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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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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黄泉诡变 水土遁行


  穹顶之上,金霞闪烁,染云映扡,凝似金茧一团,那九幽大悲风驰动过来,一触之下,立时进发万缕光华。
 
  但与之前推进时摧枯拉朽的情形截然不同,此一回却是被死死抵在了外间。
 
  张衍虽是使出金罗地轴符,可并不知道此符能否抵挡得住这九幽魔风,是以并不曾放松戒备,一旦有变,便会祭出大巍云阙抵挡,若只几息时间,他也还是支撑得住的,此刻见到这风无从侵入进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风海洋见使尽手段,也未能攻破张衍守御,登时觉得再纠缠下去也无必要,暗忖道:“张衍如此行事,下来应有不俗手段,既是拿他无法,我也无需与其硬拼,设法回避就是了。”
 
  有了此念之后,他低喝一声,拿诀收了劫水,随后祭起黄泉遁法,化一道烟气飞起,往他钧阳壶所在之处驰去,趁此空隙,正好先将此物拿到手中。
 
  张衍看风海洋退去方向,就猜出了其目的,他眼神微闪,却是并无什么阻止动作,依旧在那里不停催动火行真光。
 
  那钧阳壶虽是跳了去,可毕竟时间还短,还未跑出那座山峰,风海洋到了那处之后,只稍稍一寻,就已找到。
 
  他才欲取出符诏去引,可却是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起,暗呼道:“不对,险些上当!”
 
  这钧阳壶不能置入袖囊之中,只在携在身侧,若是他人拿符诏来引,此物虽未必会脱出掌握,但却会做出些许回应。
 
  若是他取了来,那在施展劫水之时,却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家真身所在,那最大优势便在无形之中被破去了。
 
  若是与其余玄门修士斗法,倒也是不用在意,可张衍非同一般,却是不能不防。
 
  风海洋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由得这宝壶再逍遥一会儿了。
 
  与此同时,张衍那火行真光已是堪堪积蓄了到顶点,如再继续下去,恐是自己也驾驭不住。
 
  他起指一点,火行真光忽然收缩在了一处,化作万千道灼灼赤光,上端散开,下端合拢,如红莲一朵,悬于顶上。再一引诀,就将之收束入了罡云之中。
 
  他接连运使道术,又用出了金罗法符,哪怕是丹成一品,也是感觉法力消耗不小。
 
  念及此处,他脚下一踏,水行真光来回一绞,已是将高若望元灵震散,化为一团纯粹精气,起法引至面前,轻轻一吸,便自口鼻而入,由九摄伏魔简吸纳了去。
 
  少顷,他就觉一股绵绵泊泊的精气灌入躯体之中,法力恢复了少许,轻喝了一声,把回护在身周的金光撤去,转目一扫,认准了风海洋所在,便借剑飞起,化成一道金虹冲去。
 
  风海洋知晓方才张衍举动不会无用,在没有摸透之前,他不欲上前硬拼,暗忖道:“张衍剑遁之术虽是高明,但毕竟非是少清弟子,不得真正妙传!我倒是要看看,是他这剑遁厉害,还是我冥泉宗黄泉遁法更胜一筹。”
 
  他冷然一笑,整个人忽然化为一道黄烟,不往天中去,而是往地下一钻,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黄泉遁法能上天入地,隐踪匿迹,尤其身化虚影之后,连山岳地表之下亦能往来自如。这座飞峰甚大,足有千仞之高,也不知其下一刻就从哪一处窜出。
 
  张衍一挑眉,适才风海洋明明看见了自己聚土成钢之法,却仍是敢往此处而入,应也是有所倚仗,他念头转了转,也不去做那等无用功。瞬时到了那峰石前,不闪不避,把土遁之术一运,直直朝着上面撞去,霎时之间,便由外而入,毫无阻碍地穿行在泥石之中,循着一抹灵机飞速追去。
 
  风海洋自是察觉到了身后情形,见张衍也是在峰石穿梭自如,不由露出几分匪夷所思之色,这名溟沧弟子非但法力雄浑,居然还这许多神通在身,听闻其入道不过百载,其师亦不是洞天真人,这究竟是如何练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也不在这里纠缠了,把法力一运,已是冲出了飞峰,不过一个晃眼,张衍亦是驾剑破土而出,追了上去。
 
  半天之中,只见一道滚滚黄烟在前飞驰,而一痕匹练似的剑光在后紧追不放。
 
  张衍瞧风海洋只是一味在前飞遁,并不回来交手,心中略一琢磨,倒也把此人用意猜到了几分。
 
  这怕是见到他费了大力气运化了火行真光,是以纹意在天中飞驰,想要借此破去这门道术。
 
  一般而言,但凡运化而出来法术,想要维系下去,便需更多法力支撑,要是拖延得久了,就算未曾伤到对手,自家也不得不自行散去。
 
  张衍暗暗点头,风海洋这名对手的确老道非常,每一步都并非无的放矢,要是换了一人来,恐要被其拖得苦不堪言,到了最后,也只是平白浪费了法力。
 
  不过他事先又岂能不想到这一点?这火行真光并非是无根之物,在罡云之中可五行轮转,循环往复,就算他此刻尚未把这门功法推演到极致,但也耗去不了多少法力,故而此注定无用之举。
 
  两人一追一逐,一刻之后,竟已是回到了星石南路,这里飞峰密布,迥异他处。
 
  到了这里,风海洋遁烟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又穿行入了峰石之内,忽而又闪去无踪,飞绕折转之间,路数极是诡异,此是利用了地势,将自身遁法长处运用到了极致,这等举动,分明是其来此之前就已有了谋算。
 
  风海洋暗忖道:“过去这么些时候,那道术应是散去了,不过张衍此人倒不能以常理揣度,当要小心为上,无需与之正面交手,因另寻法子制他。”
 
  只思索了一会儿,他便就有了计策,呼喝一声,遁速又快了几分。
 
  张衍自不会容他脱出,喝了一声,稍稍催动法力,就稳稳当当跟在了后面。
 
  他心中也是有数,斗到而今,风海洋应也是同样用去了不少法力,此间唯有他们二人而已,后者无有修士肉身精血可做补益,久拖下去,情势只会对其越来越不利,自己根本无需着急。
 
  两人飞驰了足有半个时辰之后,在峰石之间绕来绕去转了不知多少圈,风海洋忽然把身一摇,自一处飞峰边角之中折去,恰好那里有一道声势浩大的流瀑隆隆滚下,倏忽就闪去不见。
 
  张衍双目一眯,亦是尾随而至,才一进入那道水瀑之中,忽然就有一股莫大压力自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身躯不禁为之一僵,这等感觉,分明是陷入了困锁天地的神通法术之中。
 
  就在这时,但闻一声凄厉尖啸,两只魔头一左一右自虚空之中浮现,张开手足,往前一窜,就死死将他抱住不放。
 
  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有一道惨白光芒自虚空飞出,疾快杀来,当得一声,便斩在了他颈脖之上,虽是不曾伤得半点,但却也成功使得他无法发声大喝。
 
  风海洋自张衍身后崖壁一处步了出来,目光之中泛起一道冷芒,起袖一抖,轰隆一声,就拍出了一团黑风冥气。
 
  他方才在这里转圈,就是为了寻找一处合适之所下手,有两只魔头牵制,就算小诸天挪移遁法也是使之不动,为求稳妥,他把“昧丹阴钺”一并唤出,务求一击建功。
 
  张衍目光一闪,此刻他确然无法运那门转挪转遁术,但除此之外,也并不无有他法了。
 
  在这危机关头,他心意一起,整个人便带着两只魔头消失无影,竟是借水遁遁去,等再现身时,已是到了峰顶之上。
 
  两只魔头察觉到情形不对,忽然惊惶起来,想要逃走,却又哪里能够,才动了一动,就被两条乌黑锁链围住,无法挣脱,这时一道金光飞下,凭空转了几转,各自发出一声哀嚎,崩散为两团精气。
 
  张衍负手而立,他眉心之中发出一声清越声响,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发出,就将其吸入了口鼻之中!这两只魔头破了去,若断去了风海洋爪牙,只剩昧丹阴钺已是不足为虑。
 
  他把肩膀摇了一摇,玄功一运,起脚一跺,轰隆一声,脚下整座山峰就此爆开。
 
  看着一道黄烟自里遁出,他一声喝,脚下跨出一步,起了小诸天遁法,霎时已是堵在其前方,再把袍袖一抖,就见三百六十五余滴重水一齐飞出,几乎将这片天也笼住。
 
  风海洋脸色一变,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根本无从躲闪,法诀一掐,一道煞气飞起,罩定周身,竟是头一回把护身法光撑了起来,幽阴重水撞上去,皆是被弹了开去。
 
  只是那一滴玄冥重水亦混在其中一起打来,才与那宝光一撞,就打得爆散开来,余势未绝,往里一冲,正正打在了风海洋胸膛之中,砰得一声,把他打成了漫天碎块。
 
  这时传出一声轰然大响,四面飞峰齐皆粉碎,就见一道翻滚劫水哗哗荡开,不多时,便铺陈去二十余里,望之浩荡无比。
 
  张衍见已把阴虚劫水逼了出来,双目陡然射出一道精芒,再不迟疑,头上罡云一转,一朵红莲也似的光华变作千丈大小再猛地一颤,炎阳烈火,如柱一道,倏地一声,笔直射入了那汹涌劫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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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回源合真 剑诛真身

      风海洋法力显化之身再度被打散之后,已是潜入劫水深处,这时忽见一道赤色虹光射来,凡光华所过之处,似如摧枯拉朽一般,周遭劫水立时消融瓦解,不复存在。

      他眼神不由一凝,看得出此火威胁极大,不可放其侵蚀下去,否则劫水必被破去。

      若他还在全盛之时,解决此法倒也简单,只消起得全身法力,反压过去就是了。

      可战至而今,他法力已然远不及初时,就只能改换对策。

      此次斗剑他将玄门中弟子或是驱逐,或是杀死,本以为可成功阻碍钧阳精气流入玄门之中,可未曾想到,末了竟是被张衍逼到如此窘迫的境地上。

      若是不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败亡在此。

      他吸了口气,将纷杂念头压下,连连打出几个法诀,不待劫水与那真光碰上,竟而主动把潮水一分,躲了开来。

      张衍岂容如此,手指一点,赤焰掠腾,如炎箭射去,侵略前行,只是每当逼近上去时,那劫水总能先一步避开,哪怕一瞬间有所接触,也只是炼去少许而已,不致大损,若照这么下去,恐还未将劫水化去十之二三,火行真光便即先自耗尽。

      张衍眼中浮起赞叹之色,风海洋不愧是成婴几近三百载的魔宗修士,这劫水运转操驭之间,极尽精微巧细之能事,就算此刻看去法力不济,正面拼杀,居然还可以不落下风。

      他修道百余年,在此道之上,尚还不及如此人,不过他也不是无有对策。

      双目一闪,你既用巧。那我便以力破之!

      沉喝了一声,将三名魔宗长老元灵残躯一齐震散,再驱动九摄伏魔简,一口气化为自家法力,立刻精神百倍,行功一转,将身躯往上拔起,顷刻间化作百丈高下,巍巍如山。耸入云霄。

      张衍低头俯览,鼓起全力劲力,对着下方黑水浊潮,就是轰然一拳打去!

