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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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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火孔山

      魏道姑出了涵渊门后,神情之中一片冰冷。

      她自问出身不凡,又亲自上门好言相商,却被拒之门外,自是感到受了羞辱。

      虽是胸中憋着一团怒火,可她尚算冷静,涵渊门再小,在神屋山中也是一方仙城执掌,那名张掌门道行与她相差仿佛,除非有同道相助,否则拿其无可奈何。

      她根基在东胜洲之南,此处却是认不得多少同道,蹙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记了起来,“对了,楚国火孔山中有一位刘道人,听闻道行高深,足智多谋,与师伯又是故旧,我不如先去他处走访,讨个主意。”

      想定之后,她拿出一只木匣,托在掌心,嘴中念了一句法诀,再拿拂尘一抹,霎时彩光染云,化作一驾飞舟,长有一丈二尺,内中摆有一只软垫卧榻,锦绣帘旌,银钩高挂,案几上放置着漆盒金器,镜台梳奁,俱是一般华美精致。

      她跨步入内,往榻上一坐,御起飞舟,往南飞渡而去。

      数日之后,飞舟便入得锺台派地界,她掐定方位后,便沿着一条南北贯通的大河向西南飞驰。又行一日后,就在临近西摩海界之处找到了火孔山所在。

      此地天平野阔,一览万里,山形奇特,似丘如坟,自平地拔起,面朝大海,孤峙而立,时有浓烟厚雾自山巅冒出,隆隆有声,滚滚升入云端之中。

      飞舟靠近五里之内,她就觉前方有禁制相阻,无法再前,于是又退了出来,到了天中,出声道:“刘师叔可在。八穗山弟子魏淑菱特来拜见。”

      她一连喊了三遍,过了一会儿,山中传来一把浑厚声音,“原来是小仓境弟子来此,贫道正搬运功法,请恕无法外出相迎,外有火毒,不可久滞,快请荫凉观中来见。”

      此人说话之间。山外禁制如莲花开放一般,层层自解,魏道姑也不犹豫,拂尘一摆,催动飞舟下行。这时一道金光飞来,却见是一只火翎金雀,尾羽奇长,星火点点,煞是好看,到了近前,忽然化作一名玉骨冰肌的少女。持一面团扇,冲她万福一礼,道:“魏道长,请随小婢来。”

      魏道姑点了下首。随那少女往山口中投去,一路过处,此女就把团扇挥动,前方烟雾便自散开。飞去数里,她便见周围景物如风拂水面。荡起涟漪波澜,无数山石亭台随生随灭,显是幻化而出。

      她暗自吃惊,这里禁制之森严,几可比拟大派山门大阵了。心下忖道:“听师伯言,这位前辈为躲避一位大敌才栖身此处,瞧这布置,想是真事了。”

      过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座矮丘,地势平缓,山溪潺潺,有一座道观矗立其上,山下有百十间屋舍,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外有阡陌相连,有三五头戴斗笠的农人在田间耕作,一派田园风光。外界烟熏火燎,此间看去是倒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下落到道观前,少女道:“魏道长请入内便是,家师在里间等候。”

      魏道姑也不客套,迈步往里去,过得山门,就见两侧摆有一十二座青石莲花座,再往前去是一黄铜香炉,一名道人正站在阶上,身旁跟有两名抱剑女侍。

      那道人面皮白净,丹凤眼,颌下三绺青须,身着一袭布袍,笑容很是温和,顶上两朵罡云形似飞火,可魏道姑看了一眼,却觉此人相貌与记忆中不符,皱了皱眉,语气也生冷了几分,道:“这位道长是刘师叔同门?”

      那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曾从纶,刘师兄已于十年前兵解,转生而去了。”

      魏道姑一听,不觉失望,道:“既然刘师叔已是不在,那师侄便告辞了。”

      曾从纶跨前一步,喊住她道:“魏师侄,且不忙着走,以你我两家的交情,魏师侄来到贫道门上,总要款待一番,否则同道日后说起,恐要骂我曾从纶不近人情了。”

      魏道姑停住脚步,想了一想,淡淡道:“也好。”

      曾从纶心中暗喜,暗道:“小仓境门人可是难得一见,也得亏了有师兄这层关系,若得搭上了,说不定能得几分好处。”

      东胜洲万年以来,只有两位飞升大能,一位乃是开创轩岳教与锺台派两宗的大弥祖师,一位便是那位小仓境主人。此位大能修士本是千五百年前自外洲而来,无人知晓其来历,不过到了东胜洲之后,并未开宗立派,而是另辟一处小界出来。

      这位修士飞升前有一癖好,便是搜罗功法密册,宝物灵草,小仓境也并非孤立世外,而是每隔一甲子开境一回,请有缘之人入内做客,凡赴宴者,临去时皆可拿走一物,曾从纶也是动了这个心思。

      他热情招呼魏道姑到观中相坐,奉茶以待,颇是周到,又设法套后者的话。

      魏道姑性情偏冷,不善词令,本意也是前来求助,寒暄不到几句,就把来意道出。

      曾从纶听了之后,却是怔住,下意识坐直身躯,手指了指北面,问道:“师侄说得可是涵渊门中那位张道人?”

      魏道姑见他一脸惊讶之色,蹙眉道:“莫非此人很有名声么?”

      曾从纶捋着胡须,看了一眼魏道姑,又垂下目光,道:“名声确实有些,传闻此人极不好惹啊。”

      魏道姑心中不喜,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个不好惹?我也见过此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曾从纶咳了一声,摇头道:“师侄久在八穗山,不知此人之事,唔,那楚国国师惠玄老祖师侄可是听闻过?”

      魏道姑言道:“这人有点名声。”

      曾从纶道:“二十余年前,惠玄老祖两名徒儿因故与那位张掌门交恶,便约定斗法,还请了三名元婴同辈相助,哪知北摩海界上一战,五人联手,竟然不敌他一人,只余惠玄老祖那大徒儿汪广元只身逃走,可想见此人之利害。”

      魏道姑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她也不是没有见识的,能以一敌五,先不说道行深浅,必是身怀等厉害的神通道术,否则绝然做不到,冷冷说道:“难怪此人如此狂傲。”

      曾从纶叹道:“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那人后来拿了三件上等玄器出来,听闻只是为换三味灵药,试想若非出身不凡,这三件法宝又哪里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出来的?”

      魏道姑听到这里,突然抓住了拂尘柄, 她先曾在张衍面前言,愿拿三件玄器以作交换,原来此人根本就不在乎,那时恐还在暗中嘲笑自己,想到此处,心下突然涌起一股羞恼。

      曾从纶看了看她,试探问道:“师侄要从此人手中讨要弟子,怕不是易事啊,不如贫道为你找一个灵慧徒儿来如何?”

      他虽是愿意帮衬魏道姑,可也是为了能沾得些许好处,似张衍这等强敌,等闲不愿前去招惹。

      魏道姑脾气甚拗,冷言道:“我却不信,凭我小仓境的名声,还讨不来一名女弟子,曾道长帮不了,那便算了。”说完,拂袖而起,就往外走。

      曾从纶可不愿如此就放她走了,连忙站起,高声道:“师侄且慢,昔日刘师兄在世时曾言,曾欠小仓境门人一个人情,着贫道设法还了,早就想来拜谒,只是那时玄功未成,又有仇家在外,不敢轻易离开此地,因此耽搁了下来,既然师侄有事,我这做师叔的,又岂能不帮衬?”

      魏道姑站住脚,回身问道:“刘师叔待如何帮我?”

      曾从纶笑了笑,捻须道:“贫道已有妙算,师侄请先回座。”

      等她再行落座之后,曾从纶道:“贫道冒昧问一句,师侄可是非要那名女弟子做徒儿,哪怕割舍些宝物也是情愿?”

      魏道姑一挥手,道:“刘师叔,有话直言,那名弟子师侄是铁了心要收了来的。”

      曾从纶点点头,道:“那张道人摆出三件玄器,是要换取三味灵药,分别是伏地莲,鬼葵与蛇环菁。只要拿出这三物来,师侄之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魏道姑怀疑道:“此事可行么?”

      曾从纶笑道:“试想那张道人连三件玄器都愿意送出,门下一个玄光弟子,又非资质奇佳,看上去也非是道统传人,又哪里会舍不得?”

      魏道姑也觉有理,她看上汪采薇是在飞刀之上的天赋,要论资质,还不如其另一名姐妹,当下不自觉点了下首。

      曾从纶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她已是意动,便做出一副正容,道:“师侄也知贫道出身,那地伏莲与鬼葵贫道这处正好存有些许,不过怕还不够,不知小仓境可有,师侄不妨回去寻一寻。”

      魏道姑傲然道:“我小仓境中何等灵药无有,曾师叔就不必破费了。”

      曾从纶笑道:“虽是如此,可也需防备万一,师侄不妨联络四方好友,到时齐上涵渊,以壮声势,如此软硬手段齐施之下,不怕那张道人不答应。”

      他也有自己的算盘,有仇人在外,走动很是不便,此次要是借了小仓境的名头走到了一处,日后那人再想动他,可就要三思了。

      魏道姑思索之下,觉得这位曾师叔说得大有道理,她行事雷厉风行,立刻起身,稽首道:“多谢师叔提点,小侄这就回山取药,再联络几位道友,最迟年后来请师叔,共赴神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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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丹气足满授神通

      一晃眼间,一月过去,涵渊门明面上看去与往日无异,实则戒备比往日森严了许多。

      此举并非是为了防备魏道姑,而是汪氏姐妹已是到化药凝丹之时,张衍这几日也是抽隙出来亲手护持,故而内外上下,不容得有丝毫差池。为防备有甚意外发生,连章伯彦也是亲去看守山门。

      在张衍二十余年经营之下,苍朱峰如今已非昔日可比,阵门之坚不下仙城,每一处阵位之上都有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持旗坐镇,若无掌门所赐令符,飞遁行空必被阵雷打下,如此重视山门守御,在东胜洲中也是极为少见。

      章伯彦坐于山门左侧前一座宫观之中,此处扼守山道,任何人出入都会被他立时察知,此刻手中正拿着那只悲喜人偶,翻来覆去的看着,眼中精光闪动不定。

      门外传来声音道:“师父,徒儿来了。”

      章伯彦头也不抬,沉声道:“进来吧。”

      脚步声起,厅内步入一名长身玉立,面容俊美的青年,正是昔日以稚龄之身,独自上山拜师的赵阳,他上来恭敬下拜,道:“恩师,弟子开脉已成。”

      拜入章伯彦门下后,他到了十四岁后才开始修行《觅源经》,习练分魂之法。

      因山中并无魔头,张衍也有严规,不得杀戮生人,他只好吸食妖物精血,数年下来,一身精气已是极为壮盛。二十日前,他前去玉液华池之中开脉,到了今日方才出来。

      章伯彦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一遍,喝道:“把脉象放出我观。”

