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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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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山外机缘

  连娘子本想等上数月,待西南龙柱之会过后,便把人手唤齐,前往神屋山去找张衍的晦气。
 
  然而未曾想到,此次锺台派居然会败得如此之惨,连带她那两位义兄也是殁于阵中。
 
  一下失了两大臂助,尽管身后还有族众支持,连带她在门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平日一些与她不对付的妾侍瞧到了机会,也在到处寻她的错处。
 
  在此等情形下,她也不愿授人以柄,因而行止收敛了许多,来了个闭门不出,绝口不提夺宝之事。
 
  没了挑头之人,尤老自也不会蠢到独自一个冲到前去,此事便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这两派哪怕斗得再是腥风血雨,也是与张衍毫无关系,趁着难得清静,他每日在洞府之中打磨功行,炼化钧阳精气,偶尔出来指点弟子功法秘要。
 
  如此忽忽一晃,竟是平静度过了一十六载。
 
  苍朱洞峰山腹一处洞府之内,殿下摆着一只龙纹大鼎,浓郁白气正自蒸腾冒出,于顶盖之上结成一道灵盖,盘旋萦绕,形若一团伏地云需,炉内泊泊有声,好似沸水煮开,种种征兆,无不显示这一炉丹药即将炼成。
 
  张衍坐在正北高台之上,温道人与赵革则分坐于他左右手,除他们二人之外,殿下尚站有三名弟子,正紧张看着那鼎炉情形。
 
  温道人看了看,冲着对面赵革言道:“赵师弟 为兄不懂丹道,自掌门师兄入门以来,你跟随他最久,想来能看出些门道,不知鹤澄他们能否将此炉丹药炼成?”
 
  赵革摇头道:“不好说,鹤澄他们每日勤修我也是看眼中,只是听闻这炉丹药极为考校功候眼力 非是平日那些联手丹药可比,这便难说得很了。”
 
  张衍这时笑道:“两位师弟且安心等候就是,片刻即见分晓。”
 
  殿下那三名弟子,各自道号名为鹤澄、鹤通、鹤光,原先便是涵渊门中弟子 只是修行了六七十载,才堪堪入得明气之境,资质禀赋俱是寻常。
 
  张衍入主山门之后有意择选弟子传授炼丹之法,三人自觉此辈无望大道,但若可以习得此术,在门内也是同样风光,索性绝了他念,一心一意专攻此道,这一十六年修习下来,于丹道之上已是颇有心得。
 
  而今日便是张衍出题考校 只要这一炉丹药炼成,就可任山门任丹院之主,门中所炼丹药皆归他们掌管,日后任哪一个弟子见了他们,也要客客气气,可若不成,就只能把此位拱手让人了。
 
  这时殿下那炉鼎响动越发大了,盖上灵云翻腾,显是开炉在即,三人不兔把心提了起来成与不成,便在此刻了。
 
  他们各自把心神压定,同时一内法诀各有一道光华打入丹炉之中。
 
  三人这一动作不知做了多少回,可谓娴熟无比 光华点去,立时触动灵机少顷,听得一声金玉碰之声,炉盖被一股清气顶出,足有五六尺高下,炉内现出微微毫光,更有一股浓郁香气弥漫殿中,轻轻一吸,顿觉神清气爽,耳目灵慧。
 
  温道人瞪大眼睛道:“可是成了?”
 
  赵革盯着直观,但他并不言语。
 
  涵渊观这十余年来,在山中辟了千亩药园,遍植奇花异草,而今再有了丹师,就再也不必依赖仙城了。
 
  这时有一名童子上前,探头望了望,回言道:“掌门真人,丹药已成。”
 
  张衍朗声道:“取来我观。”
 
  童子将炉中丹药盛放于玉盘之上,托至阶下,道:“掌门真人,丹药举俱在此处。”
 
  鹤澄等三人也不知此回可能过关,顿时变得些惴惴不安起来。
 
  张衍目光投下,若是他来炼丹,此一炉足可炼出三百余粒大元丹,可眼下只出了百余粒而已,浪费了四成丹材,且丹性刚劲,稍欠柔和,说不上如何好,可这三人不过是头回炼制此丹,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了。
 
  他微微点头,向鹤澄等人看去,和颜悦色道:“你们三人于炼丹一途上的毅力禀赋,在我门中下辈弟子都是出类拔萃。而今已是略得皮毛,门中所立丹房,自今日之后,就由尔三人掌管。”
 
  鹤澄三人闻得此言,大喜不已,都是跪下叩首拜谢。
 
  张衍也是言语勉励了一番,随后便命三人退下,接着又对温道人道:“温师弟,我与赵师弟尚有话说,你也先去吧。”
 
  温道人也不以为意,爽快起身,正要离去,这时却似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师兄,近日又有不少山外之人前来拜师,里间有一个童子,不过十来岁大,竟一个人跋山涉水,行万里之路,先前楚师兄欲收他为徒,谁知他却是不愿,说什么非掌门不行,小弟观他资质奇佳不说,这份求道之心也是当真少见,便想为他逃个人情。”
 
  张衍笑道:“来日师弟带他来见我。”
 
  温道人大喜,拱了一礼,随后又对赵革点了下首,便就出了洞府。
 
  张衍沉吟片刻,就转过首来,对赵革言道:“赵师弟,丹院我已可放心交托鹤澄他们三人,但门内尚还缺一炼器之地,为防那不知何时而来的劫数,需早作打算。”
 
  在三名弟子之中,只赵革一人被张衍告知大劫将至,需及早做好提防,因而能听明白言中之意,他躬身道:“敢问掌门师兄,需小弟如何做?”
 
  张衍道:“我欲为山门开辟一座地火天炉,只是苍朱峰中并无合适之所,仔细思忖下来,觉得可把地头定在神屋东界。”
 
  赵革诧异道:“为何选在那处?神屋东界虽广,可大多荒无人烟,灵脉也是稀疏。”
 
  张衍笑道:“正是那里无人去得,才可为我所用,天炉每引动一次,必耗地脉火气,先不说此气引取不易,只设在山门之中,那也是惹眼太过,要是山外同道听闻,都要借来炼宝,你是愿也不愿?”
 
  赵革愤然道:“还是掌门师兄思虑周到。”
 
  张衍道:“赵师弟,我平日要坐镇山门,抽不得身,章道友又在外搜寻丹材,此事唯有托你多多费神了。”
 
  赵革肃容拱手道:“小弟敢不尽心竭力。”
 
  张衍微微一笑,道:“为兄在东胜洲留不得多久,迟早也要回转溟沧山门,在我离去之前,尚需择一执掌,只是我辈修道士,修为才是根本,否则难以服众,赵师弟,你切记要用心了。”
 
  赵革听完之后,默立片刻,随后对着张衍深深一揖。
 
  张衍点了点头,沈柏霜这三名记名弟子各有长短,楚牧然优柔寡断,但料理俗务却是进井有条,温道人虽在三人里法力最高,性格却过于刚烈,嘀有赵革性子沉稳,且也资质最佳,还有望修成元婴,是他中意的下任执掌人选。
 
  两人正说话间,忽有一把飞剑入殿,往赵革这处而来,他眼神一顾,伸手接过,先是对张衍告一声歉,随后打开看了看,不觉神色一凝,抬首道:“掌门师兄,是峨山派送来的书信,说是雍真人前日在法会之上与人斗法,因不敌对手,已然亡故了。”
 
  说着,把书信递了过来。张衍眉毛一扬,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才知详情。原来前日乃是轩岳教与锺台派西北龙主柱之会,这回锺台派掌门共是带去一十六名元婴修士,除却本门之中九名元婴长老之外,还有七人皆是自下宗召来,便连仙罗宗那久不出山的公孙道人,也在此行之中。
 
  虽锺台派此次欲讨回上次丢去的脸面,可此一战结局仍以锺台派败北告终。门中长老亡故三人,而那七名下宗修士,包括雍复与公孙道人在内,却无一人得活。
 
  张衍看完之后,合信叹道:“不想一别十余载,雍道友竟是身死魂消。
 
  赵革沉声道:“雍掌门也是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洞外白光一闪,竟又是来了一封飞书,这回却是直奔张衍而去的,他伸手一捉,拿入掌中,放到眼前一扫,只观其上印记所显,便知是章伯彦来书。
 
  这十六年来,三件玄器摆在悬空楼中无人来换,是故章伯彦仍是在外奔走,搜寻灵草。
 
  张衍思忖其应是有了线索,他拆开一览,发现非是此事,而仍是与那龙柱之会有关。
 
  锺台派为与轩岳教争那龙柱遗宫,已共是经历了七次龙柱之会,不过十六年之后,还有一战,此一战尤为关键,锺台派若胜,还可拼个平手,若败,则彻底无望,可经历了两次惨败,此派已是元气大伤,门中长老无人愿意出战不说,下宗修士也是人人自危。
 
  在此等情形之下,锺台掌门也知不好逼迫大过,只是怕这最后一场法会无人可用,因此想了一个主意,以各种奇珍异宝四处礼聘高人,不拘你是何方修士,哪怕你是邪宗门下,外海妖修,只要愿意为锺台出战,皆可奉为上宾,允其所求。
 
  看到此处,张衍目光微微一闪,鬼葵和地伏莲这些年章伯彦倒是找来不少,可那蛇环菁还是无下落,若这位锺台派能拿了出来,那龙柱之会,他也不介意去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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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符阳宗

  距离龙柱之会还有十六载,张衍自忖也不必急于一时,因近些年来无事搅扰,他感觉功行增进颇速,再有七八载功夫,当可把修为再提升一层上去,到那时候,再去不迟。

  他与赵革把诸事议毕之后,便步出洞府,抬眼望了望,现下已是入戌时,天色已暮,远山朦胧,就腾升一跃,回了山巅洞府,运化钧阳精气去了。

  很快一夜过去,他自定中醒来,此刻天方破晓,旭日将升,想起昨日温道人临别时所言,便对随侍一旁的景游关照道:“下院之中有一名跋涉万里前来拜师的童子,你去把他带上山来见我。”

  景游道了声是,当即出得洞府,起了一驾飞舟便往山下来。

  涵渊下院在苍朱峰山脚之下,与正山门相距有十多里路,张衍当日下命建院之初,因还弟子稀少,只有几座精舍竹屋,而随着来拜入此地的弟子愈发增多,才渐渐所有扩增。

  可这里本属荒郊,而那些弟子多是神屋山中诸侯贵戚族裔,是以在此住得颇为不适,于是又命仆役工匠造了许多楼阁亭台,起先怕门中责罚,还不敢做得太过,可后来见门中对这番举动不闻不问,也就放开了胆子,将族中一应奢华物事搬到了此处。

  后来弟子也是纷纷效仿,更引水造湖,遍植花草树木,这十余年来,已是将此地营建的颇为精丽,玉树罗生,瑶阶如银,花谢荷塘,奇石回廊,处处雅致;柳溪竹径,月台方桥,无一不备。

  因是之故院中许多弟子除却每日修行功法之外,闲时便出外泛舟游湖,吟风赏月。

  张衍听闻此事之后却嘱咐门下诸人不必去管,尽管由得其去。

  下院乃是考验弟子道心的第一道门户,是否要求道长生,乃是他们自家之事,你愿学法,我自传你,你若无心于此,自弃机缘,我也不来强求。

  此刻晨光初照,下院中早有几名潜心修道的弟子在打磨内气这时见一名头颅奇大的童子乘飞舟过来,认得这是掌门身边的随侍童儿,当中一人上来一个拜礼,道:“景上师今日下山来,可有什么事要弟子效劳的?”