      无形劲力过去,恰似狂风卷境。天地间竟是一时消去了声息,奔腾水流倏尔一滞,间中一段陷了下去,迟有片刻,才传出一声塌天之音,那段劫水骤然崩裂,化为漫天水珠。顶上赤焰真光此时随之而来,咻咻上去,将之分吞蚕食。数里之内,一时火势大集。如焚江煮海,蒸腾起千万缕浊气飞烟。

      张衍发出此一击之后,忽然纵声长啸,脚下踏步出去。每走一步,便轰出一拳。底下劫水纷纷爆开,势如开山摧岳,轰响隆隆,前音才逝,后声又至,反去复来,不绝于耳。

      在这等惊天动地的狂猛攻击之下,任何精妙变化也是无用。

      风海洋几次试图上前,都寻不得机会施展神通,不得已下,只得往后退走,暂避其锋。

      到了远处之后,他在脑海里不断思索对策,暗忖道:“我虽可立时收了劫水离去,可那样一来,却也是露了自家真身所在,张衍遁法高明,又有许多难以预料的手段,此法绝不可取。”

      这劫水虽可收摄自如,但收得越快,所用法力便也愈多,况且眼下张衍乃是堂堂正正以力压人,若不设法快些想出良策,就是了逃去,不过多拖延片刻,同样于事无补。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之后,他默默一察,此刻自己法力不足原先三分之一,若似眼前这般激烈斗法,至多支撑一二时辰,如在这段时间里还无法击败张衍,也就再也无有胜过对方的可能了。

      “张衍此人,有力道功法在身,欲要杀他,必得一击毙命,否则无有取胜可能,看来唯有用那一法了。”

      他也是极有韧性之人,在如此不利局面之下,也不曾失了斗志,想好主意之后,把法诀一拿,身形忽然消失,才出现时,已是站在了劫水之上。

      张衍正自酣畅挥拳,不断破开劫水,这时忽有所感,转目看去,见风海洋钻了出来,他半点迟疑也无,回头一拳打去,轰的一声,就把这名对手打了个粉碎。可几息之后,风海洋身影又在另一侧出现,看那模样,似要挨近上来施展神通,张衍运法大喝一声,声动四野,又把其震得崩散而去。

      风海洋不断运使法力显化身躯,又被不断张衍打算,数十次之后,他渐觉法力不支,然而放眼望去,见张衍仍是精神十足,没有半点不支之态,心中猜到其必有增补法力之能。

      不过他神情冷静,并不慌张,对他而言,哪怕还有一丝法力在身,只要抓到机会,亦可反败为胜。

      过有一刻之后,他眼中突然射出一道锐芒,手中捏了一个法诀,而后再化身而上,

      见其再一次从劫水之中现身,张衍立时察觉,又是一拳挥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惨白光芒从虚空之中飞来,须臾间就到了面目之前,他也不去躲闪,张口出吐出一道紫色雷光,如臂粗细,正正打在了“昧旦阴钺”之上,轰隆一响,竟是一下便把这法宝打了个粉碎,可此时却有一道虚影忽然自里飞出,以极快无比的速度冲来,就从他口鼻之内窜入了进去。

      风海洋见得此景,眼中光芒剧盛,那缕黑影乃是附着在阴钺之上的一缕长老神魂,他先前做了那许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助那名长老解开钺上封禁。

      力道功法虽是肉身强横,但也不是没有破法,只要还是人身,就有七窍,此便是出入门户,若得妙法,就可寻此径伤敌神魂。

      例如他那“散魄三消气”,便是此类神通,修士以目光稍视之,便易昏晕。

      玄门中人神魂往往不及魔宗修士,那名长老神魂进入张衍身躯之后,双方必有一场拼杀,若是能胜,那是最好,不胜也无关系,只要僵持片刻,他便有可趁之机了。

      此策他自思胜算极高,张衍先前接连两次被阴钺斩中,却不曾伤得分毫,不会对此宝太过重视,哪怕再有防备之人,可绝不会想到其中还有一名冥泉宗长老藏身在内。

      果然,那虚影一入体内,张衍忽然身躯一震,似是僵住不动。

      风海洋眼放光华,他哪会错过这等机会,嘿然一声,将最后一股劫水掀起,汇成百丈大浪,就往这名大敌身上冲去,随后身形向前一纵,鼓起身躯之内所剩无几的法力,抬袖一挥,拍出了一大团回旋不止的幽幽黑风。

      哪知就在此时,张衍忽然双目一睁,眼眸之中幽光闪烁,深湛无比,看去竟是未曾受得半分影响,一声长笑,身躯忽然化回了原状,起一道剑光纵起,避开了正面而来的九幽大悲风,到了云中后,忽然一转,如长虹疾电,自天冲下。

      风海洋神情骤变,震悸非常地看着半空中那一道夭矫剑光,此时他已是手段出尽,彻底没了翻盘可能。

      可就算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束手待毙,双目一闭,只闻轰隆一声震动,陡然间身化一缕飘渺烟气,拔地飞去,其势之快,竟是前所未见。

      “回源合真?”

      张衍立刻认出,这是风海洋真身祭法,要将元婴法身唤了回去。

      元婴三重修士虽可放出法身对敌,可肉身并无半点御守之能,是以在危急时刻,可催发自身精元,唤回法身。

      一旦此术使出之后,其便会化作轻烟长虹,以迅疾无伦之势回返自身躯壳之内。

      风海洋这是要逃!

      张衍眼神一厉,立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追在了后面,可尽管连连催动法诀,前方那一道烟岚却仍是越去越疾,眼看就要脱出他视线之外。

      他神色冷静异常,若他是风海洋,必会算好时间,提前一步把符诏展动,待法身入体之后,正好遁出星石。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倒也无妨,以此人半残之躯,休想再施展什么神通道术,冥泉宗护法长老而今已被他杀尽,可以以心神下令,命龙鲤姒壬设法将之诛除。

      只是风海洋看见了自家诸般功法神通,若是能在此间杀死,那是最好不过,可以小诸天挪移遁法之能,一时间恐还追不上此人。

      张衍心下一转念,忖道:“原还以为用不上此物,现下看来,却是不得不用了。”

      念了一句法诀,手指一弹,一道清光飞出,便化为一座四四方方,十丈高下的墨黑飞阁,竟是作法把那“魔藏”唤出。

      他一摆袖,踏入门户,飘身上了三层,按住机枢,将法力往里一灌,轰然一声,这座飞阁忽然挪移而去,再出现时,已在二十余里之外。

      这魔藏在他玄光境修为时,已能一气挪去六七里路,现下元婴修为来驱使,更是不凡,连使几次之后,已是与追上了风海洋法身,正要动手,忽然心有所感,举目看去,见正西方向百余里外,有一名黄袍大袖之人站在山巅,身旁符诏已然飘空而起。

      张衍眼神陡得变利的几分,赫然挪转法力,魔藏颤了几颤之后,已是驾临上空,而后一声长啸,纵身一跃,身剑合一,化一痕湛然明澈的剑光破空斩去。

      风海洋先是神色剧变,继而冷然放言道:“千年之内,有三大重劫,张道友能避否?”

      话音才落,那一痕剑光飞来,头颅便已飞起在空,张衍一把抓住,提在面前,笑言道:“尔眼中之大劫,乃我眼中之大道,何须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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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符诏齐聚 少清遗剑

      张衍言毕,运起法力一察,目光却是微微闪动了一下。不出所料,风海洋神魂不在此处,其肉身之中只是附着了一缕神意,因是还在法身之内。他使法力一催,便把那缕神意震散,随后一抖袍袖,将那头颅与残躯一道收入了水行真光之内,足下一点,驾遁光飞起,驰到天中。

      举目一眺,立刻就看到了那缕化烟而飞的元婴法身,只是其法力早已耗尽,肉身又被斩杀,已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对他已是无有半点威胁。

      当即发一声喝,化虹冲去,到了近前,再把水光放了一道出来,来回一个卷荡,也自一并收了,再驱使得那水势一绞,将之震成散了一团精气。

      到了此刻,他方算是彻底灭杀了此人。

      那枚飘荡在天的符诏本是金光大放,显是即将发动之兆,这时陡然无有了护御之灵,倏尔一颤,光华散去,缓缓飘落下来。

      张衍起手遥遥一召,拿来看了一眼,便顺手自放入了袖囊之中。

      风海洋一除,而今这星石头之内,唯有他一人留存。

      但此刻还有一桩隐患需去解决。

      他在天中转了一圈,寻了一座飞峰下落,盘膝坐下,心神一沉,已是入了自家识海之中。

      放眼看去,这里茫茫无边,唯有一道璀璨星河,而他正站在居中之所在。

      不远处有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与他身形相仿佛,此刻其下正镇压着一名五六岁的童子,其模样虽是粉妆玉琢,可却是两目血红,眉心一道碧绿竖线直入发中,口中正发出如雷咆哮,周身上下俱都充斥着一股疯狂暴戾之气。

      此人便是藏身昧旦阴钺之中的魔宗长老。方才一入他躯壳之内,就被他九摄伏魔简所镇。只是那时还有风海洋这名大敌在前,他暂时无心来理会。

      张衍淡淡看了几眼,一捏法诀,伏魔简上忽然发出一阵悦耳清音。立时就有条条瑞气飘落。到了下方,凝就为一朵朵霞气金花,香云阵阵,灿烂无比。一落至那魔宗长老身上,就似是打去了一层魔气,身形也是黯淡了几分。

      待得数十道下来,那童子身躯渐渐由实转虚,他也是脸露恐惧之色。一改方才那疯狂模样,出言讨饶道:“道友,且莫再动手,可否放我一回,若是放了我,我可将许多秘闻告知与你。”

      张衍摇头一笑,道:“我也不来瞒你,就算你把秘闻说出,今日我也必要将你除去。”

      那魔宗长老眼珠一转。大声言道:“既然道友在此,我那风师侄可是败了?我且告知道友,他来斗剑,事先已有一缕分魂封在了祖师堂中,此为我冥泉宗秘法。纵然于此间被你所杀,可若得机缘,还可再度修炼了回来。”

      张衍笑了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他连风海洋本人也是不怕,更何况一缕残魂?

      退一步说。就算此人得了天大机缘,重又能修炼了回来,那也是数百年后之事了,如何再与自己争锋?

      魔宗长老见他不为所动,更是焦躁,又不断说了许多秘闻出来,只指望能令他收手。

      可张衍根本不去理会,只管一味催动伏魔简,显是铁了心要将其灭杀在此。

      那魔宗长老见躯体渐渐化为如雾气一般,自知无有幸理,也就不再求饶,反而嘿嘿冷笑道:“张衍,你固然是胜了我那风师侄,可却不知你已是大祸临头,风师侄与我那宇文洪阳师侄向来交好,便是风师侄一身神通也是他代师传授,你杀了那风师侄,他定会来找你寻仇。”

      宇文洪阳?