      赵阳应了一声,他把功法一运,过有十来个呼吸。身上渐渐显化出一团厚重黄云,有如泥沙,团聚一处,久久不散。

      章伯彦目光闪了闪,赵阳此应是五行相属,瞧去清晰可辨,论品当在中上,忖道:“这徒儿果是与我有缘。”

      他早已想好,若是赵阳开得上品脉象。那自当为其设法找一篇上乘功法来,免得耽误了这一身资质禀赋。

      若是下品脉象,那就只能教其一些粗浅功法,日后只当下人使唤了,眼中品脉象。却是正好,正可为他日后衣钵传人。

      他把悲喜人偶往赵阳怀中一抛,道:“拿去,这法宝便送了你,明日开始,我便传你门中玄功。”

      赵阳大喜,紧紧抓住那只人偶。跪下叩首道:“弟子谢过恩师。”

      初时他没有能拜在张衍座下,也是觉得有些失望,但章伯彦好歹也是位元婴真人,因而也觉庆幸。这些年接触下来。他愈发觉得这位师父深不可测。

      赵阳亲父乃是符阳宗门人,也曾亲眼见过其与几名同门斗法,可那几人即便加了起来,恐也不是这位老师对手。想到日后一挥手间。便能如章伯彦一般,有千百魔头随身。他也是心中一片火热。

      这时忽然闻得山门中钟磬响起,章伯彦侧耳一听,起身道:“府主出观了。”

      赵阳朝山巅方向望了望,道:“两位师姐要化丹之后,我涵渊门中,就又要多出两名化丹修士了。”

      章伯彦听他言语中有艳羡之色,嗤声道:“化丹修士不算什么,以你资质,只要用心修持,慢则百年,快则六七十载,也同样能步入此境。”

      赵阳恭恭敬敬道:“小徒定然不会给恩师丢脸。”

      章伯彦嘿嘿一笑,赵阳年岁不大,却已是有了几分城府,不过冥泉宗许多法门需心窍玲珑之人才能修习,这等心性反而更合他意,言道:“既是如此,也不用明日了,你这便随师父我回去吧。”

      他身子一转,已化一道浓浊黄烟,滚滚而起,卷了赵阳起来,往洞府回返。

      苍朱峰洞府之中,汪氏姐妹各是面上生出宝光,鼻下有丝丝白烟出入,身上各处窍穴俱是溢出氤氲雾气,在周围三尺之内飘荡来去。

      一刻之前,她们二人几乎不分先后,齐齐成就金丹,此刻尚在化解躯内奔腾煞气。

      张衍查视下来,发现两姐妹皆是成就四品金丹,虽与上三品无缘,可根基是总算得牢固,若诚心修持,再有两三百载下来,成就元婴非是奢望,若想再进一步,只能看自身机缘造化了。

      过有一刻,汪采婷率先从定中醒来,内视了一番之后,知是从现下起,自己已然是化丹修士了,一股喜悦顿时涌上心头,在蒲团上直接下拜道:“徒儿多谢恩师护法。”

      张衍笑了一笑,传声道:“采薇似得机缘,恐要晚些醒转,勿要相扰,安心等候,为师稍候还有话与你二人言说。”

      汪采婷轻轻应了,又坐了回去,细心体会成丹后与之前的种种不同之处。

      汪采薇方才筑就金丹,就觉藏于眉心窍穴中的阴戮刀微微一跳,几乎是刹那间,就有一篇功法要诀流入心田之中。

      自得了这把杀伐真器之后,她所习练的便是崇越真观中的阴阳离元飞刀,只是先前碍于修为,尚不能习得上乘法门,眼下一步踏入化丹境中,这法宝就迫不及待将法门传了过来。

      汪采薇曾闻借破境之机参悟功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因而并未错过,仔仔细细待参悟了一遍,待从定中出来,发现已是过去三个时辰了,连忙起身告罪,道:“采薇惶恐,劳动恩师久候。”

      张衍笑道:“无妨,机缘难得,可遇而不可求,采薇你能抓住,那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言道:“入了化丹境后,你二人就可修习神通妙法,为师所擅神通一则难以修习,二则依照门规,也不得轻授,好在瑶阴门下倒是有几门神通,无需合度功法便可修持,可现下传了你们,拿回去用心参悟吧。”

      他一摆手,当下两枚玉简化光飞下。

      汪采婷一抬腕,就接了过来,输一道灵气入内,眼前就现出一片功诀来,看过之后,发现这门神通名为“兰艾同焚”,此法是在祖窍之中修炼出一缕清气,与人斗法时,若对方有厉害道术神通过来,只需舍了此气去,即可将之化为同源精气,再也生不出任何变化来,很是奇异,此法唯一缺漏处,便是使出后,还需再用许多时孕炼出来。

      不过此气放出去时如兰似麝,幽香无尽,青烟飘渺,仿若云仙,卖相极佳不说,还不带一点烟火气,却是正合她的心意,当下喜滋滋地收下了。

      汪采薇接过玉简一探,心神之中也是浮现出一门神通,此法名为“积羽沉舟”,这门神通功夫全在斗法之外,平日可把修炼出来法力收摄于一粒丹珠之中,与人交手时可一气放出,便能克敌于瞬息之间。

      只是此法与那“兰艾同焚”缺陷相似,积蓄法力一次使出之后,还要耗费功夫再行炼化,不过她本就有阴戮刀在握,此法却是又添了一门杀招。

      张衍看她们二人都是喜悦,笑言道:“为师先前言说,谁人丹品为高,就可往东华一行,而今你两人皆是成就四品金丹,索性就放你两人一同回去,途中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外海上来回有雷芒阻隔,龙国大海舟便赐于你等,如今已至年尾,不必急于启行,回去好生巩固功行,开春之后,再择个合适日子出海。”

      他一弹指,一团烟雾裹着一只小舟飞出,已是将那龙国大舟赐了下去,两姐妹连忙小心接过。

      张衍一挥袖,道:“你二人可以退下了。”

      汪氏姐妹应声称是,深施一礼,退出了洞府。

      二人走门之后,都是兴致起来,起了丹煞飞遁,在山中转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才联袂往峰下飘去。

      这时山道之上迎面上来一人,正是楚牧然,他望着二女脚下烟煞,笑呵呵问道:“两位师侄,不知丹成几品?”

      汪氏姐妹从云烟上飘下,大街汪采薇言道:“我姐妹皆是丹成四品,让楚师叔见笑了。”

      楚牧然听得二人都是成就四品丹,却是赞叹道:“两位师侄果是资质过人。”

      在他看来,上三品金丹何其之难,就是五大派中也少见,能成就者无一不是嫡传门人,他自身不过勉强六品,能成四品丹,翌日多半是能成就元婴的。

      可汪氏姐妹二人实则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师父张衍不提,丹成一品,万载之下,也是有数之人,大师姐刘雁依丹成二品,魏子宏拜入师门比她们还晚,却是丹成三品,如此比较下来,四品丹着实不值一提,因而只当楚牧然是客气话,谢了一句,便下山去了。

      楚牧然看了看二人远去身影,忽然一叹,摇了摇头,继往山上行去,到了张衍洞府,通传之后,就被唤入进去,到了里间,稽首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含笑道:“师弟此来可有事?”

      楚牧然忙道:“师兄关照小弟去打听那魏道姑来历,已是有消息了,那人果是来头不小,乃是那小仓境门下弟子。”

      张衍目光一闪,点头道:“果然是此境门下。”

      他毕竟来了东胜洲二十余年,为寻丹材又注重搜罗四方秘闻,那日听魏淑菱说到越国二字,便对其身份有所猜测,盖因为此国界内,就是那小仓境之所在。

      楚牧然进言道:“小仓境弟子交游广阔,前次那魏道姑讨要弟子未果,想来是不肯罢休的,师兄可要早做提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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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乍闻山海卷巨澜

  张衍端坐蒲团,手中握有一团鹅卵大小,冰晶也似的白脂玉果,此便是那白月英实,只此一枚,可抵他一年修垩炼之用。
 
  数日前,他一炉开出七枚来,再加前几回零散炼制,合计共为十枚在手。
 
  虽比原先设想数目为多,但也只够他十年之用,要想修垩炼至于元婴三重境,尚还远远不足。
 
  不过有了这十枚白月英实在手,也就不必再拘束于这一隅之地,大可出外去寻,譬如龙柱之会,便是一个极好机会。
 
  他手指轻轻一弹,白月英实便就飞起,没入了他顶上罡云之中,随后他舒缓四肢百骸,默运玄功,从中缓缓化出一缕阴华精气,在心神御动之下,又把一丝钧阳精气引了过来,两气融融相合,最后再被渡入元婴之中。
 
  待将这一缕天地纯灵精气炼化之后,他内视而去,见元婴之上似是染上了一层金霞,流光游曳,闪烁光华,而体龘内精元之气不但壮盛了许多,似还比之前更见清灵。
 
  他心下暗暗吃惊,道行到了他这一步,往前每一步都极为不易,而只化得一道精气就见长进,难怪此法为周族秘传,当下收稳心神,用心炼化起来。
 
  这一运功,就是数月过去,直至炼化小半白月英实之后,才止住功行,撤了禁制,推开洞门,步了出来。
 
  景游正在一旁支着脑袋瞌睡,听得脚步声,连忙一骨球翻起身,揉了揉眼,揖身道:“小的见过老爷。”
 
  张衍上了玉榻,盘膝一坐,问道:“近日可有要事?”
 
  景游忙道:“倒是有一桩,老爷闭关之时楚道长曾来过数回,近日更是与赵道长一道,日日在门外相候,昨日又等了一夜方才退去未久。”
 
  张衍他虽是闭关,可门中如遇变故,大可敲击磬钟,楚牧然既然未曾如此做,那当不是什么太过紧要之事 当即传命道:“去把他们唤了回来。”
 
  景游立刻追出洞府,过有一盏茶 楚、赵二人一先一后入了洞府,见了张衍忙上前见礼。
 
  楚牧然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汗渍,道:“幸好师兄出关了。”
 
  张衍笑道:“不知门中出了何事,弄得师垩弟如此焦急?”
 
  楚牧然拱手道:“师兄,小弟险些忘了一件大垩事,还有数月便是我东胜洲潮神节届时北摩海界将生出一个涡眼,海水将以倾陆之势,奔涌而来,肆虐山】—陆野,此四百年一历,半月之后方才会退去,故此想请示掌门下谕令各处宗门迁入东神屋山中避祸。”
 
  张衍立刻听出不妥之处,沉声问道:“既是海上故事为何先前不闻此事,也未见有人来我处言说?”
 
