化出两个来,不想追去雷光亦是一震,同样分作一模一样的两道来,追着各自目标而去。

  这一路追逐下来,竟是遁行整整一日,以两人之速,早已是远离九洲。

  司马权这分身与主体之间,也不能相隔太过遥远,否则彼此一旦失去呼应,便会折损一部功行,是以只能时不时以相转之术分合变化,可不论他分出多少个化身,雷光总是跟着一起变化,好似亦能分化无穷。

  见此举无法将之甩脱,司马权却不信自家对付不了区区一道雷芒,又使一个相传之术,所有分身一个个消失不见,同时汇合到一处法体之内,他一抖手,把那墨色镜光祭出,欲要把这道雷光收了,如此才好放心遁逃,哪知这一照之下,居然摄之不动。

  那雷光此时一转,倏尔变化为一道清光湛湛的剑芒,其上杀机隐隐,只一颤动,却是光华纵空,震啸虚空。

  司马权脸色大变,骇然道:“杀伐真剑?”他哪里再敢相抗,身躯一转,倏尔变化无形,疾往虚空深处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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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扫荡浊雾收灵精

  张衍放出诛魔神雷击出之后,面前已是被浊雾被一扫而空。

  只方才做成此事,却见那远方有密密麻麻的天魔分身飞出,自左右冲出,而其飞驰有序,看那情形不像是要逃遁,而似是要从两翼包抄过来。

  他目光来回一扫,这些天魔分身飞遁迅捷,又有相转之术,若此时出五行真光扫荡,极可能被其躲开,倒不如以直接清鸿剑斩杀,于是神意到处,剑光激颤,倏尔变化万千,往其等所在之处杀去。

  若细细一算,可以发现,此回所放剑光却是恰对其数,每一道皆是正对一魔,既不多得一道,也不少得一道。

  然此刻司马权所为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面对杀来剑光,不但不逃,反还主动冲上,与其缠斗在了一处。

  而后那些个分身竟是一个个喷吐黑烟,裹住周身,似要设法污秽剑光,而每当有剑光斩下,躲之不及时,或是遁入无形之中,或是以相转之术互相分合,瞧此一副架势,看去已是不再留有余力,而是准备拼命了。

  张衍从容起手一指,当即有数十剑光一同使出了“剑心真如”之术,顷刻之间,千数里方界之中,起得一片宏华清光。

  他本来想破去司马权无形变化,然而这一照之下,却是讶然发现,居然无法将如方才一般将之强逼了出来,不觉微一挑眉,如此结果,那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神通之力,此刻当是在他之上。

  但若司马权当真有这本事,方才当逃遁之时当已时用了出来,不会等到现在。那么结果显而易见,定是其用了什么收手段,使得自身本事在短时内有所提升。

  他猜得确实不错。司马权能有现在这般威风,全是因为方才折断那枚玉简之故。此物也是他在虚空之内一同得来得机缘,上面记述有不少残碎神通,恰是他所能使得。

  尤其这黑玉简还是一件法宝,只要引动其中所蕴之力,就能使得运法之人在下来数个时辰之内法力神通大长,唯一缺陷,是其在虚空之外停滞过久,被毒火烈风侵蚀过重。内中所蕴之力一去,立时就要断折,再不复用。

  张衍笑了一笑,身为溟沧派渡真殿主,他可不只有法力神通可以压人,甩袖一抖,却是祭出一盏兽足灯烛。但见其上了半空,火光摇曳之中,有一窈窕女子轻歌起舞,而后一团昏黄光华笼罩下来。

  这一刹那间。所有魔头,无论有形无形,俱是一下被定拿在空。

  他再一招手。万千剑光齐齐一震,便就朝着各自目标杀奔下来。

  司马权不禁大惊失色,这些分身魔头俱是他魔气显化,可以说少得一个,就折去一部法力,哪敢给正面斩中,可此刻每一具分身俱是动弹不得,便是起得相转之术也是无用。他猛然喝了一声,一只漆黑如墨的大镜飞出在天。只是一晃,就将无数分身吸入进去。不过便是如此,也有将近三分之一分身被斩杀当场。

  那墨镜一晃。却是化光一道,往张衍这处冲来。

  司马权也是无奈,他本来是想以分身缠斗,暗中找机会逼近张衍,再用墨镜相助,设法攻入其神魂之内。

  可谁想到张衍身上居然还有真宝,竟然能定拿他身上灵机,被逼之下,只好提前发动。

  此时天中万千剑光猛然一合,变作一道追来,疾如电光,眨眼追至墨镜后方,光华一纵,正正斩在其上,霎时间就破开了一道裂口。

  到了这一步,司马权已是无有退路了,是以全然不管那追来剑光,只管向前疾冲。

  只这片刻,墨镜又被接连斩中数剑,纵然原先也是至宝,可遭杀伐真器这般劈斩,也是承受不住,终是碎裂开来。

  此镜一破,司马权顿时自里掉了出来,可这一现身,就又落到兽足等光华之内,身躯再次变得无法动弹。然见此刻距离张衍已是不远,他大喝一声,却是祭出一道白光射向其眉心所在。

  这左道莲中藏有他一丝分神,只要冲入对手识海之中,就可相转入内,与之神魂一搏,似这等斗战,他自认绝无敌手。

  张衍目光一眯,自看过武真人与司马权一场争斗后,他不难推断出对方此刻在作何念想。

  当年他借伏魔简之助,在识海之内灭杀了泰衡真人一缕残魂,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下对手却是天魔,却是擅长神魂之斗,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此刻他既能在正面斗战之中压倒对方,那就绝不会舍长取短,放任对方入了自家识海。

  他站着不动,背后忽然背后攀起一道金光,只往下一落,就将左道莲斩成两段。

  司马权这一缕分身被破,身躯不禁一颤,与此同时,那后方剑光冲了上来,化作十数丝缕,围着他身躯极为飞快地绕了一圈。

  他顿时变得一动不动,过得片刻,其身躯轰然一声,就爆散成了漫天黑烟。

  张衍目光一闪,眉心之中忽然飞出一道璀璨晶芒,只在场中绕走一圈,就将所有气雾一同吸入进来,接着一声轻吟,就又回了他身躯之中。

  东华西南之地,万丈地底之下,两名白衣女弟子正坐在一口大鼎之前运功修持,而身侧竟有上千魔头护法。

  忽然之间,那上千魔头却如疯狂一般,齐往大鼎上空飞去,随后如被狂风搅动,在方圆一丈之内不停旋转,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不过三刻之后,一具身影就自里慢慢聚合出来。

  再有一会儿,司马权自里现身出来,不过身影虚虚淡淡,似是随意来一阵波荡都能将他吹散。

  两名女弟子本来有些惊慌,然见得是他身影,忙是跪下,道:“弟子拜见恩师。”

  司马权缓缓落下,在鼎耳之上站定,他言道:“起来吧。我那天外魔身方才与溟沧派张衍一战,似已不敌被毁,下来需得潜心蛰藏。休养数十载才有可能复还了。”

  司马权这分身若与主身相隔太过遥远,便会断去联系。彼此分隔为二人。就如当年他遁去虚空找寻机缘,地表之上分身也不知他到了何处,直至其回来九洲之后,才又混为一体。

  若是最后不曾回来,那么等分身汲吸足够灵机后,如能在化聚出来,那边其便会代替主身成那天魔。

  底下这两名女弟子,分别唤作慧晓。慧岚,其中慧晓年岁稍长,乃是师姐,站起之后,她行出来一步,忧心道:“师尊若是不在,那天外那些同门该如何自处?”

  司马权道:“天外那些宫鼎我早已作法掩藏,张衍也未必都能寻到,我已留下传讯之法,你二人等炼化我所赐法符之后。可去将之收拢了。”

  慧晓担忧道:“不知其等会否背叛恩师?”

  司马权道:“人皆逐利,我若不在,他们必是各起心思。不过有心血之咒镇压,不怕他们背叛玄阴天宫,且其等远在天外,与外界不通消息,当不知我事,你等师弟于韶对为师也算忠心,当可压制其等,只是此事过后,天外供奉定是断了。用六阴魔虫修道的弟子当是无碍,那些仍走原先宗派路数的修士再无法安稳修行。其若不肯留在玄阴天宫,可以放任离去。”

  慧晓愤愤道:“恩师。要是有这等人物,定是背恩忘义之辈,何必留着,徒儿愿替恩师清理门户!”

  司马权道:“这却不必,我司马权既然给不了其等想要之物,又岂能强求其等留了下来,何况我玄阴天宫也不是就此了毁了,有为师在,终有一日可以复起。”

  慧晓俯首道:“是,弟子等会收拢好众位同门,不让恩师一片心血白费。”

  司马权道:“尽力而为,不必强求,那日我命人自天外携来一物,不知你二人可曾收到?”

  慧晓道:“回禀恩师,那物昨日便已顺利入得我姐妹二人手中,恩师可是现在要取来么?”

  司马权道:“不错,为师正要用到。”

  慧晓两手拢在唇边,轻轻一吹,就有一段时高时低的悦耳轻音调传了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起,却是进来一个婢女,其手中托着一只石匣,在两女示意之下,就低着头往司马权处走来。

  司马权一吸气,那石匣自然飞起落在他手中,将之打开,那黑珠好端端地摆在其中,不觉大为满意,得了此物,最差也可在百十年内恢复实力,只可惜那时怕就耗尽此物精气了。

  他道:“你们做得不差,那送宝之人现在何处?”

