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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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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千羽可落剑华中

  两尊法相同时发动,光霞横溢,宏华盖云,将方圆万余里都是笼罩在内。

  张衍眼下显是无法挪遁出去的,不过他也不准备如此,清喝了一声,也是现了法相。

  须臾,就把似无边际的混沉玄气展将开来,随后不闪不避,悍然冲上,与两具法相迎头撞在了一处。

  轰!

  半空中暴起席卷天地的震响,天中那来势猛烈的赤火金光竟是被他反推了回去。

  便是以一敌二,他法力也是稳稳胜出。

  右侧那白衣牧守山不禁露出吃惊之色,而左侧那一个,却是冷哼了一声,未想他们也二人一起发动,正面也不敌此人。

  不过他们纵然被落在下风,却也未曾生出闪躲之念。

  要是单独相斗,这个时候或许会惧怕对方趁势欺压上来,但两人合力却是不同了,无论张衍选择攻击哪一个,另一个就可好整以暇,从侧背攻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立刻便能将局面扭转过来。

  张衍十分清楚,两人出手,可相互配合,遮掩回护,进退交替,特别一方支持不住时,另一方还可上来纠缠,这可不是对付一个人时那么简单。

  尤其对方有造化潭在手,只要未被完全击溃,过不许久,又可恢复过来。如此堂堂正正相斗,纵可把可二人压下下风,但要分胜负,却也不易。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是难得机会,溟沧派开劫之后,可以想见,他所遇对手不会只是一个。且各派修士为自身性命及山门安危着想,必会手段尽出。那便很难言是否也有这等恢复法力的宝物,那先前见过的敞心盘就是一例,故不能存有丝毫侥幸之心,唯有将此视作常态才可。

  他目光一扫,两个牧守山虽是模样看去一样,但辨认却是不难,是一个乃是主身所在,身着白衣,神情温和。无有半分戾气,另一个却是一身金赤大袍,自傲非常。

  眼下最佳选择,就是先设法牵制其中一方,实全力再强攻另一方,争取将之在短时内拿下,如果顺利,两人就可被他逐个击破。

  不过选择哪一个却有讲究,因为这两人之间虽可相互沟通,但毕竟已是二人。神通道术之流,却是无法合用,利用的好。却也能收得奇效。

  他心意一转,顿时有了决定。当下祭起清鸿剑丸,变化为万千剑虹,全数往那左侧那身着金赤袍服的牧守山斩杀了过去。

  此人上回与他有过斗法,领教过厉害,现下一见杀伐真器斩来,登时色变,只把灵机一敛。就将铺开数千里的法相收敛入身,以此避开了大部分剑光,随后身上光芒一闪,似是借了什么法器之助,以极快之速往后撤去。

  张衍在祭出剑光之后,就不再去多瞧,鼓动起一身浩荡法力,转头朝着右侧那白衣牧守山全力压上。后者撇了一眼。见另一个自家正遭受剑光逼迫,显是无暇抽手出相助,念头转动之间,差不多已能猜出他的打算。

  因知张衍的厉害,在这六年之中。两灵互相商议过该如何合作配合,眼下景象。也曾有过预料,故他胸有成算。先是一催那万相翎,引得法宝脱出战圈,远远飞去,并在后方留下一个个羽影分身。

  下来再低喝一声,却是毫不顾惜法力,把法相前后荡开万余里,自正面迎了上去。

  轰隆一声,这一番撞击之下,玄气火芒顿时搅在了一处,然而他这边明显势弱,只十几个呼吸,就有溃退之象,不过到了这时,他却不再坚持,将法相一收。

  那玄气无了阻挡,一下以卷岸推山之势冲上,然而就在撞至他身上的那一刻,其人却是凭空不见。

  与此同时,天中一根翎羽也是骤然消去,而他身影却是从这处破空踏出。

  “万相翎?”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与这法宝对上这几次后,以他见识已差不多已能看出些许端倪来了。

  他心下暗忖道:“这当是一件助人遁挪的真宝,不过每次牧守山遁去之后,必然出现那翎羽分影所在之地,本来攻击这些羽影即可,不过我方才试过,在其等不动之时,好似是介于无形有形之中,是以如此做并不可行。”

  他猜得半点不差,万相翎分影未曾起得作用之前,便是一介幻象,但起得作用之后,就立刻消隐不见,是以用寻常手段是攻击不到的。

  “牧守山每回遁去,非要与我这边法力接触方可,那显而易见,其自家无法主动挪移,非得等那法宝发动才可,那么这当是遇到威胁到其性命的攻势才会如此。”

  他对此判断也是极准,牧守山祭炼成这法宝后,便无需再主动驾驭,故与人斗战时,根本不必在乎自家损伤,一旦遇到什么致命危险时,都会被这法宝挪转走,前提是天中还有羽影尚存。

  张衍一番思考下来,认为这法宝看去麻烦,但也不见得就全无弱处可寻,只在眼下,就有两个方法应对。

  一是与之拼杀法力,一点点消磨其本元精气,二是以紫霄神雷网这等神通罩定所有翎羽所在之地,那么任凭对方从哪里遁行出来都会落在他攻击之下。

  只是前一个方法用时太长,变数也是太多,要知现在场中还有另一个牧守山存在,短时内能够将之压制,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后一个办法,倒是立竿见影,不过他能想到,牧守山身为宝主,应该同样也能想到,不会没有防备,贸然用上,可能会被对方反过来利用。

  念头转过几遍之后,他就有了主意,拿了一个法诀,身后玄气海中,渐渐探出一只大手来,向前方探了过去。

  “这门神通……”

  牧守山神色一凝。他听过另一个自己说过此门神通的厉害,威力很是宏大,而张衍明明知道他有万相翎在身,还是一样使了出来,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不为他知晓的变化,故此不敢令其近身,当下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按,周围却是渐渐生出一面形如琉璃的壁障来。

  大手很快袭来,竟是一下从壁障之内穿入进去。然而奇异的是,从张衍这边看去,其明明已是到了牧守山头顶之上,但想要将之一把抓住时,结果却是从对方身上一穿而过,好似这一刻,两者已是分属不同界域。

  而自牧守山这里观来,那玄气大手陷入壁障中的那一半已是消失不见,并未落得他这处。

  可仅仅只支撑了片刻,他就觉得不对。身上法力竟然如飞而逝,就是连那造化潭水也有些接济不上,如是这么下去。差不多数十呼吸,身上法力就要耗尽。顿知这门神通虽然威能宏大,却也不能长时支撑,只得往后一退,遁至壁障之外。

  随他撤去法力,那壁障也是如气泡一般破碎,而那五行大手仍是好端端的停在原处,向上一抬。又是往他所在之处捉来。

  牧守山待要再躲,却觉身躯一震,立知自己是中了五行遁法,对于这门神通,他却无有太多应付手段,只能喝了一声,凭借自家法力强行挣脱开来,可还未等他彻底遁开。一个抬头,却是见得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无数流星剑芒自身后而来,一时竟将他所有去路俱是封死。

  他也是错愕,这杀伐真剑不是在和另一个自己纠缠么,怎么到了这处?

  要是张衍调得少数剑光过来。他倒不奇,可这数目。几乎是铺天盖地,便非是全数,也是到得大半了。

  这时他已是避无可避,看了一眼四方,明白已是入了死局之中,索性不再动作,任由剑光将自己淹没。

  天中一根翎羽骤然消去,他自那处显身而出,但是剑光已是铺满了这片界域,他方才出来,又被斩中,顿时又是不见。

  下来一段时间,无论他从哪一处出来,皆是方一露面,便被斩杀了回去,原本数目众多的羽影也是变得越来越少。

  而牧守山自家,则因被不停挪遁来去,根本施展不出任何手段来,只能一遍又一遍看着剑光落下。

  张衍本还提防法宝真灵出来主动阻止,但直到此刻也未见得,那不是对方做不到这点,就是在漫空剑光逼压之下其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此时万里之外,另一个牧守山正在飞速赶来。

  方才在飞剑攻击之下,他只得不断退避,而那飞剑常作迂回包围之势,通常只以十来道剑光上来斩杀。他未免被困,只得不断往无有剑芒之处不停遁走,直至心神之中传来警兆,这才猛然发现,大半剑光居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撤走,与他纠缠的其实只是少数,顿时惊怒交加。

  他十分清楚,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单独面对张衍,要是那头战局结束,那么自己一人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他们双方各是练就一门神通,若在互相间隔不超过千里,就能将任意一方凭空挪遁过来,进而化合为一,是以他只要及时赶到,便不是无有机会。

  张衍这边,他负手而立,从容无比地看着那天中翎羽一根根消失,尽管万相翎在飘动之间,还在不停化出新的翎毛,但却是及不上他斩杀之速,此时场中差不多还剩二三十根,差不多再有数十呼吸,就可彻底解决。

  就在这时,他闻得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却见一道遁光过来,知是另一个牧守山已是赶了回来。

  他神意一动,几道剑光当头斩去,其却是折身一绕,轻易避了过去,仍旧冲来。

  张衍笑了一笑,伸手一指。

  牧守山顿忽感前方百里之内,灵机有暴跃之势,他上次领教过厉害,知是凌空雷震之术,赶忙一顿一避,想要绕过。

  哪知这时那灵机却是骤然隐去,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一连串炸响却是在身边爆开,顿时将他法体炸散一半,只是他一晃之间,就又复原。然则欲再往前冲,那灵机暴动之感又是生出,有心置之不理,却怕中了陷阱,只得再次躲开,可才一做出动作,又是一道道雷光在周侧闪出。

  张衍淡然看着,这凌空雷震经他重作推演之后,已是将原来缺陷弥补了,发动之时,实则根本无法让人察知。

  不过他还更进一步,可在短时内压住雷芒,使其暂不发动,最迟可延至七八呼吸之后,如此神通跃出之势可快可慢,更可用以惑敌,威慑之力却比原先更大。

  凭借此法,又利用对方急于救援之心,却是硬生生将其拦在了外间。

  此时在剑光劈斩之下,最后一片翎羽消去。

  白衣牧守山显身出来后,望着四面八方遥指着自己的剑光,叹了一声,道:“张真人,是我二人输了。”

  张衍闻听此言,笑了笑,一抬手,满空光华顿时一敛,化作一道,飞回他身躯之旁,悬停不动。

  牧守山待另一个自己过来,拿一个法诀,其便一道流光飞来,顿时隐没入他身躯之内。

  张衍见此,不觉心下微微一动,他想了一想,问道:“牧真人方才所用神通,可把我那‘太玄一气五行大手’引入镜壁之中,不知唤名为何?”

  牧守山哦了一声,却是反问道:“却不知渡真殿主你这门神通又是从何处学来?”

  张衍回言道:“却是我自家推演得出。”

  牧守山一怔,随即道:“难怪了,我想怎从未听闻过这等法术。”

  他顿了顿,才道:“我所用之法,名为‘玄转天罗璧’,却是先师所传,此法当时非我几名师兄弟都是习得,不过听闻晏、李二位师兄最后也未曾练成,我若非这八百多年来被困此间,整日除了打磨功行就是修炼神通道术,怕也是练不成的。”

  张衍点头道:“原来是上代掌门所传。”他转了转念,道:“我愿以一门神通之法与牧真人交换此术,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溟沧派中许多神通不是他愿学,而是需功法相合,否则结果必是事倍功半,如今这门神通看去却不必如此,哪怕自家不练,那来借鉴也是好的。

  牧守山微微有些心动,张衍神通道术虽是使用不多,但无论清凌空雷震还是五行大手,都是厉害非常,但是再是一想,却是摇头,道:“我身上神通之术已是不少,再多练几门也无什么用处,不过这门神通也非是什么不传之秘,渡真殿主若是愿意学,我传了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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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风波变幻终需定

  李岫弥一击把吴汝扬击退,立刻就掉转头来,张嘴蛟口,稍有片刻,就对着小界之中吐出一道滔滔洪流。

  吴汝扬惊怒之后,就又镇定下来,看了看界关,却并不想着再往前冲,而是往侧面一个闪躲。

  果如他料,只一二呼吸后,见有潮水奔腾而来,间中还有无数雷芒,若是正面挡下,虽不能拿如何,却也要费一番手脚化解。

  他看着那连绵不断的怒涛,不觉皱起眉头,暗道:“此人怎来得如此之快?莫非未曾受得拦阻么?”

  李岫弥在南海露出气机的那一刹那间,他也是同样感应到了。在他想来,玉霄派无论如何也是会对其出手的,后来李岫弥气机又是匆忙隐去,也是足以证明这点。因此不明白,对方一个连洞天也未曾开辟的一重境修士,是如何闯过重重封锁,这般快回到此地的。

  他哼了一声,既然结果已是如此,那么再探究其中原因已是无用,眼下紧要,却是先设法出得这小界,否则等陶、米二人一至,想要出去便更是困难了。

  他静下心来,在那洪流还未完全过去之前,就一转身,化作出一道霜气护在身前,往外冲去。

  李岫弥方才不过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并非是他无有法门对付那蛟龙之身,若对面此回还敢如此做,他自有办法令其吃一个大亏。

  至于用神通道术及法宝之流,那更是不惧,定、离、判三气随意变化之下,大部分情形都能有法应对。

  李岫弥察觉到小界中有一股气机往外涌出,知是这老道又一次杀了出来。他把身一晃,立刻还了人身,抓来百十道罡雷,一口气打了出去。同时后撤一步,又把那装有蜃气的玉瓶取出,亦往界关之内投了进去。

  他知如此还是挡不住对方的。故又拿一个法诀,口中念了几句法咒,往脚下一点,面前立刻攀起一道青烟。随后消失无见,看去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实则他已在此地种下了一门幻惑咒。

  小界之内,吴汝扬一路冲至门前,忽觉罡雷过来,霜白离气立刻化为赤红判气。只是一抹,就将所有雷芒都是消去,然而再要往外去时,忽然眼前一花,前方霹雳闪动,感应之中,似有上万道罡雷冲来,隆隆之声,震耳欲聋。

  他心下一惊,忍不住要回退走。然才未等动作,却又生生停住,冷静判断道:“李岫弥这小辈绝无这般法力。”

  尽管只是一瞬间,他却想得很清楚,李岫弥要是当真可发动这万数罡雷,那方才有更好机会为何不用?偏要等眼到下用出?故这必然是假!