  楚牧然叹道:“过去仙罗宗奉曾锺台之命看守海涡,每逢此祸,便有二十余名元婴长垩老持一秘宝前去镇龘压,不至于引发滔天垩大浪,此派昔日之所以独占西、北两处海界,与锺台关系密切,便是有这一层原委在内,只是自外洲蟒部占垩据那处后,仙城早巳无用,此事想必也无人去做了,是以不得不防。”
 
  张衍略一沉思,道:“楚师垩弟,你以为蟒部可知此事?.1
 
  赵革这时开口道:“蟒部来此,不过百来年,若仙罗城有意隐瞒,想来是不知。”
 
  张衍点了点头,此事极有可能,仙罗宗想必是想让蟒部吃一个闷亏,而锺台派当是知晓此事的,可却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想也是做得如此打算。
 
  不过蟒部有洞天真人坐镇,避过此劫当不是难事,只是神屋山却是受了连累,这等天地自然伟力,如是他和壬姒联手,再加上大阵与章、宋二人,或能挡下。只是未曾见得那海势,他也不敢妄下定语,也需提前做好防备,因而言道:“此事当行,只是却需注意,不单我修道宗门,山中百姓也当迁离,就命那各家宗门用心处置,楚师垩弟、赵师垩弟,由你们二人亲去看顾,免得他们阳奉阴违,只顾自家逃生。”
 
  楚牧然想了一想,神屋山中九国七十六寨,人口一千二百余万,若凭借自身之力,要在数月之中迁至东神屋,那是难如登天,但以修道之人的手段,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些数百年开垦出来的良田沃土恐要毁了。
 
  张衍似是看出他想法,道:“神屋山中三十八家宗门,平日里享诸国子民之供奉,值此危难,理当施手伸援。”
 
  赵革正容道:“师兄说得是。”
 
  张衍看向楚牧然,嘉许道:“此海涡既是四百年一生,前次海涡之祸,楚师垩弟当是入道未久,却还能记得此事,倒是难得。”
 
  楚牧然脸现惭愧之色,拱了拱手,道:“掌门师兄谬赞了,此事非小弟之功,还是峨山派白季婴所提醒,听他所言,好似是雍道兄临去斗法之前,留下了一封书信,道明若是神屋山中无人提及此事,便可来告知师兄。”
 
  张衍念头一转,点头道:“雍掌门倒是用心良苦。”
 
  自此事上便能看出,雍复当时前往斗法时,巳是预料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是以故意在徒儿处留下这句口信,同时也可让他承下一个人情。
 
  楚牧然由衷言道!L.亏得掌门师兄目光长远,早有防备,我涵渊门依凭山门禁阵,当无需迁门避难了。”
 
  赵革也是道:“不错,我涵渊何幸,有掌门师兄这等人物坐镇山门,否则海水一至,我等虽可离去,沈师留下的山门便要损毁了。”
 
  张衍摆手道:“为兄自来神屋之后,也与几人起过纷争,似那汪广元虽,被惠玄开革出门,可至今不知所踪,还有那魏道姑,恐也不会死心,两位师兄要多个心眼,防备他借机生事。”
 
  楚、赵二人连忙躬身应道:“掌门师兄之言,我等必谨记在心。”
 
  张衍沉声道:“此事不便耽搁,速去处置吧。”
 
  两人立刻领命出去。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起了罡风飞出洞府,须臾到了青碧之上。
 
  此时岛是平旦时分,天还将开未开,他看了看方向,往东飞去。
 
  不过一刻,就到了一处丘陵起伏的地界,下方一处山坳中有一个村落,零零散散居住着十七八户人家。
 
  他下了云头,往村中走去,昨夜因是下过雨水,满地俱是泥浆,可他行步过去,身上却是纤尘不染。不多时到了一户人家前,门上挂着莱芡,一个粗壮村妇正在门前洒扫,另有三四名顽童正在那里呼叫玩闹。
 
  一个拄拐老翁自屋里出来,他手中拿了一枚糕片,向那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童叫喊了几声。
 
  那小童两眼黑白分明,看去十分灵慧,他正几名孩儿玩的正是高兴,却是充耳不闻。
 
  那名农妇见状,骂了一声,抄起笤帚,上来就是对着那小童一抽,随后揪着耳朵出来,口垩中还骂道:“阿爷唤你敢不听。”
 
  那老翁笑眯眯道:“莫有事,莫有事。”他将手中糕片放在小童顶上,口垩中道:“百事皆高,百事皆高。”
 
  小童问道:“阿爷,什么是百事皆高?”
 
  那老翁一脸慈爱之色,道:“那即是说阿星将来事事皆顺,有福运呐。”
 
  农妇也是道:“那是,我家星儿是天生有福气的。”
 
  张衍看了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八年前出门前去开辟地火天炉时,他将徐道垩人神魂送来此处转生,而这名小童正是其转世之身,特意选了这处农家。
 
  他本待再过几年,等这小儿身垩体长开了,再接来门中修道,只是北海涡眼起祸,他怀疑此事与三重大劫有关,不得不防,故而想提前将其接了去。
 
  那女子这时也是见有人走来,不禁些诧异地看了几眼,这里山村少有人至,更何况是道士了,过有一会儿,她哎呀了一声,惊喜道:“这不是那位赐药的道长么?道长来了,快快,星儿快来拜见道长”,她一把把那小童抓了过来,催促他上来拜见,同时看着张衍,艳羡道:“道长果是修道的,不同我们凡夫俗子,有七八年了吧,倒是一点都也不见老。.1
 
  老翁也是认出了张衍,肃容关照那童子道:“星儿,你生下时体弱,生了一场大病,得亏这位道长,才捡了一条小命,这是恩人,要大礼拜见。”
 
  那小童看了张衍几眼,忽然跪下,口垩中道:“师父。”
 
  张衍目光微闪,笑道:“哦?你怎知道要叫我师父?”
 
  童子眼中现出一丝迷茫,道:“星儿也不知,就是知道这么叫。”
 
  张衍抚了抚那童子的头顶,道:“好徒儿,随为师回山修道如何?”
 
  童子也不懂什么叫修道,可是冥冥中有种感觉,眼前之人对自己十分重要,于是一把抓住张衍下摆,紧紧攥住不放,又仰起头来,用晶亮双目巴巴地看着他。
 
  看到此景,农妇与那老翁又喜又惊,东胜洲不必他处,仙凡杂处,他们也曾听闻有山中仙人常来人间走动,挑选灵秀孩儿随其修道,这只有天垩大福运才能撞上,眼前这位道长一看就是有道行的,自己孩子能被看中,那是好事,可是就如此跟了去,难免骨肉分离,因而也是十分不舍。
 
  张衍抬起头来,道:“这孩儿与贫道有缘,我便在此收他做了徒儿,两位也不必伤怀,我修道垩人入道前当报付父母之恩,你等可随我同去。”
 
  那老翁为难道:“仙长好意,小老儿心领了,可祖祖辈辈皆住此处,左邻右舍也是难以割舍……”
 
  张衍叹道:“再有数月,此处就有大水至,也是住不下人了,这里七八户人家,可随我一道回山。”
 
  那老翁听得此事,有些惊疑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拱了拱手,道:“仙长,我那孩儿上山砍柴去了,待他回来再拿个主意吧。”
 
  张衍笑着道:“自是可以。”又看了看那小童,道:“星儿当是这孩儿小名,不知大名为何?”
 
  农妇把手在围布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道:“夫家姓傅,生这孩儿之时,因梦见天星入腹,故而起了名字,唤做傅抱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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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涡劫潮发显云兆

      火孔山前,曾从纶把两名样貌奇古的道人请入了洞府之中,寒暄几句后,转头就又走了出来。

      这几日不断有修道之士赶来他火孔山中,都是口称是受了魏淑菱之邀而来,想来这位小仓境弟子也是下了决心,把九山四海结交的道友请了不少来助阵。

      曾从纶也知,这些人可未必是真心来帮忙,很多与他一般心思,是想要和小仓境攀上关系,得些好处。不过能与这些人结识,他那仇家听闻了,以后再想对付他,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这时突然一名美貌女弟子追了出来,到了他身前,愤愤言道:“师父,近日来了许多人都是来混吃混喝的,特别是那丰谷洞岳家兄弟,还真不把自家当外人,连师父在地炉里炼出的养命丹,都被偷去吃尽了。”

      曾从纶倒是老神在在,道:“无妨,吃亏是便宜,为师拿出的愈多,魏淑菱欠下的人情也便越大,不必心疼。”

      女弟子不服气道:“可万一那魏淑菱不认呢,莫非师父还能砸了小仓境的山门不成?”

      曾从纶笑道:“徒儿啊,你何时看师父吃过亏?听师父的没错,去吧。”

      他见远处又有一名老道人乘飞舟而来,面上立刻堆起笑容,匆匆迎上前去,口中道:“原来是葫芦岛幸成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那女弟子撅了撅嘴,化身为一只火翎金雀飞回洞中了。

      又几日后,魏道姑也是自小仓境中回来,驾云赶到了此处,曾从纶与一众同道在门外相迎,如众星拱月般将她请入了进入洞府中。

      只是魏道姑性子清冷。不喜应酬,说了几句后,众人也是识趣,除却几名交好之人还陪坐在侧,其余人俱是散了。

      曾从纶身为地主,自也是相陪在侧,他言道:“这些时日虽是师侄不在,贫道也命一徒儿前去神屋山中打探消息,却是听了一桩异事。或对师侄有用。”

      魏道姑问道:“何事?”

      曾从纶也不直言,而是神秘一笑,关照身旁婢女道:“去把曾寻找来。”

      婢女欠了欠身,转身出堂去了,不多时。门外走入进来一个衣衫整洁,模样精明干练的年轻修士,上来对着殿内每一个人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诸位前辈,见过师父。”

      曾从纶道:“曾寻,你来说说那日你所见之事。”

      曾寻恭敬道了声是,随后提高了声音道:“数月前。小子奉师命去神屋山去查探消息,却发现这些时日来,西神屋中宗门俱是往东而去,连带诸国百姓也是一并跟随。似乎是弃了原先之地,另觅居所。”

      魏道姑也是不免注意起来,蹙眉道:“涵渊门这是在做什么?”

      涵渊门便是搬去了他处,只要不离了东胜洲。她自信也一样能寻到,可这里面的举动却不寻常。

      曾寻继续道:“回魏道长的话。小人打听下来,听说是什么洪啸将至,神屋山诸派为避祸是以要搬往他处。”

      “洪啸?”

      边上在坐的幸成公却是见闻广博,凝神一想,拍了一下身前案几,惊道:“莫非是那四百年一轮潮涡之难?”

      魏道姑也似是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原是那事。”

      有一人不解道:“何谓潮涡之难?”在座之人倒有大半未曾听过,也是纷纷打听起来。

      幸成公抚须道:“这北摩海界上有一入地海穴,传言乃是此界脐眼之所在,内孕天地玄机,每四百发作一次,届时海啸如山,排空而至,所过之处,山川沃野,尽为泽国。”

      众人这才恍然,有人感叹道:“原来我东胜洲中还有如此一处奇地,以前怎未听闻?”