      张衍一扬眉,这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但听此人所言,好似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便把这名字记在了心中,准备回去问一问周崇举,看是否知晓其来历。

      念头转过之后,他连掐法诀,不停催动魔简,未有多久,那魔宗长老发出一声哀嚎,躯体消失无踪,已是被他炼化而去。

      张衍心神退出识海,睁开双目,振衣而起,抬眼辨了下方向,就纵起遁光,一路往东行去,准备将那钧阳壶重新寻了回来。

      因濯月宝镜之助,只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在一处山头之上找到了这只宝壶。

      先是寻了一块平滑青石坐下,他手掌一翻,却是将风海洋袖囊取在手中。

      据他所知,风海洋前后共取得四张符诏在手,现下仔细清点了一番,发现数目倒是半点不差,只是其中有两张却已是取过钧阳精气了。

      张衍也猜得出,此人晋入元婴三重境时,当是用去了一张符诏,却不知另一张却是用在了何处,这两张再加上他所持有的一张符诏,共是三张,还可取三份钧阳精气。

      秦掌门曾有诺于他,斗剑所取之物,由得他自己处断,是以他无有其余门派弟子那等顾忌,是以准备在此星石之内修炼之时,顺便再吸纳钧阳精气,如此便可事半功倍,三载之后,想必能有极大增尽。

      他因唯恐还有遗漏,是以在修炼之前,把风海洋袖囊又再仔细检视了一遍。

      方才他只是在意符诏,未曾顾忌其余,现下一看,忽然眼前一亮,自其中拿出了一枚鹅卵大小的剑丸出来,只是灰扑扑似貌不惊人,似是灵已失。

      他沉吟了一会儿,把剑丸托在手心,神意稍稍往里一探,此物忽然一震,发出清嘹剑音,有一股锋锐之气扑面而来,这时他眉心剑丸也是一跳,耳畔只闻“锵”的一声,两股剑意遥空交击了一下,便各自退了回去。

      张衍略微讶异,暗忖道:“这剑丸明明久无人祭炼,灵性蒙昧,却不想其中却还残有如此犀利剑意,其主若还在世,定非等闲之辈,如我猜得不错,此物当是那班少明所遗了。”稍一转念,便将这枚剑丸郑重收了起来。

      过有一刻,他将诸物料理妥后,暗道:“此间斗剑成败已定,不妨支会我那徒儿与诸位同道一声。”

      他先将风海洋头颅取出,置在身前,继而又拿了一枚符诏出来,随后神色一肃,口中念动法咒,再向那符诏一指,道了声:“去!”

      稍过片刻,那符诏一震,忽然迸发一道烁烁光华,凭空兜了一圈之后,便将那头颅罩住,轰隆一声,化金光一道,直往星石之外冲去。

      此刻承源峡中,玄门十派一行人等,两岸万千修士也在焦灼等待两人斗剑结果。

      赢涯老道在原地转着圈子,时不时又抬头看向天空,好似颇是焦虑,他道:“师兄,如此久了,怎么张道友与风海洋还未分出胜负?”

      刘长老倒是神情如常,他望了一眼溟沧派那处,道:“溟沧派几位道友尚且不急,师弟何必如此?”

      赢涯老道跺脚叹道:“我怎能不急,此次斗剑若让魔宗胜了,那钧阳精气……”

      他话说了半截,却忽然想又收住了口。

      可刘长老却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先前来此斗剑之前,十派掌门曾共议钧阳精气归属,若是玄门胜了,不定补天阁也能分上一份,此次辛苦也算没有白费,可若魔门胜了,那可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刘长老摇头道:“师弟,你且莫想得太多,那位张真人乃是以瑶阴派名义前来斗剑,却是不在我玄门十派之列,便是他当真胜了,那钧阳精气也未必能似十派掌门所议那般处置,师弟你还是不用多想了。”

      赢涯老道愣了一下,随后皱眉一想,却是不以为然,道:“此不过溟沧派暗中施计而已,张真人终归还是溟沧弟子,他岂敢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刘长老也不与他争辩,只道:“到底如何,此刻胜负未分,尚且言之过早,看着就是了。”

      又等了许久之后,忽然天上罡风涌动,灵机乱搅,这令所有人都是有所察觉,不觉一齐抬首看去。

      赢涯老道也是紧张看去,却见一道灼灼金光穿云而下,轰轰有声,只是速度过疾,辨不清其中之人是谁,可再一看那所去方向,却是往瑶阴派那处峰头坠去

      他面上登时一片灰败,颓然道:“输了,输了,还是输了。”

      刘长老也是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皱不放。

      溟沧派峰上,霍轩看到这等情形,心中一沉,脚下抢出一步,盯着那道金光直看。

      他目光锐利,隐隐能看出那光华之中包裹之物似是一颗人头,眼瞳不由一凝。

      钟穆清长长叹了一声,道:“张师弟天纵奇才,资质之高,我辈之中无有人及,想不到……”

      洛清羽怔怔看着,似有有些不能相信,道:“张师弟……这便身陨了?”

      一时间,这峰上气氛变得沉闷压抑无比。

      霍轩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张师弟毕竟是我溟沧弟子,遗骨当送回山门,交予他大弟子刘雁依,只望他还元灵尚存,那还有一线转生之机。”

      此时两岸万千修士看到这景象,也多是大惊失色,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惶恐不安,有人灰心颓丧,种种反应,各自不一。

      这万年来,无论东华洲格局如何变幻,玄门中人总是赢家,而今魔劫一起,居然大败亏输。

      一想到这魔劫还要绵延千年之久,他们更是为之不安,玄门十派还好说,可他们这些散宗小门,又如何抵挡这汹汹来袭滔天魔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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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斗剑胜名属瑶阴

      那飞来金光极快,只几个呼吸间,就从天穹中射落下来,坠在瑶阴派所占峰头上。

      魏子宏一行人起初还以为是张衍回返,准备上前迎候,可见那光华落地之后,倏忽散去,却是从中滚了一颗人头出来。

      魏子宏心头猛跳了一下,稍加镇定,凝神看去,这一望之下,先是愕然,再是喜不自胜,疾上几步,振奋言道;“这不是那魔宗修士风海洋么?”

      章伯颜看着那颗头颅,眼神中不禁透出些许复杂之色。

      卢媚娘本也忧心张衍安危,现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上来对着魏子宏万福一礼,言道:“恭喜魏掌门了,张真人此次赢了风海洋,当是十八派斗剑第一。”

      魏子宏得她提醒,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转念,侧身过来,看了看二人,提声道:“恩师既是斩杀了此人,我这当弟子的,当扬我恩师之名。”

      卢媚娘略显迟疑,道:“魏掌门,是否等张真人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魏子宏一笑,道:“不必,恩师既然传此头颅下来,便无有那等遮掩之意,再则,此事天下之人迟早也会知晓,又何必遮遮掩掩?没得显我瑶阴派行事小气。”

      卢媚娘低头一思,觉得此言不无道理,便点了点首,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忽听得擎丹峰上有钟磬之音起,不多时,就见承源峡两岸各处峰头之上,起有一道道遁光,俱往声响所在赶去。

      魏子宏辨出此是在召集玄门各派前去议事,心下不由一动,他先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章伯彦,转过来对着卢媚娘,拱了拱手。客气言道:“小侄欲往擎丹峰上一行,将此事告知诸位前辈知晓,还请卢真人送我一程。”

      他虽是担着瑶阴掌门之名,但毕竟只是一名化丹修士,去到一众元婴修士面前。难免分量不够。是以需卢媚娘同行,本是唤上章伯彦一道同去为妥,可此人一来与他并不熟识,二来又曾是魔宗门下。倒是不便相邀。

      卢媚娘欣然应下,道:“好。”

      她起纤手向下一指,莲足之下立时腾起一道清雅白烟,道:“魏掌门请上来,由贫道送你前去。”

      魏子宏一招手。将那头颅摄入手中,再取了一只匣子出来,将其收起,藏入袖中,随后道了声谢,飘身上了云烟。

      卢媚娘轻起遁云,腾在半空,不急不缓往擎丹峰所在驰去,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到了峰头,在大殿之前的空地上降了下来。

      这时平都教花长老正往殿中行去,察觉又有人至,随意回头看了看,却是皱起眉头。指着言道:“此是何人?”

      身后一名随行弟子看了一看,拱手回言道:“回禀长老,这二人好似自那瑶阴派而来。”

      “瑶阴派?”

      花长老目光中现出几分不善之色,忽然冷笑一声。道:“此是我玄门十派聚议之地,什么瑶阴派。也配来此?”他一语言毕,忽然一挥袖,就一股罡风涌去。

      卢媚娘神色微变,她后退一步,把水袖一挥,亦是起了一道罡风迎上,把袭来之气化于无形之间,她蹙眉言道:“这位道友,怎妄对同道出手?”

      花长老目中透出冷芒,喝道:“区区一介妖孽,不过披了一张人也配与老夫称同道二字?”

      他嘿了一声,顶上罡云一震,祭起了一只霞光缭绕的,彩烟飞腾的金圈出来,圈身约小指粗细,上嵌有八只玉环,此刻飞出,碰撞响音不绝,甚是清脆。

      卢媚娘唯恐魏子宏有伤,故而不敢躲避,轻叱了一声,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朵白丽清荷,放出阵阵柔和灵光,将二人圈护在内。

      金圈落下,撞在灵光之上,立时擦出不少星点金火,锵锵有声,弄得动静极大。

      此时各派长老弟子陆续到了峰上,有认得这件法宝的,都是诧异,一名骊山派长老问道:“金玉八环圈?花长老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那女子又是何人?”

      有知情之人低声回言道:“此是张真人那随行护法,身旁那另一人则是他徒儿。”

      众人这才恍然醒悟,平都教胡长老是死在了张衍剑下,甚至两派还因此闹出了龃龉,而花长老乃是胡长老同门师兄弟,恐是听闻张衍已然身故的消息,是以迫不及待寻起了其门人弟子的麻烦。

      这些个玄门修士虽然鄙夷花长老的做法,可却也无人出面阻止。

      对他们而言,若是张衍还存于世上,上去劝劝,尚还能卖一分情面,可如今,却不至于为一身陨之人平白罪了平都教。

      花长老见卢媚娘挡住了自家法宝,也是略微吃惊,正思量着是否将法灵唤上身来,这时却见眼前一花,一道清光落在两人之中,嗡得一颤,竟将他那金圈震了回来,心中不由一惊,再看去时,发现却是一节翠**滴的竹枝。

      洛清羽自大殿之中走了出来,他手一抬,将那竹枝收了回来,看也不看花长老,只对魏子宏言道:“魏师侄,你怎在此处,霍师兄正要寻你说话。”

      魏子宏神情一松,他走上前,对洛清羽拱了拱手,道:“多谢洛师叔解围。”

      洛清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说起来,当年你随张师弟回转山门时,也曾见过你一回,”又笑了一笑,“随我来吧。”言讫,便转身往殿内步去。

      魏子宏紧赶一步,随他一道步入里殿,卢媚娘因是妖修之故,却是不能入内,只得留在外间。

      花长老神色阴沉无比,他未想到洛清羽竟会来横插一手。可溟沧派势大,他自知不能得罪,哼了一声,一甩袖,悻悻步入里殿,便去自家席上坐了。

      魏子宏跟在洛清羽身后,一路来到霍轩案前,在诸多元婴修士的目注之下,他却也是毫不怯场,打了一个道揖,朗声言道:“子宏见过霍师伯。”

      霍轩温看了过来,见他资质不凡,暗叫了一声可惜,叹道:“你是张师弟的徒儿吧?张师弟惨遭横死,也非我等所愿,待议事之后,你便随我等一道回返溟沧吧。”

      魏子宏不禁为之愕然,道:“我恩师尚在星石之内修行,何来横死一说?”

      他这话说得极为大声,大殿之中,一时沉寂下来,所有人面上都是现出惊震之色。

      霍轩却是猛然抬头,双目中生出一道亮芒,道:“师侄,你是说……”

      旁侧钟穆清也是反应过来,盯着魏子宏直看。

      魏子宏从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来,郑重摆在案上。

      赢涯老道激动站起,道:“这莫非是……

      诸人立刻反应过来,视线都是集中到了那玉匣上,张衍既然未死,那么方才从星石之上落下的应是……

      魏子宏吸了口气,伸手把匣盖一把掀开,起了一道烟煞卷了出来,悬在半空,用手指着,傲然言道:“风海洋已为我恩师所斩,有此头颅为证!”

