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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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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得寸进尺

  很多年以后,人们谈起小叶岭一战的时候,能说的只是大将军胜利了,萧打虎失败了,史书中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即便是最正统的国书上也只标注了一句话大将军战于野胜之!

  契丹人的哀婉的歌声中却有最真实的描述哎呀呀,魔鬼嘴里的毒涎烧着了山,哎呀呀,折断翅膀的雄鹰哟落进了火焰山,哎呀呀,扑不灭的火焰哟,烧断了骨头……

  那里的火势如此之大,以至于在高空盘旋的海东青都不得不逃离那片气流狂暴的高空。≤,大火在烧死了两万多人之后,也阻挡了云峥大军前进的道路,小叶岭其实是一由一片凸出来的小小山包组成,在它的后面是一片狭长的山谷地带,这片峡谷其实是被常年累月的北风腐蚀出来的风道,平地没有风的时候这里也是寒风呼啸,更不要说如今正是寒风肆虐的季节。

  大火并没有造成火烧连营之势,再加上宋军的攻势是顶着风进行的,着火的区域不算大,只可惜,为了护卫大帅萧打虎,他的副将下达了一个错误的军令,命所有人向小叶岭集结……

  小小的一片区域里被扔进去了足足一千颗燃烧弹,每颗燃烧弹里装了十斤汽油混合物,加上残酷的白磷,终于造成了史无前例的战绩。

  白登山上的郎坦,火烧山上的李东楚,以及西京的崔达都看见了高入云端的烟柱,他们不约而同的收拾住了自己的阵势退回山上去了,陈琳在后面瞅见烟柱之后快马奔驰而来,见到云峥正在煮小米粥,喝了一碗就被云峥给撵走了,说的很不客气。大战正酣,宦官来这里作甚?

  陈琳没有生气,对云峥的战场指挥权他没有任何的疑问,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云峥是否安全,他听说云峥的帅旗一度出现在战场的最前面,这也是不允许的。如今见云峥一切都安好,他自然回到了后军。

  云峥小口的喝着小米粥,眼神却极为飘忽,他现在只希望萧打虎不会轻易地撤兵,两万人对拥有三十余万大军的萧打虎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

  因此,他重新给从关外跨过长城的吴杰下达了新的指令,命他就地潜伏,不得被萧打虎的侦骑发现。

  而赵旉的骑兵队伍,却需要加快步伐快些赶到白登山。至少在白登山和火烧山之间的区域内,自己需要更多的骑兵。

  帐篷外面的天空依旧晴朗朗的,看不到半点转阴的迹象,这个时候大宋实在是需要一场鹅毛大雪来阻碍辽人的步伐,至少让萧打虎不至于跑的太远。

  大军从野狐口进入了白登山和火烧山之间,在那里开始修筑军寨,妄图将两座山连接在一起,保持一条脆弱的防线。

  萧打虎的军队放弃了包围这两座山的打算。云峥的打算是让萧打虎胆子大到想把自己的中军一起包围掉,如果那样的话。充满变数的野战就会变成歼灭战,当然表面上看起来被歼灭的似乎是宋军。

  大军开始在这一带伐木烧炭,摆出一副长期坚守的模样,并且把军队的部署重点放在了西京方向,这样就给了萧打虎一定的压力,却不至于让他有离开的心思。

  西京就是大同。这是一片历史悠久的人类居住地。

  春秋时期大同地区为北狄所居。北狄系指以狩猎为生的游牧部落林胡、楼烦。据《战国策.释地》载:“今山西岢岚州以北,故楼烦胡地也;大同、朔州以北。故林胡地。”

  大同至内蒙古河套一带,春秋时为林胡活动之地。(唐)尧帝封羲和氏子为北岳长老,其二子和叔来宅。《山海经》中古大同为古平国。商汤封同姓于此地,代子立国。

  战国时期初为代国。后并入赵地。据《史记.赵世家》载,子晰告赵简子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北皆子姓也。及简子卒,毋血立,是为襄子,北登夏屋,使宰人操铜木斗击杀代王,遂兴兵平代地。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废分封制,立郡县,全国设36郡,今大同境内为雁门郡、代郡之地。其时见于记载的城有:平城、代、善无、延陵、平舒、武周塞、新城、班氏、马邑等。秦始皇派大将蒙恬率30万大军北击匈奴,并征集民众筑长城,在今左云高山以东,云冈以西十里河谷“筑城武周塞内,以备胡。