  慧晓道:“还未曾离去。”

  司马权沉吟道:“此人天资极佳,既入我玄阴天宫,我却不忍见他埋没,眼下天中已出变故,让他无需回去了,就在这地窟之中修行,如他需要什么修道外药,给他就是。”

  慧晓道:“是,上月供奉还未上缴,足够百人半年用度,供他一人却是绰绰有余。”

  司马权道:“好,为师这便要修行,你等且下去吧。平时无有要事,无需搅扰我。”

  将两名弟子支开之后,他便化一阵阴风飞入鼎中,一会儿便就无了声息。

  虚天之中,张衍坐于渡月飞筏高阁之内,他面前案几之上,却摆着司马权灭去之后所留诸物。

  他先是把那枚断折下来的墨玉简拿了起来,却是发现内中有不少残碎识念,法力入内一转,判断出当是神通道术一流,只是内中详情,却因此简已坏,究竟是何内容却是无法便辨识了。

  除非请得补天阁出手,方才有可能一窥真容,不过补天阁因溟沧派之故,差点使得山门自青天坠下,正常情形下,是绝无可能来做得此事的。

  他摇了摇头,放下了断折玉简,取了那无窍精元石入手。

  此物由他这玄门洞天的眼光看来,可不单单只能横渡虚空,其内所含之气似与灵穴同出一源,哪怕只是掌握手中,却几如处身洞天福地之内,尤其其中还有一丝莫名气机,他也无法真正看透,想了一想,决定回去渡真殿后,再做细研。

  就在这时,忽然他感应有异,往外一看,虚空之中分明空无一物。

  他目光微闪,手指一弹,一道剑光飞出,不过出去不过数十里后,却似撞中了什么,而后心象之中便浮现出一座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庞大宫鼎。

  张衍忖道:“原是司马权有一座宫鼎隐藏在了此处,若非我剑心感应,却也不易发觉。”

  他看了两眼,起剑光在外一照,却并未发现其中有司马权分身,宫中只有上百个对他而言功行低微的修士,当是其这两年之中招揽而来的弟子。

  他若出手对付这些后辈,却是折了身份,大可回去唤得弟子前来清剿。是以抖手扔千数张法符,将这宫鼎封镇住了,便不再多管,催动飞筏往九洲疾驰。

  三日之后,他便到得东华上空。

  因他来并未刻意隐瞒行迹,东华诸派真人一见他回来,不难猜到司马权定然折戟沉沙,被他灭去了。

  连如此凶恶天魔也曾逃脱他手,许多人心情复杂的同时,却也是不免加重了一丝忌惮。

  张衍在天外飞筏收了,而后身化清光,撞开九重天云,缓落在浮游天宫之上。

  他先往上极殿复命,随后回往渡真殿,待是坐定,就写了一封飞书命人往还真观,内中言及天外那魔头虽除,不过当还有余孽留与东华地下,若不将之清扫干净,还有可能死灰复燃。

  他自思南海布置已是耽误了几年,天魔既灭,那么下来就可发动了,于是又执笔写下一封飞书,发去东海之上。

  做完此事后,他沉思片刻,便命人去把汪采薇、傅抱星二名弟子找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汪、傅二人来至殿上,在阶下躬身见礼,俱道:“弟子拜见恩师,祝恩师万寿。”

  张衍言道:“为师此番去往天外约战天魔,已是将之斩杀,不过其有六座宫鼎还在虚空之中漂游,其中不少玄阴宫门下弟子,为师正好寻得一处,眼下玄魔之间虽无斗战,但我昭幽一脉门人却不可少得历练,便命你等率众弟子,乘渡我飞筏前去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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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手握通玄识紫清

  张衍将两名弟子派遣出去后,诸般事宜已是安排妥当,自然闭关修持,恢复此战耗去法力。

  打坐不过只一日夜后,他便神气尽复。

  只是他有些讶异,这次与司马权之战虽未损得多少法力,可回复起来,却也比想象之中快了许多。而修为到了他这一步,对自家情形都是了若指掌,当不会有所失差才是。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打坐之时,似有一股莫名气机盘绕此间,凭空使得修持进度快上些许。

  于是他稍作探究,却是发现,原因竟出在那枚自司马权处得来的精元石之上。

  他本来就有意一探此物究竟,于是一探手,却是凭空拿来一卷玉册,将之摆在了面前。

  此是浮游天宫之中“通玄玉册”,过往门中洞天真人转身之前,皆会在上滴入一滴精血,如此凡其所见诸般秘闻奇事,体悟心得,功法要诀,皆可录入其中,以供后人参详。

  以往只有三殿殿主可以翻阅此书,不过大劫将至,是以掌门放开禁限,容得门下洞天真人遇得疑问,皆可从中问询答案。

  不过除三殿主可时∠♀时翻看之外,余下真人每百日方可动用一次。

  张衍伸手一点,自那精元石上捉了一丝气机出来,置入那玉简之中,然而等其上光华闪动过后,简册之上居然是一片空白,并无只言片语。

  他不觉心头微动,册上不显文字,那即是说,那些过往洞天无一个识得此物,而此物又确实对自己有用,其价值或许远胜他先前所想。

  这时他才时真正对这玉石来了兴趣。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一挥袖,将这玉简送了回去,同时作法掐决,过有一刻,天顶之上阵门一开。却是有有一道青光送着一卷玉册落下,这亦“通玄玉册”,用途与方才那卷一般模样,但是记著之人却是大不同,其上所有文字,皆是门中历代飞升真人所留。

  因这其中甚至留有太冥祖师所留记述,价值委实非同小可。向来只有掌门才得观看,便是渡真、昼空两殿殿主,也只有修持到象相三重境后才能一窥究竟。

  此回同样也是因大劫之故。秦掌门放开了制约,允得每过百年,他与霍轩借用翻看一次。

  张衍将之打开之后,里间却有一道亮芒照出,他心意一引,过不一会儿,其上就浮现出一行行字迹来。

  他凝神观去,待看完之后。目光不由哦微微闪动,心下言道:“这世间居然还有此物。”

  这一次翻览此书。虽是舍了一次百年一观的机会,但他却觉得十分值得。

  此物名为“无窍精元石”,应该古时修士采天地精气所炼,其能作护身之用,哪怕去得绝境荒域,天外虚空等全无灵机之地。亦可藉此恢复法力。

  但这些皆非关键,而是这其中竟是积蓄有一缕紫清灵机。

  上古之时,正是这方天地灵机勃勃,沐润清灵之时,经由亿万载岁月积蓄之后。便会孕养出这等紫清之气。

  传闻此气诞出之后,并非聚与一处,而是飘散零落,也只有法力通玄之辈才可一点一点捉摄过来。

  上古之时,西洲之地能容纳得不少凡蜕修士存身,便是因为此气尚多。

  后因地根被动,自天地开辟之后,一直奔流而前的雄滔大势却是由此断了,此气不是被人取去,就是消散于天地之间。要想再蓄积出来,许是要等上亿万载之久。

  只是这时距离西洲修士东迁,也不过过去万余年而已,一旦洞天真人成就凡蜕,如不设法早早破界飞升,如无此气补益,一旦自身元气耗损过多,便只能困死在此界之中。

  张衍私下猜测,这精元石中所留紫清灵气,应是某位大能修士炼入其中的,只是不知后来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并未来得及取用,否则不会将之留存于世上。

  此气若是用来修持,对他这等洞天修士也有莫大好处,功行进境可比往日再快上许多。

  而大劫在前,若能早一日提升实力,便可多一分破劫之望。

  此时不由想起当年虚天之外那一幕,他心下忽起一念,忖道:“莫非前次元阳派遣人往那宫鼎中去,就是为了找寻此物么?要当真是为了这精元石,倒也确实值得元阳掌门出面护驾,也不知其有无得手,若是未有,倒也罢了,若是窃得,那极可能此物不止一枚。”

  不过眼下他已遣得弟子去往虚天之中清剿那些宫鼎,一切等其回来当便知道分晓了。

  思绪转到这处,他便不去多想,把身躯坐正,内视那枚九慑伏魔简,想知晓此物吸纳天魔精气之后会有何等变化。

  观去之后,却见此物外间正裹着一团清烟,似是在生出什么变化,意念往里一转,立刻就有一股欣喜识念涌了上来,顷刻间便了然过去缘由。

  他微微一讶,随即一笑,道:“我道你见了那天魔那般兴高采烈,原来却是自身机缘所在。”

  随着他修为进展,这伏魔简所能容蓄精气显已到了极限,是以亦在自寻求变化之机,而此回这魔头却正可助其成就,故而有了那数次跃动之举。

  只是能不经人祭炼,能自家洗练宝胎之物,张衍也是头回见得,连以往所观经书之上,也都从未有过记载,于是心下思量,等其圆满之后,倒是要看看会多出何等变化。

  与此同时,傅抱星与汪采薇乘动飞筏,带了一众弟子往虚天而去,出了九洲之后,飞去不远,一名女弟子忽然用手一指,道:“恩师,那处好像有什么。”