      赢涯老道霍然站起,他瞪大双目,死死盯着那头颅不放,胡须颤动,半晌,他发出一声大笑,道:“果是风海洋!此次斗剑,原是我玄门胜了!”

      此刻一众玄门羽士心中无不是掀起了滔天波澜,先前听闻张衍单独留下对抗风海洋时,他们其实并不看好于他。是以后来符诏落去瑶阴峰时,也未有多想。

      可不曾料到,其真能把风海洋这名元婴三重修士杀死,并还将头颅送了出来。

      花长老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他原本以为张衍已死,这才肆无忌惮地欺辱卢媚娘与魏子宏二人,以张衍的脾性,此事绝无可能就此了结,今番这仇怨算是结下了。

      赢涯老道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扬声道:“诸位,张真人斩杀风海洋,此事当通传玄门诸派,振作天下同道之心。”

      霍轩点首,沉声道:“瑶阴派张衍张真人,力挫魔头风海洋,为我东华诸派斗剑第一人。”

      赢涯老道笑容微滞,回来一拱手,道:“这……张真人为溟沧派弟子,瑶阴派胜了岂不就是贵派胜……”

      “赢涯道友!”

      霍轩不待他说完,突然出声打断他,面无表情道:“张真人乃是瑶阴派太上长老,切勿弄混了。”

      赢涯老道还想说什么,却觉臂膀一紧,转目一看,发现却是被刘长老抓住了,后者对是冲他摇了摇头,赢涯老道虽不情愿,却也不得收住心思,强笑道:“霍真人说得是。”

      星石之内。

      张衍正驾一道遁光行至北路,到了尽头绝壁之前,他转了一会儿,寻了一处青崖落下。

      他看了几眼,忖道:“此处不差!”

      喝了一声,信手御起一道剑光,纵横之间,便在此处斩出一块平整地界来,把袖一摆,上去盘膝坐定,随后自袖囊之中取了一套阵旗出来,念动法诀,便化清光飞去,在十丈之外落下,再一椅,光华忽起,便结出了一座禁阵。

      虽此间所有敌手皆被他除去,但魔宗手段诡异莫名,极为难测,说不准还会留下什么暗招,而他修行之际,势必疏于防备,是以需多留一手,以备万一。

      自觉再无不妥之后,他便拿了一团钧阳精气出来,稍稍运转灵机,此气便由手心之中冉冉飘起,由腹至胸,由胸至额,最后到了顶上,缓缓融入那团罡云之中。他稍稍凝定心神,把双目闭起,便自入了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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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星石三载 前路有阻

      春秋更替,日月轮转,一晃之间,三载岁月已是足满。

      张衍全身气息一震,从定中醒转,眼帘缓缓打开,瞬息间,便自他双目之中闪过了一道灼亮精虹。

      三年一心修持下来,他形貌已是恢复如初,不再是参神契初成时那等模样。

      非但如此,现下他功行大进,顶上罡云已是由一生二,变作两朵,而在旁侧,另有一团淡淡虚云,如烟凝聚,飘渺不定,显是再有些许火候,便可步入元婴二重境中。

      此间堪比东华灵穴,一年可抵十载之功,再得那乾天钧阳精气之助,效用更是非同凡响,若在外间,他恐是要七八十年,才能修炼到而今这般地步。

      其实若只是一名寻常元婴修士,这般心无旁骛的修行,恐此时已然破开境关了。可他丹成一品,法力深厚雄浑,似那无底深潭,修行起来,却比同辈要消磨更多工夫。

      张衍看着星石之中那一座座浮动来去的飞峰,心下思忖道:“有钧阳精气在手,待我回转门中,就算无有灵穴相助,修行之速也不见得会慢上多少。”

      正思索间,忽然耳旁传来阵阵金石裂响之音,他精神一振,知是离去之时快要到了。

      星石重回九重天外之前,会将所来拿取钧阳精气的修士送了出去,这却无需符诏护持了。

      他知晓其中变化,故而不慌不忙,安坐不动,凝神守静,只等时辰到来。

      等有一刻之后,忽然风声骤起,自四面八方有无数灵机涌来,一股大力将他裹住,几息之后,有一道灿烂金华自天冲下。将他罩住,再拔空而起,化一道璀璨流光,疏忽间就将他送至星石之外,轰然一声,破开罡风,往下方驰落而去。

      此刻承源峡中。各派弟子早已离去,只有魏子宏、章、卢二人及那龙鲤姒壬尚在此处等候。见得天中有金光下来,魏子宏眼中透出喜色,兴奋言道:“是恩师回返了。”

      话音才落,就见那道金光如星光飞射,直冲下来。还未接近,就感觉有罡风迫近,刺得脸颊生疼。

      这时有一名绿衣少女忽然闪身出来,一把抓住他手腕,急切言道:“老爷快躲,那是老祖自二重天上裹挟而来的罡风,便是元婴修士也承受不住。”

      魏子宏神色一紧。忙抽身向后退去,才挪去数丈远,耳畔只闻轰隆一声,那道光华就狠狠撞在峰头之上,其势之猛,就连整座山峰也是猛地一颤,要不是有禁制护持,恐连法坛都要震碎。

      他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一名神朗气清,气宇轩昂的年轻道人正负手站在那处,不由心情激荡,甩开那少女之手,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叩首道:“徒儿魏子宏。恭迎恩师出关。”

      “徒儿起来。”

      魏子宏只觉手臂一紧,愕然抬首,却见是张衍走了过来将自己搀起,心中不觉更是激动。却又带着些许惶恐,颤声道:“恩师,徒儿怎当得起?”

      张衍笑了一笑,道:“你当得起。”

      这时章伯彦与卢媚娘也是一同上来见礼,道:“拜见府主,恭喜府主道行大进。”

      张衍也是稽首回礼,叙言一番后,他才转首过来,问道:“徒儿,我不在这些时日中,可有人来寻麻烦。”

      魏子宏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这三年中有姒前辈相护,此处又有禁阵相护,倒也无有什么大事,只是……”

      他却也不敢有所隐瞒,将被平都教花长老欺辱之事说出。

      张衍神情不变,只是眼中微泛冷意,点首道:“此事我知晓了。”

      魏子宏犹豫了一下,突然双膝一弯,又是跪下,道:“恩师,这花长老可否留着,待徒儿日后修行有成,亲自前去寻他了解因果。”

      张衍微讶,随后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道:“你倒是硬气,也好,为师便允了你,不过此事还涉及到卢道友颜面,今后若是不成,你自去给她一个交代。”

      卢媚娘忙道:“些许小事而已……”

      张衍却是一摆手,道:“卢道友无需和我这徒儿客气,未来你之机缘,或许还要落在他的身上。”

      卢媚娘得他点醒,不觉若有所悟,轻点螓首,道:“是。”万福一礼,退开一边。

      魏子宏大声道:“多谢恩师成全。”

      他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此时那阵灵所化少女又走了上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声,不觉点了点头,他伸手入袖,取了一只木匣出来,双手捧着,呈至张衍面前,言道:“恩师,玄门各派长老弟子临去之时,曾留下许多书信,托弟子转呈恩师亲览。”

      张衍随手拿过,启开一封看了,信中多是一型套话,不外是来和他套些交情而已,接连看了几封下来,皆是如此,无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也没心思再多看,正要收起,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却是一顿,眼神微动了几下,这才一抖袍袖,将书信俱都收入了袖囊之中。

      这时天中忽来一声清越啸音,他转首看去,见是一道灿烂金虹自远处而来,贴着峡中江水一路飞驰,不过须臾之间,就到了山下,只是因为禁阵阻隔,却是不得上来。

      张衍讶道:“啸泽金剑?”

      此剑通常只在龙渊大泽内用来传讯,在这里使出,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人,此乃是溟沧派飞剑传书。

      他略作思忖,一探手,把那金剑摄了过来,拔开剑柄,将内中书信取了出来,看过之后,不由哂笑了一声,道:“果是不出所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得知我钧阳精气尽在我手,有人不太甘心,这回去一路之上,怕是不怎么太平。”

      这封来信之人,所属名讳乃是苗坤,此人乃是秦掌门记名弟子,与他交情不深,现下忽然有书信来,足以判断出,此信不过是其托名而已,其背后真正传信之人应是掌门,故而此中内容,当十分可信。

      魏子宏闻言一惊,惶恐道:“恩师,是徒儿自作主张,将斩杀风海洋一事宣言了出去,可是徒儿做错了么?”

      张衍摇头一笑,道:“徒儿哪里错了,我若诚心隐瞒,你又哪里去知晓?”

      三载前他放出消息,乃是故意为之。

      他事先便曾想到,若是风海洋与自己生死不明,他也不曾传信出来,那承源峡外必定汇集六大魔宗高人,以便届时能接应风海洋。

      在那等乱局之下,他一旦拿了钧阳精气出得星石,那么在回返溟沧派的途中,必然会遭到许多魔宗修士拦阻,说不准还会有难惹之人上来动手。

      而现下却是不同,既然明确知晓钧阳精气在他手中,那无论如何,玄门诸派也要护他得安稳,以免此物被魔宗夺了去。

      便是再有事端,也在玄门诸派之间,绝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掌门这封书信,便是来此告诉他,在回返山门的前路之上,将会有三个他绝计无法抗衡的人出手拦阻,要他自己小心应付。

      张衍沉思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却是在法坛之上盘膝坐了下来。

      魏子宏见他如此,怔了怔,道:“恩师,不回洞府么?”

      张衍言道:“不必急于一时,为师自有道理。”

      魏子宏不敢多言,躬身一揖,便自退开,到了一旁侍立。

      张衍又对卢、章二人言道:“二位且去便是。”

      卢媚娘和章伯彦虽不解其意,但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也是施了一礼,走到了一旁坐下,调息理气,闭目打坐。

      约莫有一个时辰之后,忽然天云中传来一声洪亮大笑,道:“张道友,可否容老道说几句话?”

      张衍抬首看去,见一名清雅高瘦的老道人立在半空,其人满面红光,颌下一把白须随风飘拂,看去有道骨仙风之姿,他仔细瞧了几眼,竟是看不出此人半点底细,便起身打了个稽首,回言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那道人言道:“张道友,我来问你,你取这钧阳精气,是为溟沧派,还是为瑶阴派?”

      张衍毫不迟疑回答道:“贫道以瑶阴之名前来赴会,自是当为瑶阴派思量。”

      “好!”那老道人点了点头,又言道:“你可知这回去一路之上阻碍重重,有多少人要来觊觎于你手中之物,而你既不是为溟沧派争夺精气,恐不会有人来解救与你!”

      张衍心思透亮,秦掌门来信,那便是告诉他,溟沧派是无法出面护持于他的。

      要是他性命有忧,那溟沧派动手那是理直气壮,可若那些人只为夺取精气而来,却并不伤他,那便不好出手了,否则瑶阴与溟沧派并无关系一词,也就立不住脚了。

      这背后,却仍是精气之争的延续,而今局面,却是玄门诸派与溟沧派的暗中博弈。

      而他,正是在漩涡之中,要如何应对,只能看他自己。

      那老道见他并不出声,便又言道:“老道道友一法,不知你想听与否?”