      曾从纶有些幸灾乐祸道:“当年大弥祖师为了洲中千百万生灵着想,特意留了一只七星禳劫盘在那处定住海涡,又命座下童儿看护,使之不能为祸东胜,日后这重任便落在了锺台与仙罗两宗身上,只是自仙罗宗驱赶了后,这宝物便也一并携走了,嘿嘿,看样子那妖部可要吃个闷亏了。”

      幸成公也是点头,北海乃是蟒部落脚之地,百年经营下来,也称得上是老巢了,绝无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势必要设法镇压海潮,如此东胜洲就可高枕无忧,还顺便暗中把其算计了其一把,想来锺台派早在等着今日。

      魏道姑却冷声道:“那又如何,那妖部之中有洞天真人坐镇,应付此事当不是难事,至多不过添些麻烦而已。”

      幸成公摇头叹道:“是这个道理,修为了那一步,神通手段,已非是吾辈所能揣测。”

      曾从纶干笑了一声,看了看魏道姑,道:“如今神屋山中形局不稳,那张道人必是头疼,此时我等找上门去……”

      听到此语,在座之人也都是拿眼瞧了过来。

      谁知魏道姑却是断然言道:“等他度过灾劫,再去寻他。”

      她身为小仓境门人,身上自有傲气,自认可让对方甘心让人,这趁人之危的行径,她还不屑为之。

      曾从纶暗叫了声可惜,要是这道姑此刻应下,带了众人逼压上门去,想来此事很快就能办妥了。

      明明是要仗势夺人弟子,却还装什么假清高?

      他心下虽是腹诽,可他面上还附和道:“那也是,落井下石非我修道人所谓,我等且静观其变,那海水十天半月想也就退去了,左右也等不了几日。”

      自张衍发出谕令之后,神屋山中三十八家宗门不敢违命,山中数千修道士俱是动作起来,每日皆有上千飞舟往来飞渡,诸国子民虽多,可在修道之士倾力相助之下,数月后已俱是迁至了东神屋山中。

      苍朱峰洞府之内,楚牧然禀告道:“掌门师兄,我神屋山七处贝场所产灵贝虽已是挪至仙城之中。可海水若至,贝场恐都要损毁了。”

      温良却是看得开,道:“只要我辈在此,无了再建就是了,我西神屋千年前还不是如东神屋一般是荒山绝岭。”

      张衍笑着点首道:“师弟说得在理。”

      楚牧然道:“此回迁挪诸国百姓,三十八家宗门中,以峨山派出力最多,其余诸派虽不出彩,也是依谕而行。唯有龙湘宗丝毫不理师兄谕令,门中迟迟不见动静不说,直到数日前,才见得其掌门带着十余名弟子和上千奴仆去了东神屋。”

      龙湘宗在神屋山中算得上是特立独行,平日向来不与同道往来。早在峨山派执掌仙城时就不纳上供,自张衍接替执掌之位,瞧这宗门左右不过数十人,雍复这么做想也是有其道理的,因为也未打破以前的旧例,便也由得他们去了。不过此事敢如此做,那就是明着不奉他这位仙城执掌谕令了。

      张衍眸光闪了闪。问道:“此宗门下可有百姓供奉?”

      赵革也道:“龙湘宗百年前才来神屋山中,起初被两座小城寨拜为供奉,百年下来,那方山水也有十万人之多。但此次避祸,此宗只带了门中奴仆,其余凡民皆是弃之不顾,最后还是胥华门孙童道友瞧不过眼。才把这些百姓送走。”

      楚牧然难得气愤道:“闻此事后小弟曾遣门下弟子去质问,可龙湘宗却是不作理会。连半句言语也欠奉。”

      张衍淡淡言道:“传我谕令,日后但凡龙湘宗弟子,不得踏入仙城半步。”

      三人都是神色一凛,道:“是。”

      此令一下,龙湘宗若是不老老实实退出神屋山,就只能选择与涵渊门对上了。

      龙湘宗昔日连雍复也不敢轻易得罪,怕是有些来历,不过今时不同以往,这位掌门师兄神通广大,手段非凡,自是无有那么多疑忌。

      东神屋望海崖。

      龙湘宗掌门邵中襄负手立在崖边,他背后插着一雌一雄两把法剑,柄尾系着殷红长穗,隐隐有腾飞之状。

      他相貌奇异,眼珠只细小一点,远远看去,倒像是无了眼瞳,只见大片眼白,分外森然。额头高如隆丘,头上发髻竖如灵芝,插着一根龙蛇双弯簪,身上大红缎袍裹身,随风飞舞时,仿若飘摆火云,其所站之地,十丈之内,好似有丝丝寒厉锋锐之气漫出,不管草皮泥石都是支离破碎,哪怕门下弟子,也是避得远远。

      此刻海上已是起了恶风,他远望过去,见远空一线海天相接之处,有电芒闪耀,升起一团极亮云气,五彩纷呈,渐渐染遍天空,见得此兆,他便知是潮难将至了。

      把手一指,一声清响,一枚剑丸飞出,在身旁绕了两圈之后,又化一缕清气回了鼻窍之中。

      他大笑道:“当年恩师有批语,潮劫涡难,龙翔凤伏,我机会终是来了,陈渊,当日之侮,我必百倍奉还。”

      他当年乃是妖身修道,因难得有学剑天赋,被凤湘剑派上代掌门收去做了徒儿,只是却备受歧视,这位老掌门一去后,门中再无容身之所,便孤身出海,出外求道学剑,百多前才回来,在此建了宗龙湘宗,只为能与凤湘剑一较高下。

      这时他忽听得底下几个弟子在后窃窃私语,道:“师兄如此不给那涵渊门脸面,那张道人怕要是寻我宗的不是。”

      “怕个什么,要不是师父平日只顾得上磨练剑术,无暇搭理他们,否则这仙城执掌之位怎轮到那张道人来坐,不来还算识趣,若来了,可要让他好看。”

      “涵渊门?”邵中襄哼了一声,他一心与凤湘宗打擂台,神屋山中门派从来不被他放在心上,平日不计较而已,要是敢来寻衅,正好拿来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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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法相镇海涡 龙蟒弄暗潮


      七天之后,潮涡便就发作,天中七彩云气忽然敛去,继而是刮起狂暴恶风,此风自海上而来,一路摇山簸岳,江河泛涌,接连五天五夜,方圆数万里之地,俱是日月无光,霾雾遮天。

      再有一日,忽然落雨倾盆,海啸山崩,汤汤激流撞入神屋山中,隆隆洪奔之声震动万山。

      涵渊派山门之外,大水已是漫过山头,还在不绝向上攀升,只是被守山大阵阻隔在外,虽洪浪冲刷不断,一波一波反复涌至,却始终无法侵入进来。

      只是撞击大阵震声极大,好似下一刻禁阵便会被承受不住,溃散开来,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的弟子见了不免脸色发白。

      楚、赵二人站在山门牌楼一侧法坛上,为防备涡劫,此处又添了一副阵旗,由他们二人亲自看护,只是眼前涡潮水势远超他们当初所想,修道之士除非修为高到了一定境地,在这等天地之威前,也只能选择远远退避。

      楚牧然看了看各个法坛之上端坐的守阵弟子,又抬首看去,见大水已卷到了顶头上方,看去一片浊浪翻滚,再也不见白日青天,把苍朱峰衬得如同龙宫水府一般,他心下略觉不安,道:“想不到这涡潮之水如此势大,也不知山门大阵能否支撑?”

      赵革倒是沉稳,道:“这山门大阵乃是掌门师兄亲自布下,当是不妨事的。”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道:“两位师弟勿忧,观眼前水势,守个十天半月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连忙回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张衍脚下云气散开,自天中落下,他伸手虚虚一托。道:“两位师弟免礼。”

      楚牧然直起身来,他小心说道:“师兄,小弟有那日去仙城查阅古籍,看那前人记述,涡潮水势一日大过一日,七日后方是其极盛之时,只要守过那日,便算是避过此难了。”

      张衍笑了一声,摇头道:“师弟却是说错了。我料往后水势,再也大不过今日去。”

      楚牧然一愕,随后稍作思量,忽然抬头道:“师兄,可是因那蟒部之故?”

      张衍点头言道:“然也。我神屋山中已是洪奔浪涌,浩浩巨澜,海上风潮当比此处猛烈数倍,北摩海界如今为蟒部巢穴所在,若不想一朝尽毁,势必要设法压住水势。”

      楚、赵二人如今对这位掌门师兄的判断已极是信服,心下皆是一宽。

      张衍抬眼看向天海尽头。目光深邃,心下暗忖:“而今蟒部之中,有此等法力之人,唯有那一位了。”

      风浪卷过有半日之后。海上忽闻雷霆震响,把神屋山众修士俱是惊动,极目远眺,只见天海尽头。一条惊人巨蟒自海波之中涌出,头拔二角。腹生蜷爪,玄胄披身,顶上天穹,尾入江海,千余条金纹蛟蟒紧随其后,冲天毫光照天映地,隔着数万里也望见。

      此蟒一现,海上凶涛似被一双无形巨手按住,把风浪缓缓抚平下去。

      有人不觉惊呼道:“洞天法相?”

      洞天真人甚少露面,这尊法相一出,凡所见者,皆是被这副景象深深震慑。

      临海一处山头上,一名青衣修士见此情景,却是激动不已,指着脚下道:“此等小风小浪,在老祖看来,不过是纸上微尘,轻轻一抖衣袖,便可拭去。”

      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转身来,对着站在旁处的邵中襄拱手道:“亏得邵掌门先前告知涡劫之事,族中才不至措手不及。”

      邵中襄日自命不凡,甚少把同辈放在眼中,此刻见了这洞天真人显出法相,感受到那滔天法力,平日狂傲之态也是收敛了几分,还礼道:“哪里,既与贵部携手,自当以诚相待。”

      要与凤湘剑派抗衡,只凭他自己一人那是痴人说梦,经过许多试探之后,在三十余年前,他便主动找上了蟒部,当时便将涡劫之事报知了上去,故而此妖部早就有所准备,并未如锺台派所想那般措手不及。

      蟒部因是自外洲而来,为五大派所敌视,始终被排拒东胜洲之外,邵中襄乃凤湘剑派前代掌门弟子,自身还是妖身修道,若是能在他们扶持之下重回山门,甚至坐上掌门之位,就能自里打开一个缺口,从而在洲中站稳脚跟,因而两者一拍即合。

      那名青衣修士看了一眼山下,道:“邵掌门,神屋山中正乱,可是极好的下手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邵中襄拱手道:“请尊驾回复贵部族长,就说邵某已是准备动手了,不日就将约那张道人斗法。”

      蟒部曾嘱咐他夺取仙城执掌之位,只是他先前剑法还有些许瑕疵,一直能拖就能,并未真正有所动作。后来因见张衍比雍复更是厉害几分,觉得需再缓一缓,而现在他已剑法之中的缺陷已是补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青衣修士此刻听他终肯正面回应此事,精神一振,急急问道:“可需什么助力?”