  五代其地为后唐所占,区划未有大的变动。云中县,为云州治,隶属河东道。

  李克用与契丹耶律阿保机相会于云州东城,易袍马为兄弟,因取“怀想仁人”之义,改名怀仁县;后唐庄宗同光二年,析蔚州兴唐县设置广陵县。后唐庄宗同光三年复以云州为大同军节度。

  清泰三年叛将河节度使石敬瑭,拜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借契丹兵灭后唐,称帝,国号晋。

  以契丹有助援之功,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云中判官司吴峦“闭门不受契丹命”,修整器械,昼夜守城,坚持了半年之久,“峦求援晋,晋主召峦南归”,云州陷落。至此大同被契丹统治时间长达百年之久,使中原汉族统治从此失去北方屏藩。

  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这里河流纵横,算得上是水草丰茂,只可惜自唐朝之后,汉人对这里的统治几乎可以无视,这里的数量众多的汉人人口在经历了五代十国之后已经被战争损耗的所剩无几了,很早以前那些开垦出来的良田,如今重新被野草占据,重新变成了辽人放牧的场所,放眼望去,除了西京城之外,就剩下四五座小的几乎可以忽视的小城堡,倒是烽火台这种军事堡垒随处可见。

  到了大宋之后,除了杨无敌曾经短暂的攻占了西京三个月之外,大宋军队再也没有抵达过这片土地。

  大同地理环境处于南下阴山、东来燕山、北上吕梁山、太行山北方四大山脉的交叉通道,是大雁为首的中部鸟类南迁通道。

  西北之地又有火烧山,白登山、双山、二朗山、云门山、采凉山等大小山脉为屏障,乃兵家必争之地。

  屏障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是相对的,汉人之所以说失去了云中就没了北方屏障,那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说的一句话,一旦大宋变成强悍的一方,云中对辽国来说同样是重要的南方屏障,这里的险峻地貌可以帮助辽人抵御来自宋国的威胁。

  火药的出现让城墙变得脆弱不能变成自己的保护壳,尤其是在火药只在进攻一方的掌握中的时候,城池对进攻方来说早就形不成障碍了。

  云峥现在只希望辽国人能够延续旧有的思维进驻西京!然后被自己活活的困死在西京城里。

  小小的城池,多多的人口,这样的城池注定是守不住的,云峥只要一想到崔达他们在城墙底下挖掘的那三条宽阔的可以跑马车的地道,就衷心的希望萧打虎在目前的形势逼迫下能够带着军队回到西京去。

  “萧打虎一定是受伤了!”

  云峥放下还没有喝完的小米粥对苏洵道。

  苏洵放下粥碗,优雅的用手帕擦了嘴道:“你的心乱了?你以前的时候一般不把希望放在猜测上!”

  “伐辽之战从初秋开始直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半年之久,耗费了钱粮无数,但是国内的百姓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战争的成绩,如果没有一个刺激性的消息回报他们,大宋百姓就会质疑战争的必要性。”

  苏洵奇怪的看看云峥道:“你现在就可以把西京拿下来,让陈琳写捷报然后由骑兵一路吹吹打打的将捷报弄得满世界都知道。”

  云峥舔舔嘴唇想了一阵子坚决的摇头道:“不成,西京是我准备了五年之久的老鼠笼子,如果里面没有老鼠进去,我只是把老鼠笼子拿回来,那样的话很是对不起我的心血。”

  苏洵道:“我记得你当初之所以那样安排,目的不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西京好让辽人震恐吗?”

  “今时不同往日,有萧打虎这个名字和我犯克的家伙,我舍不得收起这个笼子,这个笼子应该给我更大的回报!”

  苏洵点点头,重新端起粥碗道:“崔达那里来消息了,他已经把辽人的粮库搬空了,粮食被藏进了采凉山,地点已经告诉我们了,只要去挖掘就成。

  就在今天上午,崔达带着二十万斤粮食去了萧打虎的军中,准备探听一下萧打虎是不是已经死了,因为这些天给西京城里发布命令的都是萧打虎的副将韩胄!”