      张衍打个稽首,道:“请前辈明言。”

      老道言道:“你且记着,你若遇险,只需开口唤一声‘黄羽公’,我必来为你解围,可保你平安回返山门。”

      此人言罢,哈哈一声大笑,忽然身化流光飞去,眨眼就杳无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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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化影分身

      张衍方才与那老道一番对话,底下之人皆是听在耳中,都是不约而同的露出紧凛之色。

      章伯彦看了看那老道离去方向,冷笑道:“黄羽公?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头,想来应是十派之中某一位前辈高人,稍候若府主出面求援,免不了也是欠下一份人情因果,算盘倒是打得极响。”

      那龙鲤姒壬是潜卧江水之下,此刻仰头探出水面,出声道:“老爷,怕个什么,这承源峡之下便是成江,此水直通东海,老爷也晓得小的弄水之能,可一路护送老爷平安出去。”

      张衍略微一思,便否了此议,摆手道:“来拦我之人,必也是知晓你底细的,又岂会不提前做好提防?我若真如此做,八成要中他们的算计。”

      魏子宏忽然灵机一动,上前拱手道:“恩师,徒儿这里有一策。”

      “哦?”张衍面上露出些许兴趣,“徒儿说来听听。”

      魏子宏挺直身躯,侃侃而言道:“恩师何苦现下急着离去,这山中有禁阵相护,不怕外敌来攻,在此处修炼上个一年半载,莫非那些人还能总候在那里不成?”

      张衍点首道:“你这主意,换在平常,倒也不差,可这回情形不同,却是无法用在此处。”

      魏子宏怔了下,疑惑道:“为何?”

      张衍笑了一笑,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事只有尽快了结,才能避免日后无穷后患。”

      他罡云之中那钧阳精气还需数十载才能彻底炼化,按照道理而言,在此地修行也并无不可,只需一直拖延下去,那么这三人迟早是耗不过自己的。

      可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因钧阳精气涉及到了诸派利益之争,不是弄些花巧就能躲过去的。

      现下至少还有秦掌门在后看顾,诸派高人目光恐也一同汇聚在此,众目睽睽之下,那阻路之人也不至于太过不要脸面,只要光明正大的解决了此事,这些人将来就无有借口再寻他麻烦了。

      魏子宏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明白自己这法子并不妥当。不禁忧愁道:“那又该如何是好?”

      张衍宽慰言道:“前方阻路之人非是人多可以取胜,不过为师自有办法应付,你无需多虑。”

      他把袖一摆,站起身来,对卢、章二人及那龙鲤姒壬言道:“我这启程。我走之后,就劳烦三位道友送我这徒儿就回得洞府。”

      卢媚娘却是担心道:“府主,那些人若是对魏掌门出手……”

      从适才那番言语中,她也听出阻路之人应是道行极高,若是打得擒住魏子宏,进而威逼张衍就范的主意,他们怕是护持不住。

      张衍却不在意。道;“无妨,你们尽管跟来,必然无事。”

      前面拦路之人,有他这正主不去找。当着当下同道之面,反而去为难一个小辈,那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如此做非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落人口实,让溟沧派找借口插手进来。或许有几人会当真有这般心思,但其后背后门派绝不会如此不智。且此行还有龙鲤护法,些许道行低微之辈,还不用放在心上。

      再交代了几句后,张衍清喝一声,驾一道剑光纵起,他并不往极天之上借罡风行走,而是沿着成江江水一路向东,如此虽是慢了些,可若有什么意外,也随时可以借水遁遁走。

      行去有两刻之后,陡然心生感应,仰首观去,见青天中垂下一缕淡淡白烟,落至前方江面上后,洋洋漫开,自里出来一人,手拿白玉尺,红袍金冠,神容清雅,胸前一把美髯,看去四旬岁数,只是双脚如真似幻,好似被一团烟霞笼住,他宏声言道:“可是张道友在前?”

      张衍心中略微一动,他看得出来,此人只是一缕分身化影到此。念头一转,便把遁光勒住,踩云而立,从容打了一个稽首,言道:“正是在下,不知前辈是哪一位?”

      那中年道人对自己名讳避而不谈,只是言道:“我欲请道友去我洞府小住几日,你可愿意?”

      张衍摇头一笑,客气回应道:“晚辈急着回返山门,恐是不能久留,只能辜负前辈美意了。”

      中年道人道了声可惜,又言:“我来此之意,想必道友也是知晓,不过此举似有以大欺小之嫌,便这样吧,我只出手一次,任你用什么办法抵挡,若能接下,尽可离去。”

      张衍把手一拱,肃声道:“请前辈赐教。”

      中年道人只是把袍袖轻轻一荡,刹那之间,那江上白雾似被飓风吹动,一气狂涌过来。

      张衍只觉四面八方都有一股巨力压上身躯,他立时察觉到,此一击虽只是最为纯粹的法力攻袭,可对方道行实在太高,不是自己可以硬挡,因而毫不迟疑将法诀拿动,霎时清光乍现,立有一座硕大云阙在水上现出,他一纵身,化作遁光往里一走,便躲避了进去。

      那云烟凶猛冲来,狠狠上去一撞,大巍云阙猛地一颤,发出连声爆响,但却不曾被破。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便自收手,背转身,把袖一甩,道:“道友请自便吧。”

      张衍再起手一拱,便祭起一道遁光飞去天中,他拿住那枚云阙牌符,起了法力往里一探,发现仅这一击之下,其中禁制竟是被破了半数,若再遇上这般大敌,恐只能再挡得一下。

      又飞遁有半个时辰之后,天中远远出现一团如山仿佛的黑云,沉沉压在半空,堵在他去路之上。

      张衍神色不变,依旧往前飞驰,到了那黑云下方,耳畔只闻一声清昂啸声,忽然自其中探出一只禽鸟巨爪,大有千丈,趾足大开,遮天笼般地抓了过来。

      这一回出手之人,竟是一个招呼也不打,上来便就动手。

      张衍神色一凝,他欲借水遁逃去,可冥冥中却有种感觉,若是真这么做了,任自己往逃去哪里,这一爪也必能将自己擒住,在这危机关头,他眼神闪动了几次,把手中牌符一摇,清光大开,依旧是把大巍云阙祭出护身,那利爪上来一抓,轰隆一声,整座云阙嘎吱作响,似要崩解一般。

      那云中之人发力磨挫了一阵后,见并不能将他拿下,便把神通一收,那团悬空黑云竟于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张衍撤了云阙出来,天穹之中已是云开雾收,澄碧万里,了无浊痕。

      他把那云阙牌符一探,发现内里禁制竟已是溃散了九成之上,显是不得再用了。

      他面上不禁浮出一丝思索之色,从先前那二人来看,虽都只是分身化影到此,但法力之强横,已至不可思议之境,换了任何一个元婴修士来,都难与之匹敌,是以唯有躲避为上。

      他再想了一想,也不急着赶路,而是寻了一处山头,盘膝坐下,运功调息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才重新起身,看了一眼前方苍茫天地,便发一声喝,驾了遁光,望北飞去。

      此刻极天之上,有一头奇大无比的红睛羽鹤,其背上坐着一名白发白眉,身披大氅的老道人。而先前那曾对张衍出过一次手的中年道人也赫然在旁,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言道:“不想辛道兄也手下留情了。”

      辛老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一缕化影分身至此,如何破得开那大巍云阙?强行出手下去,怕是连分身也要散了,倒是武道兄先前若能多出得几分力,那老朽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中年道人呵呵一笑,道:“这张衍如此资质,将来却是大有希望成为我辈中人,若能就此将其打杀了,倒也少了许多麻烦,可而今不能取他性命,只是为了区区一缕精气,结下仇怨,却是十分划不来啊,今日就当卖一个人情了。”

      辛老道不置可否,只道:“前面那位,可是比我二人道行更高,也无有那么多顾忌,这张衍没了那大巍云阙,却未必能躲得过去。”

      中年道士眯着双目道:“那就看他自家造化了。”

      张衍离了成江之后,一路往北而走,行了未久,天际尽头那昭幽山的巍峨山影已是越发清晰。

      以他遁速而言,实则距离山门已是不远,至多再有两刻,就能返转山门,若是全力飞驰,时间还要缩短一倍,然而越到这个时候,他却越发不敢放松。

      再去得数里路后,前方视界之中忽然现出一团灿烂云光,周沿霞彩飞扬,似有无数乱星在里舞动,横亘在他前路之上,云上站着一名做男装打扮的女子,纤腰收束,身形高挑,头上只简单扎了一个发髻,鼻梁挺直,肤色白皙,嘴唇极薄,容貌虽也极美,可眸中却含有一丝阴寒之气。

      张衍凝起目光,仔细看去,留意到其脚下光影如烟,同样也是一道分身化影到此,而他心中却是防备更甚,暗忖道:“先前那二人连番出手,却只是破去了我这护身法器,接下来便未再有什么动作,而按那黄羽公所言,此回返山,当不至那么容易,想必此人才是真正要对付之人,需得小心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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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宝图宝气两相合

      张衍此时与那女子还相隔十余里远,但稍作感应,却能隐约察觉到,自己身周围似被一股无形法力所笼。

      此术与禁锁天地之术似有几分相似,但发动之时,却更令人难以察觉,显是洞天真人的神通手段。

      一旦双方道行修为相差过大时,任何花巧都成了徒劳之举,对方哪怕只是一缕化影分身至此,也绝非他能够正面抗衡,要想从其手下走脱,寻常办法绝不可行。

      张衍脑海中转着念头,身形却是不停,脚踏罡风而行,用不多时,就到了那女子近前,在其冷冽如刀的目光逼视之下,却仍是神色自若,面上浑然无有半点怯惧之意。

      那女子负手立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言道:“你便是张衍?果然有几分胆色,难怪轻筠亡在你手,不过既是她自家技不如人,我也不来寻你麻烦,今日留下钧阳精气,我放你过去,如若不然,擒你回我山门,倒也不怕你不就范。”

      张衍双目微微一闪,先前那二人虽都是冲着钧阳精气而来,可行事上总还有几分遮掩,未曾撕破脸面,可此女这般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足可见其对此物已是存了必得之心,他起手一拱,沉声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女子冷言道:“我名讳便是说了出来,你也不知,不必多言,予你半柱香,你好好思量清楚。”

      说到这里,似是要点醒于他,又言:“此处虽是溟沧派山门前,可休要指望有人前来救你。”

      张衍闻言。却是把袖袍一摆,锵声言道:“不必了,既要出手,又何需再等,这便速速来个了断就是。”

      那女子未料到张衍回答的如此果断决绝,神色略略一僵,继而浮起一股愠怒之色,恼道:“如此不知好歹,这却是你自找的!”

      她挽袖抬手。露出半截玉臂,对着前方就是一指,霎时有千数飞星扬起,如夜中萤蛾,化为一道道扑闪不定的流光溢彩。自天地四方划空而来。

      张衍那大巍云阙虽是已是无法抵挡此人,可除此之外,却还几件守御宝物,将早已藏在袖中的“金罗地轴符”一捏,顿有一道金光冒出,把身躯牢牢圈围住了,同时心意一引。眉心一道紫光浮出,在那里闪烁不定,似随时可以飞出。

      他思谋好的对策之中,这第一步尤为紧要。只有挡得住对方一击,才能言及其他。

      然而洞天真人有何神妙莫测的手段,他也无从知晓,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是以只能做好万一打算,这金符若是抵挡不住。便唯有祭出最后杀招了。

      那散乱星雨过来,须臾间就撞在了法符金光之上,一时打得金芒乱闪乱蹦,颤动不已,看去已是不能支撑许久。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他要得就是这片刻喘息,此时得了机会,把身一抖,起了小诸天挪移遁法,忽化一道光芒坠地而去,到了地表之后,倏尔没入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那女子显是未曾料到他有如此能耐,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便是遁术佳妙,这方圆五十里内,皆在我法力禁锁之中,且看你能跑往何处去。”

      她伸手虚虚往下一按,身畔云光往下一沉,千百点星光齐泄,在地表之上一阵乱打,轰轰震动不已,只眨眼间,就打出了数十个百丈深坑,且还不断往下击去。

      此时天云之中,那中年修士与辛老道二人正在观望战局,中年修士玩味言道:“这位周道友好大的火气,这样肆无忌惮,也不怕惹恼了溟沧派。”

      辛老道面无表情道:“周如英毕竟初成洞天未久,志得意满,想我等那时,不也是这般张扬?”