  景游目光一瞥,道:“你是丘广?”

  那弟子不意景游记得自家的名字,不免露出喜色,道:“正是弟子。”

  景游仿似随意问道:“你们这可有一名十岁左右的童子,传闻是自神屋山外来拜师的?”

  那名弟子一转念,笑道:“景上师原是来寻赵阳的?景上师且请稍后弟子这就去把他找了来。”

  景游大刺刺一挥手,道:“快去快回。”

  丘广哪敢耽搁,躬身一礼后,抬脚就走,他记得那赵阳似是住在西北一处偏院中,因其年纪尚幼,又不是神屋山中诸国子民,故而也无人邀他出去游玩,此刻怕还在庐舍内研习蚀文。

  不一会儿他到了一座僻静竹楼前,高声道:“赵师弟可在?”

  要是以往区区一个才入门的弟子,他招呼也不用打一声,便踏步入内了,但景游来寻此子,让他意识到这赵阳可能非比寻常,倒也不必得罪了。

  过有片刻,院子里响起一把清亮且稍带稚气的声音,“赵阳在此,外面是哪位师兄?”

  丘广道:“赵师弟,我是你丘师兄啊,你可还记得?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此来是告知你,苍朱峰景上师来此,指名要寻你,此刻正在外间等候,赵师弟,你的福缘到了!”

  竹楼之内,一只案几前正端坐着一名清秀童子,皮肤白皙,双目清澈,嘴唇抿得紧紧,明明才十岁左右,可身上却透出一股成人才有的沉稳劲,听了此语之后,他心中一跳,暗道:“机会终是来了。”

  他来此山中除拜师之外,实则还另有目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道:“多谢师兄前来告知,小弟这就来。”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稳稳走出竹楼,丘广笑脸迎上,亲热执住他手,拍了拍他手背,笑眯眯道:“来,师弟,师兄带你去见景上师。”

  赵阳也不抗拒,任由他带着,走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景游面前,丘广稽首道:“景上师,弟子把赵师弟给你带来了。”

  景游上下打量了赵阳一眼,道:“你就是赵阳?上我飞舟来,我带你去见掌门。”

  赵阳欠身道:“小子闻得求师需诚心,愿徒步上峰,拜谒掌门。”

  景游一怔,随后不耐烦道:“掌门岂容你久候,你随我来吧。”

  他把手一拿,就把其抓了过来,丢在飞舟之上,再起牌符一晃,腾空而起,往峰上飞去。

  二人须臾到了峰头上,景游撤了飞舟,领着赵阳步入洞府,待见了张衍之后,稽首道:“老爷,赵阳已是带来了。”

  赵阳入得洞府之后,见一名道人坐于蒲团之上,知晓这便是本门掌门,心内也是一阵激荡,他却连忙压住了,跪下道:“弟子赵阳,拜见掌门。”

  张衍目光投来,看他一眼,缓声道:“就是你拒了温师弟好意,要拜我为师?”

  赵阳心下忐忑,低头言道:“正是弟子。

  ”

  张衍淡然言道:“凡我涵渊门下弟子,需先在下院修习《一气清经》,待习有所成后,再入上院开脉,此规矩不能坏,你要拜我为师,必得在下院与同门一道,按部就班修行才可,是以我不能收你,念在你跋山涉水而来,道心甚坚,又得温师弟引荐,破例见你一面,且回去好生修行吧。”

  赵阳不由怔住,他不过十岁大小,能一人跋涉万里而来拜师,听着实属难得,可这只不过是得人授意,嘱咐故作惊人之行,只是为了能得张衍另眼相看,那人曾言,以他资质,再那等卓异不凡之处,十有八九会被收入门下,可却万万没想到,张衍居然只与他说了一句话,便命他退下了。

  景游见他跪着不动,在旁喝道:“赵阳,还不退下?”

  赵阳有一种感觉,自己如果就这么走了出去,怕是要错失一个极大机缘,他一咬牙,道:“今来拜师,非只为求道,还为求掌门庇护,若能侍奉左右,愿奉上一座大派库藏。”

  言罢,重重一个叩首。

  张衍神色不变,淡淡一笑,道:“大派库藏?赵阳,你老实说来,你究竟是何来历?”

  赵阳垂首道:“家父姓赵讳桓,乃是符阳派弟子,此次便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拜师。”

  “符阳宗?”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眼下他已非是初来东胜之时,自然知晓此宗原本也是东胜洲八大派之一,且还是一个邪门宗派。

  他稍稍思忖之后,又详细问了几句,这才弄得明白,原来那赵阳之父赵桓因知晓一座师门传下的库藏,被几名同门师兄弟找上门来逼问,结果身受重伤,不敌逃出。

  因伤势已重,又无丹药相救,只好自行兵解,把神魂以秘术封入。

  而赵阳虽是他亲子,但年齿还未到修炼玄功的时候,并无半点道行,且其一个小童,失了人指点,又无修道外物,恐连开脉也做不到,他那几个同门师兄万一找上门来,那根本无法抵挡,为避此祸,便在临去之前关照他来涵渊派中拜师,若能修行有成,便可护送赵桓神魂转生为人,顺便还能将那库藏取了出来。

  张衍奇道:“天下宗门无数,你父为何关照你独独来这神屋山中寻我拜师?”

  赵阳老实言道:“因掌门真人用那三件玄器易换灵草,家父听闻之后,也曾来神屋山中走动过,知晓掌门乃是自外洲而来,且曾以一敌五,道行高深,非是俗流可比,是故命弟子前来拜师。”

  这不过是明面之上的原因,符阳宗往日结下仇家不少,可信之人不多,张衍乃外洲修士,与他宗门素无仇怨,万一身份被戳破了,也不会因此而取他性命。

  赵阳这时往下一个叩头,道:“掌门真人要是肯收小子为徒,小子愿可将那处库藏奉上,换一个机缘,”

  他现下十分害怕赵桓那几名师兄弟找到自己,若他只是涵渊门一个普通下院弟子,便是被捉了去,门内怕也不会为他出头,可要是成了掌门弟子,那就不同了,以张衍的道行,足可将他回护住。

  那库藏固然是好,可也要有命去享,与其拿在手中,还不如用来换个机缘。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最后道:“你我并无师徒之缘,但却可为你择一明师,你先下去吧。”

  赵阳听得不能拜入张衍门下,不免有些失望,但再转念一想,既是掌门引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稍稍定下心来,叩首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十日之后,出外寻觅丹材的章伯彦自山外回战门中,无需通禀,便径直来洞府中见张衍。见礼落座之后,他取出一只木盒,摆在案几上,道:“此次出外,又见到了那楚国六皇子,听闻府主在寻访那三味灵草,便命章某转送此物。”

  张衍拿过木盒一看,挑眉道:“蛇环菁?”

  这一盒蛇环菁,所炼出白月英实堪用三年,虽对修行而言实是杯水车薪,不过背后用意却是不言自明,这是表示其手中有自家所求之物。

  他微微一笑,似是不在意一般,把木匣随手放在一边,转而对着章伯彦道:“章道友,你修道数百年,至今却还无一门人传下,此未免不妥,我山门之下,却有一名弟子,资质绝佳,道心也坚,只看你愿不愿意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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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闻开山门动天机

      章伯彦在冥泉宗时,并不曾收得半个徒弟,成了张衍门下客卿之后,琢磨着自己日后转生,大不了托庇在昭幽府门之下,也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便就再也没有起过这个念头。

      现下听得张衍主动为他找了一个徒儿,言语之中还甚为不凡,先是诧异,再是有些意动,口中应道:“府主为章某挑选的弟子,那当是好的。”

      张衍一笑,道:“好与不好,只是我说,我辈修道之人也讲究个师徒缘分,此事还需章道友来拿主意。”

      他对景游说了一句,“去把赵阳带来。”

      景游应一声,飞快出了洞府,驾风往山下去,他来回也是极快,章伯彦才把自己在外经历说了少许,就已然回返,领着那赵阳一同进来。

      入洞之后,赵阳连忙跪下叩拜见礼。

      章伯彦一见,却是目射奇光,他起身上前,伸出手在赵阳头上颈后摸了摸,也不开口说话。

      他相貌长得极其凶恶,那双手也是粗糙干硬,犹如老树,抓捏骨节之时还发出喀喀响声,难得是赵阳半点不惧,其沉稳之象,半点也不像一个十岁大童子。

      章伯彦退开两步,目中碧芒闪动,啧啧有声,嘿嘿笑道:“这副资质根骨不是凡俗人能得的,先天已是难能可贵,打小又用上好灵液浸泡过筋骨,百脉皆畅,此子长辈定也是我修道之中。”

      张衍点首笑道:“章道友看得准,这孩儿姓赵名阳,其父本是此洲符阳宗门下修道。”

      章伯彦在东胜洲转了十余载,自也听说过符阳宗的名头,他一转念,道:“府主。可是有什么说道?”

      张衍笑道:“内中缘由,也无需我来赘言,道友稍候一问赵阳便知。”

      赵阳聪颖非常,见了这副做派,差不多已是猜出章伯彦就是掌门所说为自己找的师父,不待吩咐,就跪下道:“徒儿拜见师父。”

      章伯彦哈哈一笑,他看赵阳十分机灵,也是甚为满意。此子眼下限于年岁,还无法修炼内气,看不出什么异处来,可一旦踏上修炼之途,远不是寻常人可比。拱手道:“多谢府主,这个徒儿我要了。”

      张衍对景游言道:“我与章道友还有话说,你带赵阳下去,给他寻一处洞府住下。”

      景游上前拍了拍赵阳肩膀,道:“赵师弟,随我来吧。”

      赵阳对着洞中二人再是一拜,便站起身来。随其出去。

      到了洞府之外,他低头一拱手,道:“景师兄,小弟初入门中。许多规矩都不懂,以后还要请师兄多提点。”

      景游暗想这个师弟倒是懂事,不可因年纪小而小看他,不妨卖个好给他。道:“以后不是外人,不必这么拘礼。章真人虽是老爷门下客卿,可老爷向来以礼相待,你跟着章真人,将来也是要回山门的,你可要抓住这份机缘了。”

      赵阳小心问道:“师兄,莫非我们还要离了此处么?”

      景游神秘一笑,道:“你到时便知晓了。”

      洞府之内,张衍言道:“章道友,你回来便好,过几日我要去往神屋山东界,开辟一座地火天炉,以便将来山门炼器之用,来回当有数月,我不在之时,便由你替我坐镇山门。”

      章伯彦当即应下,再坐了小半个时辰,他就告辞离去。

      张衍又把赵革找来,交待了许多事宜,待再无什么需要安排的,便就出了洞府,纵起罡风,往东行去。

      此次开辟地火天炉,因不在山门之内,他需找寻一处稳妥隐秘之地,好在先前章伯彦来过此处,将地势地貌都记了下来,是以此回只需按图索骥便可。

      张衍并不展开剑光,而是在云中乘风而行,去有三日之后,眼见前方地势隆起,出现一方高地,形如方桌,正对着西南方一座兀立高崖,两者之间为一条沟壑隔开,下方荒草萋萋,入眼皆是一片灰黄。

      在他右手边数里开外,,却是另一番景致,一条淙淙山泉从峭壁中渗出,水雾弥漫,隔着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凉爽之意,那处山岗上还有一棵百丈高的榕树,冠盖奇大,枝繁叶茂,底下老藤盘根,满是落叶,神屋之东多为荒地,可此一处却是甚为独特。

      他正飞遁间,忽然自榕树下飞出一道灰白光圈,里间出来一个女修,面如芙蓉,皮肤白腻,体态丰腴,身着荷色长裙,轻纱披肩,手挽一只竹篮,用红布盖着,此女似是正巧出来,乍然见到张衍遁光,却是神情一紧,也不说话,只是略带几分警惕地看过来。

      张衍忽然想起,章伯彦似是便在此遇见了那名邪宗门人,只为躲避五大派追索,是故隐居在此,看此女容貌,与其描述相仿,便打了声招呼,道:“前面可是车娘子?”