  云峥点头表示知晓,遗憾的道:“只可惜辽人的粮草并不全部依靠城里的粮食,如果我们有办法弄死萧打虎手里的羊群,不用我们杀人,荒原就能把萧打虎的军队弄死一半啊。”

  “你不能指望崔达给你更大的惊喜!”

  云峥把剩下的粥一口喝干之后重重的将饭碗放在桌子上道:“你错了,崔达这个人值得你给他更多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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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今时不同往日

  普通人想要建功立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都便宜的时候才有可能。∮∮,

  像崔达这样的人想要干大事就只需要顺水推舟一下就成了。

  站立的高度不一样遇到干大事的机会也就多,就像云峥一样到了他这个地位,干的就全部是大事情了。

  比如说他在秦州的时候用豆腐制作成了豆腐干,这就是一件大事,虽然豆腐干这东西从唐朝天宝年间就已经出现了,可是花样繁多的吃法却是从云峥开始的,如今秦州豆腐干已经风靡大宋全国,以至于那些放在坛子里卤过豆腐干被当做超级美味摆放在了皇宫的餐桌上,美其名曰黄金干!

  原本这东西的名字叫做将军肝,是秦州人绞尽脑汁弄出来的名字,秦州知府专门把一百罐子豆腐干送到云家请将军大人品尝的时候云峥总是感觉自己的肝部阵阵发痛,于是就重新命了名字。

  黄金干这东西一听就上档次,尤其是云峥为了帮助秦州百姓打开销路,把豆腐干送的满京城都是,苏轼收到先生送来的豆腐干还专门赋诗一首,把这个小东西的名声炒作的路人皆知。

  开封城已经入冬,树叶虽然还没有落尽,萧瑟之意却从来都不属于这座城市,不论是汴河上来往的漕船,还是奔波在大街小巷的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开封城里那些灯红酒绿之所,重新赋予了这座城市新的春意。

  跃马桥边上有一座扑买所,云峥亲笔书写的黄金干三个字被秦州商户们镌刻在牌匾上,挂在扑买所最显眼的地方。今天扑买的内容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干,三十万斤的黄金干今天就要决定谁是下家。

  瘸着腿的老廖从马车上刚刚下来,就被一位商贾邀请上了一座暖轿,四个青衣仆人抬着穿过重重地院落。最后到了一座春意盎然的花厅,这才落地。

  此时的花厅里已经坐满了来自四海的客商,甚至还有几位带着高帽,把带子系在下巴上的高丽客商。

  老廖朝四周拱拱手,就理所当然的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云府的老管家在家里好像不太值钱。至少陆轻盈就一直把老廖当驴子来使唤的。但是在这里,他坐上首没有任何的问题。

  秦州商行的话事人牛千秋笑吟吟的朝四周做一个四方揖道:“承蒙上天厚赐,仰仗陛下洪福,我秦州今年总算是渡过了一个丰年,尤其是渭河两岸更是大熟之年,豆子的收成极好,因此今年新近制作的黄金干比起往年多了三成。

  在供应了大内所需,又完成了去年的所有订单之后吗,尚丰裕了三十万斤。老夫受秦州同行所托,全部带来东京城扑买,还请诸位看在大家都是商贾一脉上,多多照顾!”

  牙行的赵淑仁放下手一直捧在手里的茶碗道:“每年要入京的货物多如牛毛,黄金干虽然也算得上是一桩好生意,但是比起湘西擂茶,润州碧玉米,到底还是有些不如。再加上今年青塘海心山的青盐也走了军队的路数进了京师,扑买所就这么大。商贾的购买力也就那么些,要是全部涌进来,大家还做什么买卖啊。”

  听赵淑仁这么说,老廖皱眉瞅了一眼他,也不说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和牛千秋一起等候赵淑仁继续把话说下去。

  云家人今天已经过来背书了,东京牙行断然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牛千秋给打发了。

  果然,赵淑仁叹口气朝老廖拱手道:“老院公既然来了,牙行自然没有让秦州同行白走一趟的道理,牙行这里自然不会阻拦黄金干开市。但是,五城兵马司的阴阳文书如果没有,老夫等人是万万不敢给秦州开这个口子的。”