      中年修士点头道:“玉霄派若是拿了精气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有先前十派之议,不怕其不分润些许出来,只是今日周娘子得罪了这位张道友,来日可是平白添上一个大敌啊。”

      辛老道漠然言道:“周氏有一弟子丧命张衍手中,要说仇怨,早已结下,况且似玉霄这等万载大派,哪会在意这许多?”

      中年修士嘿了一声,道:“三大重劫一至,若是运数不好,便是我等也未必能躲得过去,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张衍借了土遁之术,往地底深处行去,他意是借此拉开彼此距离,只要摆脱了对方法力束缚,那时再往他去,也就容易许多了。

      可深入数千丈后,却感觉那法力却是牢牢罩在身上,不曾减弱半分,暗忖道:“洞天真人之法,果是匪夷所思,这法力困锁之术,浑圆如一,竟是不受山水地势所限,看来此法不可行!”

      他这五行遁法也是神通法术,越往深处去,所需法力是越大,若是执意逞强,恐还未得脱身,法力就先耗尽了。是以去得一二千丈远后,便不再坚持,把身一折,往外遁去,只瞬时间,便出去了十余里。如此他尚还不觉稳妥,接连掐动法诀,三息之后,已是到了四十余里之外。

      这时他再欲前行,却感觉到身前似被一堵壁障所阻,不能出去。对此他已是有所预料,所幸与那女子之间来开了一段路程,在对方赶过来的这点时间内,却是足够他施展手段了。

      他把身躯往上一引,到了地表之上,手中法诀捏动,一道清气自背后浮出,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自其中飞了出来,稍一晃动,便如电射而去,飞往各个方位。

      这“六返地柩大阵”一排布开来,数十里方圆内登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妖焰大炽,呼号震天。

      张衍上了法坛,见卢常素不待他吩咐,就把法阵急切催动,显也是察觉到了此来敌手的厉害,他微微点头,也不去多言,伸手一指,山河图从袖中飞出,立时镇压在了主位之上。若这阵法能拖住此人片刻,他便能安然归去。

      周如英凭着方才感应,正朝着张衍所在方位追来,这时却忽见四周风云突变,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遁光竟连半丝停顿也无,依旧往前驰去,显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非是她大意,而是自恃实法力强横,只要不是山门大阵,根不用去管那是什么路数,只管强闯过去就是了。

      面对如此大敌,站于法坛上的卢常素也是吓得心惊胆战,拼命挥动阵旗,那阵气立化为无数烈火金风,山岩飞石,纷坠而下,可还未到周如英身上,便被其周身一层散逸开来的星光震散。

      张衍微微一讶,他早已料到这座大阵困不了此人多久,可未想还是低估了对方,哪怕以山河图镇压大阵,也不过延缓不得半分而已,如照这般下去,自己脱身大计却恐难继续。

      他略一沉吟,伸手入袖,取了一团钧阳精气出来,毫不犹豫地往山河图中投入了进去。此气才一入内,那副画卷之中便猛然放出条条毫光,如同沐浴在流虹彩影之中。

      这时灵光一闪,山河童子转了出来,躬身道:“多谢老爷赐宝。”

      张衍笑道:“这一份精气也是要用在你身上的,现下大敌当前,不便多言,我来问你,你能拖住此人多久?”

      山河童子想了想,道:“小的虽有钧阳精气相助,可仓促间只能炼化些许,至多只能拖住此人半刻左右。”

      张衍点首道:“足够了。”他再不迟疑,伸手入袖,将那大巍云阙的牌符取了出来。

      这件法器有内禁外禁之分,方才虽是被破了九成以上外禁,可只要内禁不坏,还可以回去祭炼复原。不过他此刻并非用来守御,而是要借其之力,强闯了这片天地去。

      他脚下一点,飞身入了殿中,坐定之后,把牌符一摇,就把这座云阙催动,缓缓向外驰去。

      此物虽是飞遁慢了些,但此地已是距离山门不远,只要去到外间,他便可展开遁术,火速回转山门。

      用不了多时,他耳畔听闻轰隆一声,不觉精神大振,抬头一看,见青碧在上,白云悠悠,知已是突破出那层法力罗网,便把牌符一晃,收了大巍云阙回来,而后往地下一投,身躯忽然消隐不见,已是借了土遁之术行去了。

      这神通法术虽是耗损法力,可只要及时能入了溟沧派地界,任对方手再如何厉害,也是拿自己无可奈何。

      行去百息之后,眼见还有一二里路,他便可入了昭幽天池禁阵之内,这时背后忽然一声震天爆响,一道星光冲霄而起,如匹练一般,急骤追来。

      张衍自地下一跃而出,回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脚下一踏,倏忽间挪了千丈远,往禁阵之内步入进去。

      周如英怒不可遏,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元婴修士也能从自己手上脱逃,叱喝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道术,竟是于晃眼之间,便追了上来,只是在踏入禁制的一刹那间,她脸上忽然露出错愕惊怒之色,忽然自天外飞来一道雷光,只闪了一闪,喀喇一声,就将她整个人劈了个粉碎。

      长观洞天之内,孙真人金袍高冠,坐在玉台之上,对着一面水镜冷声言道:“在小辈面前输了阵仗,还穷追不舍,如此不要脸皮,真当我溟沧派好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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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门之外有天地

  周如英一缕分身顷刻间便被打散,那观战的中年修士和辛老道都是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往远处急急退去。
 
  分身化影乃洞天真人一点心血,运以法力炼聚而成,若是被毁,虽对其自身损伤不大,但也需数十数载光阴才能修炼重凝出来,他们可不愿受那池鱼之殃。
 
  两人对视一眼,既是结局已定,自也无心再留在此处,各把身躯一晃,化为流虹飞去。
 
  这二人离去之后,黄羽公自空中缓缓浮现而出,他面上略带几许失望之色,朝昭幽天池所在望了几眼之后,摇了摇头,脚下一跺,亦是化光遁走。
 
  张衍初时瞧见周如英气势汹汹杀来,还准备借阵禁回避,可乍然间,却见其被一道雷光击中,化作为了无数似光非光,似霞非霞之物,散在四处,看去有些灵性意识,似欲往外逃逸出去,可此间已是昭幽天池禁制所在,故而只是无头无脑地乱撞一通。
 
  这时他耳畔边忽然响起声音道:“此是象相真人气血英粹,收了去,自有你的好处。”
 
  张衍神色一动,方知是方才那道雷光是孙真人所为,便遥空拱手道:“多谢孙真人出手相助。”
 
  孙真人声音又响起道:“我不过是看不惯那周如英嚣张行径罢了,倒是你日后需要小心她把这笔帐记在你的头上。”
 
  张衍淡笑了一下,道:“弟子心下也同样记着一笔账。”
 
  孙真人大笑一声,道:“不错,我溟沧门下就该有这份豪气,日后修行之上如有疑难,可来长观洞天问我。”
 
  张衍拱手了行一礼,过了片刻,再无半点声息传来,知是孙真人已去,便回转身来,起了水行真光往那“气血英粹”上一刷,将之全数收摄了进来
 
  而后他摆动袍袖,踏云出了禁阵,未有多久,回了方才布阵之地,把手一招,那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与山河图俱是化流光飞来,齐齐落入他袖中。
 
  他于心神之中稍作感应,察觉到龙鲤姒壬还远在数千里外,非短时可至,便不再等待,把袖一摆,起了一阵罡风,托住身躯往昭幽洞府回返。
 
  只是他方才行至半途,忽见有一名道童乘鹤而来,在天中大声言道:“昭幽府主张衍,掌教真人有法旨,命你稍候去浮游天宫一见。”
 
  张衍忙把身形稳住,稽首道:“弟子领命。”
 
  童子手中托起一物,道:“此是出入法符,张府主收好了,莫让掌门久候。”
 
  他把那法符往下一抛,随后轻轻一拍胯下仙鹤颈脖,但闻一声清唳,这仙禽便扑闪翅膀,升入云中,眨眼化为一个黑点远去。
 
  张衍伸出手去,把法符接了过来,他稍稍思忖,觉得回府不必急于一时,倒是掌门似有要事,当先去拜见。
 
  想到此处,他把那法符一拍,其上立时闪出一道柔和光华,将他全身裹住了,随后化一道长空金虹冲天而去。
 
  这法符飞遁迅疾,过有半炷香的功夫,就冲入溟沧派山门之内,在龙渊大泽上方驰有片刻之后,再见那光华一折,往千丈高空行去,须臾就到了浮游天宫之前。
 
  阔别三年,再来此处,张衍却是另有一番感触,他目光一转,在三大殿上——扫过,在经过渡真殿时,却是多看了一眼。
 
  这时他忽觉身上一松一沉,眼前光华散去,却是已在原先来过的那处偏殿之前落了下来。
 
  方才站定,就见远处值役童子主动迎了过来,对他打了一个稽首,恭敬言道:“张府主,掌教真人有言,若你来了,不必禀告,入殿见他便可。”
 
  张衍点头表示知晓,他把袍袖稍作整理,便昂然迈步,往殿中跨去。不多时,便到了里殿之中,稍稍抬首,见掌门羽衣星冠,手持拂尘,高坐于星台之上,不敢失礼,走上前去,打了一个稽首,道:“弟子张衍,拜见掌门真人。”
 
  秦掌门看他片刻,点头赞言道:“张衍,此次斗剑,你做得极好。”
 
  张衍稍稍躬身,抱拳言道:“不敢当掌门夸赞,不过沾了少许运气罢了。”
 
  秦掌门眼中流露出嘉许之意,又道:“那钧阳精气除霍轩与清羽二人所得,余者是否皆在你手?”
 
  张衍并不隐瞒,坦然回答道:“不错,除却那魔宗弟子所用,此次弟子共得精气……”
 
  说到这里,秦墨白却是笑着伸手按了按,阻止他说下去,道:“你拿一份精气出来。”
 
  张衍并不迟疑,依言而为,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
 
  秦掌门把手一招,便把这那玉瓶摄了过来,叮嘱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无需在我面前提及了,你可知晓了么?”
 
  张衍心中微微一动,躬身道:“弟子明白。”
 
  看此刻掌教真人的态度,似是对这钧阳精气并不怎么看重,便是拿了一份去,也只是用来安他之心。
 
  可先前既然做了那许多谋划,布下明暗两路,不是为了夺取精气,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正琢磨之时,秦掌门却又是言道:“今次召你来,乃是另有要事寻你。”
 
  张衍拱手道:“请掌门示下。”
 
  这时外间有一名值役童子走了进来,禀告道:“掌教,沈真人已是到了,正在外间等候。”
 
  秦掌门把手中拂尘一摆,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沈柏霜踏入殿中,他上来一礼,道:“柏霜见过掌门师兄。”
 
  秦掌门呵呵一笑,道:“师弟不必多礼,且坐下说话。”
 
  沈柏霜再拱了拱手,便到了一旁坐下。
 
  秦掌门神情和蔼,言道:“沈师弟,我与张衍正好说起那事,你却是来得正好,便由你来说吧。”
 
  沈柏霜正了正身子,道了声好,他转首过来,对张衍言道:“张师侄,昔年我去东胜州游历时,曾奉门中之命,在那处为溟沧派另立了一座分府。
 
  只是此次我回返门中,却是准备静心修持,以待破境天时到来,不再外出,可那处若无人接手,未免不妥,而今商议下来,掌门师兄却是属意于你,我也认为颇为合适,也不知你是意下如何?”
 