  汪采薇转首一看,却是虚无一物,什么都未曾看到。

  她知这徒儿不会胡乱说话,拿一个法诀,把身遁入阴戮刀之内。飞去天中。

  方去十数里,发现自己似是透过了一层迷雾,而后便见得前方有一口巨大宫鼎游荡,在外转了转,就折回飞筏,对那女弟子道:“凝儿。做得不错,不想此处藏有一处宫鼎,此次你立下大功一件。”

  凝儿得了夸奖,脸上泛出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但神情之中却有一丝小得意。

  傅抱星看了看她修为,不过只是化丹二重,道:“师姐这弟子,似是天生感应灵锐。连藏敛起来的宫鼎亦能发现端倪,这等天资却是少见。”

  汪采薇道:“凝儿修炼时,曾无意得了一桩法宝,得其相助,感应之能不下我等不说,还有常人不及之能。”

  傅抱星道:“原是这般,既然奉命出来清剿玄阴天宫弟子,这里当不能放过了。”

  汪采薇点首道:“我亦是此意。”她抬起头。对着上方道:“请渡月真人转去此处。”

  一声清冷声音响起道:“知晓了。”

  这飞筏真灵对搭载这一众小辈本是很是不情愿,但是迫于张衍威势。却是不敢不从,但若不得特意关照,她自顾自行事,全然不会理会他人。

  渡月飞筏转头一折,往那处鼎宫靠去,很快挨近到数里范围之内。好似过了一层屏障,其真容也是慢慢显现出来,不过未见得里间有什么动静。

  舟上众弟子有些还是第一随师长出来,许多都是兴奋莫名,见得离这大鼎越来越近。不少也是露出紧张之色。

  出于谨慎,汪采薇拿了一枚法符出来,此符是张衍所赐,可以探明所去之地大致情形。

  念动法咒之后,往前就是一抛,那符纸登时化作一道宏光自鼎身之上扫过,在转了一圈之后,便就转了回来。

  她伸手捉来,稍稍一察,却是略略放心,鼎宫中实力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虚弱。

  大约这里弟子都是从地表投奔而来缘故,其中什么样境界的修士都有,尤其玄光和明气居多,化丹其次,而元婴修士则只有一个。

  毕竟到了元婴境界,便是一门长老,宗门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亏待,到了哪里都可做得供奉,除了少数脾性古怪或者是躲避仇家的散修,少有飘荡在外的。

  至于炼就法身之人,那更是不可能在此处了。

  汪采薇这边元婴修士,除了傅抱星外,还有袁燕回、翁知远二人,个个皆是二重境修为,足可正面压过对方。

  她等飞筏宫鼎往上横住,便对傅抱星道:“有劳请师弟坐镇此处,以防魔宗有不轨手段。”

  傅抱星沉稳言道:“师姐放心,这处一切有我。”

  那渡月真灵声音这时传出,似很是不满道:“莫非真人以为区区几个魔头就能驾驭我这宝体筏之体么?”

  汪采薇笑了一笑,不与她争辩,拿出一方小印,对着下方一晃,此间所有人身上都是蒙上了一层宝光,此是防备他们被天外毒火烈气所伤,待把印收好,便道:“诸弟子随我来。”

  她当先化光跃下,诸弟子皆是随后跟上,而翁、袁二人则一左一右护住两翼,上百道遁光往鼎中飞去。

  可一到里间,大殿之中却是空无一人,显是此间弟子知晓他们到来,都是躲藏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如何,却听有呼啸之声传来,却是自大殿两侧涌来许多魔头。

  汪采薇道:“诸弟子听了,此些魔头能污秽法宝灵机,小心对付,不可大意了。”

  众弟子纷纷祭出法器,往魔头杀去,不过因司马权已死,这些魔头实力大跌,对付其等半点不难,是以汪采薇等人并不出手,只是查看四处情况,防备那名躲在暗处的元婴真人。

  激战有小半个时辰之后,众弟子终是将所有魔头剿杀干净,只是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大多数却是一脸心疼,盖因此战之中,法器被污秽魔气污秽,有些已是当场毁弃。

  不过即便到了此时,宫中弟子仍是一个未曾出现。

  汪采薇不由蹙了蹙眉,与袁、翁二人商议了一会儿,就各带了一队弟子,往四下搜寻。

  此刻外间,站在飞筏上方的傅抱星忽有所觉,目光移去,却见那宫鼎背后飞出一驾天舟,正无声无息的往九洲方向逃去。

  他看有片刻,便以法力凝聚出一张符箓,便发去鼎宫之内,过不一会儿,就见一道道遁光里里间飞出,又回到飞筏之上,而后就往那天舟逃窜方向一路追去。

  很快,两道光华就去得远了,然而鼎宫另一侧,这时竟又是一驾天舟飞出,有数十人站在甲板之上,为首之人,乃是一名有者元婴修为的披发道人。

  旁侧有人称赞道:“陆师兄高谋,先是以魔头阻敌,再放一驾天舟往九洲去,那些玄门弟子必以为我等都在舟上,殊不知那只是一驾空舟罢了,哪里会想到我等还好端端躲在此处,等其发现不对再回来时,我等早已逃之夭夭了。”

  陆道人见得计谋得逞,虽暗暗有些自得,不过还未失了冷静,言道:“眼下并未彻底脱离险境,那些玄门弟子所用飞渡之物恐是真宝,追上那天舟追用不了多少时候,我等还是速速离去,躲去士师兄所在宫鼎为上。”

  众人都是称是,他们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都是想着早些脱身为妙。

  陆道人不再言语,全力驾动天舟,就往一处方向行去,然而他却不曾发现,此刻正有一道刀光隐于虚空之内,紧紧跟在了天舟后方。

  如此过去三日之后,始终追在后面的汪采薇却是觉出来一丝不妥。

  他本来是想借着此舟找出下一只宫鼎所在,然则却是有些低估了天外毒火烈风的厉害了,若是再行几日,阴戮刀灵性恐有损伤。因而转念下来,决定先一步登至舟上,制住其等,再设法逼问另外几只宫鼎下落。

  心思定后,她陡然加快速度,祭起刀光一举撕开天舟护持屏障,冲了进去。

  舟上之人见虚天之外竟有人能闯了进来,皆是大惊。

  陆安都也是惊震不已,他还能保持一份镇定,喝道:“来人是谁?”

  汪采薇把遁光一收,落在了舟舷之上,阴戮刀化一道灵光盘旋身周,激得裙摆拂动不止,顶上罡云三团倏尔变化黑气,倏尔转作白烟,她眸光投下,道:“昭幽门下,汪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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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五章 破星千炼阵 白蜃聚七目

  霎时间,天舟之中所有人都是神情大变,目光之中俱是露出怯惧之色。△,

  此间之人,不是从宗派之内破门而出的,就是在外闯荡多年的散修,哪会不知道昭幽天池的威名?

  汪采薇可是溟沧派渡真殿主座下三弟子,来头骇人,便是不提这些,其一身修为,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抗衡的。

  陆安都涩声道:“汪真人来此,想是陆某那区区小计早被识破,只是陆某还想请教一句,我天宫宫主现在何处?”

  舟中之人听得此问,俱是瞪大眼看来,只是有些人身躯微颤,显然内心深处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汪采薇清声道:“司马权数日前与我恩师战于这虚天之上,此刻早已是败落伏诛。”

  众人不由呼吸一滞,一股惶恐气氛在周围蔓延开来。

  陆道人叹了一声,道:“果是如此。”他抬头看来,稽首道:“汪真人,陆某愿降。”

  若是司马权在,那他还愿意试着一拼,可其败亡,那么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况且在虚天之外交战,元灵转生都无可能,又何苦死拼。

  汪采薇看了看他,螓首轻点,道:“陆道友弃暗投明,此是正选。”

  见他主动投诚被汪采薇接纳,舟上大半人也是纷纷嚷着投降。

  不过仍有少数人却是不肯,妄图反抗,这些人也不是对司马权有多忠心,而是其本就是魔修出身,又做过不少荼毒生灵之事,知晓玄门绝无可能放过自己。

  不过还未等到汪采薇动手,陆安都已是先一步唤得众人,将其等击杀当场。

  见这里事机了结。汪采薇便押着其等回去与渡月飞筏汇合。

  因有了陆安都投靠,下来他们顺利找出了三座隐藏在虚天之内的宫鼎,将里间天阴宫弟子同样也是一网打尽,而后又在九洲上空兜转了一圈,将两口早已暴露出来宫鼎也是一并拿了。只是最后一口宫鼎不知去了何处,却始终未能找到。

  此时已是过去一月。汪采薇、傅抱星二人见已是差不多达成师命,就从天外回返。

  此回出战的昭幽弟子,几乎人人都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看去虽是神色疲惫,但是却多了几分精悍之色。

  飞筏回得东华后,为怕此间弟子或者玄阴门徒有魔毒在身,故只在停在了昭幽天池之位,并未入到得府中。

  汪采薇将余下之事交予傅抱星处置,自己则往渡真殿来复命。

  飞身上得浮游天宫。在殿前经由通禀,便被唤入殿中,见得自己老师,行礼之后,就将此行经过交代了一遍。

  待禀告完毕,她又道:“弟子搜查宫鼎之时,找到不少奇物珍宝,只是其中有三枚古怪精玉。看去不凡,弟子却是不认得。因怕是司马权留下魔物,唯有面呈恩师辨识。”