  原本只要牙行开局税票,五城兵马司中的商料科就会给商贾开具一正一反两面都加盖准行印信的文书,商贾们一般把这种文书叫做阴阳文书,有了这两样东西,商贾才能在东京城举行利润更加丰厚的扑买。

  别人家其实是没有问题的,自从云峥一脚把五城兵马司统领侯之坦踹下樊楼之后,侯家人就对云家恨之入骨,只要任何和云家有关联的生意都在他们的严厉打击之列。

  摔断了六根骨头至今还卧在病床上的侯之坦在病床上发下毒誓,和云家誓不两立。

  老廖轻笑道:“五城兵马司?侯之坦已经被我家侯爷给弄残了,庞相也把他的职权交付给了太子亲军长史赵延年,只要你老赵不在此事上作梗,阴阳文书?小事耳,云家已经派遣了家奴前去五城兵马司开具文书,估计很快就能到来,不影响午时扑买开市。

  我家侯爷常说秦州地域荒僻,百姓多灾多难,这些年才脱离了兵灾桎楛,只要他们有奋发向上的决心,云家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襄助。”

  牛千秋起身施礼道:“侯爷当年屯兵秦州不但秋毫无犯,更是一战定乾坤,让我秦州从此没了兵灾,而且为了当地百姓的生计宵衣旰食的制作出来了黄金干,秦州百姓无不感激,就是生祠也修造了不少。

  此番三十万斤黄金干乃是当地百姓生计之所系,绝非我牛某人个人的生意,还请诸位高贤扶住一把。不论是在下,还是秦州百姓都感激不尽。”

  赵淑仁瞅着牛千秋道:“规矩是死的,这没有办法更改,只要牛兄拿到阴阳文书,赵某一定给牛兄开最盛大的扑买,摊点可以遍布东京汴梁城南北西东四座坊市!”

  老廖笑道:“此话当真?”

  赵淑仁认真的道:“十足真金!”

  老廖回首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去催催,彭九不是帮着秦州商户去办阴阳文书了吗?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就跑出了花厅,不大功夫就跟在彭九的身后又回到了花厅上。

  彭九哈哈大笑着讲阴阳文书丢在牛千秋的面前的桌案上道:“老牛,你运气不错,老子赶到五城兵马司的时候人家正在办差,所以加盖了印章就赶来了,没耽误事情吧?”

  牛千秋连连拱手谢道:“有劳将军,有劳将军,牛某必有重谢。”

  彭九摇头道:“算了,要是蜀中商行,老子少不得要花销一番,你秦州地界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好不容易有点拿的出手的好货,老子还是积点阴德的好。”

  牛千秋眼中泛着泪花,捧着阴阳文书送到赵淑仁的面前道:“牙长,秦州商行文书已经齐备,请牙长验看。”

  文书上的字迹写的歪歪扭扭的,上面的印信倒是印的很是清楚,赵淑仁总觉得印泥有些不对头,拿手指沾了一点搓一下顿时大惊,那根本就不是印泥,而是血迹吗,很可能是人的血迹。

  “这?”

  彭九笑道:“侯媛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一时半会找不到印泥,就弄破了自己的鼻子,拿自己的血当印泥了,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强……”

  “睁大眼睛看看,那上面不光有侯媛的印信,还有赵延年的印信,老赵给面子啊,侯媛说秦州商行乃是利欲熏心之辈,不能放任他们在东京扑买免得带坏了东京百姓,还不给盖章,老赵下令这家伙都不干,还说没有印泥。

  结果就被老赵一拳轰在鼻子上,蘸着他的血就给盖了章。

  告诉你老赵,人家五城兵马司的老赵给面子,难道你这个老赵就不给老子面子?

  五城兵马司老子没机会动拳头,难道在这里还有谁敢拦着老子不成?”