      那女子后退几步,蹙眉道:“你是何人?我久已不见外客,你从何处听来我的名姓?”

      张衍笑言道:“我乃西神屋仙城执掌,正巧路过此处,先前听章道友说起过车娘子,因而知晓。”

      车娘子听了他自报家门,似是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吓死奴家了,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呢,原来是张掌门,我听章道友说起过你,你们涵渊门倒是有趣,怎么放着好好的仙城不待着,一个个尽往这荒山野岭里跑。”

      张衍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笑问道:“不知车道友这么急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车娘子显是心情极好,也不隐瞒,言道:“前些时日我接到姐妹传书,说是锺台派掌门广开山门,招纳四方修士,哪怕是邪宗门下也可去投,奴家自思着还有几分道行,便想去试试,总好过窝在这处鬼地方,见不着一个生人。”

      张衍打了个稽首,微笑道:“那就祝道友此行如意了。”

      车娘子也是一笑,道:“奴家正赶着与姐妹相见,张道友,就此别过了,日后有缘再见了。”

      言罢,敛衽一礼,便就化一道彩光,飞空而去。

      张衍看了几眼,在原处沉思了一会儿,也一摆袖,卷起了一阵罡风,倏忽间便去得远了。

      神屋山往北远去数万里,海中正北方位,有有一座占地万顷的洲屿,此地原为仙罗宗宫阙旧地,而后被东华来来的妖蟒部族占去做了洞府。

      此岛景物迥异寻常,环陆一圈皆是岸堤,细细白沙呈缓坡铺下,将一湖泊环抱在内,湖中碧波粼粼,此时正有千百条巨蟒在水中翻滚嬉戏,斑斓鳞甲被艳阳一照,不时有光芒泛出。

      若有得道玄修在百里之外观看,可见一股冲天妖气如烟直上,凝而不散,笼盖海域。

      湖岸一侧高岭之上,站有两名修士,为首一名四旬年纪,丹凤眼,玉面长须,身上黑底银缕大氅,脚下一对登云履,顶上辟风神仙冠,串珠璎珞垂鬓,手拿一只长有三尺的架岳玉如意,气度俨然。

      此人乃是蟒部族长罗江羽,自三泊斗法失利之后,蟒部便迁至这北摩海界,而老妖罗梦泽则是闭关潜修,不问外事,族长之位便由他来接任。

      此刻他凝神看着脚下湖泊,好一会儿之后,他颌首言道:“此次共有三十二名族人可得化形,有七人可选气道玄功修行,却是比上回多了半数。”

      他身旁所立之人名为罗东川,乃是他族弟,此人身材魁梧,浓须阔面,两目有神,气概十足。

      不过他虽也修成元婴,但道行比之罗江羽却还远远不如,此刻附和道:“也亏得仙罗宗积攒甚丰,把这方湖泊灌入灵药,积养了百年,儿郎们可借此日夜淬炼躯壳,省却数十载修行之功。”

      妖修化形,便是资质好的,也通常要百多年的功候,此后才可修炼道术功法。先前在东华洲时,蟒部弟子除却嫡脉之外,旁支族裔全靠苦熬,直至到了此处之后,因占了仙罗宗山门,连带千百以年的积蓄也全便宜了他们,这才拿出了如此大的手笔,将整座湖泊炼成了一座药池,供给全族弟子修行。

      罗江羽又看了一会儿,忽然转首过来,问道:“我闭关十余载,那斩杀余氏二妖之人来历可曾查了出来?

      罗东川一愣,有些猝不及防,支支吾吾道:“除了那人姓张,乃是外洲而来,其余一概不知。”

      罗江羽皱眉道:“我闭关之前便命你去查,这么些年,难道还是一无所获么?”

      罗东川低声道:“大兄容禀,此人到来神屋山中后,闭门不出,便是门人弟子也甚少见着他,我等要打听起来,加倍不易。”

      其实他如此说不过是推脱之语,余氏兄弟本就是来了北摩海界之后才收服过来的妖修,脑子不好使不说,平时仗着一身铜皮铁骨,很是目中无人,要不是看这一对兄弟皆是元婴修士的份上,早就下手清理了,此次死了正合他的心意,又哪会费心思去查是谁人杀的,只是曲长治如今不知所踪,这条线断了,却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罗江羽见他神情,哼了一声,也不继续追问,道:“而今锺台派大开山门,我蟒部族人可光明正大往东胜洲去了,此事尤为重要,你上些心,暂且先不必去理会神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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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地穴开天炉


      开辟地火天炉,若是洞天境界修士,那只需以大法力勾动地火,生造一处天炉便可。

      除却耗费时日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可若无有洞天真人那般本事,也不是无法可想。

      譬如张衍那艘龙国大海舟,本是东海殷氏所造,同样也是以地火天炉炼造出来,此炉是殷氏先祖寻到了一处天生地长的地窟,再以巧妙手法,引了地火上来。

      此乃是借了地理之势,使其为己所用。

      虽还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可有此一炉在手,不知羡煞多少宗派。

      这等法门也不隐秘,关键是要寻对了地界,东华洲中但凡此等所在都被大大小小的宗派占去了,而东神屋山东界绵延不知多少万里,广大无垠,人烟稀少,却是不怕有人妨碍。

      张衍在此山中转了足有大半个月,仔勘察了数十余处河谷洞窟,皆不如意,这一日,却是来到了一处地穴前。

      说来也巧,此处正是前次章伯彦捉得鬼葵的荒陵之所在。

      张衍踩住云头,在上方看了一会儿,伸手指点,就有数面阵旗飘落下去。

      他一向谨慎惯了,尽管此处见不着生人,还是在方圆十余里之内布下护法禁制。

      准备稳妥之后,这才取了一套事先炼好的幡旗出来,把手一散,分别插山梁之上,再引诀发动,便听噗噗声响,即时就有数十道青烟自幡旗上喷出。

      他掐诀叩齿,转运灵机,少顷,那缕缕烟雾便凝聚为百只仙鹤,羽色鲜明。鹤唳声声,甫一出来,便舒开翅翼,纷纷往穴坑之中投去,随后飘身而去,往近处挑了一座山头降下,盘膝坐定,就在那处耐心等候起来。

      前次章伯彦擒走鬼葵之后,也曾役使魔头下去探看。只是行了数个时辰也未曾到得尽头,不知其中还有多少深远,可再往里走,魔头就要失了感应,因也未见得什么奇花异草。是以他无心思再探,收了道术便就退走了。

      而烟鹤这一去,一连三日夜杳无音讯,不过此物乃是用符印刻画,再借了幡旗显化而出,虽无什么神通变化,可依仗幡上所附法力。却足可飞遁半月,是以张衍并不急躁。

      如此再过有一日,他忽闻异响,便睁目朝左手边看去。见那处一面幡旗无火自燃,片刻间就化为一团灰烬。

      他神色一动,掐指算了一算,过有一刻。笑了一笑,道:道:“这倒是省却了我一番手脚。”

      方才那烟鹤竟是为火气所灼。这才使得幡旗顷刻焚去,那即是说,这处地穴极有可能深达地肺,这对他而言却是好事,如此引动地火就容易许多。

      他起身一纵,化一道夭矫剑光,往深穴之下电射而去。

      先前他已试探得地穴之下别无异状,因此飞遁极快,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觉自己似是闯入了一炉膛之中,四壁通红,处处火星飞烟,尘屑弥漫,便是有护身宝光,面颊皮肤一阵烘热,发须似要燃起,知晓已是到了方才烟鹤触碰地火之处。

      这火气猛烈不说,还伴有地肺火毒,修士道行低些的,被此气一炙,顷刻烂穿皮肉,稍稍吸入一口,腑脏俱为火焚。

      以张衍今时今日这等修为,固然不惧,可要顺当炼器,却也休想,是故这处便需使上几个手段将之压制。

      他把袖一挥,就一根百丈长短的巨木飞出。

      此木名为青明木,乃是与苍朱木齐名的宝材,只一截断枝,就可燃火百余载而不灭,还可去恶存善,积养清气,今次他便是要用此来引动地火,继而消杀火毒。

      他又取了一张杏黄符纸出来,自指尖上逼了一滴精血出来,画了一道法咒上去,往木桩上一拍,再轻轻一送,此木便往地穴深处去。

      而后他立在原处不动,凝神感应,过有一刻,察知那符纸已是化灰飞去,就知晓已是到了地头,遥遥一使法力,只闻轰隆一声,那根青明木便横插在底下穴壁之上。

      这时他发一声喝,又一口气抛出十余根巨木来,随后腾身飞上,每上去一段路程,便发动法力,将一根根巨木打入穴壁。

      青明木饱吸火气之后,即生明火,此烟升腾而上,约莫一年之后,便可将顶上木桩也是一并点着,如此逐次而上,如攀梯阶,短则数十载,长则百年,就可把地火引了上来,那时非但火毒褪尽,火力比原先还要猛烈许多,方可放心取用。

      只是布置此木,也有一桩麻烦,地窟内空窍众多,洞穴密布不说,还多有曲折弯绕之处,非是直上直下,这便需他以法力强行打通一条去路来。

      幸而他有五行遁法在身,搬土挪石不在话下,顶上但见有阻路,便发一道土行真光过去,将之转去他处。

      当年殷氏老祖开辟地炉,曾邀请了数名同道相助,用了半载时光方才大功告成,远不及他今日这般轻松。

      只是炼成此炉之后,好处也大,非但能炼造海舟云车,还可炼制浮天飞峰,若是个中好手,得了充裕宝材,更能籍此炼出玄器来。

      殷氏有了地火天炉之后,这才族门兴旺,至今不衰。

      正因知晓其中的种种好处,张衍才耗费心力,要为涵渊门也起上一座,以此间投下的青明木数目,用上三四百载当不在话下,便是他离开了此地,那时也当有下任掌门接手此处,不怕就此荒废了。

      就在张衍下去未久,地表之上却是忽然来了两道遁光,其色惨白,看去很是邪异,在经过地穴之前,因遭了禁阵阻碍,身形都是滞了一滞,继而一前一后落在山头之上。

      当头之人乃是一干瘦老者,神情阴鸷,两腮干瘪,身着一袭黑衣,腰上盘着一根吐信活蛇。

      另一人十七八岁,作书生打扮,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短腿长足,身形臃肿,衣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孔铜钱,以金线串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

      那老者朝着下方那地穴看了几眼,眼睛微眯道:“倒是奇了,神屋山向来荒无人烟,不想此处竟还有人布下禁制。”

      那书生也是跟着张望几眼,道:“凭他做什么,左右与我等无关,绕过去就是了。”

      老者冷森森一笑,言道:“哪有这么便宜,挡了我师兄弟之路,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且先看看是何人,要是好对付的,拿下炼作护法玄尸。”

      那书生却不赞同,皱眉道:“这禁制不简单,当是行家里手所为,看那法力灵机,想是道行也不在我师兄弟之下,想来不好对付啊。”

      老者把袖子挽起,哼了一声,道:“道行高才好,否则老夫还看不上。”

      书生劝道:“师兄,我等赶去取出师父当日留下的遗册,何必节外生枝,凭空树敌?”