  他在南海时曾见识过蜃气迷境,此刻哪还猜不出面前所见尽为虚景,是以心思一定,拿了一个破开迷障的宝珠出来,往前就是一掷。随其展开光华,那幻景便被破开几分,虽未完全散去,但无疑能辨识出来此是虚象。

  一声冷笑。身往前纵,便要出了界门,而才一步踏出,却是神情一个恍惚,往左走了一步。

  他眉头一皱,似觉不对。但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片刻后,又是一转身,迟疑着迈了一步,居然又回去小界之中了。

  李岫弥见状,却是松了一口气,方才不敢出手,甚至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引得气机波动,将对方自此术之中惊醒过来。

  他所施展的,乃是延重观秘传的一门小神通,名唤“百行颠倒术”,对手一旦入得布置之内,要是不曾提前防备,前两步只会往左行去,若是无人相扰或感应到外间灵机变动,走过百步之后,方才会察觉不妥。

  此术只能用来惑敌,若非习来很是简单,他也不会费心去练,此前更是从未在斗战之中用过。

  天中忽然有雷电闪动,过得片刻之后,听得一声大响,海浪分波,一座形如高柱的青铜宫阙陡然出现在海面之上,而后自里飞出两道遁光,却是陶、米二人及时赶至。

  李岫弥不觉心下一定,方才他一路疾赶,到了此地之后,本想立刻加入战局,然而见双方似是斗得有来有往,他心思也是灵活,立刻潜身到了一旁,暗暗接近,准备找个合适机会出手,看能否一举重创吴汝扬。

  只是还未等得战圈内,就见陶真宏等人飞身退走,以他对二人的了解,猜其是有什么谋划,便就传音联络。

  陶、米二人闻得他及时赶至,都是欣喜。他们本来是想将吴汝扬骗入小界中之后,立刻转挪过来,再将界门堵住,但因为龙空遁移快慢不定,故而未必能够赶得及,成数也是一半对一半。但有李岫弥在此,却是把握大增,便就决定由他藏在此地,等吴汝扬一入小界之中,便就上去堵住门户。

  下来之事,也极是顺利,一如他们先前所愿。

  两人到了小界前,感应里间有气机涌动,此刻危局未去,故也免了礼数,互相只点了点头,往三个方向一站,暗运法力,只等这名大敌自里出来。

  吴汝扬在里行走不过十来步后,整个人一个激灵,猛然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四周,见又是回到了小界之中,哪还不知自家中了他人算计,脸色一沉,道:“小辈好手段。”

  他转身欲往外走,只是这一耽搁,却猛然察觉到外间有三股强盛气机,分明是三人俱在外间了。

  他稍稍一思,又是退了回来。

  此时错过了出去的最佳时机,强闯无用,还不如沉下心来想一个稳妥对策。

  眼下无非是两个选择,上策是遁入洞天之内,而后再转挪了出去,但因东海这处无有可以感应之物,出来之地,却未必会是东海了,很可能是在九洲别处,要真么做,且不提一出一入需得耗损大量法力,他今朝来此目的很可能就无法达成了。

  而下策,便是自正面冲了出去,如此作为。什么法力变化都是无用,三人合力,法力肯定胜于他,而既然把他骗入此间。那么显然其等还有后手,便是能出去,想也要付出一定代价。

  他一时无法下定决心,便就盘膝做了下来,拿了一枚丹药出来。吞服下去,慢慢恢复此前耗去法力。

  小界之外,三人等了半晌,却也未见吴汝扬出来,知其不会轻易出来了。

  陶真宏低头思忖一会儿,道:“我等不必看得太紧,可稍稍放松一些,待他出来之后,再一同出手,若可杀死。那是最好,便是不成,也要设法重创此人。”

  李岫弥看了过来,问道:“陶道友是要将此人除去?”

  陶真宏沉声道:“非是我要如此,而是这人寿数将尽,有心与我死拼一场,我等没有任何留手余地。”

  李岫弥点头道:“道友说得在理。”

  他顿了一顿,道:“我适才在旁观战,这老道手段变化多端,若是放他出来。就是算上在下,也未必能当真伤得他。”

  米真人冷声道:“总要设法一试。”

  陶真宏笑道:“两位放心,有此物在手,只要小心一些。却未必不能做成。”

  说完,他把袖一甩,却是两道光华飞出,米、李二人各自是接了,拿入手中一看,却见两道符箓。

  李岫弥见其好似两道倒映入水的清光。望得久了,双目间不觉微微刺痛,只得自眼底挪开,抬头问道:“莫非这是张真人所赐剑符么?”

  陶真宏点头道:“此符名为斩虹,乃是广源派沈崇沈真人所创,后来张真人也是习得,原先共是送来三张,陶某方才就是把此物布置在了小界内,斩了吴汝扬那一具分身,若是斩在其本人身上,也必可将之重创。”

  李岫弥虽知陶真宏曾问张衍讨要过这剑符,但还以为是破阵之用,听得居然是沈崇所传,不觉惊叹,道:“原来此符这般厉害,可惜了,对付一个分身,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陶真宏言道:“陶某本来也是为那吴汝扬准备的,只是他未曾上当罢了。”

  要是第一次闯入小界的是吴汝扬自家,那么遭受剑符袭击的便是他本人了,奈何其也是小心,不曾中了算计。

  米真人这时却是将手一扬,又将剑符抛了回去,她昂首言道:“我崇越真观自有手段,不见得比这剑符差了,陶真人还是拿了回去吧。”

  陶真宏知她性子很是好强,笑了一笑,也不勉强,将剑符收了回来,但却不拿在手中,而是往天中一祭。随后又展开走兽图,起手在上一抹,放了一只凤尾妖蝶出来。

  吴汝扬手段极多,难免有瞒天过海的手段,要是有那等隐遁之术,便是自理你出来,他们也未必能够察知,有了此妖防备,却能第一时间察知。

  米真人则往后退走,到了数里之外,不言不语,屏息凝神,两指骈起,但可见上面有阴阳两气环绕,随着时间推移,旋动也是变得越来越快。

  李岫弥也是退开了一些,手中执住剑符,两眼一瞬不瞬目注着界门方向。

  他们三人在这处准备,却并不知晓,百里之外海底之下,司马权正朝此窥看,他忖道:“吴汝扬竟是被逼入了小界之中,瞧此情形,他未必会再出来了,若是此人借洞天遁走,我此番算计岂非落空?”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如也遁入那处小界,再慢慢找寻机会,且到了那里,十六派修士便就无法察觉到他,许多手段也不必提前暴露了。

  他越想越觉可行,于是身躯一转,化入无形之中,直往小界入口奔去。

  很快他就到得三人之前,但就在此时,却感应得一阵莫名警兆。

  李岫弥忽觉手中剑符跃跃欲动,似要挣脱自家控制,他不觉一怔,忙是起法力拿住。

  与此同时,那枚悬在天中的剑符却时骤然一闪,自空落下,斩在百丈外一处空处,却听得一声惨叫,而后一道阴风忽然朝远处遁走。

  陶真宏立刻反应过来,望着那阴风退走方向,目光凝重,道:“司马权?”

  他是知晓天魔厉害的,未怕被对方侵入神魂,急忙自走兽图上放了一头能可镇压邪秽的“公明羊”出来。

  而此刻小界之中,吴汝扬忽然一睁眼,他何等老辣,外间一有丁点变化,立刻被他察觉到了机会,猛喝一声,撑起一道法气,自里冲了出来。

  三人本就有计划稍稍放他出来一些,因他此回毫无阻拦的闯至外间。

  米真人专注运功之后,神情之中前所未见的平静,哪怕司马权方才现身,也未曾有半点分心。此刻见有遁光自里出来,目光转过,轻一抬手,朝那处一点,霎时间,一道晦暗不明,阴阳难分的刀气斩杀了过来。

  李岫弥虽因司马权出现稍稍分心,此刻却也不慢,一挥袖,将那剑符祭了出来。

  吴汝扬面色一变,他看得出,这一道刀芒竟是前所未见的犀利,竟是给他一种难以抵挡之感。不但如此,李岫弥那一道剑符也同样令他感到威胁。

  他很快判断出来,若是硬捱,哪怕不至于立刻身死,也要去得大半性命,那时便无力再战了,且看情形,就是他愿意退回小界,也是躲不过去了。

  在此危急关头,他却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大喝了一声,肉身居然爆散开来,而法体却是自里遁出,一道道有雷光立刻在周围现出,身形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他修道三千载,只需意念一动,就可在瞬息间就遁入了洞天之中,而肉身虽是被毁,但仍有精血洒落在海上,只要动作足够快,感应得其所在,就能再度回至东海之上,那时还可与三人一战!

  可就在他要遁入洞天时,几乎是同一时刻,坐在渡真殿中观战的张衍忽然功聚双目,对他望了一眼。

  吴汝扬顿觉身上一冷,好似一股磅礴浩荡得法力即将降下,他虽明知道这法力背后主人未必会对自己出手,但是本能起得戒备之心,却是让他气机为之滞了一滞。

  若是在平常,当也无碍,可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此刻一乱,动作立时慢了一拍,还未等他遁入洞天之内,那刀芒与剑符就同时袭到,轰然一声大响,就将他淹没在冲天虹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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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今有宝图可降妖

  小界界关之前,陶真宏、米秀男及李岫弥三人神情戒备地留意四周。

  方才一那击纵然是斩中了对手,可过去许久,四周未有一丝清气散逸,足以证明此人未亡。

  这并不奇怪,诸如吴汝扬这等功行深湛的洞天修士,只要不是被一气斩杀法体,或是本元精气枯竭,便不会立刻毙命。

  等了好一起会儿后,却不见此人现身。

  李岫弥偏了篇首,道:“莫非这老道退去了小界之中?”

  陶真宏稍作思索,道:“不无可能。”

  他一抖袖,放了一头通体雪白的两须鼠出来,其一落地,鼻头乱动,循气窜走,眼眸转来转去,好奇打量四周,很是跳脱不定。

  陶真宏几番催促,见这小鼠都是不作理会,摇了摇头,再拿一个法诀,向前一指,此鼠尾上立有雷火炸开,其似受惊,一个窜蹦,就一溜烟往小界之中跑去。

  三人候了大约一刻,白光一闪,却是那两须鼠又跑了出来,其回至主人脚边,上身立起,吱吱乱叫,一副邀功讨好之色。

  陶真宏随意丢了一粒丹珠,由得这小鼠去一旁啃咬,抬头看向米、李二人,道:“这老道不在小界之中。”

  李岫弥道:“既然不在这处,又不见他逃去,那么很可能是遁回自家洞天之内了。”

  陶真宏也是赞同,道:“当是如此。”

  李岫弥叹道:“可惜未能尽得全功。”

  陶真宏摇头道:“不必担忧,这老道本是寿数不多,遭此重创,应已无力与我相争,否则此刻已出来寻我麻烦了。”

  李、米二人都是点头,认为他说得不差。吴汝扬无疑是想在其寿尽之前解决他们三个。其但凡还剩下一点气力,都会跑了出来,可既然等了这许久不见影踪。那么应当是油尽灯枯了。

  三人商议一阵后,决定先不回小界。而是入了龙宫之中恢复法力,凭这处禁制,也不怕有敌来攻,等过得几日之后,再做安排。

  东华洲上,诸派洞天真人皆是收回了目光。

  此战结果有些出乎预料,他们本以为这一场好斗当是两边拼个你死我活,至不济也当有一人败亡。可却未想到,最后竟是以吴汝扬主动退走收尾。

  尽管此战看去是吴汝扬败了,但是却无一人敢小看于他,明明已是寿数将尽,法力衰退,却打得陶、米二人几是毫无还手之力,不愧为玄门大派长老。

  他们都是看得出,纵然后面有李岫弥加入战局,却也不太可能胜得这老道,其最后之败。却是输在了谋略上,非是斗战之过。

  金定显通回阳洞天之内,一道清气缓缓驰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晃一聚,吴汝扬便自显身出来。只是他此刻身躯似有若无,望去飘忽不定,好似一阵狂风过来,就能将其吹散了一般。

  在那刀芒和剑符合击在最后关头,他当机立断,舍去大半精气用作抵御,凭借着精微无比的功法变化脱去一命。最终还剩下一缕元气逃遁回了洞天之中。

  只是此刻,他至多只剩下两成本元精气。仅仅是可以维持下去,便是可回至东海。也不可能胜得三人联手,此行目的终是未能达成。

  眼下无了肉身,只凭法体,也难长久抵御外气消磨,便在洞天之中,也至多只能撑得一月,那唯一可行之道,就是回去山门转生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待我稳住法体,便回去门中,将我这处洞天留给族人弟子,就了断此生吧。”

  他盘膝一坐,决定设法先将法体凝集牢固,以便有法力开得洞天门户,回去东华洲。

  只是连他自家也未发现,此刻在那眉心之中,却有一点黑气萦绕不去。

  玉霄派沉光崖上,亢正殿主周东泊看罢结局,沉默片刻,才道:“吴长老此次还是有些托大了,东海毕竟在溟沧派近处,就是其等使了什么手段,我等也无力阻止。”

  他下手处,坐得乃是辟壁殿主周隶广,其人言道:“吴长老也是见自家寿数将尽,故想为山门出得一把力。”

  周东泊道:“吴长老这般做本也无指摘之处,幸好此回结果未定,先前他力压陶、米二人的情形天下诸真也是看在眼中,就是最后退去,也算不得是败了,否则门中必生微词,嫌他损我玉霄颜面。”

  周隶广打个稽首道:“师兄放心,吴长老劳苦功高,容不得他人贬损,小弟稍候便会下去关照,当不致有人出来胡乱言语。”

  周东泊点点头,他一抚长须,言道:“吴长老最后,当是遁入洞天之中了,也不知他此刻情形如何。”

  周隶广道:“那……是否需召集诸位真人查验寿香?”