  她解下一只背囊,自里拿出三只玉匣,由景游下来拿了,送至案台之上。

  张衍一挥袖,将那匣盖开了。不出预料,此中所摆,正是那“无窍精元石”。

  他忖道:“看来我先前猜测的不错,此物并不止一枚,如此那最后一座遗漏宫鼎之中也兴许有此物。不过既然找不到,应已是遁入虚空深处,这便无需去多管了。”

  他目光投在那三枚精元石上,而今又多三缕紫清灵气,必能助他提升功行,或许无需多久,便可藉此开辟洞天,步入二重境中。

  陶、米两位真人自天魔被诛,便猜测当可继续南海之事,果然未过几日,就接得张衍书信,明白已可动身。

  为免惊动玉霄派,二人早在许多年前,便以躲入小界之中,不令自家清气外泄,此刻更是用秘法掩去自身气机,由海底潜渡南下,用了四十余日,方才到得南海之上。

  李岫弥察觉二人过来,亲自出来相迎,寒暄过后,道:“海上风急浪险,非是待客之地,请二位道友随李某来。”他作势一请,便引两人往海下来。

  海下阵盘早已是修筑稳固,余下已无太多之事,只是为怕走漏消息,不好放了那些水族离去,是以这两年多来,李岫弥除了稍稍扩大阵基之外,还命其等在海中修筑了一处宫阙。

  请了二人随到宫内坐定,命侍婢送上珍果美酒,李岫弥端了一杯酒起来,道:“这处简陋,无甚可招待之物,李某就自饮一杯,以表不周了。”

  说完,他一口饮下,这才坐下。

  陶真人一笑,也是自案上端起一杯,道:“李真人在海外数十载,一人从无到有,筑起阵盘,尤为不易,望此回能同心合力,在此处立住脚跟,也好不负张真人所托。”

  米真人似想起上回被玉霄派驱走之事,冷声道:“此次准备周祥,定不会叫玉霄好过。”她也是拿起酒杯来,三人遥遥一敬,就各自饮了。

  陶真宏道:“下来还要有一关要过,我那阵图阵盘相合之时,当会牵动方圆数万里灵机,许是动静极大,玉霄派想不发觉也难,需得防备其此刻出手,扰乱我等布阵。”

  李岫弥道:“来南海筑造阵盘之时,也曾想过此节,不过小弟偶然得了一物,或能来个瞒天过海。”

  陶真宏问道:“哦,不知是何物?”

  李岫弥笑道:“容李某卖一个关子,请两位随我来。”

  他引了二人出得宫阙,沿着浮浪沙道往外走,这处放置了灵光琉璃壁,将海水都隔在了外间,上方鱼游来去,波光荡漾,色彩缤丽,底下白沙之中,每过一丈,就埋有光华晕晕的泪明珠,把本来漆黑如夜的海底疆界映照得如同水晶仙宫一般。

  米真人难得赞了一句,道:“李道友这里却处营造得不差,比那几座土台却是强了上不少。”

  李岫弥摇头一笑,那些所谓“土台”,说得是他为三人修筑的阵坛。他当日求得坚、牢、定、沉四字,对外表倒未有多少要求。因俱是水族修筑,外表看起来确实是粗苯丑陋,透着一股蛮荒凶野之气,倒未想到这却惹得米真人有所不满。

  他指了指下方,道:“此处却不是李某布置,而是捉来得鲛人所为。至于这些明珠,也是鲛人泪水所化。”

  米真人眸光亮起,道:“鲛人?”

  李岫弥道:“是,也是这些水族蠢笨,稍微精细一些的活计便无法胜任,当日为了修筑方便,故捉了一部鲛人到此,不过确实好用,也使后来修筑阵盘的进度快了许多。”

  米真人停下脚步。看着他道:“那些鲛人现在何处?李道友可否引妾身前去一观?”

  李岫弥瞧她这副模样,似是对鲛人生出了不少兴趣,仿佛此行目的,好在那事也不急在一时,无需为此驳了她脸面,便道:“两位道友随我来。”

  他起袖一甩,脚下浮浪沙道顿时转动,往另一条道路而去。三人借此间悬空之力,踏沙而去。只数十呼吸,就到了一处海下峡谷之前。

  峡前有两个身着甲胄的鲛人侍卫,见是李岫弥过来,行礼道:“侯爷。”

  李岫弥道:“我今日有两位贵客到来,速速打开峡门。”

  鲛人不敢违抗,开了禁制。任由三人往里去。

  一到里间,米真人目光一转,见这里大约有数百鲛人,多是外貌丑陋,故她只撇一眼。就不再多看,只是等看到谷地正中一地,却是引起了她注意。

  那处摆有十来块大有三丈的扁平圆石,细腻白润,光滑无比,有如处子之肤。大约有十余头容貌秀丽的雌鲛人躺卧其上,一手托腮,一手环腰,胸脯微微起伏,神情似睡非睡,似在吐纳灵机。

  米真人看地目不转睛,最后伸手一指,道:“李道友,那几头鲛人送了妾身如何?”

  李岫弥一瞧,见是几个小鲛人,有几名壮年雌鲛人正为其梳理发辫,他道:“米真人开口,李某怎会不允,只是那几个小鲛方在幼龄,不可无父母照顾,不妨俱都带了回去。”

  米真人一点首,道:“好。不过妾身向来不欠人的,李道友若有什么事要做,也可与我说。”

  李岫弥本来只当一件小事,未曾放在心上,但见她神情异常认真,想了想,道:“倒真有一事,我这有一副‘破星千炼阵’阵图,只是布此阵需用杀伐真器镇压,我这处虽无此物,但道友阴阳离元刀气犀利非常,正面相攻,除剑修之外,少有匹敌之人,李某思之,可否请道友设法将之化炼于法符内,再置入阵中,如此也可为我等再添一门攻杀手段。”

  米真人一听,连半点犹豫也无,便就答应下来,到:“可以,不过这般施展法力,必是耗损极大,我需用时修持,待复还之后,才能出手抵御玉霄派,如此做,两位又要等上至少半年时日了。”

  陶真人笑道:“这却无妨,玉霄派乃是大敌,如何准备也为过,张真人便知此事,想也是乐见其成。”

  米真人点点头,崇越真观南迁,最初虽有被逼迫之嫌,但张衍对待他们却也从未有过亏待。

  她最满意一点的是,张衍只说做什么,至于他们具体如何做,却从来不来过问,虽然在上一战中折损了不少法力,可溟沧派送来丹玉也是极魏丰厚。

  自鲛人这处峡谷出来,三人便往阵盘正中所在行去,还未靠近,便远远见得那里沙土之中半埋着一只似贝非贝,足有百丈大小的白色怪虫,六根长须在四面摆动,可至数里之外。

  陶真人一怔,目中竟闪动精光,道:“七眼蜃虫?我本以为世间本无此奇虫了。”

  李岫弥讶道:“道友认得此物,是了,道友本是南华派出身,想来天下诸般奇兽怪虫,也难有不被道友知晓的。”

  陶真人摇头道:“岂敢,陶某这辨识奇物的本事,却是不及先师万一。”

  米真人这时蹙眉道:“陶道友所言那七眼是何意?妾身看了数遍,只在此虫身上见得一双眼目而已。”

  陶真人道:“米道友所见,乃是假目,真目长在背上,不过每一千年才开得一眼,因此目是其精元根本,不到生死关头,绝然不会动用,平日却是掩藏在层层厚壳之下,以我观之,此虫能长到这般大小,至少已历六千余寿,当已是生出六眼,只差最后一眼,若是满数,就可筑定道基,化形为人,到时神通之能不在我辈之下。”

  李岫弥诧异道:“竟是如此厉害,为何李某当日擒捉起来却觉很是容易。”

  陶真人笑道:“那便是天生一物降一物了,这虫再如何了得,也还是水族,李道友乃是蛟龙之身,又是妖廷正封妖候,此虫并未化的人身,又岂敢在道友面前造次。”

  说着,他又望向那蜃虫,道:“我思道友之意,是要用此虫变化幻像,遮掩天机,好令玉霄在我等布阵难以察觉。”

  李岫弥点头道:“李某正是此意。”

  陶真人道:“此虫开得六目,只做此事,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道:“陶某有一法,或许可令此虫短时内生出最后一眼,如此我等若再多一个帮手。”

  李岫弥看了过来,道:“此法可是有些麻烦?”