  秦掌门微笑道:“张衍,若你不愿,那也无妨,只是这百年内不要出去招摇,在府内潜修就是了。”
 
  张衍心下不禁一动,掌门令他去接手沈柏霜所立分府,这其中颇有几分微妙,只是后者看上去也并无什么情愿,那应已是早已商量稳妥。
 
  不过他再仔细一想,却是暗暗叫了声妙。
 
  掌门这安排之中,暗含着些许回护之意。 世人皆知他是夺了大部钧阳精气,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则他并不畏惧,可去了他洲,非但可以暂避风头,还可以安稳下来好生修炼,且眼下魔劫已起,自己去了东胜洲,就算魔宗之中有人来寻自己,也至多一二人而已,不会大张旗鼓。
 
  而在府中修炼,却并不见得如何安稳,不说玄门诸派,就是溟沧派中那些长老弟子,知晓钧阳精气有不少在他手中后,多半会前来寻他,还不如出外修行来得耳根清静。
 
  盘算了一会儿后,他便下定了决心,高声言道:“既是掌门与沈师叔的安排,哪有推脱之理,弟子愿往。”
 
  沈柏霜听他此言,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欣然道:“我在那处曾收了好几个记名弟子,还不算正式入了门墙,师侄你去之后,可替我好生考校一番,若是有不争气的,尽管处置就是,无需看我的脸面。”
 
  张衍也不客气,笑言道:“既是师叔弟子,那也算是我师弟,师侄定会替师叔好生管教。”
 
  秦掌门点了点头,道:“你去之后,昭幽府中弟子自有山门为你看顾,无需忧虑,我会遣人前去传授神通道术,不至耽误了。”
 
  张衍心中大喜,只此一桩,便值得他前去一行了,躬身道:“弟子代门下谢过掌门。”
 
  秦掌门微微颌首,道:“至多一二百年之内,那隐匿于世的四座魔穴,必有一座现世,那时我玄门魔宗之间当有一场杀伐争斗,望你那时功行也是更为精进,好再回来山门出力。”
 
  张衍心中一转念,六大魔宗此回斗剑失败,怕是会蛰伏更深,等到机会到了,再行发力。毕竟等了数千上万年,不至于这区区一二百年都忍耐不住,只是到了那时,自己即便无有元婴三重修为,也当早已迈入二重境中了。
 
  秦掌门又言道:“先前你斗剑胜出,虽是以瑶阴派名义而去,却也是为我溟沧派争了不少脸面回来,当要褒奖于你,我便先赐你一门法诀吧。”
 
  他起手一指,就有一道金光灿烂符箓飞入张衍额心之中。
 
  沈柏霜见状,笑道:“既要张师侄出力,我这做师叔的,当也不能白白差遣于你。”
 
  他也是伸手一点,一道红光便入了张衍袖中。
 
  秦掌门看了一眼,讶道:“沈师弟,那可是你昔年临行之前,卓师叔赠你那法宝么?”
 
  沈柏霜点头道:“不错,只是此物如今对我而言,已是用不上了,而今转赠给了张师侄,也算是物尽其用。”
 
  张衍打了一个道揖,道:“弟子谢过掌门、沈师叔之赐。”
 
  秦掌门把手中拂尘一摆,关照道:“此事不可外泄,你且先回府安顿,待事毕之后,择日便可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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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法身之妙

  刘雁一身藕白深衣,以玉环束发,足踩清烟,仙姿袅娜,立在昭幽洞府前。
 
  因得知张衍即将回返,故而率一众人等在夭池之顶等候。
 
  此间除了田坤、汪氏姐妹、韩佐成之外,翁知远与袁燕回师兄妹二人也是站在列中。
 
  再往后去,则是一对少男少女,则是刘雁依的徒儿左含章与林思雪。
 
  左含章向林思雪那里凑了一点,小声道:“师妹,你可知此次师祖得了十八派斗剑第一么?”
 
  林思雪瞪大了秀眸,道:“师兄从哪里听来的?”
 
  虽斗剑结果三年前便已通传天下,但是这数载以来,他们俱是在府中闭关潜修,并不曾听闻外界之事,还是半日前闻得师祖张衍即将归府,方才出得关来。
 
  左含章得意言道:“师兄我方才收到了谢家兄弟的一封飞书,这才知道了。”
 
  林思雪呀了一声,道:“师兄能仔细说说么?”
 
  溟沧派各府各岛,弟子地位高低,皆是看府中师长。
 
  昭幽府虽在山门之外,但弟子出行,溟沧派无论同辈晚辈,对其都颇为客气,这全是张衍在门中威名所致。尤其是成就元婴之后,更是不同以往。
 
  而今师祖又成了斗剑第一,不用多想,也知昭幽天池在门中地位又要拔高许多了。
 
  左含章眨眼道:“师妹你若愿把你那蓝玉炉借给为兄几日师兄我便与你说知晓,怎么样?”
 
  林思雪美眸一转,抿嘴笑道:“师兄又来讹人,罢了,小妹也不来问你,师祖若是回来,魏师叔想必也是一定跟着回来 到时小妹问他就是了,总比你道听途说的来得强些。”
 
  左含章还想说什么,忽见天中有一道金光遁空而来,破空之声响遏行云,气势极宏他不由身躯一震,低低惊呼了一声,道:“是师祖回来了。”
 
  刘雁依上前一步 当先跪拜在地,道:“弟子刘雁依,恭迎恩师归府。”
 
  昭幽府中门人弟子也是一齐跪下,此刻无有一人敢随意出声。
 
  张衍乘风而来,自云中缓缓飘落,双足站定之后,目光环扫了一遍,对诸人功行已是了然于心微笑言道:“都起来吧,随我回府叙话。”
 
  他信手一指,面前立有一座阵门升起,再把袍袖一卷,平地旋起一阵罡风,便将所有人都卷入了进来。
 
  到了府中大殿之后,他因想到自己即将远离,且此去时日颇长,是以把弟子门人逐个唤了上来,各自考校指点了一番便是三代弟子也是未有漏过。
 
  左含章和林思雪知道这位师祖甚少亲身传法,如今能得指点,心中俱是激动振奋。
 
  罗萧对张衍行事很是熟悉见他如此,面上若有所思低声对站在身侧的商裳言道:“商妹妹,你去准备些灵贝数量多些,或许老爷用得上。”
 
  商裳也不问缘由,螓首轻点,依言去了。
 
  约莫有一个时辰之后,张衍才传法完毕,继而把一众弟子俱皆屏退,独把大弟子刘雁依留了下来
 
  “为师此次回府留不得许久,便要出外游历,至于去往何处,不便说明,此次外出,恐要一二百载才能回返,这门中诸事便交由雁依你做主了。”
 
  刘雁依脸容平静,也不问具体为何,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了,恩师放心。”
 
  张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雁依你需往方尘院一行,昔年我曾答应一名为许经的道人,三载之后,把他收入我昭幽门下,此事我不便出面,由你代我一行。”
 
  刘雁依玉容一正,道:“徒儿领命。”
 
  张衍道:“为师走后,门中会有前辈来教授你等神通道术,此事乃是为师事先安排,不必有所顾忌。”
 
  再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已是过去半日,便命这大徒儿退了下去。
 
  他心中暗忖道:“此去东胜洲,临行之前,倒是需去周师兄处知会一声。”
 
  他略微一思,因唯恐周崇举不院中,便拿诀作法,发了一封书去,不多时,便有一封飞书回转,却被告知周崇举尚在炼丹,至少还有五日方能出关。
 
  张衍放下书信,再想了一想,忽然把身一纵,却是直下水府,须臾便到了昭幽天池的深处。
 
  才到了这里,便觉灵潮汹涌,一股股汇成暴猛旋流,齐往一处汇聚而去。
 
  他凝目看去,见那神兽卵胎安然在水中一快石上静卧,那涡流便是其吞吸海量灵气所致。幸好这处乃是洞天上府,否则哪还存得住它,早已被其吸摄一空。
 
  张衍绕着此物转了两圈,察觉其远还未到出壳时机,便不再多留,纵身回了洞府,上了玉台一坐。
 
  便入定去了。
 
  这一坐,便是数日过去。
 
  到了第七天,他自定中醒转,默默一察,便纵身而起,驾起一道遁光往丹鼎院而去。
 
  入了山门之后,一路通行无阻,未有多时,便到了那艘渔楼之前。
 
  周崇举感应到他到来,却是从舱中出来,神情甚是喜悦,道:“师弟,为兄早已等候多时了。”
 
  张衍把身落下,欲要行礼,周崇举一把搀住,笑道:“你我师兄弟,就不必这么生分了。”
 
  张衍也不勉强,随周崇举到了里间,双方坐下之后,便互叙了一番别情。
 
  闻得张衍归途之中,有一名玉霄派的洞天真人与半途截,周崇举眼神一凝,沉声言道:“我已知晓此事,此人名为周如英,与我本是同辈,她乃是周家庶脉出身,因为资质出众,是以被灵崖那老匹夫收在座下传授道术,不想而今已是成就洞天。哼,周族之中的洞天真人却是又多了一人,却比往日更难对付了。”
 
  提及周族中人,他神情虽是平静,但眼中却是冰寒一片,这时他似是想起什么,道:“师弟你也无需忧心,此人这次拦你,不过是借了玄门十势之势而已,以你而今之身份,此去东胜洲,也不用怕他来寻你麻烦的,否则我溟沧派必不会与其干休。”
 
  张衍微讶道:“原来周师兄已是知晓此事了。”
 
  周崇举笑道:“掌门与你详谈之前,却是已先与我说过了,为兄也是赞同的,你此去东胜洲,不定是一个机缘。”
 
  张衍听他话语,似是另有玄机,问道:“师兄可是有还什么话要交待?”
 
  周崇举笑了一下,道:“师弟此次斗剑,听闻那风海洋借了钧阳精气,突破了三重境关”,
 
  张衍点头道:“确实如此,师弟我也是侥幸才胜。”
 
  周崇举详细问了一遍之后,把胡须轻抚,沉声道:“如此看来,这风海洋之法身,当是‘度灵法身’无疑了,否则你应付起来,还要难上许多。”
 
  张衍疑声道:“度灵法身?”
 
  周崇举看他一眼,缓缓道:“此事不录道册,乃是诸派口传心授,是以师弟并不知晓。元婴修士之法身,实则有四等之分。其中最劣者,名为‘藏相法身’,乃是修行之中用了五类杂气,功法不纯,致使化身之后,断了前路,无缘大道。这却不必多说;而往上一等,便是‘灵度法身’,天下修士,成就三重境界后,多是凝此法身。我听你言语之中所述,风海洋这法身当是匆忙成就,若不出意外,也当为此等。”
 
  张衍从未听说过此事,不觉问道:“不知前二等为何?”
 