  玉霄门中,大部分周氏弟子,皆有命牌供奉在拱北殿中,而吴氏弟子,则是把命牌摆放在尊阳殿中,若有人性命不保,门中立刻便可察觉。

  至于洞天真人,在皆是在宸环宫法坛之上点有寿香,何人身死,何人寿足,皆是一望而知,不过平日若不得上谕正命,或是门中诸真赞从,任何人也不可无故查看。

  周东泊一摆手,道:“不必,我有上人所赐谕令,你且拿了前去查验,回来报我知晓即可。”说着,他自袖中取了一枚半月玉符出来,小心递出。

  周隶广面容一肃,站起身来,垂着头颅上前一步,很是恭敬地接了过来,再后往一退,抬头道:“小弟这便前去。”

  他往来很快,不过一刻之后,便就转回,先是将令符交了回来,然后才道:“道:“寿香仍在,只是看去燃不得多久,至多还有二十余日。”

  周东泊沉默一会儿,才道:“你传命下去,回阳峰主寿限碍将至。未免我玉霄席座少人,可由吴氏弟子吴丰谷接替其位,予他十年持功。若无成就,山门收回峰主之职。”

  周隶广道了声是。心下却是暗忖道:“若是这吴丰谷过不去关隘,那我族门又可将一处席座揽入囊中了。”

  玉霄自曜汉祖师创派之后,因诸派于丕矢宫中定约,故门中洞天席座,从来就只设有九个。

  在最初之时,坐于上位之人皆是异姓修士,却是一个是周氏族人也无。然而万余载下来,周族却已是占据了其中六位。诸族除吴族尚在,余下皆是沦为从属。

  未免门中生乱,周氏曾与吴族有过约言,三峰之位皆为后者所有,只要其洞天修士传继之时,所选后辈不曾出得意外,就不会来强夺席座。

  此回吴丰谷若是过了大关,自然一切照旧,无所变化,但若是其自家出得变故。那么周氏就可光明正大将回阳峰主一位夺了去,再不会还了吴氏。

  二十天后,吴汝扬终是退出定坐。感受了一下此刻法体情形,自觉已有足够法力打开洞天,便就收功站起。

  虽然继续下去,还可积蓄更多法力,但是他寿数已是真正到了尽头,再修持下去也无更多意义,只要能回得东华洲便就足够了。

  他吸了口气,拿一个法诀,就要遁去现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浑身一颤,身躯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随即一道黑烟自脚下升起,慢慢往上攀升。很快就漫过腰际,他虽竭力压制,却始终无法阻止其往上蔓延,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自胸口,颈脖等处一路上来,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那黑烟没过其顶之后,上下滚荡,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倏尔退了下去,一名身着黄袍的中年道人自里踏了出来。

  司马权看了看双手,颇为满意的握了握,这才放了下来,暗道:“洞天真人神魂,对我却是大补之药,这吴汝扬不过是将死之人,却令我法力又恢复得七八成,若不是先前界门之前挨了那一斩,此刻怕不已是完满了。”

  先前他以无形变化,妄图先一步入得小界之中,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靠近了那定住界关的“渡虚气”后,他竟感觉气机一乱,隐隐觉得自家要被逼了出来。

  然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剑符只察觉到一点不妥,就立刻斩将下来。当时他应变颇快,为不暴露自己,立刻化出三道分身,一道迎向那剑符,一道却是故意显露出来,往远处遁走,好让人以为他已走脱。

  而最后一道,却是吴汝扬身上往投去,并趁着其拼命对敌无暇防备之际,侵入其法体之中,随之一同回了洞天之内。

  只是他为怕出得意外,并不立刻抢占其身,而是用熬煮之法慢慢侵入。

  吴汝扬久战之后,骤然回得自家洞天,已是完全松懈下来,加之自身又是法力枯竭,本元精气大衰,竟是未有丝毫察觉,等到司马权发动之后,却已是深陷泥沼,再难挽回局面了,不但神魂被侵占了去,连带这处洞天也是一并落入敌手。

  龙宫之内,陶真人正在恢复此前斗战之中所耗法力,忽觉袖中一阵震动,神意一察,发现是那通灵玉璧,忙是一甩袖,将之放了出来,那玉璧在外一立,就见璧面上光影如水荡漾,少时,张衍身影自里显露出来,打个稽首道:“陶道友,冒昧来访,却是搅扰了。”

  陶真人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道:“哪里话来,张真人此来,可是有事交代?”

  张衍言道:“确有一事,贫道想问上一句,陶真人斗战之时所用那图为何物?”

  陶真人有些奇怪,但并无任何隐瞒,道:“此图名为‘南华源纲走兽图’,乃是陶某自恩师手中得来。”

  张衍点了点头,道:“原来此便是那走兽图。”

  他原先是不曾听闻过此图,不过因人劫之中可能需面对天下诸派,故这些年中一直有留意各派法宝功法,而这“南华源纲走兽图”,却是南华派有名的重宝之一,他也不曾忽略了过去。

  陶真人问道:“不知张真人为何问起此事?”

  要是别家问起,他或可能会以为其有觊觎心思,但溟沧派万载玄门,门中重宝也有不少,门中诸真对不合自家路数得宝物,向来从来不屑理会,而张衍与他一贯交情不错,更不会做得此事,故是心中有些疑惑。

  张衍言道:“我曾听闻,这宝卷之中可装五等精魄,最上一等,可放得那天妖精魄,不知可是如此?”

  陶真人微微一叹,道:“确实如此,此物是南华派祖师传下,只是这位祖师立派之时,世上所有天妖已被西来诸修及天外大能斩杀干净了,故此这一等上,实际并无有半头精魄。”

  张衍又问道:“却是不知,道友炼化走兽那精魄,可需其等肉身么?”

  陶真人回道:“如有肉身,那是最佳,但若无有,用得一些宝材,也可替代。”

  张衍笑了一笑,道:“若那是天妖呢?”

  陶真人惊讶看来,他沉吟一下,才道:“天妖每一种皆是不同,那灵禽谱不在我手,羽虫之辈,我却无法,若是鳞毛之属,倒是可以一试。”说到这里,他又望来,讶道:“张真人,除那过元君外,莫非这世上还有天妖不成?”

  他当年曾和张衍一同布阵对付过元君,只可惜这头碧玉天蜈乃是昆属,并非走兽,便是他得了也无用处,否则当时定会设法用门中珍宝与张衍交换。

  张衍一笑,点头道:“这世上还有一头天妖未亡,其乃是一头青鳞虺龙,原是那龙君姬无妄之子,是那鳞虫之属。”

  陶真人眼中一亮,踏前一步,道:“真人可是知晓此龙子现在何处?”

  张衍笑道:“这虺龙现在东莱洲上,不过其有些手段,可在世间生灵上种下精气,又奸狡异常,善于躲藏,故难以杀死,要想将之寻到,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陶真人想了想,问道:“不知真人手中可有此妖身上遗落之物,鳞牙须毛皆是可以。”

  张衍自袖中取出一只琉璃瓶,道:“我有一滴虺龙精血在此,不知道友可否凭借此物找到这妖龙?”

  陶真人神情之中露出几分惊喜,只是随即便就镇定下来,认真回言道:“有此一滴精血在,陶某定可将它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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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各有渡船过重山

  张衍道:“陶道友以为何时合适,贫道可与道友同往东莱一行。”

  陶真宏考虑了一会儿,道:“纵那天妖非在全盛之时,但要捉来,也非是容易之事,陶某需用二三十载恢复法力,那时就可与真人前往。”

  张衍点首道:“此事不急,陶真人筹备稳妥之后,再做计议。”

  与陶真人道了别过之语,他便就把法力一收,识念就从通灵玉璧之中退了出来。

  此回之所以如此做,却也并非无由,先前他与秦掌门也是有过商量。人劫即将到来,非但自身实力要提尽力升上去,也要设法增加友盟之能。

  如是还真观、平都教这类宗派,自身就是十大玄门之一,本就有一套路数,按部就班行走便可,外人也无从插手。而如陶真宏、李岫弥等人却是不同了,纵然是一宗开派之祖,但立门尚短,根基又浅,下一辈弟子未曾起来之前,其实反是自身拖累。

  就如玉陵祖师那等人物,因有山门羁绊,也险些难以飞升,后能成功,也是得亏两派博弈,大势所趋,在某种情形来说,也是出于无奈。

  陶真人与张衍交谊不浅,又曾欠下过人情,而今在溟沧派授意之下几次与玉霄动手,乃是最为值得信任的外宗洞天修士,似这等人物,若逢劫战,必是溟沧派这一边助力,值得出力扶持。

  回阳洞天之中,司马权闭目而坐,侵夺了吴汝扬神魂后,他得了一些不甚重要得零碎识念,若不理顺,却易影响他日后修行。

  大约五日之后。他退出定坐,化阴风飞起,往洞天一处边角飞去,落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山峰之上。

  此间有一座修葺精丽的庐舍,入内转了一圈,出来时,手中却是拿了一枚雕琢精致的符牌。

  此是吴汝扬所炼,若非是洞天之主,唯有拿了此物。才可出入洞天,本是这老道为自家弟子门人所留。

  要是司马权未曾得了,那么出去之后,也就难再回来。

  只是他眼中并无多少兴奋之色,虽是占了此地,但总觉得十分鸡肋,此处是玄门洞天所辟,内中皆是清灵之气,而他修持,最好是在满布地阴浊气之所在。

  这方天地倒也不是不能改换。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太过耗费法力,便是成了。还需时时维系,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多祭炼一些六阴魔虫出来。

  更何况,要维持洞天亦需耗费功行,他也不愿意在这里投入多少心力。

  起手掐指拿诀,运功转法,感应得洲中分身,他就要自里遁了出去。可仅仅只几个呼吸之后,却是动作一顿,冷笑道:“倒把你等忘了。”

  吴汝扬此来斗法,携有有“望气”、“落陷”、“渡空”三圈,因与陶真宏等人对斗之时,因他占据上风,故这三件真宝到了最后也未用出。

  此前吴汝扬神魂被侵占之后,这三件宝物却是与七八件法器一道。在司马权法力镇压之下蛰伏不动,因太过顺利,他差点将之抛诸脑后,此刻却是想到,这毕竟是三件真宝。又岂是一点小术可以制服的?其当是假意乖顺,实则在暗中等待机会。

  他此刻一旦出去。这些真宝也必是跟着脱走,那么是吴汝扬为他所杀的真相定会败露,玉霄派必会千方百计来追杀于他,这明明是可以避开之事,他自然不愿再招惹麻烦。

  眼下这句话一说,三道光亮一闪,自他身上飞了出来,就要往远处遁走。

  他哪会容许其等走脱,袍袖一舞,四下黑烟腾起,便就裹住。看着这三圈在里挣扎不停,他冷笑一声,伸手一拿,就一只只抓了回来,并冷声道:“你等最好老实一些,否则我以魔毒污秽宝胎,也非是什么难事。”

  三圈闻这话,果然一静,不再动作。

  司马权知这些玄门法宝不可能为自家这魔头出力,是以也未作指望,只要不来添乱,也可容得其存活下去,但要离开,那是休想了。

  将之一一封镇之后,他再度拿动法诀,过得许久,身形骤然不见,再出现时,面前却是一片茫茫大海。

  远处有一道黑影疾快飞至,却是那分身过来,便任由其落入自家身躯之后。

  往四周探看了一番,却发现此回是落在了西海之上,心下忖道:“不如就把洞天出入门户放在此处,我不去摄取灵机,想玉霄便是察知,也只能感应大略方位,不知具体在何处。这不过洞天无人支撑,也就存个数百载,与其任由它荒废了,我倒是可以把一些中意弟子唤入其间修行。”

  转念过后,他索性在此坐定下来,运功一月,将出入门户立在了此处,界关乍开即闭,并未泄得多少灵机出来。

  他满意看了几眼之后,就卷一阵阴风,很快回到了西南地底。

  方至宫鼎之中,他便交代道:“去把方心岸唤来。”

  未有多久,方心岸来至他面前,经历了师门之变,又在外间修炼了这许多年,他心性比往日已是沉稳了许多,他依足礼数,跪下一拜,道:“弟子见过老师。”

  司马权看他功行,比上回所见又精进不少,这么一比,他收入门中的弟子却是无一人能比得上,更是认为自家择选未错,便道:“你修习的乃是玄门功法,我这灵穴之中,多是浊气,虽你也可修习,不过时日过久,难免有阴魔侵蚀,对你十分不利。”

  方心岸忙道:“弟子本是南华弃徒,能得老师收留,已是幸事,又安敢奢求其他?”

  司马权道:“你也莫怕,我非是来试探你,我此次得了一处玄门洞天,可送你入内修行,故来问你一句,可愿意去否?”

  方心岸闻得司马权居然肯他送入一处洞天修行。顿时大喜不已,连连叩首拜谢。

  司马权嘿然一笑,道:“你先莫要谢我,我要与你说个清楚,这处洞天乃是我从玉霄派手中夺来,为此还取了他一个洞天真人性命,那处地界随时可能被此辈发现,你知道了这些,还敢去否?”

  方心岸心下一颤。随即咬牙道:“弟子愿意。”

  他天资不差,但离了山门后,唯一欠缺得却是修行洞府,因此功行长进实则是受了拖累的,想到那些资质远不如自家之人日后一个个会胜过他去,便就难以忍受,哪怕此次危机重重,他也不愿放弃。

  然而拜下之后,却久久不得上面回音,他也是聪明。转了转念,立刻抬头,道:“弟子在此立誓。若是有玉霄派修士找上门来,绝不敢透漏半点老师之事。”

  司马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望你记得此言。”

  他却并未将那入得洞天的牌符赐下,只是指点了那处门户所在,便就命其退下。

  方心岸自知道那洞天所在之后,却是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待了,回去稍作整理之后,就自那地底出来。吸了一口气,就起了烟煞,往西海之上遁走。

  时光流转,二十年一晃而过。

  东华洲中,这些年中间却有数桩事发生,玉霄派吴丰谷成得洞天,承继回阳峰主一职。

  骊山派则因得溟沧派修士之助,掌门沈梓心却是已是将内患平定下来。虽还有些许西河余孽未除,但已无碍大局。传闻其已然将门中之事暂且交由一众同门打理,自己则是闭关安坐,以期下来能一窥洞天。

  魔宗各派地底灵穴之中,六阴魔虫又一次如潮涌出。这足以证明天魔司马权已然恢复法力,似要卷土重来。不过这一次,其等却未再容忍,四处查探这头天魔下落,只是司马权隐藏得颇是隐秘,但有什么事,也是遣了分身去做,是以至今还未曾寻得他下落。

  至于溟沧派这处,渡真殿偏殿殿主宁冲玄,数年前有气机外映,感得功行已至最后关口,便是回得玄泽海界之中参悟功行,至今闭关未出。

  昭幽天池,潭下深处,一座常年少有人至的洞府忽然震动起来,宏声大响在响彻四方。

  元景清顶上一道清气悬空,一路冲至百丈高的洞顶之上,而后气机开散,却是自里现出一尊元婴来,周身有千数细长道气流旋转飞动,发出咻咻之音。

  他闭目而坐,纵不去用心感应,但随那清流冲驰之间,却仍能感受到四周种种气机变化。

  这一刻,随他踏入元婴境中,对感神经的领悟也是更深了一层。

  默默体悟良久之后,他将气息收住,再把元婴收回体内,随后站了起来,推门而出。

  这时他神情微动,往洞府前水幕之中望去,汪采薇自流水波荡之中踏了出来,上下看他一眼,眸光一亮,笑道:“恭喜师弟了。”

  元景清打个稽首,道:“侥幸功成,与众位师兄师姐相比,却还少得磨砺。”

  汪采薇笑道:“雏鹰初鸣,翅翼未振已闻惊空之声,师弟不必自谦,依你资质,若修习门中五功,不定成就元婴之日还能早些,就天资而言,除了大师姐,六师弟,恐怕无人与你相比。”

  元景清摇头道:“恩师赐我道书之上曾留有一语,‘虽登高岳上,仰首还是山’,小弟常引为诫言。”

  汪采薇不觉点首,忖道:“这位师弟能持本心,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哀喜所动,却是一个修道种子。”

  元景清这时一揖,道:“师姐,小弟初来此地后,因自觉功行低微,无颜去见恩师,而今成得元婴,欲去拜见,不知该如何上那浮游天宫?”