  陶真人道:“麻烦倒未必,此法只需用到许多少见灵药,且做得此事,恐会耽搁一年时日。”

  李岫弥笑了一声,道:“看来我等需为之事,远不止一件了。”

  陶真宏也是笑道:“陶某手边可无那些灵药,只有写封书信往张真人处,请他定夺了。”

  见两人皆无异议,他便在此写了一封飞书,发往溟沧派。

  不过三日之后,就有一只禽鸟将书信送了回来,随此一起到来的,还有陶真人所些灵药。

  于是他再不耽搁,当即在入了李岫弥宫阙之中炼化灵药。而米真人也是守诺,要了一间丹室内,在里日夜转运法力,把刀气化入法符之内。李岫弥同样也不闲着,既有了镇压之物,他便闭关着手祭炼那千炼杀阵。

  此时南海之上虽是风平浪静,但显而易见,无需多久,便会再次掀起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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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虫丹入身幻心神

  南海海境,一晃已是一年过去。

  这日海底宫阙之内,丹室一开,米真人金绳束发,丝绦系腰,长裙曳地,自里走了出来。

  行步到大堂之内,见原本自家席位之上摆有一块扁平圆石,看那形制,正是那鲛人所用,不过观去更是细腻,其用材当非凡物,虽离得稍远,可也能感觉其灵润异常,正引得四下灵机丝丝缕缕汇聚过来,不觉眼前一亮。

  李岫弥正坐主位蒲团之上,他道:“当日我见道友似喜此物,便命鲛人族中温良软玉打造了一件,若是折损功行,于此上打坐,回复起来当比原先快上许多。”

  米真人哼了一声,道:“妾身可不喜爱此物,不过见其特异,故多留意几眼罢了。”

  她到了堂上,在这石上坐了下来,一翻腕,那出一叠法符,抖袖送了过来,道:“此是道友所需刀符,共计九十九张,每一斩皆是我全力施为。”

  李岫弥道了声辛苦,笑着接了过来,虽说此回是为了南海之战才请对方炼得这刀符,但他知晓自己实际占了几分便宜的,当是米真人固然答应得痛快,可心中未必不会无有症结,是故特意造了此物,用以平她心绪,如今看来,确实有用。

  他拿来检视了一番,真心实意赞道:“每张符力只损一至二成,米真人果然好手段!”

  洞天真人九十九次全力施为,说来威能极大。但若炼入法符之中,却也往往折损三至五成,随着时日推移,就会不断削减,往往数个时辰就会消散干净。就是置在阵盘之中,一旦使出,也用不了半日。

  这也就是为了应付当下局面,要在别处,此可得不偿失之举。无人会来这么做。不过米真人这符损折极少,却是出乎他预料。

  米真人自傲言道:“我崇越真观离元阴阳飞刀本就讲究阴阳凝合,可死可生,若非妾身学艺不精,连半分损折也不会有。”

  李岫弥点了点头,将法符拿来收好。准备稍候置入阵图之中。

  他看一眼内殿,略有担忧道:“也不知陶道友何时能够出来。”

  他虽不知陶真人要炼何药,但要使得那异种蜃虫生出七眼,却绝非原先说得那么简单。

  而为炼此药,却又耽搁了一年,要是无功而返。却是有些难以向张衍交代了。

  米真人却对陶真人极有信心,道:“李道友何须多想。陶道友从来不作妄言,等着他出来就是了。”

  此刻陶真人正站在丹房之内,目光看着上方悬空而飘的一只白炉,炉身之下,则是一缕漂游而起的碧蓝淡烟,此是自地窍之中引来的还宫阴火。

  炉口上方,气机蒸腾。内中却是浮有一只小虫,就见其先是变作幼虫。下来吐丝成茧,过不多久,再是破茧成蝶,最后寿尽身死,其之一生,皆在短短一日之内完成。

  到了这时,虫尸再是一变,化作一浅色丹丸,只是生力十足,给人感觉,似是随时可能再次化为虫豸。

  此物虽是丹丸,但经由他手祭炼之后,却可生出性灵,经由生至死,由死至生的扭转,需得三百六十五日之后,方能使得药力通透,而适才那一回,已是最后一转了。

  此丹一成,埋入蜃虫身躯之内,与其神魂相合,便能凭借此丹掌制其一身精血元力,如此就可引动其潜力,逼迫此虫生出那第七只眼眸来。

  陶真人望着这丹药,微微一阵恍惚,当年他恩师鹤道人,就是要以此法借得门中灵兽精元血脉,以此突破天人之隔,并穷尽一生心力想要推演至大成之地,好未门下弟子留下一可以效仿的飞升之法,奈何最后还是功败垂成,并为门中诸多同门所忌。

  他当年也不过是窥得一星半点,但是如此,把这蜃虫推入七眼之境,却也是够了。

  此刻见那丹丸忽然一动,似又要由死转生,便一指点下,在最后关头截住气息,其顿时凝住不动。

  他伸手手一招,将之拿至手中,收入袖中,而后推开石门,往外而来。

  等他到了大殿之上,堂上两人不觉看了过来,李岫弥站起身来,道:“道友可是顺利否?”

  陶真人打个稽首,道:“幸甚,已是成了。”

  李岫弥心下一松,笑了一声,道:“好,要使那蜃虫生出七目,可还需得什么?”

  陶真人道:“万事已俱,下来便可降伏那蜃虫。”

  李岫弥点头道:“那便无需耽搁了。”

  三人一同出得殿门,沿着浮浪沙道行至那蜃虫之前,在十丈之外立定,这时此虫长须已是足够触及三人,然而却被一股排斥之力挡拒在外,根本沾不得其等之身。

  陶真人一拿法诀,一只浑黄大手自顶上探了出来,将之一抓,此虫不由得挣扎嘶叫起来,趁此时候,他轻一弹指,手中那枚丹丸飞去,便落入虫口之中。

  蜃虫浑身一颤,嘶声顿止,而后缓缓趴伏下来,好似陷入昏睡之中。

  陶真人伸手入袖,朝着李岫弥递去一枚玉符,小心说了其中妙用,又道:“只消炼化了此符,就可制住此虫神意,李道友身为妖候,做此事当更是方便。”

  李岫弥自是当仁不让,伸手接了过来,就当场炼化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就功成。

  这时那蜃虫也是醒了过来,不过此前不同,其背上竟是拱起一排竖目,而那身后,又出来一根长须。

  陶真宏笑道:“已是成了,事不宜迟,还请李道友作法,让此虫运使神通隔绝此方海疆。”

  李岫弥道声好,依照陶真人所授之法。竖指在身前,只是一运法力,那蜃虫便把上半身支撑起来,其蜃虫身上一只只眼睛接二连三睁开,很快七只眼目俱是打开,只见其中光幻流转陶真人目光注视过去,此法毕竟是强行调用精血元气所为,只要七眼同列,便无时无刻不在消损蜃虫生机。

  这等天生异种。原本寿数有万余年也不为过,而经此法一用,至多只余四五百载性命。

  唯一算得上好处的,就是此虫死后,元灵与全盛之时的七眼蜃虫一般无二,若是转生为人。当是天生异禀,有极大可能得了道缘。

  李岫弥通过那枚玉符,感觉自家神意与那蜃虫连在了一处,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令其听从号令。于是拿了一个法诀,那蜃虫大嘴一张。就有一团团蜃气喷了出来,本来是雾幻迷离之色。很快穿过重重海水,到了上空,很快此气越来越多,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将数万里海疆俱是沾染。

  米真人道:“不知上方此时是何景象。”

  陶真人道:“那便上去一观。”

  李岫弥也无异议,三人一纵身,起得清光到了海面之上。举目一看,却是见得面前早无了海水。居然深处在一处丛林溪谷之内,流水潺潺,鸟鸣阵阵。

  米真人不由露出了一丝讶色,她明知此景是假,可感应之中,却无半分不妥。

  陶真人道:“寻常幻术,不过瞒过耳鼻眼识,这蜃虫所用神通,却是在人心象之上营造出奇景,若是在此等幻境之中遭袭,法体亦会受创。”

  米真人蹙眉道:“如此我等岂不是一同陷了进去?”

  陶真人笑道:“岂会无有准备。”

  他自袖内又拿了三粒丹丸出来,分给了二人两粒,道:“此是我取蜃虫腹下所结丹珠而炼,服下可免幻像侵袭,不过其中有恶毒,需用上几日方能炼化了去。”

  李、米二人接过后,三人当场服下,而后便就在此坐下炼化。

  如此一日夜后,三人陆续全功,此时再观,就不见了那等景物,只余波涛起伏,一眼难望尽头的无边海水。

  陶真人站在上空,眼望四周,感叹道:“这方圆万里之内,地脉灵机皆被李道友勾连打通,若是能得机会移山填海,遍植灵木,日后当可成就一方福地。”

  李岫弥望向远处,道:“可若无这我等修为,只一个风浪就可将之打坏,除非用心维系数千载,才能稳固山水,使其自成灵脉,试问我辈之中,又有哪个会自损功行,去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呢。”

  米真人冷冷接口道:“便是做成了,若后辈之中无有接替之人,也不过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说到这里,三人都是默然沉声。

  他们皆是一门宗长,深知维系山门是何等之难,至少需数代人之力,才可撑起一个门派,但若根基不固,后继无人,那败落也快,便如东华玄魔十六派,除了四大宗门,余下皆是后人替继。

  片刻之后,陶真人先自一笑,道:“大劫在前,多想无益,唯有避了过去,才有望言及其余。”

  李岫弥转首过来,打个稽首道:“那就请陶道友在此布设阵图,李某就先下去摆弄那蜃虫了,此战险恶,两位道友切要小心。”

  他是蛟龙之身,又在海中交手,纵然只是象相一重境,未曾开辟洞天,可若论保命之能,却是此间第一。

  陶、米二人也是还了一礼。

  李岫弥把身一晃,就沉入了水下。

  陶真人则是一甩袖,将一张张阵图抛了出去,任由其覆盖下来,若是无有阵基为凭,那么这些阵图乃无根之木,只能靠自家之力对抗外敌,可李岫弥在此经营了数十年,期间动用了不计其数的水族打通了地脉灵机,阵图一立,立刻两相契合,上下交融,登时有无数灵机往此汇聚而来。

  南崖洲,沉舟崖。

  周如英坐于法坛之上,正开坛**,传授族门弟子道法精要。

  下方所坐之人约有百个,皆是这一辈中旁脉中最为的出色弟子,其等每过三月可来她这处听道一次。

  至于那些嫡脉弟子,自然是由周族另几位洞天真人亲自指点。不会与这些旁支弟子混在一处。

  她正讲至一个法诀关键之处,忽有一道光虹飞来,拿了过来一看,却是神色微变,道:“南海之上数万里灵机变动?莫非陶真宏等人又回来了不成?”