      老者冲他一瞪眼,没好气道:“我那尸阵还差上一具,原本听你所说车贱人居与此处,哪知寻了十余日,也不见半个人影,现下见着一个,你还拦着,莫非你补来给我?那也可,你把师父留给你的无生宝棺拿了来,我便算了。”

      此话一出,那书生顿是被噎了一下,知是自己劝不动了,无奈道:“这禁制也不知在此立了多少日,此人若不现身,师兄难道总在此等着么?”

      老者冷笑道:“东神屋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却有人却跑来此处,要说那地穴底下没有名堂,我却不信,多等些时日也没甚打紧,莫非还在里面呆上一年半载不成?你放心,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为兄扭头就走,要是只一二人,嘿嘿。”

      书生道:“那就依师兄之意,小弟陪着就是了。”

      老者这才满意,道:“师弟,龙柱之会还有一十六载,我师兄弟二人取出遗册之后,有足够时日修炼,你莫要心焦,都等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还怕等这么一时半刻么?”

      书生也是点头,道:“此次锺台派开山门,是我教的大好机会,只要炼成玄法,去山门旧地拿回师父留下的天尸令印,就可把散落在九州各处的同门唤了回来,重立教门也不是奢望。”

      张衍入到地穴之后,到了第八日上,差不多已然是将天炉布置稳妥,再上下查看了一番,确信无误之后,掐算了一下时日,便就飞升上空,展开遁光,往地表上去。

      那老者和书生二人在隐秘之处等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底下动静,也俱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这时忽见一道惊虹自地穴内飞掠而出,不觉振奋,只是再仔细一看,却俱是神色一变。

      老者压低声音言道:“师弟,你可看见了?”

      那书生吞咽了一下,道:“那好似是剑遁之术,莫不成是凤湘剑派的弟子?”

      老者看他骇惧,却是心生不满,道:“你怕个什么,凤湘剑派中人我师兄弟又不是没有会过,此派弟子不过遁法快些罢了,其余本事也是稀松平常,况且此人不过一个而已,只要不是遇上此门中五把玄剑,便无大碍,你且留意了,稍候那人要是撤了禁制,为兄上前假意打招呼,你在旁出手,引动尸阵,务必要将他困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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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天雷破邪

      张衍到了地表之后,正待撤了禁制,可才要动作,却觉眉心窍中忽然传来“铮”的一声剑鸣,不觉目光一闪,此是剑丸示警,当是心有敌意之人窥伏一旁,方致如此。

      他念头一转,面上却似并无察觉,神色如常到了天中,先是打了几个法诀下去,随后把手一招,将那布置在各处山头之上的幡旗一气收了回来。

      黑衣老者在下面看得仔细,见张衍也是一名元婴修士,顶上三团罡云两实一虚,差一步便可迈入元婴二重境中,心下略微生出了几分犹疑。

      他方才坚持动手,是因尸阵之中尚缺一具主阵炼尸,但此尸不得有丝毫残缺,否则威力便要大减,可张衍道行比他还要高出一线,稍候要是斗法起来,自己出手轻了,压不住此人,要是出手重了,保不齐会有所损伤,那便空欢喜一场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对方看去只孤身一人,而自己这边却有相互间知根知底的同门师兄弟,只要出手时机拿捏的准,还是有几分成功希望的。

      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周遭灵机消退,再摄了一股气机过来,判断是禁阵已撤,知是机会来了,暗中对身旁书生使了个眼色,随后纵身一跃,上到半空。

      他虽是现身出来,可他并不出手,而是遥遥一礼,打招呼道:“这位道友请了。”

      他之所以如此,乃是想把张衍心神吸引过来,他师弟便可趁机出手,把尸阵摆了出来,围住了各处方位,那时对方想再仗着飞剑脱身。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张衍笑了一笑,还礼道:“这位道友,不知喊住贫道作甚?”

      老者见干笑道:“贫道段相舟,乃是海外散修,方才途径此处时,被道友禁制阻了下来,因此处荒山穷岭,鲜有人踪,一时好奇。故而想看看是哪位同道潜身在此……”

      他虽说着话,暗中却把一只手藏在身后,打出了一个手势,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动静。心下纳闷,同时又有几分恼怒,暗忖道:“怎的师弟还不发动?莫非他又改主意了不成?”

      他却不知晓,那书生见他上得天中,当时便要把门中秘法使出,可就在此时,周遭灵机一固。方才明明已是退去的禁阵竟又一次涌了上来,拦截在前不说,且侵占之地比先前更广,致使他被逼得狼狈倒退出去。好一会儿才稳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令书生有些措手不及,到了远处之后,再往里看去。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居然看不清半分景物。分明是被人起法力隔绝了内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张衍方才其实只是召回了幡旗,并未有撤去禁阵,只是在二人方位那处打开了一个门户,段相舟不知自家算计早已被人察觉,一头就撞了进去。

      书生想到自家师兄一人在里,也是急切,神色连续变化数次,最后把牙一咬,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只漆黑小棺,托在掌心,嘴中喃喃念咒,过得少许时候,此棺被一团灰黑云雾托起,上到了高空之上,须臾化作三丈大小。

      此物曾为尸嚣教山门重宝,原本乃是一件杀伐真器,如被那棺上所发气光照住,立时神智恍惚,浑浑噩噩,要是无有法门克制,十几息后神魂便被收去,成一具行尸走肉。

      尤其是棺中还藏有“五阴秽毒磷火”,此火乃是尸嚣教开派祖师自一头万年天尸气窍内蕴炼而出,任何宝光禁制一经沾染,便可渐渐磨去真性灵气。

      可也是因物名声在外,当日锺台派与凤湘剑派打破尸嚣教山门之时,同请了门中镇派法宝前来围攻,才生生打灭了此宝真灵,后虽落入段相舟这一脉拿入手中,但威力不及原先十之一二,可即便如此,仍是比寻常玄器强横不少,破开这处禁阵当是容易。

      书生拿动真诀,大喝一声,挪开了棺盖,只听一声闷响,自里飞出一股恍若积灰的雾尘,只是仔细看去,才可见原是一簇簇犹若米粒大小的火焰,望去皆是无光无彩,冷白灰黯,死气沉沉。

      哪怕他是作法之人,不过是目光稍有触及,也觉一阵胸闷气短,烦躁欲呕,慌忙闭上双目,不敢再看,手则向前一指,驾驭那蔟五阴磷火,晃晃悠悠朝着禁阵之上靠去。

      张衍身为主阵之人,自是能瞧见外间动静,那宝棺一出来,立时察觉到气机有异,目光朝那处稍稍一瞥,陡然间见得那火,也是微觉眩晕,这时眉心窍中剑光一闪,就将这一股侵染过来的煞气斩破,眼中重还一片清明。

      他心中略觉讶异,忖道:“此气倒是独特,隔着禁制也能迷人神智,稍候倒要拿来一观。”

      段相舟久久不见书生动手,也是察觉到不妥了,忍不住侧过半个身子,暗暗向后一顾,却见数里外的诸般景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薄纱,不觉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家伎俩已是被人看穿。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把手稍稍一抖,作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霎时间就有一枚惨细长飞钉向着张衍处打了过去。

      此钉长有盈尺,钉帽为一骷髅,眼洞之中喷出碧色气焰,钉身怨魂纠缠,秽光荧荧,飞驰之时,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此钉名为“屠哭”,是他效仿教中一桩至宝炼就,修士护身宝光若被打中,便可附着其上,匆忙间驱除不去,只待对方稍有松懈,立时穿透进去,打杀性命。

      此钉很是阴损恶毒,防不胜防,哪怕修为高过他者,若是不知底细,也易着了道。

      张衍见此物过来,哂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忽有一道光华自身前飞腾而起,猛然间似是掀起了一道浩荡奔潮,飞钉投入其中,如石子入海,于无声无息间没去不见。

      段相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自山门被破,出逃之后,也很许多修士有过交手,自问见识过不少厉害人物,可从未见过如张衍一般能把这屠哭钉这般轻易收去的。

      只从此点来看,便知眼前这名敌手并不好惹,别提把对方抓来炼尸了,一个不小心恐要葬身在此。

      想到此处,他心中也是后悔不迭,只是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动了手,他却不信对方能放过自己,唯有死战到底了。

      他身形向后暴退,与张衍拉开距离,同时顶上两团罡云一震,立有十几道煞烟腾空而起,上到百丈高空,旋转而动,于须臾间凝成狂啸劲风,来回卷荡,内中有成百上千白骨薄刃随风来去,时而扩散,时而内聚,尽管数目奇多,可互相之间并不碰触半分,远望如同一只灰白怪茧在那处一呼一吸。

      此为他所修“白骨转灭罡风”,为尸嚣教护法神通之一,能攻能守,炼到大成之境,对敌时只需御此罡风刮去,立刻可把对手磨去血肉,化为一堆枯骨,可现下只是拿来护住身躯。

      他脑袋也是清楚,两人齐上总比一人奋战来得把握大,自己师弟有“无生宝棺”在手,破开禁制易如反掌,等其进来,再一同出手也不晚。

      张衍见他使出这等道术,眼神一凝,暗忖道:“看这两人路数,恐就是此洲邪宗修士,听闻此辈行事只凭自家好恶,从来无有顾及,倒与魔宗门下有几分相似,我自练得那神通后,还未曾在斗法之时用过,不妨拿这二人试手。”

      念头转到这里,他神色一肃,面上竟生出几分威仪来,这时顶上三团罡云齐震,化一道紫气直冲天际,天穹之中传来闷雷之音,先是时断断续,微不可闻,再是轰鸣阵阵,山河皆颤,继而化作宏声大响,满天震动。

      外间那书生正御火破禁,本再有些许时候,就能烧穿了禁制,突然间闻听此声,仿佛有人拿了柄铁锤猛击了一下心头,脸色登时一片煞白,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那一簇五阴磷火失了他驾驭,摇了两摇,忽然往地下一钻,就此不见了踪影。

      段相舟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那声响一起,就觉自己气息一窒,头晕眼花,再仰天看去,见漫空皆是紫气,竟是笼罩了百里方圆,不觉惊骇异常,哪还看不出对手正在运使厉害神通,似此等威势,恐不是能轻易挡住的。

      他本想要出手攻袭张衍,可是随着那雷声越发迫近,胸口仿佛压了一口万斤大石,躯体四肢也是僵硬,想要稳住身形也是不易,知是没了机会,便弃了这个念头。心意一催,便自罡云中飞起一只白火灯笼,悬在了顶上。

      勉强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捏住了一个法诀,刹那间阴风冥冥,四周立时出现有十二道人影,看去若隐若现,飘忽不定,此为“无影尸君”,乃是门中秘录《万尸图卷》之上一种,非但能抵御刀兵水火,还可吞吃雷电,常被用来抵挡雷属法宝道术。

      张衍此刻已是把法诀酝酿到了极致,忽然大喝一声,向下一指,刹那间,仿似天地倒转,山岳俱崩,猛然间就见千百雷芒,生出万丈光辉,轰然自天穹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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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悲喜人偶


      紫霄神雷网这一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皆是雷光闪耀,立于禁阵之外的书生也是一同被笼罩在内,他察觉到此是生死关头,强运玄功,把翻腾血气压下,而后急急一使法诀,总算在雷霆打落之前将无生宝棺召了过来。※※