  赵淑仁也是皇亲,只不过血脉已经很远就是了,没了爵位继承这才操持了牙行这个利润丰厚身份底下的行当,这也算是赵宋皇家对没落的皇亲一种隐形的照顾。

  这样的人做事自然是四平八稳,云大将军出征之前差点弄死侯坦之这位大将军,但是从皇帝到中枢,以及左右两台言官没人说起这件事,仿佛侯坦之的六根骨头是自己摔断的。

  如今赵延年这位皇家最信任的本族将领也公然殴打侯坦之的儿子侯媛,这说明侯家就要完蛋了,一个大将军混到谁都能够殴打的地步,证明皇帝以及宰相都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物来看,这个家族的衰落也就在眼前了。

  赵淑仁心思定下来之后拱手道:“老夫这就开市,牛兄还需要准备好货物,不得以次充好,不得缺斤少两,不得……”

  扑买顺利的进行了下去,老廖也回到了马车上准备回家,瞅着熙熙攘攘的扑买市场心头酸楚无比,云家沦落到了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开出来一张平日里正眼都不瞧一眼的阴阳文书。

  大少爷,东京真的已经不是咱们家的久留之地了。

  老廖今日虽然还坐在最上首,但是话事的能力却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云家初到京城之时,他在扑买场可以直接绕过赵淑仁这种无足轻重的牙人,这种只能穿阴阳衣服的贱人,什么时候敢在自己面前自称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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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囚笼

  陆轻盈坐在云峥的书房里,埋头处理着账本,周围伺立着六个大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账簿,只要陆轻盈嘴里念出一个数字,就会有一个大丫鬟用笔记录在账本上,看样子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失落的云落落坐在秋千架上,弟弟云霆用脑袋着姐姐的腰一次次的把她推到高出然后跑开,看姐姐晃荡,自己在一边咧着嘴傻笑。⊙說,

  好不容易等姐姐从秋千架上下来,云霆赶紧爬上秋千,急促的道:“该我了,该我了!”

  云落落随便推了一把云霆,就走进了屋子,娇声道:“娘!”

  陆轻盈放下手里的笔,用手捏着自己的睛明穴道:“你不好好的陪弟弟玩耍,进来何事?”

  云落落见母亲停下来了,就缠在母亲身上娇声道:“娘,后日就是腊八,相国寺里有腊八粥施舍,听吃了腊八粥之后可以添福增岁,爹爹不在,女儿想去给娘求一碗。”

  陆轻盈笑道:“相国寺施粥,施舍的对象是衣食无着的穷人,咱们家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云落落见母亲似乎不同意,发急道:“才不是那样呢,孩儿听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本是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儿子,他见众生受生老病死等痛苦折磨,又不满当时婆罗门的神权统治,舍弃王位,出家修道。

  初无收获,后经六年苦行,于腊月八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在这六年苦行中,每日仅食一麻一米。后人不忘他所受的苦难,于每年腊月初八吃粥以做纪念。

  何嬷嬷“腊八”是佛教的盛大节日。各地佛寺作浴佛会,举行诵经,并效仿释迦牟尼成道前。牧女献乳糜的传故事,用香谷、果实等煮粥供佛,称“腊八粥”。

  并将腊八粥赠送给门徒及善男信女们,以后便相沿成俗。据有的寺院于腊月初八以前由僧人手持钵盂,沿街化缘,将收集来的米、栗、枣、果仁等材料煮成腊八粥散发给穷人。传吃了以后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所以穷人把它叫做“佛粥”。

  便是富贵人家也以求得一碗腊八粥为荣,娘啊,您就准许孩儿去相国寺好不好,那一天好热闹的。”

  陆轻盈摸着闺女的头发道:“别人家去得,咱们家去不得,你梁辑叔叔当初南征大理的时候杀了好多的和尚,还把大鹏金翅鸟给抢回来了,你爹爹为了保护你梁叔叔,已经把寺庙里的和尚得罪光了。咱们家的人去了相国寺人家不会接待的。”

  “相国寺都拿了咱们家的大鹏金翅鸟,为何还是这样的气?”

  “胡!”陆轻盈宠溺的在闺女额头了一下道:“那是陛下赏赐给大相国寺的,可不是咱们家送给人家的,人情可不属于咱们家。

  哼!当年要不是你要跳到桌子上去,大鹏金翅鸟怎么会从桌子上掉下来摔坏?不摔坏的话,为娘何至于重新铸造那么多?

  听话,咱们不出去,你爹爹不在。我们要心做人才好。”

  云落落听了大是不依跺着脚道:“才不呢,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我是将门虎女,为何要缩在家里?”

  陆轻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瞅着闺女道:“将门虎女?这话也对,你爹爹胆大包天的无所畏惧,身为他的女儿你确实需要胆子大一些。”

  云落落立刻换上一张笑脸道:“您同意孩儿出去了?”