  数十年前南海一战,玉霄派虽将陶真宏、米秀男二人逐出南海,但却并未就此松了警惕,因唯恐其等再次回来,就在风陵海上派驻数个小宗,各处岛洲之上皆有周族修士坐镇,只要一有动静。就需立刻传告山门。

  周如英不敢轻忽此事,立刻化出一道分光化影,出了南崖洲,往南海纵去。

  她遁行甚疾,很快就到得气机变动之地,只是放目往去,却见三股烟尘冲上天穹,黑雾这天,里间夹杂不少黑红色的火岩熔块,隆隆之音震动天地,附近海水翻滚不停,竟是被热力煮沸,只一靠近,便察觉到有灼烧之感。

  仔细看了一会儿,她自语道:“原来是地火冲发,三山齐动,倒是少见,想是此原有一处海底灵脉,被冲散开来,才致那灵机外泄。”

  她来回查探了几遍,发觉并无问题,只待离去之时,却时身形一顿,深心之中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想了一想,就纵光往海水下方冲去,一刻之后,就潜至海底深处,在那三座喷发滚滚浓烟的山体外转了几圈,发现这里热力却是更甚一筹,底下则是厚厚一层白灰,掩埋来了不少水族尸首,稍一搅动,海水之中便是一片浑浊。

  她见的确是天地伟力,不似人为,便一转身,纵空回返。

  李岫弥看着其身影远去,向海上传音道:“幸好今日这周如英是分光化影至此,不然可瞒不过去。”

  米真人不屑道:“她不用分光化影又能如何,莫非真身到此不成?便是舍得消耗法力,怕也不敢下得海水来。”

  陶真人道:“两位道友不必担心,除非她有那识破幻障的宝物,否则难以察觉真伪。”

  米真人道:“这虫幻境如此厉害,岂非少有人能奈何得了?”

  陶真人摇头道:“此虫天生身躯孱弱,若是寻得其真身所在,我辈随意一个罡雷就可将其杀死。与玉霄斗法,其纵是一大利器,却也需好生遮护。”

  李、米二人都是点头,亲眼得见此虫神通,连洞天真人就近察看亦能瞒过,可见其厉害之处,若是运使得好,无疑可使己方斗战之能翻上数翻。

  此刻另一处,周如英虽趁清光一路回转,然而她心头总有几分异样感觉抹之不去,飞腾有一个多时辰后,她在海上停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决心回去再看一眼,于是扭过头来,又往回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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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隔海相争逐怒涛

  周如英用不多久,就回得原先查探之地,随后身化光虹,在上空徘徊来去。

  李岫弥看着她迟迟不走,边是驾驭蜃虫维持蜃气,边是传音道:“这人如何又回来了,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陶真人稍作沉吟,淡笑道:“若是当真瞧出来什么不妥,就不会是眼下是这副模样了,早便是唤人到此了。”

  米真人眸光望向上空,双指之间刀芒跃动,似是随时可能出手,她偏过头道“陶道友,你布阵还需多久?”

  陶真人笑了笑,言道:“实则眼下已是可用,但要完全相合,还需五日,此已是远远超过陶某先前所料了。”

  在他考虑之中,玉霄派只会给他半天功夫布阵,下来就只能用这半未得全功的阵势迎敌,不想有蜃虫做遮掩,那么就有充足时日将大阵布置完满。

  米真人散去指尖刀芒,冷声道:“那便先放了她这一回。”

  周如英又一次用心感应此方周界,可仍是无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半天之后,她忽然一挥袖,向下发出上百道罡雷。与此同时,她身躯也是一阵模糊,这具分光化影无甚战力,不过是她一缕气机所寄,这一招打出,自身也濒临崩散边缘。

  米、李两位真人神情微变,现下阵势还未全然布好,要是这罡雷落下,惊动阵盘反击,恐是难以隐瞒,可要是出手阻挡,怕是立刻就要暴露。

  然而陶真人却是当场抖袖一卷,如丝毫不怕被发现一般,将罡雷俱是收了,同时言道:“诸位放心,方才周如英这化影分身在此待了不少时候。已是沾染了不少蜃气,此气侵入越深,则越是沉陷幻境不能自拔。现下哪怕两位从她眼皮底下走过,若不想被其发现。也绝然不会暴露行迹。”

  果然,周如英似是毫无察觉一般。

  在她眼中,其中一处山体已是被自己打开了一处裂口,地火喷涌更甚,里面未曾躲有什么人,也没有任何异状。不由忖道:“莫非当真是我多虑了?”

  她摇了摇头,自家心绪不宁绝不会并无缘由,于是打了一个法诀。随后在天中盘坐下来。

  等了有三日之后,就见有一驾飞舟过来,上方停有五六名修士,为首一名银须老者到前行礼,恭敬道:“周真人,不知召得小人来此,有何吩咐?”

  周如英道:“此地有些怪异,我疑有人在此作祟,你等在此看守,若有不对。速来报我。”

  那银须老者俯身道:“是,小人定会用心看守此处。”

  周如英扔下一句“莫要懈怠了”,就纵身化一道虹光。安心回去南崖洲。

  她这一走,那几名修士自是不在下面三名洞天真人眼中,故任由其在这里,根本不去理会。

  又是两日之后,陶真人就是将阵势彻底布好。

  他心下略略一松,阵势未成之时,若时提前暴露出去,玉霄必会出手拦阻,然而此刻一成。下来反倒能有一段时日安稳了,玉霄派在未曾做好万全准备时。应是不会贸然打上门来的。

  他道:“李道友,可以收手了。下来便看玉霄如何做了。”

  李岫弥闻言,便命蜃虫将那蜃气收了回来,接连数日营造幻境,此虫也早已是疲乏不堪,因下来斗战之中其还能起得大用,故放了它去安心静养。

  米真人此时轻轻一拂衣袖,海面之上卷起一道狂风,里间裹含无穷刀气,只一个冲荡,就将那几名在此看守的修士连那驾飞舟一同绞成碎末,整个过程几如拭去虫蚁一般。

  而这里幻境一撤,一座占地万里方圆的大阵便就显露出来,由于四方气机汇聚,远远强于先前被幻象遮挡之时,故风陵海上诸多镇守宗门派立时有了感应,一时之间,有数十枚飞书自此间飞起,纷纷奔往南崖洲。

  周如英方才回来未有多久,便就接得飞书示警,顿时惊怒交加,她一个跃身,到来了高空之中。举目眺望,见万里银光铺陈海上,高处清气挥扬,灵机连天接地,显是一座精心布置的禁阵。

  而其方位所在,分明就是她此前有过察看之地,立时知晓自家还是被人骗过了,手掌不由紧紧攥住,心下也是羞恼万分,同时还有一丝忐忑。

  自上回逐走陶真宏等三人后,这风陵海就交由她来镇守了,可是她又是迁徙宗门,又是严防死守,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其居然又在南海之上立起了大阵,要是被门中同门知晓她看守不利,还不知会如何惩处自己。

  迟疑一会儿,她一拿法诀,身躯周围顿有雷电缭绕,身影忽隐忽现,最后骤然遁去不见,却是回到了自家御部心明洞天之内。

  她急步到得一处石府之中,挥了挥袖,里间两名白发老道见她神色不对,也是不敢吭声,打个道揖,就退了出去。

  她行至那一处玉璧之前,伸指一点,前方八根玉柱之上就有光影闪过,出来左五右三,合计八位洞天真人身影。

  左手处,依次是亢正、辟壁、元室、宿衡、上参等五殿周氏洞天,而右手处,则是吴氏之中,回阳、正行、告明这三峰峰主。

  玉霄门中显是已知事机缘由,第二位上辟壁真人言道:“心明殿主,南海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得?”

  周如英银牙暗咬,低头道:“此回是小侄过错,愿受门中责罚。”

  辟壁真人哼了一声,道:“此事已起,责罚你又有何用?”

  这时第四位上,那宿衡真人出言道:“师伯,据小侄知晓,南海有得动静时,心明殿主曾主动往海上来回查看,然未能见得端倪,可见是对方手段高明,非是心明殿主过错。”

  说到这里,他稍稍提高了声音。“诸位真人可莫要忘了,陶真宏等人背后乃是溟沧派,若其一心遮掩。又在我玉霄势力难及之地做文章,骗过我等耳目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亢正真人沉声道:“心明殿主之事非是紧要。可容后再言,可先议南海之事。”

  他这一开口,此间顿时一静,两旁洞天真人皆是稽首欠身,口中称是。

  宿衡真人言道:“南海有灵机异动时,小侄曾用辰宫镜特意察看了一遍,那大阵气象堂皇,围地甚广。当不是数年之功可以做得,也不知其等是如何布成的。”

  周如英忍不住言道:“那未必当真是什么大阵。”

  众人目光都是望来,辟壁真人沉声道:“心明殿主,你此语又是何意?”