      顶上传来锤击空木之声,嗵嗵直响,打得电光乱迸,轰鸣之声震得他浑身颤抖,鲜血自嘴角溢出,可这件宝物也是神异,这期间不知挨了多少道雷霆轰击,却未见有半丝破损。

      只是奇异的是,那些弹飞的紫色光蛇却并不散去,而是游离在外,渐渐合凝聚集一处,仔细看去,似是隐隐结成了一张罗网。

      “紫霄神雷网”有内外之分,外网罩困天地,阻敌逃生;若是一击无法毙敌,便会自生内网,缠绕敌手上下四方,待积蓄足够,复又发威,前赴后继,连绵不断,一次强猛过一次,到了最末,无穷雷霆之力积蓄一处,一经发出,其势如天崩地裂,势不可挡。

      以张衍而今法力,若全力出手,可催动内网雷霆连击三十六次,哪怕对方玄器在手,哪怕不被轰成齑粉,也要被雷声生生震死。

      那书生虽仗着宝棺护体,可驱动此宝却是消耗甚大,眼下抵挡这等犹如天劫一般的神通,更是使得躯内法力如飞而逝。

      不过坚持十来息,他就觉身疲力竭,眼前发黑,只得取出数枚催发精血的药丸吞咽下去,可如此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支撑不了多久。

      而禁制之中,万钧雷霆一落,段相舟那只白火灯笼首当其冲,一瞬间就化为灰烬。

      眼见这法宝连片刻阻挡也做不到。他哪还不知天中那惊雷比想象之中还要强横,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全身法力无有半点保留的涌出,护身宝光满满撑起,与此同时,身后十二头无影尸君齐齐顶上前去。

      轰鸣声震耳欲聋,一道道粗大雷芒破开青碧,如倾盆暴雨一般宣泄下来,起初那炼尸倒也能抵挡一二。只是挨得数十下后,身影逐渐黯淡,过不了片刻,已是隐隐现出溃散之象,仿佛只需一阵狂风过来便会散去。

      段相舟渐觉得不妙。连忙喷了数口真元之气上去,十二具炼尸得此助力,仿佛皮球一般鼓胀起来,身上灰雾大炽,一时间将雷芒俱都挡在了外间。

      可这不过赢得片刻喘息之机而已,他不是看不出来,以这雷术声威。自己终归是招架不住的,非得早些设法脱身不可。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先起了一阵迷雾,将周身上下遮蔽了。然后自袖囊中取了一只草人出来。

      此物有手有足,边缘修裁齐整,无有半点毛刺,正面用纸画了一张哭脸。反面则画了一张笑脸。

      望着此物,他心下忐忑。这法宝是他最后压箱底的手段,只是自从恩师手中得来后,至今也未能完全驾驭,现下抛出,实是不知会有何等结果。

      可若不拼命,恐是下一刻就要交待在这里,已是无有选择了,吸了口气,把心一横,当即咬破舌尖,朝其吐出了一口精血。

      精血一到那草人身上,立时染得一片通红,可数个呼吸后,就被吸得涓滴不剩,而后一个颤抖,似是活过来一般,自他手中跳出,转了个圈子,化作七尺高下,半空中传来似哭似笑之声,再一个扭头,盯着他直看。

      段相舟神色陡然变得难看了几分,此物显然是嫌方才精血尚还不够,仍要向他索取。

      在此等危急情形之下,这趁火打劫的行为他偏偏无法抗拒,闷哼了一声,指尖一划,将自己手腕割破,一大蓬热血洒了出来,那草人迎上前去,将飞来的精血全盘笑纳,而后忽然对着段相舟露出一个诡异神色,发出了一声怪笑之声,居然扭头就走,往不远处岩石缝隙中一钻,就此不见了影踪。

      段相舟先是愣住,随后一声嘶吼,头上发髻猛地散开,双眼变得通红无比,他本还指望能靠那草人闯出去,不想此物竟是弃他而去,分明是天要绝他,只得拼命压榨躯体之内法力,指望自己师弟能够及时闯了进来救助自己。

      可此刻那书生也是自生难保,哪里有暇来顾忌他,不过百来息后,十二具无影尸君哀鸣有一声,纷纷被打回原形,一头接一头被雷芒劈散,不旋踵,一团刺目紫芒将他彻底包围起来,再闻一声大响,就被打了尸骨无存。

      灭杀此人之后,张衍已有余暇顾及此处,回首一望,见那书生犹自在那里抵挡,不过照眼下情形看来,用不了多少时候,也便会与那段相舟一般下场。这时他转过了一念头,掐指一拿法诀,便把神通收住,不再发动。

      那书生见天上雷光突然隐去不见,心神一懈,只觉浑身气力散尽,再也站立不住,软瘫在地。

      失了人在后驭使,那无生宝棺晃了一晃,重变为一尺大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张衍自禁阵内步出,到了此人面前,缓缓降下身形,先是瞧了那口漆黑小棺一眼,见挨了那么多道雷击,其上不见半点痕迹,知是一件异宝,一卷袍袖,以罡风将之卷起。

      他并不拿入手中,而是悬停在空,输了一道灵气进去,只是试探下来,却觉法力运转不畅,似是此宝对自己有所排斥,猜出此物恐需独特秘法方能催动,与自家恐是无缘,略一思忖,便起一道水光收了去,这才转首问道:“你是段相舟什么人?”

      书生法力耗尽,眼睁睁看着自己宝物被收走,却是无能为力,听得此语,强撑着坐直身躯,拱手道:“在下宋初远,段相舟乃我同门师兄。”

      张衍点了点头,言道:“我观你们师兄弟道术,好似昔日大派尸嚣教门下。”

      宋初远苦笑一声,道:“尊驾好眼力。”

      张衍目射精光,沉声问道:“你等方才欲出手对我不利,不知是看上了我身上何物?”

      宋初远涩声道:“实不相瞒,我师兄在修炼教中一门尸阵之术,可尚缺一具炼尸主阵,此唯有以元婴修士之躯才可炼成,可大凡这般人物,无不是一方之尊,哪里能够轻易下手?而此处荒无人烟,不怕消息走露,是以就动了心思。”说到此处,他看了张衍一眼,忍不住问道:“不知,不知我师兄如何了?”

      张衍淡淡言道:“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宋初远浑身一颤,身为邪派门人,最是惧怕雷法,不但是能克制邪门玄功,而且此法之下,连元灵也是一并消亡,再无转生之望,他勉强镇定道:“那……尊驾又如何处置在下?”

      张衍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宋初远从他神情之中已是看出了结果,喟叹一声,颓然言道:“我等师兄弟起意害人,有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只是尊驾可否借小人十六年性命?”

      “借命?”张衍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笑道:“你若能说个原由出来,我或可允你。”

      宋初远苦笑道:“我尸嚣教而今虽是四散,可门人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兴宗门,当年山门被破,祖师曾把道册符印藏于一处隐秘之地,只等后辈弟子来取,此物下落,唯有我师兄弟二人知晓,如今我师兄已亡,我若再死,我教便再无重振之望了,尊驾可否容小人将派中密册交至同门手中,再来受死。”

      说到这里,他又添了一句,“只要尊驾允诺,在下愿将这百年来积蓄的全副身家拱手奉上。”

      “十六年?张衍一挑眉,“你可是要去那两派龙柱之会?”

      宋初远连连点首,道:“原来尊驾也知此事,十六年后,当是锺台派与轩岳教最后一场斗法,此战可定龙柱归属,锺台派为此招揽四方修士,还不忌讳出身宗门,照小人想来,教中散落在外的同门闻听此事,也定会前往,故此有此打算。”

      张衍思忖片刻,道:“你虽是段相舟师弟,念在你方才也并未对我出手,可饶你一回,只是你需立个誓言,这十六年之内必得听命于我,日后非是仇敌,也不得任意害人性命。”

      宋初远一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当即取了两张符纸出来,以自家精血立下誓言,一张吞下,一张交予张衍。

      张衍拿过符纸,放入袖中,这时他似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异状,目光一闪,眉心一道剑光横空飞去,铮的一声,却是将一物钉在了石上,回头一看,见那却是一个草人,这会儿如活人一般,在那里拼命挣扎,发出呜咽之声。

      宋初远见了此物,脱口道:“悲喜人偶?”

      张衍问道:“宋道友认得此物?”

      宋初远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叹道:“此是我师兄随身法宝,当年恩师身陨之前,曾分赐我二人一物,其一便是被尊驾收去的无生宝棺,另一件便是这‘悲喜人偶’了,这法宝有替死之能,只是有一处不好,便是此物生有两性,分为一善一恶,祭出时若是恰逢善性,只要以精血喂哺,则可顺当代人受劫,可要是遇上恶性,则会百般耍赖推脱,总之想法设法不令你如意,想来方才师兄情急间用上了它,却未曾逃得性命,实属运数不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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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尸嚣秘窟

      张衍与宋初远详谈之后,准备离开此处,便对其言道:“贫道久出未归,此间已是无事,稍候便要折返山门,宋道友可自去取回你教中所遗密册,事毕之后,可来西神屋涵渊门寻我。”

      宋初远却是躬身一揖,苦笑道:“真人容禀,小人恐是要回来得晚些了。”

      张衍听他言语中似有隐情,于是立住脚步,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

      宋初远稍有犹豫,才道:“我教那处遗府为防备外人觊觎,也是布置有不少大阵,小人虽有信物,可也只能在拿取符印时用上,而洞府外那些禁制却有不同,那是为了防备有人认出来历,特以用了别家手段,小人便无能为力了,需以法力慢慢消磨,才可入得其中,可若是禁印繁多,恐要耗费不少时日,便不是旦夕可回。”

      张衍扬眉道:“你师兄弟原先就是如此打算么?”

      宋初远欠了欠身,小心翼翼道:“段师兄研习过许多禁阵,曾自言可以应付,只是而今他……”

      说到此处,他望了一眼张衍,又收声不言。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处地界距此多远?”

      宋初远回道:“遗府距此不远,若借罡风而行,大约只要一个时辰路程。”

      张衍笑了一笑,道:“你如今也算我门下,便随你走一回,为你解此疑难。”

      宋初远吃惊道:“莫非真人也懂得此道?”

      张衍微微点头。

      宋初远大喜,以法力消磨禁阵,说来简单,可也是最为愚笨的办法,要是禁制只要布置的稍微繁复些。消磨数十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要是运气不好,就是到了十六年后龙柱之后,也未必能达成所愿,他谨慎道:“不敢真人何时动身?此处可要再做什么布置?”