  他先前只是在昭幽天池玉璧之前拜过张衍,并未能见得真颜,此刻筑成元婴,便是放在溟沧派门中,也可领长老一职,于情于理,做弟子的皆当亲自前去拜见。

  汪采薇言道:“此也是应该。”

  如今此辈弟子皆成元婴,她也是颇觉欣慰,自香囊中拿了一张法符出来,道:“浮游天宫在我溟沧派灵穴正位之上,常年围绕灵眼而动,外间有罡风来去,往来需有法符护身,师弟你拿此符,可送你前往渡真殿前。”

  元景清接了过来,道一声谢,说了两句话后,汪采薇便就离去,他回得洞府稍作整理,换了一件衣袍,就出得昭幽天池,行去龙渊大泽,四周巡弋弟子见他身携门中通行符令,又是元婴修士,俱都退让一边。

  入得山门后,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前无边无际的大泽雄水,就乘起罡风,往上遁走,不久之后,见得一座庞大宫阙在云中若隐若现,此时已觉罡风越来越大,便把法符展开,霎时一道光亮裹住全身,轰隆一声,穿去重云之中。

  他只觉眼前一花,已是落在了一处石坛之上,前方是一条斜上坡道,他一理袍服,步行上去。

  到了上方,他往四周一瞧,见有十余道人在两处石莲台之上端坐修持,个个身上法力都浩大浑厚,看不出何等境界,只感觉其中随意一人站了出来,皆可轻松将他拿下。

  他心下一惊,忖道:“莫非此间之人,俱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

  他也知门中大师姐刘雁依、田坤二人功行最高,已至元婴三重境中,就在这渡真殿中修行,可一次见得十余个如此修为之人在此,心下难免震动。

  这时上方一个皓首老道往他这处看来,言道:“渡真殿山门重地,不经传唤,不得擅入,下面是何人到此?”

  元景清打个稽首,道:“玄元洞天门下元景清,欲来殿中拜见师长。”

  这老道一听,神情立时和缓下来,问道:“你可是刘真人门下么?”

  元景清方要答话,一名长须及雄的道人走了过来,笑道:“顾真人,此是我那小师弟。”

  老道一怔,道:“原来殿主弟子。”他不敢托大,立时站了起来,冲元景清打个稽首,言道:“元道友有礼。”

  不单是他,身后十余个道人也是一个个站了起来,与他客气见礼,元景清一个个回礼,最后又对傅抱星一礼,道:“见过师兄。”

  傅抱星笑道:“我方才收得汪师姐书信,知师弟想是来拜见恩师的,为兄正巧有一些功行之上的疑难要请教恩师,你便随我一同入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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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入东莱擒龙子

  傅抱星在殿外与那十余名长老打过招呼后,便领着元景清入了大殿,行至殿后,两人沿着一条石阶直往上去,过去一道灵光屏障之后,就已是入了玄泽海界。

  元景清发现自家站在了一片海崖之边,举目所见,皆是汹涌澎湃的海水,再往远处,却有三座悬空大峰,于云雾之中半遮半掩。

  傅抱星指着前方道:“师弟,此便是恩师修行所在了。”

  元景清尚是头次入得小界之中,不由环顾四周,一时只觉眼界大开,并不由自主呼吸吐纳起来,只觉这里灵机比之昭幽天池更是强盛许多。

  傅抱星笑了笑,他头次到得此处,也是如此,且每回进来向张衍请教疑难,都是得益不少。他道:“师弟,若是你能达得三重境中,便可如大师姐和二师兄一般,长居在此修行。”

  元景清这时忽然察觉到,那大峰之上有一股气机在酝酿,似那股浩荡之力随时可能掀动滔天怒涛,让人觉得心悸不已,便就一指,问道:“师兄,不知那是何处?怎有灵机奔卷翻腾?”

  傅抱星转头望了望,道:“渡真殿共是设有三殿,除恩师为正殿执掌外,尚还有左右两位殿主,你说那处,当是偏殿殿主宁真人,传闻这位真人极可能是我溟沧派下一个成就洞天真位之人。”

  元景清默默感应了一番,觉得那位宁真人虽还到得那一层境关,但气机之强盛,却远在那殿外诸长老之上,双方差距极大,几是无可相提并论。

  就在此时,海上有两条墨蛟踏云过来。到了两人面前,其中一条口吐人言,道:“傅真人,元真人,莘娘子关照我等前来相迎两位,还请到得鞍座上来。”

  傅抱星也未客气,与元景清交代了一句,就一同站到了蛟龙背上,两条蛟龙在海上一纵。却并不往那巨峰而去,而是向上飞腾,很快穿过天云,来至一处云宫仙阙之中。

  景游早已在殿前候着,笑呵呵拱手一揖,道:“两位真人有礼。”

  元景清已听傅宝星说过,这景游乃是自家老师身边近侍,很多俗务就由其来打理,他出身官宦人家,知晓对方只是看去身份卑微。但却绝然不能小觑,因而也是稽首一礼,道:“景师兄有礼。”

  景游眉开眼笑。道:“可当不起这称呼,老爷就在殿中,两位真人可以入内拜见了。”

  傅、元二人道声谢,就把袍服一整,往里行去,到得大殿之上,见一名丰神轩昂的玄袍道人坐于玉台,顶上玄气翻涌。好似海涌潮动,里间隐约有五色光辉轮转。

  傅抱星上前俯身一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元景清来至东华洲近两百年,尚是头回见得张衍真颜,心下一阵激动,所幸得傅抱星关照,知晓不能多望,上来便就把头低下。到了阶前,恭恭敬敬一个叩首,道:“弟子元景清,拜见恩师。”

  张衍把手一个虚抬,道:“都起来吧。”

  两人称谢师恩之后。再一叩首,俱是站起。

  张衍目光移至元景清处。看有片刻,才道:“景清你修道两百载,能凭籍半部感神经修至元婴境中,实属不易。”

  元景清忙道:“若无恩师传下妙法,无有昭幽天池那等洞天福地供以修行,弟子绝无眼下成就。”

  张衍道:“你到此番境地,却是可以继续修行下来功法了。”

  他抬指一点,一缕灵光落下,入了元景清眉心之中。后者识念之中,立刻多出了一部经书,正是那《元辰感神洞灵经》下半部经文。

  他此前已是知晓,这下半部经书方是此中精髓所在,专以讲述神气感应之用,先前并未得传此法,那是因为前半部若修炼不得要领,便是提前得了,也无用处。

  此刻粗粗一扫,见里间种种讲述确实玄妙无比,不过知眼下非是深研之时,俯身一拜,道:“弟子叩谢恩师赐法。”

  张衍颌首道:“那下半部经书比上半部更为精深玄妙,你容你在小殿中静坐一月,参悟经文。”

  元景清知晓这等机缘很是难得,忙是叩谢师恩。

  殿中灵光一闪,出来一名娇媚女子,走到了他近前,盈盈一笑。道:“元真人这边走。”

  元景清一点头,便随她前去,沿着一条廊道,到了一处殿阁之内,他看了看四周,就在正中蒲团之上坐下。

  他仔细想了一想,想要在这短短时间内参悟出什么来,显是无有可能的。

  不过这下半部经书,还记载有许多唯有习得此经才可修炼的神通道术,在这处灵机兴盛之地,他随时随地可补足耗去法力,倒是可以试着修炼。

  有了主意后,他挑选了其中一门神通,便就入至定中,参悟起来。

  很快一月过去。

  那女子又是到来,道:“元真人,时日已至,殿主相召,请随奴婢来吧。”

  元景清退出定坐,又随这女子来至一处丹室之内,张衍正坐于蒲团之上,他容色一正,立刻上前见礼。

  张衍看了他两眼,笑道:“瞧你气机未兴,灵湖沉静,这些时日当是在修持神通秘法了?”

  元景清道:“恩师法眼如炬,弟子正是在修炼一门名唤‘八方筑宫’小神通,只是其中法门精深博大,未能领悟多少。”

  张衍稍稍一思,笑道:“这门功法乃是晏真人传下,他曾是我溟沧派中一位前辈,本门之中,若论对感神经浸淫最深之人,当便是他了,此位也是这数千载以来,唯一一个以此法入得洞天之人,你倒是运数不差,此门神通也无甚疑难,惟需用心打磨而已,恰是你眼下最合修行的一门法诀,只是切记。便至关口,也不可急进,只需顺其自然便可。”

  元景清认真道:“弟子记下了。”

  张衍道:“以你眼下功行,在外行走也是够了,为师不日欲往东莱一行,此是你故乡所在,你不如就随我同往。”

  元景清一听,心下顿时一阵波澜,俯身道一声是。

  他出来百多年。无论亲人友朋,原来熟识之人当多是化作尘土了,但毕竟是他自小生长之地,虽已仙凡两隔,当要说半点牵挂也无,却也不是。

  张衍又交代几句后,赐了一张护身法符下来,便就命他退下。

  元景清自殿中出来,到了外间,却见傅抱星站在外间。讶道:“原来师兄也还不曾离去。”

  傅抱星笑道:“原先每回来此,不过留个三五日,便要出去。此回却是为兄借了师弟之光,得以在此修持近月,说来还要谢过师弟。”

  两人说话之时,那殿中阵灵也是走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一名高有十余丈的巨人,手中拖着一根锁链,捆着一条墨鳞蛟龙,只是身量不过丈许。看去乃是一头小蛟,安安分分跟在身后,望向两人时,眼中却有几分怯惧之色。

  无论这巨人还是蛟龙,元景清此前都是未曾见过,不觉对其留意了几眼,那巨人对他咧嘴一笑,似是在表露善意。

  那阵灵道:“元真人。老爷知你身上无有什么法宝,更无用以飞遁之物,是以这头小蛟便赐了你当作脚力。”

  元景清虽一向痛恨妖物,不过能够为自己所用,他却并不排斥。早在东莱洲时,也有不少精怪为朝中效命。每次都找准妖魔巢穴,用得很是顺手,而这蛟龙看去便就不凡,想是能成得力臂助,便道:“请娘子代我谢过恩师。”

  那阵灵一笑,道:“奴婢定是带到。”她对着二人万福一礼,就回了大殿。

  元景清看了一眼那小蛟,一挥手,就将那根锁链斩断,问道:“你叫何名?”

  那小蛟身躯一晃,霎时化作一个清秀小童,规规矩矩一个躬身,道:“小人名唤共乙,见过老爷。”

  元景清道:“你既称呼我为老爷,那便需改个名讳,我幼时曾立志扫荡妖魔,清平天下,以后便就唤你元平了。”

  那小童不由打了个哆嗦,忙道:“多谢老爷赐名。”

  元景清把袖袍抖开,元平会意,把身一抖,就化一道墨光飞入进来。

  傅抱星道:“师弟好运气,这墨蛟多是暴虐不驯,要其老实,可不容易,而幼蛟不同,别看个头不小,可却懵懂如幼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待它好一些,将来可有大用。”

  元景清道:“敢问师兄,这蛟龙当如何豢养?”

  傅抱星笑道:“这你却是问错了人,为兄也是不懂,不过你七师兄是此中行家,人又热心,你大可以去请教他。”

  元景清不觉点头,他又问:“听闻大师姐和二师兄也在此处修道,不知小弟可能前去拜望?”

  傅抱星摇头道:“大师姐和二师兄闭关以久,为兄也不知他们在何处,既然恩师未提,想来也不愿我等前去搅扰。”

  元景清闻此,便也不再多问,与傅抱星一同出了小界,道别之后,便就下浮游天宫,径直回了昭幽天池。

  因此行见识到了许多功行远胜自家之人,他自觉眼下修为比下有余,比上仍是不足,是以一回至自家洞府,便又闭关修行,直到整整一年之后,张衍遣人前来唤他,知是去往东莱的时候到了,方才整理装束,出得关来。

  他踏开阵门,出了洞府,再腾空驾风,一路向上飞驰,到得极天之上,起目一顾,见瑞光祥云洒遍穹宇,一座蛟车停在天壁之上,前有一十六条墨蛟龙引拽,后方乃是一幢九层大塔阁,张衍端坐阁顶之中,景游则是立在一边,忙是上前拜见。

  张衍道:“且上车来。”

  元景清道一声是,纵光上得车驾。

  张衍把袖一抬,一十六条蛟龙齐声吟啸,便腾起团团云雾,拉动塔阁,往东飞渡。

  只是半日后,蛟车就到了东海之上,却见远处有青烟彩雾弥漫,铺展千数里,虹光之上,却是一驾青鸾飞车,上坐有一名年轻道人,正是清羽门掌门陶真宏,他见得张衍车驾到来,站起迎候。

  蛟车到面前一停,张衍行步至阁栏之前与他见礼,寒暄一阵后,两人各回座驾,不一会儿,便就一同往海中深处行去。

  乘座驾而行,虽不及两人亲自遁行来得迅快,但胜在不必损折自身法力,况且两人也无急事自身,故行渡不疾不徐,三月之后,就到了东来洲外。

  张衍把元景清唤了过来,道:“我与陶真人尚有事要办,你离故土已久,不妨先行回去,待我等事毕之后,自会召你回来。”

  元景清知自家这点修为,尚帮不上什么忙,便就拜别出来,辨了一辨家门所在方向,就驾起罡风,往洲中而来。

  他飞遁半个时辰后,在沿海边上见得一座州城,只是其中却是空无一人,不觉心下一沉。

  他知自家老师来此是为降伏一头天妖,可以说,其便是那东莱洲妖祸之源头。他暗忖道:“听老师言,此妖只需两百年便可恢复些许元气,莫非其已是出来作乱了么?”

  默默感应一番,察觉到附近一处深山之中还有人在,立刻化遁光飞驰过去,却见是此处有一座上德道观,立刻降下身来,在门外道:“哪位道友在此?”

  唤了两声之后,自里出来一名干瘦道人,目光之中不无警惕之色,道:“尊驾何人?”

  元景清道:“我乃上德仙师座下弟子元景清,因故出海百余载,今方归来,见下方州城空荡,无有人踪,却不知出了何事,故来相询。”

  干瘦道人一听,却是立刻信了,盖因为洲中从未有敢冒借上德仙师名号之人,他躬身一拜,道:“原来是上德祖师驾下,小道法义,乃是此观观守,那山下之事,乃是因为海中现有怪鱼常来陆上吞吃人畜,因镇海王顾惜人口,下令将一城之人俱是迁去他处安置了。”

  元景清诧异道:“镇海王?”