      邵中襄自视甚高,不是想说自己一人就可应付,可心中稍一盘算,却又改了主意,言道:“张道人有些道行,身旁那一名元婴修士领也是不弱,座要与他斗法,还需一人帮衬。”

      青衣修士当即应下道:“此事不难,在下这便回去回禀族长,这几日便有消息传回。”

      邵中襄叮嘱道:“万万不可是妖修。”

      他虽是妖身,可身份特殊,还可有得说道,要是再来一人还是妖修,一大堆呢夺了仙城执掌去,那多半会提前引起五大派的注意,不利日后行事。

      青衣修士道:“在下自是知晓轻重。”

      两人正说话间,山下面忽然传来吵嚷之声,邵中襄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对身旁一名弟子道:“去看看何事。”

      那名弟子领命去了,过有一会儿,回来道:“回禀师父,峨山派来了几个弟子,说什么这处山头是他们先前所辟,却被咱们占了去,要我等把此处地界快快让了出来,要不让我龙湘宗好看。”

      实则那名峨山弟子谦谨有礼,言语也是得体,并未说如此得罪人的话,可这名弟子却怕事闹不大,故意添油加醋了一通。

      邵中襄哼了一声,峨山派要是雍复在时,还可给几分脸面,现如今他却是根不在眼内,摆袖道:“你回去让他告知白季婴,座已是看中此处了,让他另觅地界去。”

      那名弟子临去之前,青衣修士对其使了个眼色,他暗暗点了下头,过有片刻,就回转过来,口中道:“师父,办妥了。”

      邵中襄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忽然回首看向那弟子,皱眉道:“罗广,你杀人了?”

      那名弟子一脸无辜,道:“师父,那名峨山弟子不识抬举,死活不愿离去,还辱骂师父,弟子实在气不过,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可未想师父传下的剑法如此厉害,那人连一个照面也未挡下,这才误将其杀了,师父明鉴,此实非弟子心。”

      邵中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朝那青衣修士撇了一眼,哼了声道:“杀便杀了吧,把尸体留着,峨山派若有人来,交给他们就是了。”

      他收徒儿,只问资质,从不看品性,以至于门下良莠不齐,而这名弟子更是特殊,乃是罗氏亲族,休说杀了一名峨山弟子,就算是斩了白季婴,也要想办法护着。

      峨山派弟子被杀,立时有人去告知白季婴,一名长老听闻之后,大怒不已,道:“掌门,此事不能就此算了。”

      白季婴神色凝重,此事若是一个应对不妥,就要引起两派争斗,他仔细思量过后,觉得不能冲动,邵中襄法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找上门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易陷入不利局面。

      沉思良久之后,他沉声道:“莫长老,此事还要请涵渊门张真人出面裁正。”

      莫长老也知峨山派不比以往了,他长长叹了一声,言道:“掌门师侄,你所言虽是在理,可你是否想过,自己门中弟子被他派无故杀戮,掌门不去讨回公道,反而求助他派,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此以往,我门下必会没了心气,久而久之,难免成了涵渊门之附庸。”

      白季婴悚然一惊,对着莫长老郑重一礼,道:“多谢师叔提点,只是师侄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如恩师一般撑起门户,委实愧对门中诸位长老弟子。”

      莫长老忽然放低声音,道:“掌门也不必多虑,你便放心前去与那邵中襄,却也未必有险,张掌门虽未亲至,可却把那章真人遣了来,此刻正在不远山岭之上,先前我峨山派为涵渊门百般出力,他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出事。”

      白季婴一怔,随即恍然,原来莫长老真意是想引得章伯彦出头,令其与龙湘宗对上,如此自己也不至在门内失了威望。他心下一转,摇头道:“此事虽是有成可能,但亦难免让涵渊门心生芥蒂,不如我着人知会一声。”

      莫长老点头道:“还是掌门思虑周到。”

      白季婴立刻找来一人道:“你去章真人处,就说龙湘宗肆意杀戮我派弟子,我欲去讨个公道。”又道:“莫长老,你便随我同去,看那邵中庸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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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远洲渡海人 妖蟒座上客


      章伯彦此次出来,还把赵阳一同带在身边,此刻正于一处平缓丘陵上传授功法上的诸多变化,白季婴所遣弟子很快找了来,并将两家起了冲突之事告知。

      章伯彦不置可否,挥手就将此人打发了。

      赵阳笑道:“师父,白掌门这是拿不下那邵中襄,想求您老人家出头。”

      章伯彦哪会看不出来峨山派的算盘,沉声道:“如今的峨山派也算听话,白季婴要是被邵中襄打杀了,府主脸上须不好看,还是要出手帮上一帮。”

      他关照道:“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纵身一跃,化一道滚滚黄烟下了山岗。

      赵阳想了一想,却是拿了一驾飞舟出来,纵身往上一跃,便驾动跟了过来。

      章伯彦也不去管他,朝北飞遁有二十余里,就见下方山头上两派弟子正互相对峙。他隐在云中看去,见邵中襄与白季婴两人不过言说了几句,就剑拔弩张起来。

      白季婴身旁一名长老想是忍耐不住,将身上一只鼓槌状的法宝祭了出来,呼喝叫骂,邵中襄连连冷笑,他想是自恃身份,也不下场动手,却是命身旁一名徒儿下去与之较量。

      那名弟子御使得乃是一柄精芒四射的法剑,飞闪之时迅如草中飞蛇,两人踩动煞气,跃入半空,斗了几合下来,那名长老忽然被一剑划过肩头,顿时鲜血淋漓,此人也是狠辣,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抓住这时机反而反手一击,一槌将那名弟子被打得当场吐血,倒地不起。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章伯彦看到此处,便就按落云头,落在地上,面无表情道:“府主曾有言,神屋诸派潮涡之时不得生乱,你两派如要动手,可等海水过去,现下却是不合时宜。”

      白季婴见章伯彦到来,心下一松。对其拱手一礼,道:“章真人,龙湘宗门下无故杀我门中弟子,白某身为一门之掌,只想过来问个究竟。并非有意违了张真人谕令。”

      章伯彦冷言道:“我也不来管你两家有何仇隙,要论公理,日后你们自去府主座前。”

      邵中襄望了望章伯彦,冷笑道:“本座本来不为己甚,小辈却是咄咄逼人,现下伤了人,却想一走了之。哪有这般便宜。”

      白季婴修为虽是不如邵中襄,可毕竟也是一门之掌,两人身份却是相当,当着众人之面被指为小辈。却是极大的羞辱,身后弟子也是怒意勃发,可他却生生忍住,冷声道:“你龙湘宗弟子伤人在先。此又如何说?”

      邵中襄身旁那名唤作罗广弟子却是跳了出来,大声道:“方才来此那人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才为在下所杀,白掌门若是不忿,可与在下斗法一场。”

      白季婴沉声道:“章真人既然在此,我峨山派今日不再生事,待大水退去后,自会来领教高明。”

      罗广仗着族中长辈和邵中襄两名元婴修士在场,不惧章伯彦一人,哪会就此收敛,出言讥嘲道:“白掌门何必看他人脸色,方才你上门来的胆气又哪里去了?”

      章伯彦眼中凶芒一沉,冲其狞笑道:“我方才所说之话你莫非听不懂么?”

      他语声才落,忽然自他背后飞出一只浑身漆黑的阴诡魔头,掀起一阵腥风,嚎叫扑咬过来。

      罗广大惊,章伯彦出手毫无征兆,别说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他来不及反应,就是当真把法宝祭了出来,在元婴修士面前也是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锵”的一声,邵中襄背后一柄法剑却是如疾电一般飞出,将那魔头一斩两段。

      可那魔头只是晃了一晃,却又合拢,再次扑上,那法剑一颤,衡出一道金光,又将魔头撕开。

      两人这一交手,众人注意力立被吸引过去,可偏在此时,不远处却乍闻一声凄厉惨嚎,回首一看,见先前那名龙湘宗受伤弟子躺倒在地,其一条手臂不知被何等手段扯了下来。

      邵中襄顿时又惊又怒,方才魔头出来的奇快,他既要护住罗广,又要防备其他暗手,一时也未顾得上其他,哪想得他对方竟会把主意打到那名受伤弟子身上。

      章伯彦乃魔宗出身,下手从来都是阴损毒辣,不择手段,他阴阴一笑,道:“邵掌门,章某奉府主之命行事,神屋山诸派当要遵从才是,你若记不住,那也无甚关系,看你带了不少弟子,杀上几个,想必就有记性了。”

      邵中襄脸色微变,对方目光刁毒的很,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这些弟子乃是日后重回凤湘剑派的根基,死一个都是损失不起,章伯彦那诡谲手段方才也是见识了一二,若是执意杀他弟子,还当真不易阻止。他环顾一眼,见不少别派修士也围拢过来,发现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

      那名隐藏在后的青衣修士见状,在那后面传音道:“邵掌门,眼下不宜与此人对上,且先退一步。”

      邵中襄神情变换几次之后,最后阴沉着脸,对着章伯彦拱手道:“领教了。”

      他也无脸留在此处,一拂袖,带上门下弟子往山下去了。

      白季婴见他离去,走上来致谢道:“章真人,多谢出手相助。”

      章伯彦眼梢一拐,看着混在龙湘宗弟子之中的名青衣修士,指着说道:“白掌门,你可识得那是何人?”

      白季婴凝神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识。”他回身道:“莫长老,你可认得?”

      莫长老肩头伤处已是用药涂抹过了,只是脸色稍白,他看了两眼,言道:“神屋山中有此修为在下皆是知晓,此人却是从未见过,当是山外修士。”

      邵中襄带着门下弟子下了山头之后,越想越是恼恨,对那青衣修士道:“道友方才若是与本座联手,岂惧他一人?”

      青衣修士神色不变,道:“在下一一旦出手,势必被看出根脚来,要是能出手留下此人倒也罢了,可方才那章道人已是留意到了在下,又岂能不有所防备,万一被其走脱,免不了要坏了大事。”

      他从袖中拿了一瓶丹药出来,递过道:“此为族中良药,可为邵掌门门下续接手臂。”

      邵中襄一把推开,道:“不必了,续借丹药本座还是拿得出来的。”

      青衣修士知他是方才被迫收手,有些抹不开面子,并不真要和自己争执,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邵掌门还是早日与那张道人约斗为好,拿下仙城执掌一位,那时这两派还不是任凭道兄收拾,”

      邵中襄为方才之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道:“若不是顾忌弟子性命,何至于被束住手脚?”