  周如英定了定神,将自己去往海上的经历说了一遍,此半是为己开脱,半是解释缘由。

  “小侄当时怎么也看不出那处破绽,事后细思,应是其等用了障眼之术,可若有这等高明神通。造出一个大阵来,让我知难而退,也不无可能。”

  吴如扬淡声言道:“其实要探明也是容易。发得一宝前去攻打就是,其若是果然虚张声势,就如上回一般,一举荡平就是。”

  亢正真人道:“吴真人所言有理。”

  周如英见他轻轻一扬手,过有片刻,就觉上空罡云之内轰然有声,一路直奔南海而去。

  陶真人此刻在调理气机,然心中忽生警兆,抬头一看。便见天中罡云倏尔破碎,一道青芒带着宏大气势。直往大阵射来。他当即调运少许阵力在手,以作防备。

  轰隆一声。那青光撞在了大阵之上,然而除了激荡起周围海水,整个大阵却是岿然不同,甚至连阵气也未少得多少。

  那青光并不罢休,又接连在别处攻了几下,却未曾占得半点便宜,不久就掉头飞了回去。

  米真人蹙眉道:“玉霄派此是试探?”

  陶真人笑道:“其等应是不信我等能把这处地脉连通,兴许以为是我是故布疑阵,这才来做验证。”

  他目光看向远空深处,道:“玉霄派究竟如何决断,这一二日内,当就能见得分晓了,我等拭目以待就是。”

  玉霄派诸位真人等了许久之后,亢正真人终是缓缓言道:“我方才以我手中青枢金刺相试,已是探得那大阵虚实。此阵沟通地脉,下有阵基,上有阵盘,只比寻常守山门守宗大阵稍欠几份火候,且有一处当需注意,其等虽竭力掩盖,但我仍是辨得,那阵中有一股此前未曾见过的清盛气机,那镇压禁阵之人,当不止陶、米二人。”

  吴如扬道:“不知那最后一人是谁?”

  亢正真人道:“那气机虽正,但未脱妖性,应非是人身成就。极可能就是那李岫弥,不想到当年未曾阻得他成就,如今反倒让其成了气候。”

  众人不由都是拧起了眉关,如此坚牢的阵势,想要拿了下来,其难度不亚于攻打一座山门大阵。

  尤其是其中足足有三名洞天真人坐镇,要想破除,除非是玉霄派倾巢而出。

  可莫要忘了对方还有龙宫可供挪跃,万一见事机不利,大可抽身退去,他们根本阻拦不得,最为头疼的是,就是如此,其过个数十载还能再回来,到时莫非还要再驱逐一次么?那玉霄派举派上下当真要被牵扯在这里了。

  宿衡真人考虑片刻,打个稽首,道:“小侄有几语,许是有些思虑不周,不知当讲不当讲。”

  亢正真人把手一抬,道:“如今这事,正当集思广益,师侄可以说来一闻。”

  宿衡真人躬身道:“小侄以为,陶真宏等人时隔六十年,再次卷土重来,当早是准备好了一应手段,我等若仓促动手,怕是正中其等下怀。”

  亢正真人沉声道:“有理,你且继续说来。”

  宿衡真人接下去言道:“不过此回情形也与前次不同,前回那风陵海与南崖洲之间并无阻隔,法力一动,就可威胁我山门根基,故必须逐走此辈,然这一次,其等却是在南海之上筑阵,小侄以为,不妨就以风陵海为依凭,起得法坛,再派遣门中真人坐镇,便可御敌于域外了。”

  亢正真人道:“嗯,你这是想化攻为守,引敌出巢,也是个办法。”

  宿衡真人一个躬身,道:“师伯法眼无差,小侄正是这个意思。”

  此间诸人不觉点头。

  那大阵与南崖洲之间是隔着一个风陵海的,只要在这风陵海上筑造法坛,就可作为南崖洲屏障,再派一二人前去镇守,倒的确不怕对方能坏了这方洲陆。

  对方若见此景,想必也会设法破坏,但若是只用法宝来攻击,那正好将之一一毁去,要是亲身过来,集玉霄之力,不难将其拿下,若是不敢动,也可维持僵局。

  虽然如此做要分出玉霄一部分力量,终究还是遂了溟沧派的心意,可这也是眼下最为妥当的处理办法了。

  亢正见无人出声,便看向吴如扬,道:“吴真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汝扬道:“吴某并无异议,只是这坐镇风陵海之人,不知何人合适?”

  亢正真人道:“心明殿主此前有失察之责,可去此处镇守,将功赎罪。”

  周如英不敢违抗,应了下来,宿衡真人道:“只是陶真宏处有三人,心明殿主这处一人可是应付不来。”

  周氏几人目光,皆是往吴氏三位真人看来。

  过有一会儿,吴汝扬缓缓言道:“云璧向来稳重,可与周师侄一同镇守。”

  亢正真人道:“前次出使骊山,也是他们二人,那次做得甚好,也愿此回莫要让门中失望。”

  周如英、吴云璧都是凛然称是。

  几日之后,陶、李等人并未等来玉霄攻势,而是听得其在风陵海上修筑法坛禁阵的消息。

  李岫弥沉声道:“玉霄这是以退为进之策,想要引我出动。”

  陶真人淡笑了一声,道:“我等就以这座大阵为依凭,不断修筑法坛,往前推进,若是玉霄不出来阻碍,那就一路到那风凌海下,到时看他还能否忍耐得住。”

  李岫弥不由吸了一口凉气,一旦如此做,那所用宝材真正是无法计数。而他们修筑大阵所用诸物,皆是由溟沧派送来,这么做稳妥是稳妥了,可玉霄派当也会争锋相对,如此一来,就等于两大巨派在这里拼家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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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争雄岂在一夕间

  浮游天宫,上极殿。

  齐云天坐于上位,而张衍、霍轩二人分别坐于左右,此时三人,正共议那南海之事。

  齐云天声音在宽广大殿中响起:“玉霄派已是遣了两名洞天真人入驻风陵海,此事张师弟做得甚好,南海之上所需诸物,皆可由山门调拨。”

  溟沧派支持陶真宏等人,本就是为了牵制住玉霄,让其后院时时感受威胁,而经由数十年努力,此事可以说已然达成,余下就是设法坚守了。

  霍轩沉声道:“听张师弟言,陶真人是要于海上筑造法坛,与玉霄争锋相对,如此山门用度是否过大?”

  这可不是寻常修士之间比斗,而是洞天真人之争,其威能可是惊天动地,很可能千辛万苦才竖起的法坛,只一眨眼间便就毁弃了,而此等事,很可能一天之中便会上演许多次,这其中所耗宝材,必会到一个惊人数目。

  溟沧派能有如今局面,全是四代掌门坐镇山门六千年打下的厚实家底,不过玉霄派毕竟同为三大派之一,底蕴也是同样深厚,绝然不能小视。

  齐云天言道:“山门用度虽大,但仍能支撑,且霍师弟莫要忘了,少清道友乃是溟沧友盟,其早已应允,若有所需,可以全力支应,却是不怕与玉霄对耗。”

  霍轩点了点头,心忖道:“若是少清派道友肯伸手,那便无虑,以我两家之力,却是稳稳压过玉霄一头。”

  张衍笑道:“如此说来,南海之事,我等是以二对一,那么只消拖了下去。时日越长,越是对我有利,不过玉霄如见不对,定会另改策略,故我等也当示敌以弱。”

  齐云天道:“张师弟有何良策?”

  张衍道:“少清有中柱洲这等富庶之地,而玉霄派独占南崖。我溟沧派虽背靠北冥,但却从来索取不多,此回大劫将至,窃以为不必再勒束门下弟子,可遣其北上,一可趁玉霄分心之际压迫北冥妖修,二来也可搜罗此洲所产诸多灵物宝药,以补宗门之耗损,三来玉霄见我动作。必疑我用度不足,可以此坚其顿守南海之心。”

  霍轩点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张师弟此策甚好,为兄也有一愚见,待过段时日,可向平都、还真两观请援,如此做来。玉霄派若感难以支撑,多半也会效仿。向南华、太昊等派开口,如此可拖这几派一同入这乱局。只是有一处却需注意,其若恼羞成怒,很可能会唤得友盟一同清剿南海。”

  齐云天考虑片刻,道:“至少百年之内,玉霄派不会做这等自丢脸面之事。不过两位师弟这两幅药虽已是足了,但为兄以为,何妨再添一把火。”

  张衍哦了一声,道:“敢问师兄,火从何来?”

  齐云天沉声道:“必要之时。可更易北地诸派缴纳供奉,在原数之上再加五至十成。”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兄此举一出,玉霄派定会以为。只要硬顶着支撑下去,必可拖垮我溟沧派及身后友盟,这把火却是不小。”

  至于供奉加得五至十成,是否会引起诸多小派抱怨,他们根本无需去考虑这些。

  若无溟沧派庇护,此些小宗早已在前面玄魔之战中败亡了,尤其下来数百年,不必再与魔宗相争,那省下诸物正好用来填补南海战事这个窟窿。

  风陵海上,两驾飞车自天外降下,却是玉霄派两位洞天真人到此,此间数十宗门修士早已闻得消息,故皆是齐聚此地相迎。

  周如英下了车驾后,却无心搭理其等,命门下弟子将其打发了,随后拿起一封飞书,扶额道:“陶真宏等人于那大阵之外又起了一处阵坛,吴师兄如何看?”