  陆轻盈道:“你既然是将门虎女,那就用将门虎女的本事出去,只要你打的过你二娘。娘亲就随你出门!”

  惹了一肚子没趣的云落落嘟囔着离开了母亲:“不让出去就直,用得着拿二娘来事?二娘胳膊上可以跑马,谁能打得过她。”

  话音未落,耳朵根子就一紧,随后葛秋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的胳膊上能跑马?你当二娘我是街上的那些花胳膊?”

  云落落见逃不脱干脆大声道:“花胳膊也打不过您!”

  葛秋烟自然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这孩子就想去大相国寺看热闹,不过这事还真的不能答应,云家和佛门堪称水火不相容,去了不受人待见不,还有可能会出危险。

  不过这孩子自从夫君出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总是这样拘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孩子到底还是要出去见世面的。

  云家在城外那座农庄现在已经快变成兵营了,云峥在各地的老部下听彭九大帅将要离开大宋去海上,还问他们去不去,这还了得,这群人现在早就把孩子生下了,好多人生的还不是一个两个,家大了,业却变了,身为老子不为子孙后代谋一个万世富贵那就是失职,抱着跟着大帅有肉吃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涌向了东京城,磨刀霍霍的准备跟着二少爷去海上当海盗发家致富,至于夫妻离别这种问题从来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因为好多人根本就不会游水,坐船又晕船,所以他们必须要接受严苛的重新训练之后才能去海上,所以在去登州之前,现在东京城把冬天熬过去。

  他们的到来让庞籍很是担心,不过这种担心随着早先来到的一批批的人从东京出发去了登州,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农庄对云家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要离开,所以云家的钱财就不能再存放在钱庄里了,全部被陆轻盈兑换成金银,放在农庄里重新冶炼成十斤重的金块和银锭,葛秋烟这些时间就是在盯着这件事。

  “要出去也成,不过啊,我们不能去大相国寺,可以去咱家的田庄,田庄边上有座山,好在那里没有什么猛兽,在那里你可以去山上捉兔子,套野鸡,打野猪。

  想吃腊八粥二娘给你煮。”

  “可以骑马吗?”

  “那是自然,不过你现在只能侧骑,女孩子跨着腿骑马不好,会变成罗圈腿,以后不好找婆家!”

  见云落落拖着弟弟狂奔着去自己的房间准备出行,葛秋烟苦笑一下,走进了陆轻盈的房间。

  陆轻盈抬头瞅瞅葛秋烟道:“既然要把他们都带去,那就多带些丫鬟仆役,农庄里全部是些重利轻别离的杀才,粗手粗脚的可照顾不好他们。”

  “姐姐,为何不将那些金银全部弄成没奈何之类的金银球,反倒要铸造成十斤重的金锭和银锭?这样还是非常的不方便。”

  陆轻盈挥手让那些丫鬟全部下去之后道:“钱庄和一些大的商号他们需要铸造成五百斤一个的金银球,主要是为了转运方便,这些金银球回到总号之后,就不会再动,而是当做一种钱财储备,也就是这些金银球其实就是商号的总利润。

  咱家不同,这两年堪称花钱如流水,二叔在海上挣命,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可是依旧没办法补平那些巨量的开支,没办法,只好动用家底来贴补了,十斤重的金银锭子最好,转运起来方便,如果需要大量购进物资,这些特殊的金银锭子也能保证交易顺利,云家现在需要的是信誉,所以啊,出不起差错。”

  陆轻盈了一大堆的话,却不见葛秋烟回应,见她倒在软榻上,似乎兴致也不高,早年间的时候这婆娘就见不得金银,现在怎么了,连最喜欢干的事情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致似得。

  “去塞外找夫君的事你想都不要想,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家里这些孩子才是比天大的事情,你是离不了男人还是怎么的?夫君不在我们难道就不活了?”

  陆轻盈的话的恶毒,葛秋烟才不服气的把头抬起来,就被陆轻盈尖锐的眼神看得重新把头低下去,嘟囔着道:“我就是离不开夫君怎么了?到天上去我都有理。”

  陆轻盈探手在葛秋烟丰盈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长成这个模样,难怪会晚上睡不着,都美女好淫还真是这么回事。”

  葛秋烟一把抱住陆轻盈嗤嗤的笑道:“您也是千里万里挑一的美女,难道您就心如止水?”