      青衣修士一脸诚恳道:“邵掌门要是放心,门下弟子由我蟒部照看,可免了后顾之忧。”

      邵中襄警惕看了过来,回绝道:“免了,我自家徒儿,怎能动劳贵部。”

      虽是态度生硬,可青衣修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明族长,短则三日,迟则十日,就会携同道前来,助邵掌门夺取执掌之位。”

      章伯彦此时已是回了原先山岭,赵阳也是乘了飞舟落下,道:“那邵中襄被师父当面收拾了门下弟子,徒儿本以为他会动手,未想到却是忍得住了。”

      章伯彦冷笑道:“府主自会来收拾此人,无需为师来越俎代庖,倒是此人背后似是有些名堂。”

      赵阳想了一想,忽然道:“此人当是一名妖修。”

      章伯彦侧身盯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赵阳回道:“前些日子徒儿为习练玄功,出外捕杀妖魔,摄取魂魄精血,可神屋山内无有这等妖魔,徒儿就去了海上寻,倒是有不少斩获,那人身上一股海腥味,与那些水中精怪没有什么不同,虽是极淡,可徒儿还是能闻得出来。”

      章伯彦眯眼道:“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知晓这徒儿天赋异禀,耳鼻比寻常修道之士还要灵敏许多,往往隔着数里就能分辨出野兽气味,要不也无法一人跋涉万里前来神屋山拜师。

      倒也不是他对此有所疏忽,而是魔宗之中诡秘手段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要遭人暗算,是以早习惯把眼耳口鼻用法术封住,半点异气也透入不进来,反而不曾察知。

      过有七八日后,天上雨势渐小,肆虐山陆的洪水终是渐渐退去,许多被大水淹没的峰头已是露了出来,只是诸派原先旧地俱是狼藉一片,想要重建山门,也非是朝夕可成。

      邵中襄等到第十天,那名青衣修士就又自海上来,其身旁有一人,望来四旬上下,五短身材,一身灰布道袍,气度雄远,手中托一只铁盆,顶上罡云三团罡云似浪花翻腾,隐隐欲合为一,竟是快要迈入三重境界的大修士。

      青衣修士上来与他见过礼后,便侧开一步,道:“此是韩王客韩道长,乃我蟒部座上客,原在东华修道,出身门派甚是不凡。”

      邵中襄也是觉出此人不简单,难得客气拱了拱手,道:“贫道两百年前为求道,也曾去东华洲游历,不知韩真人出身哪家宗门?”

      韩王客淡淡言道:“邵掌门见谅,贫道不过门中弃徒,过往之事不谈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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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锁门连宗阵 假言亦为真


      有韩王客相助,邵中襄自问再无后顾之忧,此刻洪水虽是尚未退尽,却已是迫不及待,先一步差人把战书便送至涵渊门中。

      苍朱峰上,张衍将手中书信随手抛在一边,得章伯彦禀告详情,他对内中来龙去脉已是了然,先前为那潮涡一事,他还无暇搭理,若这封书信缓来几日,说不定他已抽出手来对付此宗了,眼下既然来了书信,他也准备顺水推舟,就此一劳永逸将其拔除。

      他朝下扫了一圈,言道:“邵中襄约我半月之后在东神屋潮头崖上一战,几位师弟如何看?”

      此刻大殿下方,除却楚、温、赵等人外,还章伯彦师徒及十余名玄光弟子在座。

      楚牧然看了看左右,先言道:“小弟曾在白掌门那处打听了一下,邵中襄此人,似原先曾在凤湘剑派门下求道,因其本是妖身,是以被同门排挤了出来,精修得一手飞剑之术,不是易于之辈,往日雍道兄并无把握压服此人,只要其不生乱,就也不去管他了。”

      温良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道:“雍复执掌仙城时他不见动静,偏偏师兄在此,倒敢下书约斗了,莫非当我涵渊门好欺负么?”

      楚牧然摇头道:“当不是这等缘故,邵中襄数十年前曾与雍掌门切磋过一次,当时是他稍胜一筹,不过事后却对外言说是平手之局,小弟以为,此人应是这些年才与蟒部勾连上的,不然早在那时就已夺了执掌之位去了,绝不会隐忍至今。”

      赵革起手一拱,言道:“以掌门师兄之法力,邵中襄不足为惧,尤为虑者。乃是那蟒部,如无其撑腰,此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此派不难,只是却需防备蟒部在后另有动作。”

      在座之人神色都是凛然,蟒部实力不下东胜五大派,对涵渊派而言,不啻是盘踞于北海之上的庞然大物。

      距离神屋山最近的是锺台派与轩岳教,只是现在两派正斗得你死我活。没有闲暇来理会这里。

      张衍心中有底,只要不是罗梦泽现身,只是龙鲤姒壬与那二十万妖兵就足以阻挡海上来犯之敌,不过此为他一招暗棋,眼下却不便明说。他淡笑道:“蟒部早有入掠东胜之心,现下却借邵中襄之手行事,足以见得其对五大派也是心存顾忌,不敢大举来攻。”

      听他此言,众人也觉有理,不由稍稍放心,楚牧然道:“若是邵中襄此次斗法不成。定还会再施手段,我涵渊门有山门大阵,自是不惧,各处宗门倒是堪虑了。”

      张衍笑道:“这却不难。诚可谓不破不立,诸派山门俱遭毁弃,正可趁重建之际,着各派门中布下法阵。再在各家洞府山峰之间筑起法坛,彼此以阵旗禁制相连。沟通包络,互为呼应,此谓之‘锁门连宗大阵’,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人都是震惊之色,未想到这位掌门有此大手笔,若是真的做成,那神屋山可就是如铁桶一般,风雨不透了。

      再细细一想,却觉得大有可为,神屋山各派从来不看重山门大阵,在张衍东来之前,只有仙城一地算是门户极严,他下谕广布禁法时,起初其余诸派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洪啸来袭,方才见得其中的好处。

      且原先各派各宗因享诸侯国子民供奉,山门也是零落分布,现下俱要重作安置,倒正可推行此法。

      楚牧然转了转念,道:“掌门此议虽佳,但却有个难处,此事若是全由各派自行其是,难免不伦不类,要是我涵渊门遣出门下弟子施为,怕他们也是不愿。”

      张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座下那十余名玄光弟子,道:“你等有何想法,也可说来。”

      大弟子林宣朝道:“此次潮涡之难,我涵渊门丝毫无损,全是仰仗了掌门设了大阵之故,各派各宗想必也看在眼中,可派弟子前去痛陈利害,当可做成此事。”

      温良听着不喜,拍了一下桌案,大声道:“江柔,你来说。”

      江柔倒是直接,清声道:“若有不尊掌门谕令者,揪出几个来斩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听。”

      张衍一笑,这个江柔倒不愧是温良弟子,看去文静,可却秉承了其一贯风范。

      只是这两人说法皆不合他意,前者失之过柔,要真是如此做,不用想也知诸派是多半是虚应故事,不鞭不走;而后者却是偏之太刚,需知阵法终究要人来操持,有阵无人,还是空谈,若诸派心生抵触,定是阳奉阴违,涵渊门又哪里照看得过来?

      这时坐在最后的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真人,师侄有个主意。”

      章伯彦冷言道:“府主不来问你,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衍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赵阳,你且说来听听。”

      赵阳先是打了个躬,随后道:“这个龙湘宗是个没根基的,又与山中同道不睦,既与蟒部有所勾结,不如就将此事传了出去,再添些真假难辨的消息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其出头辩驳。如此一来,各派必惧怕被蟒部侵袭,对掌门之命也就无有那么多抗拒了。”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此议既是你提,我便着你处置此事,不管你以何等手段,只要在三月之内说服各派布下连宗大阵,我便以一件法宝相赐,否则便要受罚,你可愿意?”

      赵阳眼珠一转,道:“掌门真人,那摆在悬空阁上的三件玄器可算在其中?”

      张衍朗笑一声,道:“你若当真办成,送你一件又有何妨。”

      赵阳大喜,上来道:“掌门真人,小子必定办成此事。”

      张衍笑着点头。

      众人又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就散了。

      出了大殿之后,章伯彦撇了一眼自己徒儿,道:“小子,你敢真敢接下此事,莫非当府主罚不了你么?”

      赵阳笑嘻嘻道:“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帮衬。小徒哪敢夸口大言。”

      章伯彦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想言,若你办不好此事,还会连累我这做师父的一起丢脸?”

      赵阳慌忙抱拳道:“徒儿哪敢。”

      章伯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卷袖,将他裹入黄烟之中,往自家洞府飞驰而去。

      邵中襄下了战书后,此事一经传出,不过数日间,就有少数宗门向他前来示好。他也是一改往日孤傲,口上承诺了不少好处。

      只是有过几日,却是渐渐少有人至,到后来再无一人上门,与先前反差极大。

      他本也不甚在意,后有一日,偶尔朝弟子问了一句,才知龙湘宗与蟒部有勾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惊怒道:“谁人漏出的消息?怎么不早日禀告于我?”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中襄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已,他也是明白,任谁坐上仙城执掌一位,底下各派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勾结蟒部乃是东胜洲之大忌,在还未办成之前提前泄露出来,就是斗法了胜了,也未必能坐上执掌之位。

      这时门外童子道:“掌门,罗长老来了。”

      邵中襄努力压下了一口气,闷声道:“有请。”

      青衣修士大步踏入洞府,他望了望邵中襄,也不坐下,问道:“邵掌门,你可听说了门外那些传言?”

      邵中襄本被此事弄得有些烦躁,见其有质问之意,心中不免生出怒火,强辩道:“本座自是知晓,只要赢了此场斗法,坐上仙城执掌之位,还怕那些人不乖乖听命不成?”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补救。”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约斗之时,涵渊门或会拿你妖身一事做文章,不过你乃凤湘剑派出身,小心一点,当可遮掩过去,只是我担心涵渊门还有后手,不便在此露面,这两日就只有先离开此处了。”

      邵中襄也不挽留,冷声道:“不送。”如今有韩王客在,自是无需此人了。

      青衣修士转身往外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身道:“邵掌门,好自为之吧。”

      晃眼之间,就到了两派约斗之日,神屋山三十七家宗派掌门及弟子齐聚苍朱峰上。

      辰时初刻,张衍步出洞府,身后跟着章伯彦,楚、温、赵三人,及门下十余名玄光弟子。

      他一身玄色法袍,头顶三团罡云现在半空,五色光彩流转不停,耀照山峰。

      在场数千修士见了,俱是躬身,齐声道:“参见执掌。”

      张衍微微颌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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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颌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本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本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本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胜负,以定输赢。”

      他并不认为自家斗不过张衍,只是韩王客在,却是更增添了一分把握。

      那日他出言讨教,此人守御严谨,自己怎么也攻不进内圈去,手段高明不提,道行更是深厚。

      若是他赢了前两场,自是不用此人上场,如是平局,这人便可派上大用了。

      张衍对此早有所料,对方既是以灵药交换,那所提条件定是对其有利,而大大削减自己这边的胜算,是以并不多言,当即点头应下道:“就如此吧。”

      邵中襄眼底深处露出一缕厉色,道:“这第一场是真人先出手,还是本座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邵掌门先请吧。”

      邵中襄也不客气,扫过他身后,道:“谁人出来接我道术?”