  吴云璧沉声道:“不必理会,我等先要做之事,是在风陵海筑起一座连海大阵。不过说到这里,那些修士已是在做此事,下面还离不得他们,周师妹方才大可安抚几句,又何必这么快赶开?”

  周如英冷笑道:“我玉霄用人,何必要理会下面人心思,难道其等还敢违抗不成?”

  吴云璧摇了摇头,周族一贯强势惯了,又向来高高在上,要其俯下身段来,确实为难,此事看来还需自己来做。

  周如英道:“我欲登空观阵,吴师兄可要同来?”

  吴云璧点了点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要一看究竟。”

  两人一同纵清光上得高空,看了有一会儿,吴云璧沉思道:“下来时日当防备出手坏我阵局。”

  周如英道:“何不以攻代守?”

  吴云璧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如此做,只是现在他们在人数之上并不占优,只是守御还好说,可主动启战,很可能耗损了功行还占不得便宜,便是当真要动,也应是到那大阵修好,彻底后顾无忧之时。

  南海大阵之中,一处法坛之上,陶真宏等三人站在一处,而其前方,却有有一块三丈高的玉璧被竖了起来,因玉霄在数日前就在海上处处设以禁法,又放出不少勾啄飞书的灵禽,如此再以此物往来却是大为不便,故他们设此通灵玉璧,洞天真人只要一气驻入其间,便是远隔千山万水,亦可彼此交言,互通有无。

  有一名弟子走上前来,在玉璧前点了高香,随着一阵氤氲气雾腾起,不一会儿,璧面之上一阵涟漪波动,好似水纹,同时整座大石也是晃动不已。

  却有一道身影便自里浮现而出,眉目清晰,身形峻拔,负手而立,身上玄袍飘拂不停。

  陶真人三人打个稽首,道:“张道友有礼。”

  张衍也是回礼道:“三位道友有礼。”

  陶真宏道:“不知陶某前番所言,贵派可有裁定?”

  张衍笑道:“三位道友在海上布得大阵,我门中几位真人也是赞誉有加,下来诸位一应作为,我溟沧派皆会鼎力相助。至于所需宝材,由于数目众多。故尚在筹集之中,最迟下月便会遣人送来。”

  说到此处,他忽感这方玉璧震颤不已,似有灵机不稳之象,他一挑眉,便道:“今日时短。怕是只能言尽于此了,三位真人还望珍重,贫道便先告辞了。”

  言毕,他身影便就缓缓淡去。

  与此同时,整个玉璧晃动更是剧烈,三人一见,都是后退了数步,再过得几个呼吸,耳畔只闻轰隆一声。整座玉璧居然爆碎开来。

  李岫弥叹了一声,无奈道:“张真人法力太过雄浑,未想只他一缕气息这晶玉璧也承受不住,稍稍需得再去寻觅一块了。”

  陶真人道:“这却不忙,海上奇珍众多,下来无有什么事需劳动张真人,遣人去四方慢慢寻觅就是了。”

  米真人蹙眉道:“玉霄派那二人风陵海上大肆修筑法坛,莫非两位打发坐观不理么?”

  陶真人笑道:“自然不会。只是对面方才有了点动静,眼下便是上去毁了。对玉霄损折也是不大,不如他将近全功之时,再出手也是不迟。”

  三人这一等,便是两月过去。

  这些时日来,他们各自坐于阵中法坛之上,时时目注风陵海上景象。一直在耐心等候机会,见那大阵已是修了大半,知此时再不发动,便就错失机会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决定按照此前商议计策行事。

  陶真人把法力一运。四下有滚滚黄烟汇聚而来,化为一只浑黄大手,有千丈之大,自阵中探出,再向风陵海处探了过去。

  他这里一动,周如英、吴云璧二人立生感应,不过两地相隔较远,过去有十余息后,这只大手方才降临至他们顶上,海外厉风障在这一掌还未落下之前,竟就被生生压散。

  周如英手腕一翻,指尖弹动之间,就有一枚神威星雷珠飞上天穹,在半空之中将那大手炸裂。

  可就在此时,却见两道刀气破海而来,滔天水浪在这一斩之下,都是向两旁分开。

  吴云璧面色肃然,他拿了一面小旗出来,只是一晃,数十团云气自海上升起,挡在了半途之中,刀芒过来,就将云团一个个劈散开来,只是其后又有云气纠合而来,即其缠住,终是在快要到得风陵海前被拦阻下来。

  他那“恒光璧”被夺之后,战力降了大半,好在门中知他难处,又赐了这一面“三还乱云旗”下来,但毕竟非是自家亲手祭炼而出,法力运转之中总是有些艰涩,不是那么圆润如意,其中许多妙用仓促间也无法使出。

  天中那大手方散,却又在后续法力支应之下重又凝合。

  周如英冷嘲一声,道:“看你有多少法力可以挥霍。”

  此时她为守方,所用法力远比对方来的少,眼下这等比拼,却是丝毫不惧。

  这时她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那黄烟大手背后,似隐约可见有一条青蛟虚影,不由面露嘲弄之色。

  上回攻打风陵海时,她曾见识过这条蛟龙,坚鳞利爪不说,还颇是凶悍,甚至还有逐退真宝之能,不过这回再来,她又怎会没有准备,只要对方敢冲了下来,就能让来得回不得。

  吴云璧这时却是一皱眉,往天上看去,道:“有些不对劲。”

  周如英不敢轻忽,忙问道:“师兄可是发现什么?”

  吴云璧眼神凝重,道:“周师妹莫非未曾察觉,四下灵机大乱,这非是法力碰撞之故,应是陶真宏等人故意将之搅乱,其不会做无用之事,定是有什么布置,稍候需得小心提防了。”

  周如英觉得有理,忙是凝神以对,不敢松懈。

  又过数个呼吸,两人忽见一面阵图从远空遥遥飞来。

  此物本不起眼,然则两人一眼望见,却是感到一阵莫名心悸,知其必有古怪,必得首先斩除,故此齐齐喝了一声,各起神通之术打了过来。

  周如英此回却是一气放出了百数枚神威星雷珠,热焰金虹扬空冲天,风雷之声震海撼波,气势一时无两。

  吴云璧更是未曾留手,扬手一指,祭出一道红光气芒,前方三千里海域,顿时被映照为一片赤泽。

  只是那星珠才至半空,却正面撞上了数道劈斩而来的刀气,纷纷爆开散开来。

  而那赤光才至前方,也是遇上了一团柔和清气,虽后者不断被化融消解,当要阻那阵图飞来已是不能了。

  恰在此时,上方一声龙吟,却见那天中那一条蛟龙身影往下冲来,很快越来越时清晰。

  周如英嗤笑一声,一挥衣袖,但闻一声锁链响,就见一条长链往天中飞去。

  此是南华派中“缚蛟金链”,如这等蛟龙精魄随意便能梭住,然而那蛟龙见此,凶睛之中却是一派讽色,只是伸出一爪,一个撕扯,就将这长链扯断,长吟一声,势头不减往下冲来。

  周如英神色一变,她再看了看,惊呼一声,道:“妖蛟真形?此时……李岫弥?”

  那顶上那青蛟,不过是李岫弥放了出来故意扰乱周、吴二人耳目的,而他真身却是借此机会潜藏在天中,见两人发力,立时从云中窜下,到了近处,长尾一摆,就往下抽来。

  周、吴二人此刻正与陶、米二人缠战之中,完全未曾想到李岫弥居然敢冒着被围剿之险,亲自出阵出冲杀,并且非是从海底潜游,还是至天中而来,一时间都是猝不及防。

  这可真正蛟龙之躯,正面相斗,他们都未必能轻易胜得,又哪敢被其近身,立时起得遁光飞撤而去。

  那蛟正正抽在空处,轰隆一声,半边山岳塌陷下来,千里方圆,皆成一片废墟。

  然则还未等他再有动作,却是心生警兆,转头一看,却见远空之中,有数道光虹跨海飞来,气烟之中,可依稀见得是数件形状不一的法宝。

  周如英喜道:“是诸位殿主出手了,看他今日如何逃去!”

  李岫弥却是不慌,把身一晃,还了人身,同时一掐法诀,那飞来阵图立时一转,天地骤明骤暗,一眨眼间,自里飞出数十道阴阳离元刀芒,分别往那飞来法宝与周、吴二人袭去,两人神情大变,如此犀利的刀芒一下竟来得这许多,便是能抵挡得住,也必然法力大损,只得身化清虹,飞退闪让。

  下一刻,就闻轰然一声大响,整个风陵海上岛洲陆岛,乃至于方才立起的法坛皆是被这卷空而来的刀气冲得支离破碎,尤其最大一座岛洲直接被斩成数十段。

  天中那法宝此刻也摆脱了那刀气,然而再想冲下时,那阵图一动,自里又是冲出数十道刀芒,将之阻在半途,周、吴二人不得已,也只好再次躲避锋芒。

  李岫弥笑了一笑,打个稽首道:“诸位,后会有期了。”

  把身一晃,就沉下海水,须臾不见,同一时刻,那阵图也是哗啦一声,裂成无数碎片,掉落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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