  他很是奇怪,乐朝可从来无有这等王号,听去倒好似那等不通礼章的匪寇自取。

  法义道人苦笑道:“仙师恐是不知,百载之前,洲中所有妖魔已俱是平定,然而妖灾虽平,人祸又起,平康皇帝暴崩内廷,死后无嗣,十余位宗藩举兵争位,可争了百多年也未有了局,倒是惹得四方豪强并起,占山夺城,这位镇海王便是如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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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气污人间 常平动干戈

  听完法义道人讲述,元景清却是一皱眉,因知虺龙之事,两百多年过去,哪怕洲中妖魔再度出来为祸人间,他也不会觉得有何奇怪,可未想,结果居然是乐朝内乱。¢£,

  王朝更迭,本是常事,但东莱洲不同,自数百年前乐朝太祖李束功得上德仙师相助,于林上原举兵平妖,历数代克复天下八郡,李氏便被奉为天下正朔。

  到元景清出洲寻师时,乐朝还是国运昌隆,可时至今日,那些起兵争位的乐朝宗藩一个个都是亡在了战乱之中,当世几路大诸侯,皆非是李氏之后了,而名不正则言不顺,因彼此谁也不服。

  这么多年打了下来,东莱洲各地战乱不休,百业凋敝,十室九空,他记得自家在时整个东莱洲有户四百万,有生民两千余万,而今所剩之人,已是不足原先五成了。

  而此刻看去干戈还远未休止,天下归一可谓遥遥无期。再这么打下去,要是这时候妖魔复出,天下万民又拿什么去抵挡?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转念过后,神色一凝,道:“此等事,上德观居然也是不闻不问么?”

  法义道人叹道:“当年大观主有言,上德观是与李氏定约,如今既非李家之天下,又是诸侯之争,非是妖魔侵略,故下令观中弟子不得搀和凡俗间事,眼下除了少数人为各路诸侯效命,多数人却如小道一般躲入山林之中清修了,好在无论盗匪还是诸侯,都不敢来主动招惹我等。”

  元景清沉声问道:“那李氏宗藩内乱之时呢?你等又在何处?”

  法义道人苦笑道:“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

  在他解释之下,元景清才知,那平康皇帝扫平洲中所有妖魔之后,自诩千古一帝。因忌惮上德观势大,就有剪除之心,这位皇帝仗着手中握有百万雄兵,不止是停了上德观册封,还寻了由头,把朝中道人都是驱赶出了朝堂。

  但毕竟上德仙师得万民祭祀数百载。碍于大势,不敢做得太过, 但如此一来,上德观众修也是与乐朝离心离德,当时大观主索性下令封山,不问世事。

  元景清想了一想,若他处在此位上,或许也只能如此,毕竟自家恩师所传法门非是那么容易练成的。许多修炼之辈依靠的是符水和妖血,这些人对付百数人或者可以,但面对成千万数的大军,那就无能为力了,退入深山也不失一个明智之选。

  问明情形后,他丢了下了一瓶丹药,就与法义道人道别,乘起罡风。化虹一道,往天中遁走。

  这却把法义道人骇得不轻。上德观中虽然修炼者甚多,可真正凭籍自家本事开得道脉的,也是为数不多,但可以飞天遁地的,也就一百多年前一位元姓道师,传闻此人非但法力通玄。还是上德仙师门下嫡传。

  他这么一想,却是露出惊容,“莫非,莫非这位就是那元道师么?”

  他越想越有可能,赶忙回去写了书信。交给一名弟子,叮嘱道:“你拿着这封书信,立刻下山,定要送到大观主手中。”

  那弟子抱怨道:“师父,看着天色将要下得大雨,什么事这般紧要,不能等个晴朗之日下山么?”

  法义道人看了看阴霾遍布的天空,道:“怎不重要,不定这人间乱世将要平息了。”

  此时东莱洲上空,张衍与陶真宏眼望下方,遍查此洲气机,凭他们法力,很快感应出来,这东莱洲中,竟有上百万道细碎天妖气息,其遍布四方,可以说无处不在。

  陶真人沉声道:“这虺龙显然是忌惮道友,故两百余年过去,仍是躲着不敢现身,反把自身精气散于这方天地之间,分别依附在了洲中人畜之上,如按照平常手段,除非此方生灵灭尽,便就难以找了他出来。”

  张衍笑道:“不难猜到,真人可否办法?”

  陶真人一思,道:“陶某有三策,其一,起法力把这方洲陆打散了,这虺龙未免自家葬身此间,自然会跑了出来,其二,便是照着这些个 气机一个个寻了过去,将之一个不漏俱是收了,不过此法耗时良久,若我二人不亲历亲为,那需要足够多人。其三,陶某以真人所赠精血为引,牵得此妖真元到此,便可设法抓了他出来,不过此血少了一些,极有可能逃脱些许,不得完全。”

  张衍考虑了一会儿,正声道:“为一己之欲致生灵涂炭,非吾辈所为,我来此时带来了一个徒儿,本就东莱人氏,可由他来主持此事,真人亦可同时先以精血牵引此妖真元,如此如此双管齐下,不难将那孽龙找了出来。”

  陶真人道:“只他一人?”

  张衍笑道:“我在洲中曾留下一门传承,方才感应之中,也还留有不少弟子,我可命他暂代此脉执掌,合力清剿这些受了妖气侵染之辈。”

  陶真人想了想,道:“方才那些气机,不少是从海上传出。真人那徒儿或可寻得陆上,但对海中之妖许是力有未逮。”

  张衍道:“无妨,这东莱洲外,还有一家修真门户,昔年那开派之祖也曾受那虺龙侵袭,是我出手救了他性命,此人有延寿之法,眼下仍 是存于世间,稍候我二人可寻上门去,晓以利害,就令其等为我奔走。”

  陶真人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

  元景清驾遁光往洲中驰走,忽见天边一处地界凶威横空,杀气隐隐,他曾做过随军道师,一眼便就认出那处必有兵戈征伐,一转念,便就遁空而去,不多时,果然见得下方有两军对垒,至于上面旗号,却俱认不得。

  东面一军足有万众,不过除了少数人披甲戴盔,手持利刃,多数都是面黄肌瘦。手持锄头叉子,甚至还有手拿木棍的,显是被裹挟来的农人。

  而另一边军容稍整,只有三千之众,旁侧有还有一支六百余众的马队,虽多数只是罩着皮甲。也算兵甲齐备。

  不一会儿,下方擂鼓摇旗,双方就战在了一处。

  元景清看了几眼后,不觉摇头,他发现这洲中情形比自家所想更为严重。当年乐朝兵马何等厉害?自太祖李束功开国后,无日不是在面对妖类侵扰,其等战力是数百年间与妖魔反复争斗之中厮杀磨砺出来的。大部分兵士都是以妖血药膏打熬身躯,便不如此,也是修习有粗浅的炼气法门。人人身健体壮,血气充沛,那时兵阵一合,矛锋旌旗所指,立可平山填海,扫荡妖氛。

  而现下两军,不过是寻常士卒之间较量,这万余人中。包括那些个将领,竟无一个习练过炼气之术的。

  正看时。忽然远处有一道光亮过来,心头一凛,忙是接下,他打开一开,暗道:“我道乐朝如此轻易就覆灭了,原来竟是这妖孽潜入人间。依附在了人身之上,若非那平康皇帝当年刚愎自用,不听臣下劝诫,执意驱赶上德观修士,致无人看破妖魔手段。却也不至于遭此国难。”

  把书信收好,他又转念,道:“恩师之谕,我一人怕难做到,需得找些帮手,也不知我元氏一族眼下是何模样,不如先找上门一看究竟。”

  他起遁光一纵,往常平郡行去,到了地头,随意找了一人,打听起元氏下落来,这时才知,元氏宗族倒未曾在战乱之中遭灾,反而是此刻四方笼络的对象。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元氏非是寻常大族 ,元镇平之后,历代皆出高官显贵,乃是郡中首姓,加之族中当年受他影响不小,有不少弟子曾习上德观流传在外的炼气法诀,因他曾留下过不少修炼笔述,故少走了许多歪路,这百多年中,竟是先后有两名元氏弟子开脉,如今虽皆已是老朽,但毕竟已算得是修道人,有这二人在,无有哪个豪强诸侯敢来开罪。

  半刻之后,他在一座大宅之前落下,看着门前那一对石貔貅,虽百多年过去,但此处布置,却与记忆之中并无太大不同,看了一眼那朱漆大门,他径直往里走去,守门士卒却见仿佛未曾见到他一般,任由他步入门庭。

  绕过照壁,跨过前厅,他一路到得中堂之上,正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与一军将模样的人说话,两人容貌相似,一望而彼此乃是亲眷。

  年轻军将见一陌生人踏步进来,猛然站起,手按剑柄,呵斥道:“你是何人?谁人让你进来的?”说着,他就上来动手。

  那中年文士却很是沉稳,道:“分儿,且慢。”他上来一拱手,沉声道:“敢问道长在哪里修行?来我元家是为何事?”

  元景清看他一眼,道:“元宁是你什么人?”

  中年文士一怔。

  那年轻军将顿时忍不住,道:“住口,我元氏先人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中年文士却是将他拦下,认真看了元景清几眼,向上拱了拱手道:“鹤斋公乃是在下高曾祖,敢问尊驾又是何人?莫非是旧识么?”

  元景清淡声道:“我父讳镇平,我名元景清,元宁乃是我胞弟。”

  “什么?”

  中年文士大吃了一惊,上下一望,颤声道:“可,可是承玄公当面么?”

  元景清一思,乐朝曾册封他为平妖道师,朝中谱牒之上道号正是“承玄”二字,至今倒还留着,另还有家中半块族玉,便就一同自袖中拿了出来,递了出去,道:“你拿去看吧。”

  中年文士赶忙接来一看,这两物可是做不了假的,尤其族玉,不知就里之人绝不会知道此是族中重要凭证。

  不过他出于谨慎,还是自贴身处取了一块玉佩出来,两相一对,齿口严丝合缝,当下再无半点怀疑,赶忙一拉那年轻军将,跪下道:“后辈弟子元仲秋,拜见玄机公。”

  元景清望着诚惶诚恐的二人,道:“起来说话。”

  元仲秋这才撑着膝盖,在那年轻军将搀扶之下站起,随后恭恭敬敬请了元景清上座。

  他侍立一边,双目之中满是神往之色,道:“早年曾听祖父言,承玄公法成之后,又出海寻道,不想一晃已是百多年过去,承玄公依旧容颜不老,着人令人钦羡。”

  元景清看着他道:“你也不差,年过五旬之龄,仍是这般相貌,当是修炼了我当年留下的法诀。”

  元仲秋叹息道:“是,只会可惜族中后辈弟子多是喜爱刷枪弄棒,如今肯沉下心来修炼的人,却是不多了。”

  元景清问了几句后,已是大略知晓族中详情,这时他话锋一转,问道:“李氏宗室,可还有存于世上之人?”

  元仲秋一惊,随即像醒悟过来一般,脸上有兴奋之色,他可很是清楚,李氏当年可是上德仙师之下扶持上位的,而今这位一回来就问起其后人下落,目的不言而喻,他看了一眼外间,低声道:“承玄公,不如去密室详谈?”

  元景清一抬手,整座大厅皆是晃动了一下,随即见有灵光四布,闪动不停,似是内外已被隔绝,他放下手,道:“有我在此,无人可听得我等谈话。”

  元仲秋看了看那灵光,露出敬慕之色,他道:“回禀承玄公,我族门之中收留有一人,乃是平康皇帝后裔,不过他亦不知自家身份,只以为是我元氏子弟。”

  元景清又问:“那族中有多少族兵可用?”

  元仲秋看了一眼身旁年轻军将,道:“分儿,你来说与承玄公知晓。”

  “是。”那年轻军将站了出来,一抱拳,大声道:“回禀承玄公,我元氏有子弟兵有三千数,另有精壮族兵六千余,良马八百匹,而依附我族大小士族有五十余家,若粮秣甲兵齐备,可凑出三万人马。”

  元景清点点头,道:“如要你等起兵,需要多少时日?”

  元仲秋心下一震,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激动之心,细想了一下,自言言道:“粮草兵甲俱有,只药材稀缺,但非是什么大事,若是这常平郡中,只我元氏旗号一举,顷刻可定。”

  元景清言了一声好,他站起身来,道:“你等不必有所疑忌,今次我是奉了恩师之命行事,平定洲中乱局,稍候我会往青合山一行,传令上德观弟子出山相助,你等先把此郡占下,待我回来之后,再言下一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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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象神返大灵碑

  伍真人神色动了动,试着问道:“莫非……这宝物已在张真人手中了?”

  张衍微微摇头,道:“贫道却与此宝无缘。”

  他把身一侧,以目光示意,道:“伍真人欲寻之宝,当就在那处,真人可自去看来。”

  伍真人往他指点之地转去一看,见得那处有一枚晶亮丹珠,只是这一眼,就觉身躯之中神意似要飞了出来,就如那日掌门相召一般,吃惊之余也是万般欣喜,如无意外,此珠当就是他平都教渴欲寻得的宝物了。

  因为急于将之拿到,他告罪一声,就快步行至近前,观察片刻之后轻轻一抬手,也是想用法力拿动,可是这一试下来,却如微风撼动山,并无半分动静。

  他怔了怔,思索一会儿,自袖中摸出了一件阵器,在周围布了一处禁制,见无疏漏后,就盘坐了下来,过得片刻,但见金光银华,灼灼大放,一尊如烟霞凝筑的法灵自肉身之中走了出来。

  他本是压制住自己气息,但是法相一出,却是再难掩盖,好在方才布置了阵器,但脚下这处地界毕竟地脉灵机不足,在呼啸震动的灵潮之下,整座岛屿都是晃动起来,看去像是端坐在即将喷发的地火山口上一般。

  陶真人此刻在青鸾座驾之内祭炼那虺龙精魄,四周有禁制护持,若有外力攻袭,立刻就能察觉,但只这等气机外泄,却是惊动不了他,故仍是沉浸在法力搬运之中。

  但岛洲之上多数修士修为都低微,哪经受得起这般气机冲荡,个个都是坐了下来,勉强运功抵御。

  那白衣文士未曾想又是这里来了一名洞天真人。也是暗暗叫苦,他自觉要是再这么下去,这处岛洲非要崩开不可,可自家偏偏无能为力,只得自洞府之内遁光而出,匆匆来至大塔阁下。苦求道:“张上真,小道这处修炼之地也经营了数百载,门下还有百数弟子,若是坏了,也不知往何处去,求上真垂悯,可否让那位上真收束法力。”

  张衍看了远处一眼,伍真人实则还留有分寸,动静虽大。实则却是撼动不了这处岛洲。

  不过再这么下去,倒很可能会将其自身气机宣泄出来,令东华洲上某些炼就元胎的洞天真人察觉,虽未必能知晓是何人在此,但引得其等注意,总是不妥,故是一抬手,一股玄气飞出。霎时笼盖头顶,将整座岛洲护定。

  白衣文士见再无风浪。终是把心神放下,深深一拜,道:“多谢上真出手。”

  张衍微一点首,他朝伍真人看去,见那法灵已是走至了那丹珠之前,就在这时。此珠子似被什么物事牵引,居然就晃了一晃,随后猛然飞起,投入灵尊眉心之上,化一道光华回得身躯之中。

  伍真人浑身一震。他脸色变了变,似是看到了什么,随后又紧紧皱起了眉头,好如在思索什么疑难。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整整数个时辰之后,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向着塔阁这处走来。

  张衍这时发现,对方气息居然比原先增长了许多,这等情形,极似又破开了一层障关,看来这宝物确实与平都教有些渊源,他微微一笑,道:“武真人法力大进,恭喜了。”

  伍真人打个稽首,道:“多谢真人,今回不过偶有小得,当不得什么。”他顿了顿,又言道:“张真人,此宝对我平都有大用,可否容伍某带了回去?”