      不待张衍开口,章伯彦就自众人中步出,阴森森一笑道:“那日与邵掌门不过匆匆一会,未曾尽兴,现下再来领教高明。”

      邵中襄死死盯住了他,道:“果然是你!好,很好。”

      那日章伯彦伤他徒儿,又逼得他不得不退走,大大损了他颜面,今日有报仇之机,他又怎会放过。

      韩王客在章伯彦走出来时,神色却是微动,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下疑惑道:“看此人模样,倒似传闻中冥泉宗长老章伯彦,怪了,他怎会在此处?这冥泉宗怎把手伸到东胜洲来了?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魔劫一起,剩余四大魔穴将在千年之内逐个现世,因而魔宗根本之地是在东华洲,虽是玄消魔涨,可眼下比底蕴,比弟子,仍是玄门占得上风,冥泉宗这个时候把一名长老遣来东胜洲,却是做得什么打算?

      他正沉思间。那边邵中襄冷声道:“你且小心了。”

      语毕,他嘴中喃喃念咒,过有一会儿之后,他双指一并,朝前就是一指,两人之间忽然显出一道灵光,细细一道,漆黑如墨,似棉线蚕丝,直奔章伯言眉心而去。

      章伯彦神色沉肃,双目中碧芒闪动,如绿火一般跳跃,瞧着那缕灵光不放。

      这第一场比斗对出招之人极为有利,因其无需顾忌自身守御,只需倾力出手就可。而对方接挡之人却是闪避不得,且还用不得法宝,内中实比与人正面斗法更是凶险数倍。

      这等吃不透底细的招数,若是以往,他早已起了黄泉遁法先闪了出去,再盘算破敌之计,可眼下却是不得施展,当即灵气一转,数只魔头飞腾出来,先往那灵光上撞去。

      哪知那黑光却是从魔头身上一穿而过,半点也未曾阻拦得住。

      邵中襄心下冷笑不已,此是他在南崖洲游历时,从一名道人手中学来的一门咒术,名为“七情勾心咒”。

      此咒需取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横死之人一缕凝结不散的怨气,再辅以千年玄蛛丝及三百余种红尘大千浊物修炼而成。

      此咒之下,修士护身宝光也是无用,一经沾身,立时就被咒法侵染,污秽道体,蒙昧灵台,日日堕入俗世幻象之中不可自拔,以至看去如疯似癫,可谓阴毒无比。

      只是此咒发动之时需作法数十息,因而也只有在此处他才会放心用处。

      思绪方才转过,就见场中那一抹灵光自章伯彦护身宝光之上一闪而入,顷刻间没入身躯不见,瞧得如此顺利,他吃惊之余,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阴狠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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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白气朝天日 水鹤观金阳

      章伯彦被那咒术击中,身躯一颤,仿佛立足不稳一般,晃了两晃,再又倒退几步,竟化作一股浓烟噗噗散开,好一会儿之后,便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等景象众人看得皆是一愣,邵中襄也是怔住,随后醒悟过来,脱口道:“法力分身?”

      话音才落,场中忽有一缕黄烟自平地升起,到了八尺高处,须臾一绕一凝,再度化现出章伯彦的形貌来,他沉沉一笑,道:“邵道友,章某可算是接下了?”

      邵中襄在外求道时,也曾与不少高明修士有过切磋,方才出手之前,并未忘记事先凝神查看,可却并未察觉到章伯彦身上任何不妥。便如对方眼下站在自己面前,也无从分辨这具身躯到底是真是假,这等法门极为少见,他念头一转,喝问道:“你与曲长治何关系,怎会的他秘传功法?”

      章伯彦目光中泛着幽幽碧火,哂然道:“休拿我门中道术与那鼠辈相提并论。”

      方才那被破去的,实则只是一具他祭炼许久的元婴分身而已,虽比不得风海岸能虚实变化的万灵阴虚劫水,可也是冥泉宗秘传,能飞遁往来,观去也与真人相仿,除非练得还真观那等法眼神通,否则极是难以看破。

      而他先前放出那只魔头,也是另有深意,并非单纯用来抵御,而是试探那邵中襄此门道术底细,接触之后,他自认能以元婴分身便能接下,这才硬抗了下来,否则他宁可此场认输,也不会选择硬捱,以至于丢了性命。

      邵中襄阴沉着脸,回首道:“韩道友。”

      韩王客自石上沉稳站起。几步来至张衍面前站定,对他打了一个稽首,道:“道友请出手。”

      张衍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还了一礼,道:“还先请教道长名讳。”

      韩王客平静言道:“贫道如今不过山野散修,此次乃是受人之托而来,比过之后,不论胜负,皆要离去。姓名实不足道。”

      自认出章伯彦之后,他疑心冥泉宗在此有什么图谋,现下他寄人篱下,不欲搅进这滩混水,便索性不提姓名。免得事后召来麻烦。

      张衍微笑一下,不再追问,稽首道:“请道友指教。”

      说完,他退开两步,起心念一催,霎时灵光道道,起自脚下。冉冉上升,汇聚于顶,三团罡云轰隆一震,一道紫气冲天。直入穹碧,须臾乌云漫来,空寂海天之间皆是滚滚暴音,显见有大法力在云中积蓄酝酿。

      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与曲长治等与五人相斗偶露峥嵘,却也不曾被人看了去。诸派修士也只晓得这位执掌道行精深,手段高明,实则对其知之不深,如今见他挥袖之间,啸聚雷霆,风云变幻,不由得心头悸悸,凛然生畏。

      哪知韩王客一见之下,脸上却是陡然变色,脱口道:“紫霄神雷?”忽然一伸手,大声道:“且慢。”

      张衍有意露出紫霄神雷,也暗含试探之心,见他出声,立刻将法力引而不发,问道:“道友还有何话要说?”

      韩王客嘴唇动了几下,传音道:“你是溟沧弟子?能学紫霄神雷之人,当是得了门中真传的,不知你是哪一位真人门下。”

      张衍不答反问:“道长又如何称呼?”

      韩王客沉默一会儿,道:“贫道韩王客,你想也不曾听说,不过……”他一抬首,目光炯炯看来,“‘白气朝天日,水鹤观金阳’,此语你可是有过听闻?”

      张衍眼中也是光芒略闪,暗忖道:“原是此人门下,如此倒非凶人一脉了。”

      上代掌门秦清纲有一弟子唤作李革章,其法相谓之“白气观阳”,昔年名头也是极盛,还曾和凶人争抢过掌门之位,只是秦墨白执掌门户之后,其门下弟子多是被逐了出去,未想到在这里见到一位。

      他一拱手道:“在下师从从丹鼎院主,若按此辈分,如此该唤一声师兄才是。”

      韩王客恍然点头道:“原来是周院主弟子,周院主天纵之才,若非他故,也是有望成就大道之人。”

      这时他脸上又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只是我离门之时,也未曾听到他收过徒弟啊。”

      张衍笑道:“在下百多年前方才拜入门中,师兄未曾听闻也不奇怪。”

      “你修道不过百多年?”

      韩王客惊异无比地看着张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仿佛有些不能相信,最后发出一声感慨,道:“我自两百余年前因故被逐出龙渊大泽后,不回山门久矣,不知门中竟多了如此一位俊彦。”

      他感叹之余,问道:“你怎到了东胜洲来?”

      此语此出,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一摇头,道:“我已不是山门中人,你也不必说与我听了。”

      张衍笑道:“此事也无需隐瞒,涵渊门乃是沈真人昔年游历此处时所立,现下他回了东华,因不忍弃之,便嘱我前来照拂。”

      韩王客一怔,道:“沈真人?可是沈柏霜沈师叔么?”

      张衍点首道:“正是。”

      韩王客略略一思,暗忖道:“是了,卓真人数十年前破界飞升而去,沈师叔想是那时返转山门的。”

      张衍见他久久不语,朝下看了一眼,问道:“韩师兄与那邵中襄相识?”

      韩王客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与此人并无交情,只是昔年曾曾欠了罗氏一个人情,才允其所邀,前来此处,不过我被逐出山门前,曾立誓不得与门中弟子为难,你既在此处,我也不好来插手此间之事,这就退去。”

      张衍笑道:“师兄也不必急着离去,那第三局却未必要比。”

      韩王客一转念,立时知他之意,这第一局算是涵渊胜了,可要是第二局仍是张衍得胜,那却不必要再下场比斗了,那自己也不算是失信,不由缓缓点头。

      见两人在半空中只是说话,却并不动手,邵中襄在下面看得目中生疑,只是韩王客是蟒部请来,他也不好指使,这时见张衍忽然一挥手,把云中雷霆散了,韩王客也是往下落来,他一皱眉,迎上前去,道:”韩道友,如何了?”

      韩王客对邵中襄一礼,歉然道:“邵道友见谅,张掌门那神通不是在下能够接下。”

      邵中襄忍不住看了他几眼,不过他也非是蠢人,瞧出其中或有什么猜不透的缘故,眼下并非追究之时,闷哼一声,道:“那也无妨,稍候本座赢了那张道人,第三场再仰仗道友好了。”

      韩王客无声一礼,回了石上坐下。

      邵中襄袍袖一甩,来至张衍面前,冷声道:“张掌门,第二局由你我来比过,且随本座来吧。”他一声喝,忽然提身上天,化一道光华往云中去,遁速倒也是不慢。

      张衍笑了一笑,剑丸飞出,化光将身躯一裹,也是骤然飞去。

      诸派修士先前那局看得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此刻见两位正主上场,俱是精神振奋,只是看两人遁光越去越远,最后竟是撞破罡云,去到了极天之上,这下却是面面相觑,以他们的目力,虽能及远,可却是无法穿透罡云。

      邵中襄到了重天之上后,遁光还是不停,依旧向上飞驰,遁有千里之后,感受了一下天地之间呼啸罡风,这才转身停住,把目光投来。

      此地已是堪堪接近二重天,罡气漩流远比下方来得猛烈,寻常元婴修士也是承受不住,必得要法宝相护,不过他为磨练剑术,经年累月在此修行,早已来去自如,是以特意把斗法之地选在此处。

      张衍到了百丈之外拿定身形,负手道:“邵掌门便欲在此处比斗么?”