  周崇举道:“再往上去,则名为‘通照’,通照者,内外明彻,气行无阻,比度灵法身又厉害了许多。”
 
  “至于那第一等,名为‘元真法身’,此法身乃是先天化聚,能以一气通玄,非成丹二品之上者不能试,在我辈修士之中最难成就,溟沧派中我并不知晓,但周族之中,万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曾有此成就。”
 
  说到此处,他转过身来,郑而重之地言道:“师弟,未来若要得大成就,便必得成就此等法身。”
 
  张衍虚心请教道:“不知师兄可有妙法教我?”
 
  周崇举敲了敲桌案,沉声道:“修炼此法身甚是不易,修士入了二重境,便需以天地纯灵之精修行,不得沾染丝毫杂气,而你得来的钧阳精气,恰是二精之一。然则除了此精气之外,却还差了一物。”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只皮囊,起双手递了过来,道:“师弟你好好收着。”
 
  张衍接过之后,他指着言道:“此物名为‘白月英实’,乃我以周族之中秘法采集数种灵物所炼,内蕴坤灵之精,你入二重境后,与那钧阳精气一同炼化,当收奇效。”
 
  张衍略微一思,奇道:“师兄莫非早就在准备此物了?”
 
  周崇举呵呵一笑,道:“自你丹成一品之后,为兄用了数十年的心思,才炼得这么一些出来,本也是留着想撞撞运气,未曾想师弟你果真不负所望,夺了许多钧阳精气回来,为兄这功夫才不算白费了。不过炼制此丹所需数种珍物奇药委实太过少见,为兄所炼,至多只够一年之用,我那丹方就在那皮囊之内,你去了东胜洲后,需多多留意,若能寻得些许来,可自行炼制。”
 
  张衍不免心下感慨,修行前路之上,若有一位明师指点,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如不是周崇举是周族出生,又是炼丹大宗师,自己哪里去知晓这些事?
 
  下来数个时辰,周崇举唯恐张衍炼丹有失,又将其中忌讳与窍诀仔细告知,直到日头偏西,才满意放他回转。
 
  临行之前,周崇举却是忽然想了什么,把他喊住道:“对了,半年之前,齐云天成就元婴三重,你因不在山门中,我便替你把礼给了,若有飞书来,你不必再多跑一回。
 
  张衍心思一动,问道:“不知齐师兄这法身是哪一等?”
 
  周崇举摇头道:“我却不曾见过,以齐云天所修行的功法,乃是溟沧派中最为上乘之法门,得气也是精纯,想来至少也是得了通照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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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溪风山

      张衍自丹鼎院出来,便回了昭幽天池,到殿中坐下后,便开始寻思去往东胜洲一事。

      在此之前,他本是有意去少清派求取一门剑术,但琢磨下来,却觉不妥。

      一则少清在东华极西之地,而自己行踪不宜被人太多人知晓,却是不便前往;二来在见识了荀怀英的飞剑之术后,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此道之上胜过对手,是以现下时机未到,只能今后另寻机会了。

      倒是受了掌门之托,此回去往东胜洲,不仅仅是接手沈柏霜所遗别府,还要设法使其壮大,这其中事务千头万绪,只自己一人却还不够,还需携得几名嫡传弟子同往,以作助力。

      门下刘雁依乃是大弟子,需代他坐镇洞府,轻离不得,而田坤性子沉闷,又一门心思修持,不合他意,倒是汪氏姐妹而今还未到化丹之境,还学不得门中神通,这回正好带上。

      一念及此,他出言道:“张境,去把采薇、采婷唤来。”

      镜灵依言而去,不一会儿,汪氏姐妹二人到了殿上,一起跪下,脆生生道:“弟子拜见老师。”

      张衍把手一托,示意二人站起,道:“今日唤你们来,是为师又要出门游历,你二人便随我一道吧。”

      听说要去往东胜洲,姐妹二人反应各有不同,汪采婷秀目中焕发亮芒,显是欣喜,而汪采薇容色只是稍稍惊讶,便安静了下来。

      张衍笑了一笑。手指一弹,一道光华飞入汪采薇手中,道:“此为龙国大舟,是我师徒三人代步之物,采薇你且收好了,明日你们二人便出府,记着了,不可飞遁,需走陆路去往东海,在那处等候。为师待事办完之后。自会来寻你们。”

      东胜洲距东华洲极远,需远渡重洋,若在极天之上借罡风遁行倒是省事,但他未免太多人察觉行迹。权衡下来。决意还是从还海路行走为妥。

      汪采薇正容万福。道:“谨遵恩师法旨。”

      张衍不再说话,起手一挥,汪氏姐妹对他再拜了一拜。便就退了下去。

      张衍再是思索片刻,便对镜灵言道:“去把章道友与卢道友二人请了来。”

      章伯彦、卢媚娘二人早在数日前便回护送魏子宏回得府中,这时正在洞中修行,闻得张衍寻他们,立刻赶来殿中相见。

      三人见礼之后,张衍先自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贫道因故需往东胜洲一行,稍候便就启行,不知章道友是留下还是同往?”

      章伯彦哈哈一笑,道:“章某在东华已是无根之人,常听闻东胜洲钟灵毓秀,其地有我东华数倍之大,还从未幸见识过,愿随府主同去。”

      张衍笑道:“如此甚好。”他又转过首来,对卢媚娘温和言道:“卢道友若是见了严长老,请代为转言一句,先前诸多帮衬,贫道记在心中,日后必有补报。”

      卢媚娘柔柔一笑,道:“府主言重了,贫道亏得府主照拂,借以洞天福地寄居,才得今日之成就,说起来,还是我夫妇二人亏欠了府主。”

      张衍叹了一声,他这一去少说一二百载,卢媚娘已是寿有七百余,此次一别,恐再无后会之日,便站起身来,肃容一礼,言道:“道友珍重。”

      卢媚娘也知自己成道无望,自是听懂言语中之蕴意,忙敛衽回礼,正声言道:“府主此去,也请一路小心。”

      张衍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了。”

      他伸手一指,立时便开了阵门,把身一纵,霎时到了昭幽山山巅之上,此时正是夜间,恰见星河一道,横贯天穹,顿觉心胸一畅,他看向倒映星光的天池水波,道:“姒道友,我之事,想你也已知晓,可愿同行否?”

      过有半晌,只闻哗啦一声,龙鲤姒壬自水中探出首来,嚷嚷道:“这处水潭太小,老爷定要带上小的。”

      张衍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龙鲤姒壬把身躯一晃,变化为蝌蚪大小,再化一缕黑线自水中飞起,钻入了他袖中。

      张衍对着才从阵门出来的章伯彦招呼了一声,便把法力催动,喝了一声,仰首冲入云中,而后骤化为一缕惊虹,往南飞驰而去。

      章伯彦见了,亦是起了遁法,紧紧跟来。

      二人行不到半日,视界之内便浮出一座座连绵山峦,沟壑交错,峡崖相间,看去雄奇无伦。

      章伯彦心中一惊,暗道:“再往前去,可就是广源派山门,溪风山所在了,是了,府主应是来见沈殷丰的。”

      他想了一想,便赶上前去,拱手言道:“我乃冥泉宗修士,与广源派素有仇怨,倒是不便前往。”

      广源派沈崇真人还未飞升之前,称得上是纵横九洲不败,那时着实斩杀了不少冥泉宗弟子长老,两派因此结下大仇,虽则他现下已为张衍府下门客,可入得对头山门,他仍是觉得不妥。

      张衍心念一转,便知他的顾虑,允道:“也好,那章道友便请先行一步,我稍候即来。”

      章伯彦当即应下,把身一窜,化一道黄烟飞去,眨眼无踪。

      张衍目送他离去,便缓缓把云头按下,见前方雾气迷蒙,云烟处处,知是再往前去就是守山大阵了,便自袖中拿了一封飞书出来,往空中一抛,化一道白光飞入山门。

      不过一刻,就见一道烟煞飞出山门,顷刻到了近前,出来一名身着白衫,英俊挺拔的年轻修士,到了张衍面前,他躬身一揖,恭敬言道:“可是张真人?长老命我出来相迎。”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你前面阴路。”

      沈长老并不亲自迎出来,倒不是慢待于他,而是那飞书之中告知其自己行踪不宜泄露,无需大张旗鼓。

      那年轻修士回转身去,拿了一块牌符出来,对着山门一晃,便自内飞出一道金霞,到了两人脚下,他再侧身一礼,道:“真人,请。”

      张衍往那霞光上一踩,那年轻修士又把牌符摇了摇,那霞光收去,霎时过了山门阵禁。

      他环目一扫,正对面是一条通天山道,直入云雾之间,隐见飞鹤绕舞,山脊之上皆是金殿琼楼,牌楼玉台,数百条并行玉川挂壁而下,自千丈高空坠落,轰声如雷,震耳欲聋,气势极是磅礴,不由暗自点头,广源派不愧昔年玄门大派,这般山门,却不是散宗小门可比。

      这时又有一名弟子自远处飞来,道:“沈雍,长老正在半山亭中等候,快带贵客前去。”

      先前那年轻修士道:“知晓了。”

      他再把牌符一摇,张衍顿觉眼前景象一变,到了一处青竹摇曳,鸟雀欢唱,春色正浓的山崖之前,万丛绿意中,偏偏竖有一株白玉也似的琼树,有五丈高,枝叶大张,形如大冠,看去如覆霜盖雪,树下有一精致小亭,石桌石椅俱全。

      沈长老正带着两名随童儿,站在亭前迎候,此刻见他到来,遥遥拱手道:“张真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衍把身躯一晃,飘落下来,双足站稳之后,笑着还礼道:“沈长老客气了。”

      两人又笑谈了几句,便往亭中来,分宾主落座,沈长老命童儿送来佳酿果蔬,便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张衍放下手中玉杯,问道:“沈长老,此处可方便说话?”

      沈长老收起笑容,将随侍童儿屏退,道:“这处乃我修行之所,除我几个亲近弟子外,平常无有人出入,道友尽可放心。”

      张衍微微颌首,自袖囊中取出那地罗金轴符,摆在石桌上,道:“贫道回山门的归途之中,却是沈道友这法符助我避过一劫,如今物归原主。”

      沈长老叹道:“此事我亦听说了,道友能那几位手下从容脱身,天下同辈,又有何人可比?”

      张衍摇头一笑,道:“那又如何?不入洞天,终究还是一小卒耳。”

      他又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递至沈长老面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滞在此,此内有一份钧阳精气,道友且收好了。”

      沈长老虽此前与张衍有过约定,可当这精气当真摆在面前时,却也免不了呼吸急促,一阵激动。

      他稍稍将心情平复,将玉瓶拿过,郑重言道:“短则十余载,长则三十年,在下必有交代。”

      张衍站起身来,道:“那便以三十为期,届时我会遣一名弟子前来。”再一拱手,道:“告辞了。”

      沈长老点了点头,他也是站了起来,还了一礼,随后对着处那名年轻修士言道:“沈雍,你送张真人出山。”

      张衍身躯一晃,便飘身而起,脚下踩住了一道霞光,不过须臾,眼前景物骤然变幻,已是到了山门之外。

      他站在半空,略略一思,却是拿了一块美玉出来,对着其中一个清瘦身影言道:“徐道友,东华洲大劫已起,我欲送你前往东胜洲转生,如此既可看护道友,又可避免灾劫,你意下如何?”

      徐道人本是崇越真观门下,若是转生,未来当由本门弟子长老接去入道,但这又哪里比得上投在张衍门下,是以根本未曾多想,打了一个稽首,道:“有劳道友。”

      张衍将美玉一收,长啸一声,便纵起遁光,如飞虹一道,望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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