  这丹珠毕竟是张衍先行寻得,纵然与己身有极深关联,但要是一个交代也不作,就拿了回去,这也太过不妥。

  张衍却不直接回他,只问:“道友可知此宝内情否?”

  伍真人道:“这……”将那宝珠收摄入体后,确也是知晓了一些隐秘,但其中有些,却是这涉及到了藏相灵塔。

  平都教立派根基是在此塔之上,只要此宝不灭,终归后路不绝,对山门尤为重要,哪怕是友盟,也无法透露出去。

  张衍似是看出了他为难,笑道:“此宝原是自一头天妖身上得来,其有化灵分身之能,贫道是为防备此珠之内藏有它后手,故有此一问。”

  伍真人一听,心下不禁一松,道:“张真人不必担忧,这宝珠之中并无任何邪秽污杂之气,至于其功用,却是能寄入生灵自身识念,便是身死,只要灵机足够,也可再化育而出。”

  张衍略微一思,道:“忆心之术?”

  修道人如有弟子亡故,如有象相修为,待其转生回来,那便可施展一门手段,将自身种种往昔回忆灌入其识海之中,如此表面看去,其与上一世已是无有任何差别。

  但这并非是唤醒前世记忆,而是以莫**力强行改换识念。

  此法有诸多缺陷,等若在原本严密无缝的识海之中撕开了一道裂口,平时还好,但若是与魔宗弟子交手,极易为其所趁,且此等弟子心性不稳,将来无可能有多大成就,是以一般无人会用。

  伍真人沉声道:“有些相似,但不尽相同,而且以宝珠寄托,看去识念不损,但回来那个,也未必见得是原来那人了。”

  张衍想了一想,点头表示明白。

  从伍真人言语之中可知,此珠等如将寄用之人识念记忆如书画印卷一般,拓了一份下来,每次如得复生,必和原来那个一般无样,不过对外人来说,也是无甚差别了。

  他心忖道:“我道虺龙如何化身万千之后,还能保持一灵不灭,识意长存,本来以为是天生本事,原来还有依靠了此宝之故。”

  他明白这丹珠之中肯定还有秘密,但只要知晓了非是那虺龙后手,那便不必深究了,边 道:“此宝既又与妖魔无关,伍真人便请拿了回去吧。”

  伍真人露出喜色,郑重道:“多谢张真人成全。我山门上下必记着这份人情。”

  说完,打个道揖,连那阵器也不收取,就纵光飞起,瞬息间便没入天云之中。

  张衍见他离去,也是回去塔阁之中修持。

  半载时日转瞬即过。

  青鸾车中,陶真人一抹走兽图,一条雪白虺龙飞了出来,不过细小无比,看去只一根发带长短,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便在指尖之上绕游,状极亲昵。轻轻在其躯上一点,这虺龙精魄忽然飞去。

  他自车驾之中走了出来。起目观去,见这虺龙精魄已是变作千丈之长,在半空之中不停绕游,并不断吸食四下灵机。

  张衍也感应得这里变化,身躯一晃,已是站在在塔阁之外,他望向天中,笑道:“驾驭天妖精魄。平添一份手段,却要恭喜陶真人了。”

  陶真人打个稽首。道:“得亏真人相助,未来溟沧派之事,便是陶某之事。”

  张衍也不客气,道:“未来确有许多事需真人出手,待回程路上,可与真人明言。”

  陶真人道了声好。一个呼唤,就那虺龙便自天中引了下来,装入走兽图中。

  不过他却知晓,虽是将这天妖炼化成了精魄,但其修为还只能与元婴修士一斗。要回复元气,还需海量灵机。

  此间事了,东莱洲又是灵机微弱,不是上好修道所在,两人也无意多留。临行之前,张衍把那白衣文士唤来,道:“这洲妖魔被灭,你已得了解脱,不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东莱洲海外岛洲这脉修士,本是他留下的制衡手段,按照他原来设想,至少也可阻缓虺龙聚形三、四百载,那时传得他道法之人差不多就可回来了结因果,可此时虺龙已收,至少数千载内,不会出现什么妖物了,这人即便是为自己打算,也算是有功,他却愿意给其一个择选机会。

  白衣文士想了一想,东莱洲灵机实在太过微弱,他去之后,这些弟子却是前路渺茫,便道:“听闻东华洲外,灵机丰沛,上真可否带我等去往此处?”

  张衍笑道:“这却容易,你一门上下,只要愿去往东华洲的,此番皆可随我回去。”

  元蜃门,小涵心界山。

  卫真人站在一块山峦大小的石碑之前,目注其中不言,她身后站着一名气质幽冷的少女,用面纱蒙住了脸颊,只露出了一双迷离空蒙,如梦似幻的眼眸。

  卫真人道:“峨儿,你资质极好,功行积蓄也是足够,走这一条道路极是合适,但这关能不能过去,为师也难判断,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了。”

  峨儿问道:“恩师,大师兄是否也是选择了此条路?”

  卫真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

  当年门中大弟子晋宣元为悟透一门上乘功法,借以成就洞天,故此入得此碑之中。此人可以说是元蜃门中这千年以来最为优秀的弟子,但是如今已是过去百余载了,他仍是未曾出来,甚至掌门亲自入内,也寻之不得,只能将其肉身暂且以冰昙封禁。

  不过卫真人心下也是十分清楚,过去这般长时日,其恐怕早已失陷其中,无有可能再出来了。

  峨儿低头想了想,道:“弟子若说不愿,恩师是否会让师妹过来一试?”

  卫真人淡声问道:“你是担忧你师妹?”

  “非是。”峨儿眯起眼眸,似是在笑,道:“要是师妹成了,岂不是要压在我头上了,这可不成呀。”

  她转首过来,道一声:“恩师,峨儿去了。”

  随着一声银铃般得笑声,随着身上白纱飘动,就这么步入石碑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卫真人望着大碑,不由轻叹了一声。

  许久之后,一名侍婢到来,道:“真人,冥泉宗的公良真人到了。”

  卫真人并无意外,道:“请他来此。”

  过不多时,一名貌相儒弱的道人随侍婢走了进来,他打个稽首:“卫真人,有劳等候。”

  卫真人道:“公良道友言重了。”

  公良楚走前几步,看着面前大碑,感叹道:“想来此便是贵派那‘心象神返大灵碑’了,这果真能演化我心象之中敌手么?”

  卫真人下巴微抬,道:“自是如此。”

  这方大灵碑乃是元蜃门镇派之宝,能幻化出此碑照见过的种种厉害人物,外间之人入内,那些修士便会以往在人前用过的手段与之相斗,不会有半分偏差,便是元蜃门中那一门变幻莫测的“阴神阵”也是从中演化出来的。

  只是元蜃门立派不过两千余载,故而此刻演化之人,多是这两千中英秀人物。

  公良楚道:“我若是欲与溟沧派晏长生一斗,不知可否?”

  卫真人淡声道:“晏长生自成洞天之后,出手次数甚多,且从来也不作隐瞒,大灵碑自然也有照入进来,不过妾身奉劝一句,道友若是只为磨练自家斗法手段,却不必择选太过厉害的对手。”

  公良楚笑道:“卫真人说得有理,我手中丹玉却也不是白来的,当要珍惜机会。”

  要入大灵碑,也不是无有代价,需得付出不少丹玉,不过这却比耗损自身法力来得好上许多,是以仍是值得。

  他想了片刻,道:“南华派黄羽公,正可做我对手。”他大笑一声,就往碑中走去。

  卫真人则是盘膝一坐,在外等候。

  一日之后,公良楚从中走了出来,他笑道:“黄羽公道行高深,不过手段稍差,做我磨刀石,却嫌稍稍弱了一些。”

  卫真人知是其胜了,暗忖道:“这公良楚有些本事,却是有些小看此人了。”

  冥泉宗不久前又一位长老归去,先后有三位弟子试图破境,然则都未成功,反倒是这个平日不甚出色的公良楚最后迈过了关口,不过其毕竟功行尚浅,不想此回竟能斗败黄羽公,纵然只是幻象,不能现出所有实力,但却因此不会有任何留手,甚至不计生死,能够胜得,也算是不错了。

  她道:“道友还要一试么?”

  公良楚点头道:“自然,听闻那黄羽公是败在张衍之手,那我却要去一试这人手段。”

  卫真人一听,朱唇微启,却是欲言又止。

  公良楚笑道:“卫真人放心,丹玉不会少得你的。”言毕,他便再往碑中一钻。

  卫真人默然不语。

  不过十数呼吸,轰隆一声,灵碑一震,光华一闪,公良楚却是从中倒退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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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宝落深山藏奇险

  公良楚望着大灵碑,神情很是吃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听闻张衍法力强横,虽入得洞天也只二百余年,可在同辈之中几无人可比,甚至在斗法之中还曾数次挫败过入道远较其为早的敌手。

  方才他也是击败了张衍曾经对手黄羽公的幻象,自忖纵有差距,也应是不大,是以想一试其人手段,哪知道甫一展开法相,就被那铺天盖地得玄气一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轰散了出来。

  这等法力何止在同辈之中无人匹敌,便是他所识得的二重境修士,怕也无几个可以比拟。

  他不由望向卫真人,在眼神似是在问,这大灵碑可曾出得什么差错?

  卫真人幽幽道:“公良道友无需介怀,先前已是有几位道友来与那张衍幻象斗过,却并非道友一人吃亏。”

  公良楚听了,有些惊愕,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原来如此,溟沧派渡真殿主,果是非是好相与的。”

  卫真人问道:“公良道友还要一试么?”

  公良楚将一只玉匣抛了过来,道:“可惜了,在下手中丹玉只是这些,只能来日再来比过了。”

  他望着大灵碑,啧啧两声,“不过这等宝物当真是神异,连我冥泉宗也是无有。”

  卫真人略一蹙眉,道:“公良道友过誉了,这法宝虽有几分玄妙,但与贵派那一口冥泉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公良楚咧嘴道:“卫真人何必过谦,法宝之用,各有妙途,在斗阵之上,自然是守御真宝和杀伐真器胜出一筹,可要说磨砺手段,演化神通,却是贵派这法宝独一无二了。”

  卫真人摇头道:“公良道友怕是说错了。”

  公良楚诧异道:“哦,何错之有?”

  卫真人道:“我元蜃大灵碑也无甚稀罕。纵有这般效用,但世上也不是无有相似之法,据妾身所知,那少清就有剑念演争之法。同门之间斗法只需籍由剑中神意印证,那与当真斗上一场也无甚分别,岂不胜我法宝许多?”

  公良楚点头承认道:“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卫真人也无需过分自贬,在在下看来。这两法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少清剑念相争,也是同样损折法力,不过复得法力稍快一些而已,甚至一个不小心,也会受创,而且如此也只能用于同门切磋,却无法与外敌相斗,否则其也不必外出挑战对手。大灵碑则是反之。入此间终究不是真正动手,许多平日不敢施展得手段也尽情使出,如是不用丹玉。可以说对我辈无有半分损折。”

  卫真人失笑道:“道友可是认为给得丹玉太多。有些舍不得了?

  公良楚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哪里话来,贵派能各派道友来此磨砺,奉上一些丹玉又算得什么,在下非但不觉得不值,反而觉得贵派索要得少了。”

  卫真人心下微微一震,就在这时,有侍婢过来,道:“真人,浑成教桓道人到了。”

  公良楚打个稽首。道:“真人既然有客来访,那在下也就不在此多留了,告辞。”他虽是在大灵碑中惨败一场,可似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就这么双袖摆动,潇洒而去。

  卫真人目送他离去,看着公良楚背影,暗忖道:“此人这回究竟是自家要来此一试,还是得冥泉宗授意而来?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思索之中,一名相貌只十七八岁。两眉如雪的温文道人走了过来,到了近前,稽首道:“卫道友,桓某又来了。”

  卫真人笑道:“桓真人此回还是欲与那位晏真人一较高下么?”

  桓道人小道:“自然。”他自袖中托出一只玉瓮,送了出来,随后神色一肃,就往碑中大步走入。

  卫真人立在原处不动,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灵碑轻轻一震,光华闪动之间,桓真人却是自里退了出来,他闭目站定原处,似在消化方才斗法所得。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帘,自嘲道:“不想又是败了。”

  算上这回,他已是第四次来此了,每一次都是与晏长生幻象斗法,但至今无有一次赢过。

  卫真人忍不住道:“道友为何偏偏要挑选此人?”

  桓真人一笑,道:“要说玄门之中,桓某最为佩服的就是这位晏真人了,明明他所有手段都是让我看过,可真正斗了起来,却偏偏又赢不得他,却比旁人更能助我磨练。”

  他感慨过后,却是笑着打听道:“桓某进来时,见得公良真人自此出去,不知他选择得是何对手?”

  卫真人一撇嘴,言道:“胜了那黄羽公,却是失败给了张衍。”

  桓真人笑了笑,道:“选了那位渡真殿主,却是他运气不好。”

  卫真人深以为然。

  她倒不是觉得张衍不可选来一斗,而是这位法力太强,遁法又是高明,幻象本来就是无惧生死,与此人一战,只要你无法遁走,一旦法力耗尽,最后总是被生生碾碎,起不到任何磨练作用。

  相信公良楚与之比过一次之后,下回再也不会选此人做为自家对手了。

  桓真人与卫真人交情不差,不过因门中尚有俗务,不便多留,言谈几句后,也就告辞离去了。

  待他一走,卫真人行至大灵碑前,起袖拂过,碑上似起得一阵如水波纹,过有片刻,公良楚身影就在里显现出来,非但如此,还把他与黄羽公及张衍幻象比斗时经过都是重演了出来。

  这碑文中斗法,所用时日与现世一般无二,而入内比斗之人,显然自身也会被灵碑照入进来,不过来此之人当是知晓此点,故俱是有所保留,不会把所有手段都是展露出来。

  看了许久之后,卫真人只觉浑身一阵疲惫,只晓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神魂必是受损,连忙停了下来。

  不过这些场景对她来也并非太过紧要,看得也罢,看不得也罢。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入碑斗法之人越多,功行越是深厚,那么这法宝威能也是越高,大劫将临。将来山门若遇得极大危机,只需以元蜃门法诀催动,可以展出不可思议之威能。

  伍真人出了东莱洲后,急着往回飞赶,在东胜洲与赵真人汇合之后。因身怀重宝,怕在路上出得什么变故,顾不上多做言语,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全力往山门所在方向折返,不过数日之后,顺利回得平都教山门。

  伍真人来至大塔阁中,身躯一晃,到了顶阁之上,稽首道:“掌门真人。伍某不辱使命,已是将宝物拿了回来。”

  正位龛座之中,光影一动,却是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走了出来,其人凤目飞眉,俊健有英气,仔细看去,脸容与秦玉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平都教此任掌教戚宏禅,他望来一眼。道:“嗯?伍真人法力似有所长进?”