      邵中襄冷声道:“张掌门若是不敢,也可离去。”

      张衍哂然一笑,他参神契修至四重境,身坚体固,力能搬山,这点罡风还奈何不得他,口中道:“邵掌门,不必多言,贫道这就来领教高明。”

      言毕,他展袖一抖,就有百余墨黑水滴飞出。

      邵中襄一声喝,甩了一只满是银光的漏斗出来,尖尾朝下,大口朝天,轻轻一颤,放出一团锦云。

      幽阴重水还未到他身前,被那云雾吸住,居然往下一坠,涓滴不剩往里投去,只那玄冥重水未曾受得半丝羁绊,去势仍疾。

      他看出此水有异,目露警惕之色,并不硬接,而是肩膀一晃,闪身躲过,这时顶上忽感大团阴霾隆下,抬首一观,见是一只黄尘所聚大手当头抓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此刻已是不及撤出,发一声喊,背后一黑一白两道剑光升起,两下交叉如剪,一搅之下,撕开一条裂口,身躯一纵,化光飞出。

      凤湘剑派中有六把名剑,分别对应六门功法,法与剑合,方能将威能臻至极处,邵中襄曾获赐六剑之一的“百影剑”,后因被排挤出门,这把法剑也被收了去,不过他在外求道时,请人仿照其模样重炼了一把,为弥补其中缺陷,又炼了一把阴剑,与那主剑正好似雌雄一对,虽不见得比得过原先那柄,可因是专为自身所炼,用得却是趁手。

      去了百丈远后,他把遁光按住,当空一转,要想回头,可这时却忽然察觉不妥,不知何时,有数道剑光罩住了他前后上下,正向里收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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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阳烈甲辰血毒食

            张衍这一出手,虽用得都是寻常手段,多还旨在试探,却也是连连进逼,连半丝喘息机会也不留给对手。访问下载txt小说.

      邵中襄瞧着剑光杀来,自忖躲闪已是不及,便把身躯一拧,整个人如水中倒影,一阵阵扭曲,呼吸之间就自原处消失不见,先前雌雄两剑竟自合一,化为一柄光彩耀耀的法剑,与那飞来剑光连续交击了几次之后,忽发一声如剑鸣,自圈内撞了出去,一闪到了数里之外,剑芒一折,他又现出身来,随后陡然发声,身化流光一道,御着一黑一白两道剑光杀了回来。

      张衍见其有奇术闪躲,应对得法不说,还颇为老道,立时就猜出其乃此中熟手,不定还有不少杀招暗藏,难怪此人先前信心这般充足。

      不过他手段极多,既然困锁之法用,也就不在纠缠于此,挥手就是一道紫霄神雷过去。

      邵中襄万万不敢被其劈中,忙偏折剑光,向旁躲开。

      斗法之道,非将自身长处发挥极致,同时又要压住对手,他擅长飞遁行空,以奇见胜,正面对敌非是拿手本是,那雷芒若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半残。

      这时却见一滴几不可辨的水珠飞来,只得再借剑遁走,才几个呼吸,身后光华闪动,却是方才那剑光又追了上来,他脸上肌肉不禁抽搐了一下,心下一阵憋闷。

      从斗法伊始,他便被压着打,本想撑过几合之后,就出手还击,可张衍道术神通连环而来,好似一口深潭,总不见底,自己稍一近前,却总被逼了出去,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原本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此等攻势凌厉的对手,通常他都是远遁飞去,在外圈寻找机会,可方才见识了张衍那紫霄神雷,那莫大威能令他也是十分忌惮,心下极怕其没了牵制,从容施展出来,是以总不敢去到太远。

      只是这局面必得设法改换,看去他虽只是躲避,消耗不了多少法力,可对手手段层出不穷,在重压之下,也难保自家不犯错误,两名元婴斗法,稍有一个疏漏,可就是殒命下场。

      想到此处,他振奋起精神来,猛然顿住身形,不再躲闪,将雌雄两剑运起,把几道来袭剑光击退,肩膀一晃,自罡云之中垂下一只白腻洁润,宝光灿烂的玉勺,将玄冥重水盛住,只是遭此重水一撞,他也似感同身受般,躯体剧烈一颤,勉力压下胸中翻腾气机,借着这个难得空隙,自袖中拿了一张符纸出来,往嘴里一塞,飞嚼了几嚼,再鼓腮一吹,飞出一把泛着幽光的三寸凤嘴针,朝着张衍飞去。

      趁此机会,他急急拿动法诀,两剑霎时合一,随后身子一扭,凭空不见,剑光冲起,往内圈而动,自忖只要到了三十丈内,就可发剑相攻,不再似适才一样被逼得法还手。

      张衍看着那飞针到了眼前,哂然一挥袖,一道澎湃法力灵潮过处,就将之卷去了他处。

      邵中襄借剑而来,何其速,这短短一瞬机会,就闯入了进来,心头一喜,正欲御剑杀去,可就在此时,耳畔忽闻轰隆一声,眼前冒出泊泊水幕,仿佛凶暴山洪泻下,茫茫水潮兜头而来,他大叫一声,不得不再次躲入法剑之内,再度被逼出了内圈。

      出来之后,他远远看着那一条滔滔茫茫的倾天水光,脸色发白,恨声道:“若是百影剑在手,我岂会被阻在此处,早就杀进去了。”

      他这遁入法剑之术虽是神异,可也只有三四呼吸,每回还需耗损不少法力,若是那柄门中“百影”剑,足可有十来息,不论是远走击敌,都是自如的很。

      身后忽有异动,先前那剑光又自追来,他奈之下,不得不动身躲开,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疲于奔命之感,

      脑海中不停盘算对策,暗道:“此人立着不动,必是受那罡风所累,难以自在飞遁,我不妨用那法子取胜。”

      他自袖囊中摸出一把五彩石子,个个形似蚕豆,在手心里捏碎,再张开时。

      那石壳已碎,露出十余只小虫,俱是米粒大小,蜷缩一团,见了天阳之后,在那里蠕蠕而动,再有片刻,浑身一鼓,伸展开来,有婴儿拳大,其身若鞭节,肥硕粗厚,鳞毛似刷,腹下有百余条肉触须,皆是短短一截,背后有一对透明翅翼。

      此名为甲辰虫,乃是天地少见的奇虫,见光则活,见夜则死,最喜食修士精气,护身宝光在此虫面前毫用处,又不惧神兵斩劈,一旦被其钻入体内,吸髓食脑,顷刻把人吃成空壳。

      南崖洲自古毒虫银物极多,此物便是他游历时在那处找来,经有咒术制过后,可听他之命袭杀对手,眼下他不求此虫能胜过张衍,只要能上去将之牵制住,自己才好施展本事。

      那十来只白虫振起膜翅,不待他吩咐,就主动往张衍飞扑过去。

      张衍目光一闪,东胜洲修士他会过不少,真正称得上高明之士的他却还没见过一个,可就邵中襄此刻施展出来的手段,各种道术神通他似都有法子应付一二,这不是囿于一地的修士所能具备,当是会过不少能手方至如此。

      他把手抬起,虚虚向前一按,身后水行真光掀起大浪,漫卷上去,那甲辰虫察觉危险,哄的一声散开,迅如白线一丝,避开水幕,朝里侧窜入进来。

      十余道剑光此时飞出,每一道皆是准确误地斩在此虫背上,俱都斩成两截,可晃神之间,那半截身躯又各自长出头尾来,数目凭空多了近一倍,哪怕被削去膜翅的几只,只抖了抖身躯,将坏死双翼抖落下来,顷刻就有长了一对出来。

      张衍见到此景,却并不吃惊,目光一闪,暗道:“果是那甲辰虫,传闻此虫只要天阳不落,就法灭杀,且越杀越多。”

      这等奇虫是秉阳烈之气而生,到了夜晚便会自发消亡,可眼下却放任不管,不说在与邵中襄斗法,就是飞剑遁了去,此虫也会转头去寻他人,用不了多时就会变得铺天盖地,难以克制,不说此间修士,还要连累世人遭难。

      他喝了一声,顶上罡云之中飞出一道熊熊火光,横空闪过,那甲辰虫凡被此火一燎,化为一缕烟气,可片刻之后,那烟团聚起来,眨眼又恢复如初。

      张衍见如此也阻不住此物,不禁微微一挑眉,暗忖:“此阳烈之虫需阴毒之物才好克制。”

      正思忖间,邵中襄已是缓过气来,顷刻冲入内圈之中,祭起双剑,往他双颈绞去,飞至半途,一道剑光主动迎上,把他双剑驾开一边,他却不惊反喜,先前他还手也做不到,而眼下却是可放手施为,显是那甲辰虫奏效,吸引走了对手大半精力,只要加紧剑势,倾力相攻,未必不能觅得良机,斩落敌首。

      张衍这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道:“有了。”

      他先是稍稍看了一眼邵中襄那处,分化出三十六道剑光上去疾斩一阵,这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后者顿时被杀了个汗流浃背,忙又急急遁入剑中,躲了出去。

      将其逼开之后,张衍袍袖一卷,荡起一阵罡风,将那一群甲辰虫吹了七零八落,而后从容拿了一只玉瓶出来,拔开瓶塞,晃了一晃,里面喷出一道白烟,飞出来一只圆头圆脑,形似飞梭的虫子,只是身若血光,腥气弥漫。

      他本拟驱使这血线金虫去对付那甲辰虫,可这只头虫却黏在他身侧,总是不肯离去,他凝神一思,笑道:“不想你也贪吃此物,也好,凡俗帝皇尚且不差饿兵,今曰就如你之愿。”

      稍稍自腹内运化了一口钧阳精气,张口一道清气喷在了那血虫身上,得了此气补益,此虫嗡的一声,胀大了一圈,身上血色变得浓稠如浆,忽然发出一声尖啸,一只接又一只血虫自那玉瓶之中飞出。

      几个呼吸之后,冒出一大片血云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怕不下数万只,在那头虫带领之下,齐往甲辰虫冲去,几乎瞬息之间,这一片虫潮就将寥寥二十来只白色奇虫淹没了。

      只其中许多还未曾饱食,就见眼前已没了果腹之物,便就转头盯上了邵中襄。

      邵中襄脸色一白,他虽是不识此虫,可见其比甲辰虫是凶毒,也是心慌不已,忙御剑遁走。

      张衍在原处感应了一阵,见那甲辰虫却已被料理干净,不致留下遗毒,这才点了点头,腾起剑光,朝其逃去方向一路追索过去。

      邵中襄此刻已是头上见汗,躲了这一阵下来,体内法力耗损极大,可仍是未能甩脱身后虫群,不管他飞至何地,总就是死死咬住不放。

      他一咬牙,此刻姓命要紧,也顾不得再隐藏暗手,身躯一跃,往那柄雌剑之中遁了进去,而后那柄雄剑起一道刚劲剑光,兜空一转,刷落下一片虫尸来,后面金虫源源不绝,远不是他这几下所能清理干净,不过得此一阻,那把阴剑却可脱出,一闪之间,居然消隐踪,

      可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跃来,斩在虚空之中,传出一声铿锵交鸣之声,那把雌剑重又现身,邵中襄亦是狼狈比地被从隐身之处撞了出来。

      施展这最后的藏身之术,此刻他法力已尽,只能绝望比地看着身后血虫扑至,再一拥而上,将他身躯彻底吞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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