      张衍看了看四周,摇头道:“不必了,你在前引路吧。”

      宋初远也未敢多言,只道:“真人请随小人来。”他脚下一点,当先化一道灰色难辨的雾气飞上天中。

      张衍也是一声喝。起了遁法跟了上来,须臾间,两人一同撞破罡云,到了重天之上,随后起了法诀。摄了一道罡风过来,把身躯裹了,风驰电掣般疾遁行去。。

      元婴修士皆可去往重天之上借罡风飞遁,寻常修士遇上的机会极少,张衍先前是为了找寻设立地火天炉之所,才在罡云之下飞遁,而若宋初远二人若不是先前为在此搜寻一个同门。也不会撞上他设在地表之上的禁制。

      两人出发之时差不多是日昳时分,飞遁一个时辰之后,已是日头偏西,这时宋初远把身形缓下。朝下张望了片刻,指着道:“真人,下方那座山界便是了。”

      张衍也是放眼看去,下方乃是一处南北纵向的高山。只是山形地势破碎杂乱,处处险壑暗流。山中皆是危岩怪石,好似崩柱累叠,嶙峋嵯峨,一条晶白细溪于危崖壁隙中流淌而出,徘徊于碎石之间,水声清亮,水势尽头竟有一处竹林,填在一方不过百亩大小的谷地之中,四周危障高立,截云阻月,飞鸟难渡,深处岫壑生烟,云遮雾罩,若是从天中飞过,不用心留意绝难发现。

      宋初远一矮身,降下遁光,落在一座峻崖之上,稍稍了看了一眼,随后起了法诀,往眼皮之上一点,再睁开时,目中泛出一层绿芒,竟是探出数里,往谷中深处探去。

      张衍也自落下身形,环望一圈,方才在天顶之上看不明朗,此处临近山脚,才发现下方有形如蚁穴的洞窟,密密麻麻不下数百处,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尸嚣教藏匿遗册之地。想来宋初远这是在作法搜寻,是以站在一旁也不相扰。

      过有一刻,宋初远松了口气,侧过身来,打了个稽首道:“真人,前方五里有一处禁阵,阻碍了小人窥探,那当是府前禁制了,只有请真人那出手破解了。”

      张衍目视下方,朝前一步,手中取了一张符纸出来,夹在两指之间,稍稍一摇,引了一团真火上来,随后一弹指,此符如火梭飞射,直入竹林之中,凝神观立有片刻后,心中已是有数。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来至东胜洲后,为教授门下弟子禁阵之道,也曾将洲中有名的禁法大阵拿来仔细揣摩,因而对此洲阵法禁制并不陌生。

      东胜洲与东华洲不同,因仙城林立,无论阵道禁门,多是偏向于守御一途。

      而眼下这处禁制虽是变化不少,可因当初设立之人并未作刻意掩饰,使得他一眼便看出,此是脱胎于东胜九势阵之一的“长灵卧盘势”。

      对与破阵而言,只要找出了根脚,寻到了脉络,所余下的也不过是时间而已。

      他心下略微估算了一下,言道:“宋道友,你替我护法。”

      宋远初忙道:“小人遵命。”

      他再次上了云端,虽是一路行来并无人踪,可因事涉自身,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张衍盘膝坐下,拿了一把竹筹出来,抛在地上用心推演。

      大概过有一个多时辰,他就找到了入门之径,微微一笑,对着那一处禁制打了数道法诀上去,但闻隆隆之声响起,这一处禁制已是被他轻易破去。

      他操驭灵机往里探去,行不多远,却又是遇上了一处禁制,这却并未出乎他预料之外。

      东胜洲讲究人为阵主,阵为人辅,认为若无人守御,无不可破之阵,因此除非仙城重地,极少用上耗费宝材的上乘大阵,通常是布置下十数小阵,层层阻碍,同时设下心血警讯,要是外人来此,还未入得其中,就会惊动正主,那设立这禁阵之人显然走得也是这一路数。

      数日之内,张衍就连续破开了十余道禁门,越往里去越有是繁复,且与此处山川灵气相连,要是宋初远在此以法力消磨,别说数十年,一百年也别想打得开,不过他也未有不耐,权当作是研习阵法了。

      到了第九日上,宋初远听得谷内隆隆一声震响,惊起无数飞鸟,不觉激动起来,自山崖上跃身下来,须臾到了张衍身侧,见前方景物已是与先前大为不同,山壁之上露出一个十丈高的洞门,两扇石门大开,只是里间幽深黑暗,难以辩物。

      这时却听得一阵大吼,满山震响,洞府之内忽然有一人自里冲撞出来,此人面上带着青铜獠牙面具,身披玉甲,双手持戈,随其动作,身后秽风污烟一齐涌出,先是仰首看了看,随后便对着两人冲杀过来。

      张衍目光略闪,顶上罡云之中立时探出一只黄烟所聚大手,一掌拍下,轰隆一声,就将那人从半空打了下来。

      哪怕是元婴修士,若无护身宝光,挨此一击,不死也残,可男人才刚坠地,却又浑然无事一般立起身来,仰天一声咆哮,又一次冲上天来。

      宋初远神色一惊,道:“大力尸魔?”

      他再仔细一看,仿若想到了什么,忙起了一个法诀,冲其一指,方才还凶悍无论的尸魔顿时一僵,顿住不动。

      宋初远擦了擦头上冷汗,对张衍言道:“真人,这尸魔乃是用力道修士身躯祭炼而成,力大无穷,水火不伤不说,身躯之坚实是不下于法宝,还好现下已是无主之物,小人可以师门所传秘法拿捏,要是正面对上,小人也不是对手。”

      张衍点了点头,这炼尸想必用在此处守御洞府,今日要是别家修士来此,恐要吃个苦头了,便道:“既是你教门重地,我便不入内了。”

      言罢,他把袖一甩,一团黑光冲其飞去。

      宋初不自觉伸手接住,却发现拿在手中的竟是那无生宝棺,不觉怔道:“真人,这……”

      张衍笑了一笑,道:“此本是宋道友所有,现下物归原主。”

      这法宝本与他功法不合,就算勉强祭炼,也未必能驾驭如意,拿在他手中并无多大用处,先前收去,只是不令对方再弄出什么花招来,现下既然已是立誓,自是不用担心这些。

      况且在看来,有一位元婴修士为自家出力,其价值却是要大大胜过一件死物了。

      宋初远虽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此物毕竟曾为杀伐真器,东胜洲有数的法宝,退一步说,就是拿去仙城之中,也可换来不少好物,又有几人拿到手会不心动的?

      奉张衍为主之后,他本不指望能拿了回来,眼下失而复得,心中不免激荡,不自觉深吸了口气,随后郑重一躬身,道:“真人,还请随小人入内一行。”

      张衍挑眉道:“为何,可是里间还有禁制么?”

      宋初远垂首道:“请恕小人先前有所隐瞒,这洞府之中非但有门中所传书册印信,还有师祖所藏一处秘库,原是作为复教之用,里间藏有不少天材地宝,真人若是用得着的,尽可拿去。”

      当年尸嚣教被两派弟子攻破山门,宋初远师祖廖处先带着门中印信遗册逃到此处藏匿,只是很少有人知晓,此前还将仙城之中库藏席卷一空,并未让锺台、凤湘两派拿了去。

      张衍一转念,他要找寻的诸多丹材,因皆是凝聚阴华精气,在五大派那里不易寻得,可尸嚣教这等邪门宗派,不定有所珍藏,当下也不客气,点头道:“也好,这便随你入洞一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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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元婴二重

      张衍与宋初远二人步入洞中,见面前是一道砖石砌成的甬道,两侧石壁上点有长明灯盏,光烛幽幽,自里时不时现出男女鬼面来,冲着两人又哭又笑,此是拘役在这处,用来看守洞府的阴魂厉魄。

      宋初远乃是尸嚣教弟子,一眼也未有多看,张衍更是面色如常,若不是被此地有禁制回护,以他二人身上灵罡,隔着数里远就能将这等炼魂生生震散。

      这条甬道越往里去,越是阴气森重,约莫一刻之后,两人面前却是现出一处数亩大小的洞窟,洞顶打磨得如水滑无比,光可鉴人,下方则是三个坑穴,两个坑中堆满了猪羊牛马等骨骸,正中一个坑中却满是人骨,看那数目,足有上万之多。

      宋初远看了看张衍神色,小心解释道:“真人,此处本是一处诸侯王陵,这尸骨并非我教中先辈所为,而是那诸侯殉葬人牲,我宗门虽祭炼尸器,但亦立有严规,绝不可滥杀凡俗之人,以在下修道至今,未敢有丝毫违背。”

      张衍不置可否,听闻是尸嚣教弟子为祭炼炼尸,多是找寻荒陵所在匿居,想来这处也是如此,此等行径,就算立有严苛教规,也难免不容于世。

      两人绕过坑穴,却见尽头处摆有七具棺木,盖上皆是贴有符印,只是其中一具早已打开,棺盖也是斜在了一旁。

      宋初远走近前,看了那具空棺一眼,道:“此当是洞府外那具大力尸魔灵棺之所在,当是禁符松动,这才跑了出来。”

      他绕着余下六具棺木转了一圈,不禁目中放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此间立时刮起一阵阴风,将棺木上的符纸尽数吹开。

      稍等片刻,那六具棺木中却是有了动静,只闻砰砰砰数声,棺盖皆是掀去了一边。

      宋初远急施法诀,朝前一指,可先前此法还能镇压住那大力尸魔,现下却是有些不听使唤,眼见棺中炼尸似要自里爬出。他却不慌乱,将张衍交还他的无生宝棺一祭,放出一道灰雾,霎时罩住下方,再道了一声:“收!”

      那雾气瞬时消散。重回无生宝棺之中,而再观那六具棺木,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他神色甚是欢喜,转身对张衍言道:“真人,此几具尸魔当是小人师祖所留,有此炼尸在手,十六年龙柱之后。哪怕元婴二重修士,小人亦有把握一斗。”

      张衍点了点头,这番话倒不是虚语,尸嚣教在三大邪派之中最后一个被铲灭。自也是有其缘故的。其强横之处便是师长身前所留炼尸能为弟子所用,方才那具大力尸魔他也是见过,寻常元婴修士要是正面对上,恐也是拿其毫无办法。

      收了炼尸之后。两人再往里去,不多时已深是入了陵中腹地。到了一处宽大厅堂之内,此间如同王侯府邸,玉砌栏杆,金石铺地,上方挂有一架铜雀逐日灯,虽是亮如白昼,两侧玄纹朱红布幔,每隔十步挂下一层纱帐,两侧一路绵延,摆了数百金银器皿,内中皆是灌满了玉珠玛瑙,皆是陪葬之物,显见当日那诸侯身份颇为尊贵。

      洞窟尽头只有一堵石墙,上方是紫铜屋檐,底下是黑青大砖,砖隙有一指宽,内有水银在里缓缓流淌,墙面左右两侧各有五扇门户,里间暗黑一片,不知有多少深远。

      张衍见宋初远到了此处便迟疑不前,不由问道:“宋道友莫非不知该往何处走么?”