  伍真人忙道:“这却是沾了那法宝之光。”

  他将此行经过细说了一遍,最后庆幸道:“也恰好这宝物是被溟沧派张真人先行得了,若是落在他派修士手中,怕是难以这么轻易拿回来。”

  戚宏禅眼神略动。失笑道:“看来此回又欠下溟沧派道友一个不小人情,不过不碍,大劫来时,我必还他。”

  伍真人道:“掌门真人说得是。”

  赵真人这时在旁道:“伍真人,掌教在此,何不将那宝物快些取了出来?”

  伍真人忙道:“掌门恕罪。我需得唤出法灵,方能将那宝物取出。”

  戚宏禅却是伸手将他拦下,道一声:“慢。”

  伍真人动作一顿,不解望来。

  戚宏禅抬首望了望四周,他有所感应,随那法宝到了这里,就与宝塔隐隐产生了某种呼应,心中亦生预感,若是在此将之此处唤了出来,很可能会产生某些他也无法阻止得变化。沉吟片刻,道:“不可再此拿出,你等随我来。”

  他一卷袖,就有一股法力笼盖下来,伍、赵二人也作不抵挡,眼前景物一换,却是到了一处秘窟之内。

  平都教因立教并不久远,又全是仰仗藏相灵塔修炼,是以从未曾出过一位飞升真人,自然也就无有人开辟小界了。

  不过他们却是另辟蹊径,在地脉灵机之下造得一个秘窟,此处却也不简单,是在山门大阵还转间隙之中,不知就里之人,无论从哪里出入,就要遭受打阵围攻,就是大阵被破,也会借用灵机转去他处,不会叫外人寻得。

  戚宏禅道:“伍真人,可以取出来了。”

  伍真人告罪一声,便自盘坐下来,不一会儿,他法灵便就走出,随后就见一枚丹珠自他眉心之中缓缓挤了出来,不过数息之后,就完全落到了外间。

  不过不知是与法灵相互汇过,还是到得此间的缘故,似其产生了某种不可测的变化,在半空一晃,非但未曾落下,反而往此间功行最为深厚戚宏禅飞了过来。

  戚宏禅目光凝注,看了一会儿,却把浑身气机一收,道:“赵真人,机缘难得,可收去体悟一番。”

  赵真人也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吸引,得掌门允准,他一礼之后,便就坐下,将自身法灵放了出来,只意念一动,丹珠便倏忽一窜,飞入进来,法灵也是一晃,再化光回得他肉身之中。

  瞬息间,他觉得自家似是坠入一处难做言述的玄奇之地,耳畔响得妙乐咒音,眼前则有无数形貌不一的法灵飞过,而身躯之中那尊法灵好似真正与肉身融为一体,再无分割,终于,他自深沉定坐之中醒来,却是惊讶发现,自身又破开了一层障关,法力比原来强盛了不止一筹,长出了一口气,稽首道:“多谢掌门成全。”

  戚宏禅笑道:“赵真人持坐九日,看来受益不浅。”

  赵真人讶道:“九日?”

  他不由心下称奇,方才感觉却似只过了一瞬,他摇了摇头,心念一转,法灵一现,而后就将那宝珠又送了出来。

  戚宏禅此一回未曾拒绝,但他却并未放出法灵,只是淡然看着,就将那宝珠收了眉心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目,就那么站在那处。

  伍、赵二人都是略带一丝紧张地看着。

  未过多久,戚宏禅把眼睁开,但未如一般功行增长,但眸中露出一丝奇异之色,感慨道:“原来是这般。”

  伍真人不敢相扰,等了许久之后,见其神态渐渐恢复平常,才小心问道:“掌门真人?如何了?”

  戚宏禅看了两人一眼,道:“我无事,这宝物你等虽是拿了回来,但却还未曾入得我手。”

  伍、赵二人都不明此意,面面相觑,伍真人不由问道:“掌门此话何解?”

  戚宏禅言道:“此珠原身不在此界之内,也不是我等所见这般模样,但其却留下一道气机牵引,好若浮舟海上,抛下一锚,唯有与之同出一源,方可接引,外人难加染指,而其真实所在,还留在渺不可测的彼界之中,需得溯源而上,方能寻到本来。若说这宝珠是一方水井,那我等此刻只是找到了井口之所在,还未能把井水取了出来。”

  伍真人恍然道:“难怪张、陶两位真人见得此宝现身,却是无法拿了去,原来是这般缘由。”

  赵真人却道:“掌门,那不知如何才能寻得本来?”

  戚宏禅道:“这不是那么容易之事,非但需得借用藏相灵塔,还要引动天星日月之光,由我亲自坐镇灵塔,将此珠与之相合,可要如此做了,必先要开得山门大阵,到时引发动静定是不小,诸派也当有所感应,并非是什么好事。”

  两人神情慎重起来,没了护山大阵,平都教等若没了护御手段,诸派虽未必会来攻袭,但是暗中扰乱是极有可能的,他们十分清楚,若他们身在敌对一方,只要有一丝机会,便会想法设法破坏此事,断不会让平都教顺利壮大。

  伍真人道:“该如何做?还请掌门真人示下。”

  戚宏禅面上一派从容,道:“倒也不难,发书溟沧派,请得几位真人前来为我等护法,那么便可保得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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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为见日月动风雨

  戚宏禅纵然定下计议,但这事也非仓促之间能够做成,还需许多布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况且就算请得溟沧派出手相助,也不是说自家就不做任何防备了。

  需知盯着他们的,不但有玉霄这敌对一方,还有魔宗六派,其有许多诡异难测的手段,根本防不胜防,他潜心炼合宝物之时,难保其不会来插上一手。

  此回取得宝物,这既是机缘,也隐含着莫大危险,是以越到这时,却越需谨慎,准备的越妥当,成事可能越高。

  伍真人提醒道:“掌门,有传言说那天魔就在我平都教近侧,这却要有所防备了。”

  戚宏禅神色郑重了几分,前几次魔宗以铲除六阴魔虫为借口,几次三番派遣弟子到平都教界内搜索,只是都被他挡了下来。

  但他十分清楚,其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为找寻司马权下落,实则除了玄魔两家之外,此魔才是需真正需要防备的敌手。

  他沉声道:“这也不是无有办法解决,还真观如今与我教一般是溟沧派友盟,此派有无数降魔手段,这次也可求其相助。”

  赵、伍二人都是称好。

  其实便是无有友盟这一层关联,西三派本也是互相抱团守望,他提出求情,还真观一定不会拒绝。只是可惜,骊山派玉陵真人已是飞升而去,否则有其坐镇,也无人敢来搅扰。

  赵真人这时低声道:“掌门,此次似是事关我平都教运数。山门法阵不可动,但也不能全然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戚宏禅认为有理,他并非不信任溟、还真两派,但说到底,这两派也还是外人,不会如护持自家山门一般护住平都教,是以他们还需要有自己的依凭,便问道:“赵真人可有什么主意?”

  身为掌门,他只需把握大势。但在许多细枝末节上难免就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这需却门中长老拾遗补缺了。

  赵真人道:“敢问掌门,炼合那宝物,不知要用几天?”

  戚宏禅考虑了片刻,道:“难做确定,但至少需用十日。大至在半月之内。”

  伍真人一听,不禁皱起眉头,这时日一长,就意味着有更多变数。

  在没有山门大阵的情形下,要保证期间不出任何意外,却是很为难。就是原先没有敌意之人怕也会生出异样心思。

  赵真人沉声道:“既然需得接引日月之光,那可否先做得此事?”

  “先做得此事?”戚宏禅若有所思。

  赵真人起指虚划一圆。道:“我等可先炼得一枚昭易珠,利用这法器提先聚集日月精气,到了最后关头再放了出来,如此做至少可把炼合时日缩短三四日。”

  伍真人神情一振,道:“掌门,赵长老此法可行啊。”

  戚宏禅也是点头。

  他只要一开始利用藏相灵塔汲吸日月精气,只要有眼力之人。差不多就能判断出来他大致需用多少时日完成此举,而心怀鬼胎之人自然也就能由此推测出什么时候出手最为合适。e

  试想在最后三四日时。山门大阵忽然合闭,改以从昭易珠取用日月精气,那定可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有叫其所有布置都是落空的可能。

  戚宏禅问道:“赵真人,门中库藏,还够祭炼一枚昭易珠么?”

  昭易珠只能用来聚藏天星日月之气,在某些特殊时候才有用到,但祭炼宝材却要用到不少,过程也是很是繁琐,前后可能需要一年光景,通常无人会去炼制这等耗费过重的法器,但只要能把丹珠与灵塔合二为一,付出这些代价自是十分值得。

  赵真人道:“门中宝材只够炼得五十余枚,只此数怕是不够,至少要在百余以上,需得再去寻觅宝材。”

  戚宏禅道:“好,把需要宝材明目发了下去,命教门之下各宗门照此索寻,谁先缴纳齐全,便可免去百年供奉。”

  赵真人一躬身,道:“谨遵法谕。”

  平都教下虽不如溟沧派门下那般有百余修道小宗,但数十宗门还是有的,祭炼昭易珠所用宝材只是以往用不到,并非什么奇珍异宝,相信谕令一下,很快就能搜索齐全。

  不过到正式收用时,当然不会照实言语,还要再添加许多不在明目之上的宝材,如此就可防止他人一眼看出平都教真正目的。

  伍真人这时沉声道:“掌门,伍某以为,我这处还有一个极大疏漏。”

  戚宏禅道:“伍真人请讲。”

  伍真人缓声道:“若是在祭炼之中,有人遮蔽天穹,断得日月之光,又该如何?”

  戚宏禅一怔,随后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道:“伍长老提醒的是。”

  他先前未曾想到此节,那是因为寻常洞天真人若做此事,只是一个笑话,任何一个同辈修士都能轻松破开局面,但要是炼就元胎之辈出手,那就不同了,不说其等,甚至一些传闻之中的秘宝也能做到这点。

  他深思下来,这些人虽然自恃身份,可一旦察觉到藏相灵塔可能有超出预料得变化,没有机会还好说,要是有机会,那是极有可能出手的,。

  这个问题不想办法解决,贸然动手,只会陷入被动。

  伍真人叹息道:“只可惜,我与赵真人得了宝珠后,都是破开一层关障碍,掌教功行未有任何增长,不然此事又无需烦恼了。”

  他们都是知晓,这位掌门真人早就破了五重障关了,但迟迟不能破入第六层中,本来以为可凭宝珠更进一重,但到其手中未有任何变化,却令他们心下有些失望。

  戚宏禅笑了一笑,道:“我有所感应。此次若能借这法宝合炼,功行必是大有长进,休说破开六重障关,就是一举到得第七层中也是非是什么难事。”

  “什么?”

  赵、伍两人闻言,都是惊喜异常,平都教有藏相灵塔,可保传承不绝,但同样也受此限制,使得门中洞天包括掌门在内也至多只能三人。

  此次要是要事情能够做成。不说能炼合宝物,只要若掌门到得三重境,那么应付就将到来的大劫就容易许多。

  戚宏禅道:“不过现在这些言之过早,这事已非平都教自己一家可以解决,看来我需亲与秦掌门一谈了。”

  商议许久之后,他命两名长老先作布置。同时派遣一名弟子去往溟沧派,将附着有自身分光化影的信物送至至秦掌门手中,一番交谈之后,终是定下心思,全力准备起来。

  西南地底,万丈深壑之下。慧晓一身白纱,来至洞厅之内。在大鼎之前前跪下,道:“恩师,弟子有要事禀报。”

  鼎中黑气飞出,缓缓凝集,汇成一团魔云,司马权自是飘了出来,问道:“何事?”

  现下他法力已是恢复完满。不过仍是不敢随意露头,可一旦东华洲上有了什么变故。他定会想法设法插一脚进去。

  慧晓面含担忧道:“恩师,近来平都教下数十小宗出外搜罗宝材,甚至还有不少弟子深入底下,似要有什么大动作。”

  司马权很是意外,他这些日子除了修炼,大半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魔宗六派身上,一是好操驭那六阴魔虫收取灵机,另一方面却是催动天外宝鼎四处游荡,想把昔年破碎的那墨镜碎片收集了回来,看是否能再利用其炼化成一桩法宝。

  他对平都教这近在咫尺的邻居虽也关注,但却十分懂得分寸,很少去招惹此派弟子。因他知晓自家在这里,虽然有些危险,但同样也能借助其势挡住魔宗视线。

  听了这话,他也不敢不重视,想了一想,道:“可有那宝材汇册?”

  慧晓道:“弟子已是拿了来。”

  她动作利索地自香囊内取了出来一张绢帛出来。司马权目光一注,就是飞到了他面前,随意一扫,就知这是这些宝材是用来炼器的,只是应已是做过删改,即便他懂得此道,可难从此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平都教这般大举动,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是有所图谋,这却也是引起了他兴趣,道:“你去设法查探清楚了,看看此辈到底要做什么。”

  慧晓道:“弟子已是安排耳目探查,只是平都教此次未曾漏得任何风声,至今还未有什么消息传来。”

  司马权一转念,忖道:“看来唯有我亲自出手了。”他意念一动,百余只魔头就自鼎中飞出,往地表飞去。

  溟沧派,浮游天宫,秦玉迈入正殿之中,行至阶下,万福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秦墨白神情和悦,在玉台之上言道:“师妹免礼,且坐下说话吧。”

  秦玉称一声谢,就去了席上坐定。

  秦墨白言道:“师妹当已是知晓此次平都教道友之事,为兄欲请师妹行上一遭。”

  秦玉毫不犹豫道:“宏禅师兄有事,小妹自当相助,只是请教掌门师兄,不知此行还有哪一位同门相随?”

  戚宏禅乃是她大姨之子,两者乃是表亲,炼合宝珠之事自然也未有隐瞒,是以她却知晓,此回只自家一个尚还不足。

  秦掌门道:“师妹以为何人方便?”

  秦玉想了一想,道:“若是可以,沈师弟与颜师侄倒是合适。”她迟疑一下,道:“张衍可否前去?”