      宋初远忙道:“真人容禀,这十座门户内当只有一处为真,若是随意擅入,洞中密藏定会损毁……”

      说到此处,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却是忘了此处当有我门中御灵,待小人唤来一问便知。”

      他退开两步,捏指做了一个法诀,不一会儿,见有一道倩影竟自墙上飘落下来。

      张衍转首看去,此女穿着头绾危髻,横插簪钗,身上短襦长裙,腰系玉环带,身姿窈窕,可再仔细一观,那五官竟是以笔画出,呆板之至,原来只是一个纸人。

      纸女无声无息到了两人近前,对着宋初远万福一礼,随后指了指右手处靠墙角一处通路。

      宋初远一拍掌,道:“成了。”

      找出正确路径之后,两人沿着此条向下斜行的甬道走了足有百来丈,便又到了一座洞窟内。

      此处别无他物,只地下铺有一块长宽各有一丈的石板,上刻一副九鬼啖心图,看着森厉可怖。

      宋初远自袖中拿出一枚血玉镯子,朝着下方轻轻一晃,便见那石板隆隆向后移开,露出一个坑穴来。

      张衍撇了一眼,下方乃是一间十步见方的石室,正中摆有一只黑釉大缸,用白泥封堵,缸上摆了一只木雕牛首,鼻环与那宋初远手中所拿血玉镯颇为相似。

      宋初远心情显是颇为激动,他一跃而下,看着那牛首,暗道:“我师祖当日带出的遗册,当俱是在此了。”

      他把袍袖一卷,就将此物收入袖囊之中,而后才把目光投到那只大缸上,知那处库藏应是当在其内。

      可检视了一遍之后,他却面露为难之色,抬首道:“这白泥乃是覃草膏混入墨鬼胡须所炼,不能以蛮力强开,需有两名元婴修士以府内阳火烧炼,除尽阴气,才可打开,真人若要取用其中之物,恐还要等上一段时日。”

      张衍不以为意,笑道:“不必急在一时,回返门中之后,再行设法也是不迟。”

      宋初远连忙应是。

      两人收了那只大缸,很快退出此地,又封了洞府之门,而后飞遁上天,一路往苍朱峰回返。

      三日之后,张衍与宋初远一同回了涵渊门,才入得山门,他便把章伯彦唤来,命其与宋初远一道设法开了那层封泥,而自己则是回了洞府。入定修炼去了。

      可此回一坐下,却觉自身与往日有所不同,有一种奇异感应涌了上来,好似有机缘近在眼前。

      他不觉心神一动,立刻摒弃杂念,索性封了府门,不理身外之事,一门心思锤炼功行。

      玄功运转之下,罡云之内钧阳精气在化为至精至纯的灵气。在他神意引导下流入四肢百骸,再在经窍之中来回行走,每游走一次,顶上罡云便凝实一分,周身法力也是不绝壮大。

      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此一闭关,却是不知不觉坐到第七个年头。

      这一日,他只觉躯体之内一片光亮,蓄积灵池,终是满溢,不觉微微一笑,任由气机升腾。攀升到了天灵之上,再冲出卤门,身躯轻轻一震,顶上第三朵罡云忽然凝作实质。轰隆一声,一尊元婴跃了出来,悬于半空,周身放出耀目光华。

      此刻涵渊门中数百弟子尚在作那早课。却觉脚下一阵颤动,似是山峦摇晃。远方这才传来一声闷响,皆是仰首看去,不觉都是一呆,随后心中浮起深深震撼。

      只见山巅之中放出一道道五色流光,射有千尺,而此时苍柱峰上灵气皆是往峰巅汇聚而去,因过于狂猛,连带天中罡云也是现出一团百里大小的涡旋,时不时还有雷光隐现。

      楚牧然、赵革、温良三人生出感应,都是自洞府之内奔出,怔怔遥望着这天地异象,心中俱是浮现出一个念头,“掌门师兄突破境关了!”

      峨山派,黄华殿。

      白季婴在殿中正与一干长老议事。

      自雍复逝去之后,他便接任了掌门一位,他在门中修为最高,又是前掌门大弟子,此事自是顺理成章,只是此刻他却脸色不太好看。

      雍复与张衍斗法之后,虽是让出了仙城执掌一位,可峨山派却并未如其余诸派一般送上供奉。

      自雍复身陨之后,白季婴有感于峨山派大不如前,认为此事绝不可再行,便有意补上供奉。

      可此议一出,却是遭致门内几位化丹长老竭力反对。

      一名长老言道:“涵渊门不过才风光了十来年,我峨山执掌仙城数百载,叶大根深,只奉锺台为上宗,何须去看张道人的脸色?”

      白季婴沉声道:“莫师叔,恩师去前,曾屡次交代,务必要礼敬涵渊弟子,其意不言自明,我峨山毕竟深处神屋山中,涵渊既为仙城执掌,理当顺服。”

      那长老正想说什么,这时一名弟子匆匆奔入大殿,大声道:“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他脸色露出不豫之色,喝骂道:“何事这般大呼小叫,师兄在时哪有这般没规矩的弟子。”

      白季婴听他指桑骂槐,不禁皱了皱眉,目光向下投去,道:“师弟,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那名弟子指着外间道:“师兄你快来看,涵渊门那处似生出了什么变故。”

      白季婴一怔,他当即下得玉阶,出了大殿,几名长老对视一眼,也是跟随了出来。

      众人朝东南方向一望,就见千余里之外,有一团云漩搅动,仿佛天穹之中开了一个缺口,乍见此等景象,在场之人俱是心中一惊。

      一名长老言道:“这,这莫非是妖修渡劫不成?”

      白季婴感受到天中灵机似是都在外苍朱峰上汇聚,面上虽是平静,可心下却是波涛翻涌。他摇了摇头,言道:“非是如此,我听恩师曾言及,修士若是法力深厚无伦,破境之时当可引动天地异象,涵渊门中有如此修为之人,唯有张真人一人,若我猜得不错,当是这位掌门修为更上一层。”

      几名长老都是一阵失神,修士破境竟能引动天地异象,这法力要雄浑到何等地步?

      “诸位长老,”白季婴回身过来,目光环视,沉声道:“先前本座所言,谁人还有异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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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邪宗仙城

  张衍突破境关之后,又细细体悟—番,便把气机缓缓压下,身周旋卷狂澜也就渐渐收了声势,感应到洞府之外有人到来,便清声道:“三位师垩弟,进来吧。”
 
  楚牧然、温良、赵革依次步入洞府,楚牧然望了望张衍,恭谨道:“我等特来恭贤掌门真人道行大进。”说完,躬身下拜,温、赵二人也是一齐施礼。
 
  张衍含笑颌首,道:“三位师垩弟快些起来。”
 
  三人站直身躯之后,温良忽然出声感叹道:“也不知我师兄弟三人何时能修垩炼到师兄这般境地。”
 
  张衍朗声一笑,道:“大道苍茫,长生难求,为兄也不过先行一步罢了,当与诸位师垩弟共勉。”
 
  赵革平日修行勤勉,看张衍心情颇佳,心下一动,便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几个修行上的疑难。
 
  张衍新入元婴二重境,此刻正有余暇,赵革但有所问,都是耐心解答。
 
  楚、温两人在旁听着两人一问一答,与自家平日参修功果相互印证,也是觉得大有收获,不时也插一句上去,不知不觉间,就是半天过去。
 
  这时门外景游言道:“老爷,峨山派白掌门闻得掌门道行大进,特意送来贺礼。”
 
  温良哼了一声,道:“峨山派往日做事总是推三阻四,今日来得倒是快。”
 
  张衍道:“拿进来吧。”
 
  景游走入洞府内,径直走至张衍面前,双手捧起道:“老爷,礼单在此。”
 
  张衍看他一眼,景游昔年曾在何静寰座下侍奉,乃是极有眼色的,若不是此物有特殊之处 想来不会特意拿来给自己,便取了过来一瞧,不觉笑了一笑,把礼单又递给楚牧然道:“三位师垩弟也拿去看看。”
 
  楚牧然第一个接过,看过之后,呵呵一笑,顺手递给了温良,后者一撇之下冷哼道:“算他们识得抬举。”
 
  赵革把那礼单拿过,扫了几眼讶道:“峨山派把先前所欠供奉补上了?”
 
  温良冷嗤道:“还不是看到师兄修为大进,自觉难以抗衡 这才急着赶来巴结要我说,把礼单退了回去,需用之时我自去取来,何用他们来送。”
 
  楚牧然皱眉道:“师垩弟,峨山派有锺台庇荫岂可鲁莽?”
 
  温良不屑道:“峨山派如今没了雍老道坐镇,早巳不如往昔,锺台派虽是其上宗,可现在自顾不暇,哪里会为其出头?师兄你太过小心了,有掌门师兄在,你怕个什么?”
 
  楚牧然连连摇头对他所说之言很不赞同。
 
  赵革这时沉声道:“温师兄,雍真人故去后 白季婴承接了掌门之位,此人虽是低我等一辈,可性子沉稳,资质禀赋俱是不差,峨山派掌门一脉功法传自锺台,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也不难修成元婴,而今既然服软,又何必拒之门外?”
 
  张衍点头笑道:“赵师垩弟说得不差,神屋山并非我一家一派之地,今后时日还长,既然峨山派有意示好,那也不必绝了这番好意,温师垩弟,我也知峨山派当日使你受了不少气,不过雍复巳然作古,余下皆是小辈,你何必与之置气,若是实在不喜,以后不作理会就走了。
 
  温良拱手道:“小弟听掌门师兄的,师兄说如何就如何。”
 
  张衍指了指楚牧然,道:“楚师垩弟,你替我往峨山派走一回,取上一斛斗金瑶玉珠当作回礼,以安其心。”
 
  一僻斗金瑶玉不过价值千枚灵贝,与峨山派补上的供奉自是无法相比,不过张衍此举,是表明自己对其先前所为并无追究之意。
 
  楚牧然躬身道:“小弟这就去安排。”
 
  见他转身出了洞府,温、赵二人也不在此处多留,俱是告退而去。
 
  三人走后,张衍站起身来,踱步出了洞门,到了崖边,看着山下长河流水,开始思忖起下一步修行之路来。
 
  要成就最为上乘的元真法身,那自此刻起,就不能再炼化一丝半点杂气入体。
 
  周崇举给予他的月白英实只够一年之用,是以再过几日,等功行稳固之后,便要着手祭炼此物了。
 
  三样稀缺丹材之中,鬼葵与伏地莲倒是入手了不少,只蛇环菁还是缺漏甚多,虽是章伯彦上回带回了一些,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丹成一品,自己也是不知,到底需用多少天地纯灵之精才够修至元婴三重,故而当置备的越多越好。
 
  他暗忖道:“下来除却修行之外,想来大半精力就要放在搜寻此物上。”
 
  想到此处,他对随侍在侧的景游言道:“去把宋初远唤来。”
 
  宋初远心知肚明,自家出身是见不得光的,因而入得涵渊门后,整日除了修行也不外出,只是在此间不敢祭炼尸魔,只敢挑一些遗册上记载的厉害道术修垩炼,突然闻得张衍相召,未敢迟疑,急忙放下手边之事,赶来相见。
 
  到得峰上后,便大礼拜见,他也知这位掌门道行大进,眼见其双目亮若寒星,浑身灵气如潮翻涌,顶上三团罡云笼罩整座洞府,不禁暗暗心惊。
 
  他大约能猜到张衍找寻自己是为了何事,不待其问起,就主动言道:“真人,小人自到了此地之后,巳是把教中携来的库藏清点了一遍。”
 
  他从袖中摸出一根玉简,高举过头,“小人都记在此处了。”
 
  张衍身形不动,只心意一起,便引动法垩力,将玉简摄了过来,灵机在里转了一遍,立刻就探了个明白,随后放下道:“宋道友,你在我门中修行七载,想必也知我在搜寻何物。”
 
  宋初远忙打了稽首,道:“小人听闻了,得知此事后小人便在留意,真人所需几物我教库藏之中亦有收得,鬼葵与伏地莲倒是为数不少,愿意全数奉上,只那蛇环菁……”
 
  他苦笑了一下,“毕竟此物需两二药合凝而成,便是炼了出来,也是拿去用了,不过小人知晓一事,两百年前,锺台派为炼一件法宝,曾来我门中求取过此物,不过不知何故,好似并未炼成,小人想来,当是留下当有不少,真人不妨去那处打听一二。”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宋初远这话当是不虚,那位楚国六皇子并非邪宗门下,蛇环菁对其毫无用处,但居然能随手拿了出来,可见得不是去他处搜罗来的,且看其信中之意,手中还应留有不少,当就是这个缘故了。
 
  他沉思了有一会儿,才道:“宋道友原在尸嚣教门下修道,可知何处还可寻得此物?”
 
  他本事随口一问,可宋初远显然是认真想过此事的,拱手道:“真人,南广海界上有一座仙城,虽在五大派之一的苦心门治下,可实则是我邪宗中人所设,蛇环菁虽是稀少,想必那里也是有的,小人愿意替真人分忧,前往那处采买。”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宋初远连忙低下头去。
 
  他看出这位邪宗修士有自己的小算盘,当是其本来也打算要往那座仙城去,不过他也不去揭穿,只问道:“宋道友此去要多少时日?”
 
  宋初远听张衍似是并无不允之意,心下一喜,他有教中库藏在手,只消到了那座仙城,就可换来不少好物。
 
  在涵渊门中修行着实不便,只要到了外间,他便能祭炼不少厉害尸魔,到时龙柱之会,可增不少胜算,他故作沉吟,随后道:“若是顺利,一年便就够了。”
 
  张衍稍稍一思,随后笑道:“宋道友此去,想来也要见见往日故友,回来晚些也是无妨。”
 
  宋初远也知是他看穿自己心思了,连忙一个躬身下去,讪讪道:“小人定不叫真人失望。”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景游拿起磬槌轻轻一敲,宋初远也是识趣,深施一礼后,便退下山去。
 
  张衍在山崖站有片刻,也是回了洞府打坐行功去了。
 
  下来数月,涵渊门并无要事,他每日除了祭炼那白月英实外,便是打坐修行,偶尔出来指点门下弟子。
 
  忽有一日,张衍正指点两名弟子,景游兴冲冲来报,道:“老爷,大汪娘子和小汪娘子回山了,正在门外恭候。
 
  张衍微笑道:“算来也是该回山了,唤她们进来吧。”
 
  汪氏姐妹自门外进来,两女俱是一身素裙,仿若两朵白莲,见了张衍,都是跪下叩首,齐声道:“拜见恩师。”
 
  张衍仔细看她二人,果然出外磨砺一番,气质神采较之往昔大有不同。
 
  汪采薇本是性子内敛,现下观来,神态举止更见端持,倒是隐隐有几分刘雁依的模样,而汪采婷眸光闪亮,含笑盈盈,却是洗去了不少浮躁,多了几分含蓄。
 
  汪氏姐妹出来游历巳有二十余载,走遍了东胜洲各处,大大拓宽了眼界不说,在是磨砺了道心,而今把功行积累得极为深厚。
 
  凭借着张衍所传秘法,汪采薇烧穴二十八数,汪采婷毕竟资质更佳,得以烧穴三十数,不过再往下去,却是始终难以迈进,思忖着化丹之药也是搜罗差不多完满,这才联袂返回山门。
 
  见两人修为各是大有长进,并未落下,张衍也是满意点头,道:“都起来吧。”
 
  两女应声站起,汪采婷这时抿嘴一笑,用胳膊碰了碰汪采薇,道:“姐姐,那事还是你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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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魏淑菱

      汪采薇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欠身道:“恩师容禀,小徒与采婷寻药途中遇见了一位元婴前辈,非要收小徒做弟子,小徒明言已有师承,可此人却不肯罢休,跟了我姐妹一路,说是要亲来与恩师一会,入了楚国地界之后,此人便不见了踪影,徒儿与妹妹功行不够,也无从判别此人是否随在身后。”

      汪采婷在旁插言道:“此人自称姓魏,乃是一名坤道,说是什么八穗山中炼气士,徒儿见识浅薄,也瞧不出是什么来历,不过倒是屡次三番出手相助姐姐与我二人。”

      张衍也曾听闻过,东胜洲大派修士若是见得小宗门下弟子根骨资质俱佳,便会逼迫其改换门庭,此事并不少见。

      如此既能削弱小派潜力,又可免了四处找寻合适传人的烦恼,汪氏姐妹并非五大派出身,遇上此事也不稀奇,他稍作思忖,问道:“你二人是在何处遇上此人的?”

      汪采薇回答道:“禀恩师,是在陈国地界。”

      说到此处,汪采婷好似想到什么,“哎”了一声,皓腕一抬,自香囊中取了一枚玉简出来,递到张衍面前,邀功道:“恩师,徒儿与姐姐游历在外时,将所经各处山形地势都是绘录了下来,小处许有疏漏,大处绝无差池。”

      张衍轻笑一声,道:“此礼不差,为师收下了。”

      汪采薇面上略有忧心,道:“恩师,徒儿观那人心怀执念,或许会来山门寻衅。”

      张衍哈哈一笑,安抚她道:“无妨,任谁找上门来。自有为师来应付,你等安心修炼就是。”

      而今他功行大进,哪怕直面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无惧,故此掠了过去,问另一桩事来,“为师先前交代之事,你二人可有眉目了?”

      听他问出此语,汪氏姐妹二人都是神色一肃。汪采薇上来一步,万福道:“恩师命徒儿注意留神的那处地界,弟子二人也是特意去看过了,方圆百里之内,只一个名唤观潭院的宗门盘踞。势力也是颇大,门中有四位元婴真人坐镇,执掌有三座仙城,打听下来,此派应是凤湘剑派下宗,徒儿与妹妹前后守候有三月,曾见凤湘派数度来人。当是关系匪浅。”

      汪采婷也是言道:“原本徒儿与姐姐还想在继续查探下去,看个明了,可恰逢此时遇上了那魏道姑,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因而不敢多待,急急离开了那处。”

      张衍缓缓点头,道:“你二人做得已是不差了。”

      那一处地界正是溟沧派祖师所留六大封禁之一,秦掌门曾言有约莫百年就有开禁之危。命他设法将之处置了,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故此张衍嘱咐汪氏姐妹借游历之机,暗中前去查探。

      可两姐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不怎么妙,要是凤湘派插手其间,难度就非同一般了。

      需知封禁之下皆是上古凶孽之物,不是寻常修士可以镇压,极有可能会惹出洞天真人来。

      见他似在深思,汪氏姐妹二人不敢出言相扰,站在一旁屏息等候。

      这时忽然门外有一枚飞符入得洞来,景游伸手一捉,打开看了看,抬头看了过来,小声道:“老爷?”

      张衍问道:“何事?”

      景游躬身道:“老爷,门外来了一名道姑,口口声声说是要拜会涵渊掌门,叫她交代来历,却又不肯明说,只是此人看去也是一名元婴真人,山下值守弟子不敢做主,故而来书请示。”

      张衍笑了一笑,道:“倒是来得快。”

      汪采薇咬住下唇,下拜道:“弟子给师父惹来麻烦了。”

      张衍一挥袖,将她托起,笑道:“与你何干,能得高人相中,说明采薇你自有过人之处,为师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责,只是来人也不想上一想,如此佳徒,我又岂会甘心情愿交了出去。”

      他又对景游言道:“你引那位道友去大殿坐了,我稍候便去一会。”

      景游立刻领命出去。

      张衍这时看向汪氏姐妹,言道:“为师来此洲之前,曾往广源门中去,当日我与沈道友言说,以三十年为期,去取一物,现下算来,时日将近,你姐妹二人化药凝丹之后,需有一人回往东华洲。”

      汪采婷美眸闪亮,道:“恩师,徒儿愿往。”

      汪采薇也道:“徒儿也是愿意的。”

      张衍伸手虚按,笑道:“你二人无需请命,凝丹之后,谁人丹品为高,谁人便替为师走上一回。”

      汪氏姐妹连忙应声,才低头间,忽感洞中起了一缕清风,再看去时,榻上已是空空如也。

      汪采薇有些出神道:“恩师已是元婴二重境了。”

      汪采婷轻轻一笑,打趣道:“姐姐怕是胡乱猜得吧,恩师修为如何,以你我道行,又怎能看得出来?”

      汪采薇微微一笑,道:“我虽不明,可阴姐姐却有这份本事。”

      汪采婷这才信了,她们姐妹出外游历,也曾有数次遇险,期间多亏了这把阴戮刀,才能逢凶化吉。要说刀中真灵,虽是有时不明事理,可看人境界道行却是从未有过偏差。

      张衍下了峰头,乘起罡风,不疾不徐往半山腰去,不多时,就到得半山腰,入了大殿之后,目光瞧去,见有一名道姑站在殿中,手中持一柄拂尘,腰杆如标枪一般挺得笔直,虽是女子,个头却是极高,鼻梁高挺,吊眼薄嘴,脸型狭长,下巴略尖,两目光芒锐利,身上却透着一股淡淡威仪。

      张衍微微点头,有这等气度的人物,身后当有几分背景,绝非那等小宗门小派出来的修士可比。

      他在看向这名道姑的时候,对方也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神之中却是略显惊异,问道:“你便是涵渊掌门张真人?”

      张衍稽首道:“正是贫道。”

      道姑点头道:“倒是个人物。”

      她顿了一顿,把拂尘一挥,道:“贫道不擅拐弯抹角,此番前来,是看中张掌门座下一名弟子,想收来做了徒弟,。”

      张衍微微一笑,几步到了主位之上,随后伸手虚引,道:“道友不妨坐下说。”

      道姑蹙了下眉,把拂尘一摆,就去了旁侧客席上坐下。

      张衍也是落座下来,道:“道友如何称呼?”

      道姑语气生硬道:“姓魏,八穗山炼气士。”

      张衍不以为意道:“可否请教,道友看中贫道徒儿哪一处?”

      魏道姑冷声道:“此本是旁枝末节,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张掌门问起,也可告知,贫道入道之前,曾为越国都尉,精擅一手刀术,修行之后,苦心研创出了一套飞刀法门,自认与凤湘宗剑法相较也是毫不逊色……”

      说到此处,她神情语态之中有着止不住的傲气,“我虽还有三四百年寿元,可尚还缺一名弟子传承衣钵,那日偶见贵徒,资质天性,皆合我意,想张真人让了与我,若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张衍听得越国两字,心中一动,已是大致猜出此人根脚,他打了一个稽首,道:“我那徒儿也向我说起过此事,听闻道友曾多次出手相助,在这里还要谢过,至于改换师门一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魏道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观张掌门道行高深,已至元婴二重境中,可到了真人这般修为,每上去一步都是难如登天,既非正门出身,想来也缺功法参修,我这里有十二本道册,六本为上乘法门,六本为神通道术,张掌门只消把那徒儿让与我,可任意取了两本去。”

      张衍淡淡一笑,道:“贫道自有门中传承,可直问大道,何需窥觊别家法门。”

      魏道姑面上却是露出讥笑之色,直问大道之法连五大派也不敢说,神屋山不过蛮荒之地,又哪里来这般上乘法门?

      在她眼里看来,张衍如此说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是想从她这里榨取更多好处,不过这也正合她意,便又再开出了一个条件,“贫道师门手中三件法宝,皆属玄器,张掌门若应了,我可做主送与道友,如此可是够了?”

      张衍缓缓摇头,沉声道:“道友无需费心了,贫道言出如山,座下弟子是不会改换山门的。”

      魏道姑忽然觉得有些不耐,她自认开出的这些条件无论拿到哪处去都是足够丰厚,哪怕五大派修士见了也要心动,可此人却不肯松口,却是贪心过甚了,不过她委实看中这个徒儿,哪怕付出再多也是愿意,尽量以平静语气言道:“张掌门,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就是,只要东胜洲中有的,我魏淑菱皆可为你取了来。”

      张衍淡笑一下,站了起来,道:“此事无需再谈了,道友远来是客,若是有意,可在此盘恒几日,贫道门中尚有要事,恕不奉陪了。”说罢,把袖一摆,往后殿去了。

      魏道姑不免怔住,直到张衍走后,还似乎有些不能相信,随后心下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意,可她也知是在他人地界上,不可轻易发作,否则吃亏还是自家,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后,恨恨跺了下脚,就化一道虹光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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