  秦掌门道:“渡真殿主尚在洲外未返,不过既然师妹属意他,那便由他前往,但你却需等上些许时日了。”

  秦玉认真道:“那便等他。”

  秦掌门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平都教戚掌教亲自放下身相请,溟沧派出于礼数,两殿之中当去得一人,本来霍轩极是合适,还有三十六崆岳在手,可用作转挪护持,不过其毕竟还是象相一重境,而此回所面对的敌手可能大不简单,要想顺利应付过来,怕难以做到。

  而张衍却是不同,其自成法以来,曾数次与同辈相斗,可谓凶威赫赫,有其坐镇,威慑之力绝非旁人能比。

  张衍收得掌门传书之时,还在半途之上,想及先前伍真人来取那丹珠一事,知是两者必有关联,不过在大劫之前友盟实力上涨,这也是他乐见其成之事,当即就回了一封书信,表示会尽快赶回。

  一日之后,他已是到得东海,便把那白衣文士唤了过来,道:“你是愿在此地落脚,还是随我去往东华洲?”

  白衣文士忙道:“小道愿在东海上寻一处栖身之地。”

  他与元景清皆是元婴修士,从其口中得知,东华洲有派,几乎各派都有洞天真人坐镇,且灵山名府俱是被诸多宗派占据了,就是去了,也无什么落脚之地,还不如在东海之上择一处,虽灵机少些,可却也免了许多争斗。

  张衍点了下头,他一抖袖,抛出数瓶丹药,白衣文士忙是上前接了,躬身一揖,退出塔阁,招呼了一声门下弟子,就离了此处,往海上遁走。

  陶真人这时驾青鸾车到了塔阁之旁,在车上打个稽首,道:“张真人,先前忙于恢复法力,南海之事已时候耽搁许久,这番回来,陶某也需回去相助李、米两位道友了。”

  张衍言道:“听闻玉霄又布置,道友一切小心。”

  陶真人点头表示知晓。

  吴汝扬死后,玉霄派却并未放松南海之事,又命周如英与吴云壁二人前去镇守风陵海,不过后来吴丰谷成得洞天之后,却是把他遣了过来,把周如英唤了回去主理门中俗务。

  不过毕竟莫说这二人,就是在三人其在,在陶真人眼中,也无有吴汝扬一个人威胁来得大。

  张衍在此与陶真人别过,就催动蛟车,往蓬远派而来。他此行未曾掩盖气机,还未到得山门之外,姜峥和单慧真已能感觉到那滔天灵机,出来拜见。

  张衍道目光扫去一眼,一段时日不见,姜峥法力可以称得上是突飞猛进,点首道:“不想你却是走在了他们几人之前,看你还差得一些火候,此番可随我回得溟沧派修炼。”

  姜峥闻言欣喜,当即一个叩首,言道:“弟子多谢恩师成全。”他转首对单慧真交代了几句,就上了塔阁。

  单慧真退开几步,须臾,就见烟霞腾起,龙吟声中,一驾蛟车飞起,带动风云,去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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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火照动白云阳

  张衍回得门中未久,就被掌门唤去了正殿,一番长谈之后,他就出了浮游天宫,往天外而去,很快到天青殿中,挥退上来拜见的一众侍婢,他来至一处宫观前,言道:“荆仓道友可在?”

  光华一阵闪动,出来一个容颜苍老的灰袍老道,稽首道:“道友何事唤我?”

  张衍还了一礼,道:“此回有一事,想请道友出手帮衬。热门”

  荆仓祖师言道:“上回多蒙道友相助,老道得以避过一难,道友有甚所求,凡我所能,定当相助。”

  张衍把平都教欲请溟沧派相助之事先说与他知,随后又道:“据戚掌门所言,要炼合这座宝塔,需得接引日月精气,但却怕人起法力遮断天穹,贫道思之,真人那辰火六御真法有贯穿天地之能,故想请真人出手,以打开局面。”

  休看荆仓祖师先前避开天魔,那是因为其本身就只一个神念分魂,先天之上便被克制,可其本身毕竟是飞升真人所遗,凭了惊辰天空,手段也是不弱,要不然也不敢放言对付玉霄派。

  荆仓祖师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平都教已是找到了那镇塔之物了。”

  张衍言道:“听真人语气,似是知道那宝物底细?”

  荆仓祖师摇头道:“要说底细,我其实也是不知,只是曾听师长提过一句,有这么一件宝塔在东华洲上,只是任谁也得之不去,且其每过数年。必会挪去他处,后来有人发现此宝缺得一枚镇塔之珠,已是残缺之物,便就渐渐对其失去了兴趣,未想后来平都教那位开派祖师倒是得了机缘。”

  张衍点头,荆仓祖师此话当不是虚言,此人一身修为也没可能自己凭空得来,有人传承乃是正理,极可能也是原来西洲某个修士门下。

  荆仓祖师抚须想了一想。道:“只我有一处不解,我虽不知你溟沧派底细,但想来贵派掌门想不难解决此事,由他出手岂不是更好?为何要我出手?”

  张衍道:“掌门真人出手,那便会被敌对之人借以窥看虚实,不利日后行事。”

  一派掌门。不到门派兴亡之际,通常不会直接出手,便是要对付敌手,也不会用上太过直接的手段,尤其是有外敌的情形下,更是不能轻动。

  溟沧、玉霄两家现下互相敌对。对手到底到了哪一步,甚至连自家人也不清楚。更休说外人了,故彼此之间也只有所猜测,难以真正看清,而哪个人只要稍稍一动,有极大可能被对手窥看出来底细来,那么就可以被针对布置了。

  前次灵崖上人虽曾一符诏驱赶天魔,但未必是其此刻真实法力。很可能是以往炼制一道符箓,抛了出来更可能为引得溟沧误判。

  荆仓祖师表示了然。他谨慎言道:“只是其中有一个不妥,此辈灵崖还不知我在此处,我若出手,不定叫他察觉了,恐日后再难出其不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张衍言道:“不错,道友存在,确实在紧要时刻能起得大用,不可随意暴露出去,不过惊辰天宫在空也是世人皆知,此次我会带得弟子前去沟通天宫,他人望见,也至多以为其与这真器有缘,故能驾驭,而有我相助,也不怕他法力不济。”

  荆仓祖师笑道:“如此做,道友那位弟子可是能得了大好处的。”

  张衍淡然道:“这也要他心志足够坚凝,抵御住邪火心魔,否则非但得不了任何益处,反是有害。”

  荆仓祖师道:“还有一个疑难,若一人出手,我能透穿重天,可就怕出手之人,不止一个,那时就时白白作为了。”

  张衍淡声道:“真人只需抵住一人即可,余下之事有我溟沧派料理。”

  荆仓祖师看了看他,正容道:“好。”

  平心而论,他是极愿看到溟沧此次能够成功,玉霄派为他们共同之敌,便只为自家解脱,他也会出尽全力。

  张衍安排好此事后,就下了天青殿,回至渡真殿中,他把姜峥唤至身前,道:“你心志坚毅,纵受限资质不足,求道之心也未有任何改换,有如此弟子,我心甚慰,当给你一个机会。”说到此处,话声顿了顿,言道:“此次你随我前往平都教,望你能把握好机缘。”

  姜峥不知这回要做何事,他只知晓,若无师长领入门中,自己也无法走至今天,或许早已成了一堆枯骨,正声道:“一切听凭恩师安排。”

  平都教这边,在准备有一年之后,已是祭炼得有两百余枚昭易珠,其中一百枚提前收入了日月精气,并将之藏入了藏相灵塔之中。

  武真人看着几名弟子把一枚枚宝珠往阵位之上摆去,不由叹道:“只可惜日月之光不能全数用此珠收取,否则也无需打开山门大阵了。”

  赵真人言道:“莫要贪心,能借用到这些已是不错了,毕竟精气经珠中一走,必会沾染尘垢,比不得原先精纯,便眼下所见,也已是最大受限了。”

  这毕竟是借取手段,纳入珠中的精气难免不纯,若把自天直引而来的气机比做大河,那么清水之中沾染少许污浊还无有大碍,但若都是浊流,可是炼不成宝物的。

  说话之间,所有宝珠已是在阵位之上摆好。

  伍真人挥了挥手,那几名弟子放置昭易珠的弟子对他二人一个躬身,就化一道灵光飞起,各自入了一座龛座之内坐定。

  这时一道又一道灵光自山门外飞来,入了塔中之后,先对二人一揖,也是飞入龛座之中。

  此一回为防意外,他们把三百余名得了法灵的弟子都是召回,这些弟子才是真正撑起平都教的枝干。到了塔中后,就是外间有什么变故,也不怕损了根基。

  只是其等平日都是坐镇各处,开设法坛,并威慑教下数十小宗和西南上百诸侯国。如今全数换了回来,有可能使得这些人蠢蠢欲动,甚至更可能令魔宗弟子混入山门。

  不过此番炼合宝物却是涉及到山门未来气数,所有无关大局之事皆可先抛在一旁了。

  好在教中除了此些人,也不是修习别种功法的修士了。此一回就要暂且放权下去,靠其震慑四方了。

  数个时辰之后,所有身藏法灵的弟子俱都归来,两名真人身躯一晃,到了塔顶之上,见掌门戚宏禅坐在正位之上。却是在翻看一卷玉册,便立刻上前行礼。

  戚宏禅抬起头来,道:“可是准备妥当了?”

  伍真人躬身道:“回禀掌门,诸弟子皆已归位。”

  戚宏禅道:“还有七天便是约定之期,溟沧派道友必在近日到得,定要招待好了。”

  伍真人道:“是。不敢有所疏忽。”

  戚宏禅看了看二人,沉声道:“此为我平都教开派以来最大机缘。但同样藏有万般凶险,望两位与我同心合力,共渡此关。”

  赵、伍两人都是一齐肃容称是。

  戚宏禅点点头,语气放缓,道:“有先前布置,再加上溟沧派道友相助,只要我等自家不出变乱。便不难闯了过去。”

  伍真人道:“只不知溟沧派此回来得是哪几位真人?”

  戚宏禅此先一直未曾明说,此刻时机已至。便道:“此回来得共是四位真人,秦师妹最是念旧,她定是回来的,还有渡真殿主也在其中。”

  赵、伍二人一听,心下登时一阵放松,有溟沧派渡真殿主到此,那么多半不会出得什么问题来,其余来人也不必问是谁了。

  伍真人笑道:“掌门,等我平都这宝塔炼成了,便成不了三大派那等宗门,当也不弱于南华、太昊等派了。”

  戚宏禅摇头道:“可无有这么简单。”

  作为掌门,他还是看得十分清楚的,这天下十六宗门,除了骊山派,哪家没有镇派之宝?似魔宗六派,冥泉宗有那一口诡异莫测的冥泉,血魄宗有血神瀑,九灵宗则有万灵幡,没有这些法宝,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

  纵然此次藏相灵塔威能可得再上一层,但平都教宗门底蕴仍是稍弱,要能再给个数千年,倒是不难做到这点,可眼下缺得便是时间,大劫将临,也只能竭力提升自保之力。

  七胜阁,此是平都教下一个小宗派,掌门仇西华忽然自定坐中醒来,目光之中闪过一道黑芒,身躯表面似有一只魔头虚影闪过,他道:“该动身了。”

  占据此身道乃是司马权一个分身,数个时辰之前,他收得信报,平都教召集所有弟子回得宗门,并言各派掌门同至去山门观礼,他立刻察觉到机会来了,决定侵占一人神魂,以方便混入进去。

  本来夺一个平都教真传弟子的身躯最是合适,怎奈似这般弟子都有法灵护身,一旦侵入其神魂之后,法灵未避免污秽,会立刻脱体而去,他也无从阻止,那么几乎立刻就会被其门中看出问题来,是以他干脆放弃此念。

  他神情如常出得山门,并不带得一个随从,纵光而起,路上遇着不少“熟人”,也是从容打招呼。

  身为天魔,他并不需要此具躯体任何识念记忆,只消稍稍一窥,就能得知对方心中所思所念,甚至比仇西华本人更是了解这些人。

  很快他与几名交好之人说说笑笑到得平都教山门之前。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过得护山大阵之时,检视也是不严,几乎未曾遇到什么任拦阻就入到门中中,这令他觉得十分诧异,同时也提高了一份警惕。

  在教中弟子安排之下,他十分顺从的去了馆阁之内住下,如其余修士一般,修持打坐,并不四处乱走,极有耐心的等待下去。

  与此同时,张衍已是与另三位真人一同启程往平都教而来,虽是被遣来相助友盟,但所有人都是脸容平静,无一人心怀不满。

  此回平都教请动他们,也非是不出任何代价,实则是奉上不少丹玉的。

  平都教虽是小派,可法灵才是根本,所有源头皆是来自藏相灵塔,对丹玉反而不如他派弟子那么在意,是以还是有一些家底的。

  就如当年,其开派祖师踏峰真人得溟沧派相助,从旬虚门中抢来灵穴,为作还报,几乎把得来七成以上的丹玉都是交给了溟沧派,要知这可是旬虚门数千年积攒,数量着实不小,令当时掌门秦清纲极是满意,这才选了一名平都教长老做了道侣,自此结为同盟。

  他们此行并未遮掩任何气机,所有修为高深之人都是一眼瞧见,自能从方向上辨出四人是往平都教而去。

  多数人反应皆是平常,在外人眼中,溟沧、平都既是姻亲也是友盟,彼此往来也属于寻常,许是平都教中哪位长老寿辰也有可能,唯有少数人不曾放松,暗中猜测这两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七日之后,张衍一行人到得平都教山门白云台前,他坐于蛟车之上,目光往下一投。

  此刻正值夜间,平都教已是点了火塔,方圆万里之内,点点焰光,处处流霞,闪烁如星,好若天屏倒转,在夜空之下极是壮观瑰丽。

  姜峥侍立张衍身后,见了此景,也是下赞叹,道:“好气象。”

  张衍点头道:“看这山形地势,当是出自原来旬虚门派修士的手笔,不想这也留下来了,踏峰真人倒是好气度。”

  旬虚门本是西南大派,数千年前,也是有过一阵兴盛,不过后来与西河派因故相争,逐渐衰败了下去。

  平都教开派祖师踏峰真人原是西南泯国宗室,国中本就是有不少修道人,得了藏相灵塔之后,他借此修成洞天,并向旬虚门中最后一名洞天真人邀斗,一战败得对手,就此夺了灵穴过来。

  因他是堂堂正正的挫败敌手,是以并未灭绝此派功法传承,只是将其中一部分修士融入了平都教中,时至今日,此辈皆是把自家视作了平都教弟子。

  此时平都教门内,戚宏禅也是感应得天中灵机变动,他望向天空,站起身道:“溟沧派道友来了,两位真人,且随我一同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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