  陆轻盈随葛秋烟抱着叹口气道:“我和你不同,我是大妇,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要当男人使唤,我们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了,不管是孩子还是家产都不能出问题。

  你即便是把金银都铸造成功了,怎么运出去还是一个问题呢,曹皇后接掌了陈琳的密谍司,对我们家看管的更加严格了。”

  话题的沉重,葛秋烟松开了陆轻盈,虽然有时候她们两人在夫君不在的时候也有一些闺中游戏,很显然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蓝蓝真是一个废物,咱们给了她那么大的支援,她到现在都不能真正的帮助到我们,那些物资和钱财丢水里都有一些响声……”

  “住嘴!这件事是你能臧否的?云家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看蓝蓝是否能够击败曹皇后,现在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我相信,一旦蓝蓝躲过皇帝龙驭宾天这一遭劫难,定会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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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养猪人

  “姐姐,我总觉得淑贵妃这人不对劲,咱们进宫去探望,她一个女人家不问我们的家长里短,反倒一个劲的问起夫君。

  如果问的是军国大事,我还认为她有雄心,有壮志,一个劲的问夫君的琐事到底为何?”

  陆轻盈笑道:“你找了一个肉包子一样的夫君,就不要埋怨被狗惦记,当初是那个女人的眼睛瞎,看不起咱们泥腿子出身的夫君,等她发现咱们夫君是人中之龙的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嫁给夫君了。

  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女人一旦见过更好的男人,你想让她将就一下就会要了她的命。”

  葛秋烟鄙夷的道:“她已经是皇贵妃了,找的男人是皇帝,说起来我们的夫君可比不了。”

  陆轻盈得意的道:“女人嫁人就像是穿鞋子,合不合适的只有自己的脚知道,她嫁给的是皇帝,可不是男人!”

  葛秋烟大笑道:“难道皇帝不是男人吗?”

  陆轻盈摇摇头道:“不算是,夫君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去,外人最多说夫君多情,皇帝要是这么干,就逃不了一个荒淫的名声。

  夫君可以把自己兄弟的事情做得有情有义,皇帝要是这么做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蓝蓝与其说是嫁给了皇帝不如说她是嫁给了那张皇帝宝座……”

  就在云家主妇和小妾热烈的谈论蓝蓝是怎么和一张椅子过日的时候,蓝蓝这位皇宫中的第四号人物,正好从皇帝的寝宫里走出来。

  刚刚亲手给皇帝喂了半碗斑鸠羹,然后就在皇帝的注视下离开了寝宫,也只有每天这个时候她才能见一眼自己的皇帝丈夫。

  斑鸠羹是一种温补的膳食,方子来自于蜀中。选斑鸠脖子上的活肉,热水焯过之后,把那些肉丝从斑鸠脖子上一点点的撕下来,然后和粳米一起熬煮,最后变成一锅粥,皇帝如今只能勉强进一些流食。因此粳米和肉丝都要完全熬化。

  做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而蓝蓝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亲手淹死斑鸠,亲手揪断斑鸠的脖子,亲手把斑鸠身上的羽毛一根根的拔下来……

  蓝蓝忽然想起皇帝的胸膛比死掉的斑鸠还要瘦,斑鸠的胸膛上好歹还能撕下来两块肉,而皇帝的胸膛蜡黄蜡黄的几乎只剩下一张皮。

  这时候的皇帝和当初豆沙关里的饿殍何等的相似,即便是吃着世上最精美的食物,他依旧快要饿死了。

  小半碗斑鸠羹都被皇帝含在嘴里。等自己退出去之后,皇帝就会吐掉,蓝蓝明锐的观察力还是发现了皇帝想要继续保持的秘密。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卑下的僰人会被活活的饿死,而尊贵的皇帝同样会被活活的饿死……

  不过赵旭已经学会钓鱼了,这对蓝蓝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卧冰求鲤的典故赵旭是知道的,这孩子曾经充满希望的问过太傅。是不是只要自己光着身子捂化寒冰求得鲤鱼,自己父亲的病就会好起来。

  太傅沉默了良久才对太子说。草木荣枯不过是自然事耳,非人力所能强求。

  皇帝知晓太子的这个举动之后,咬着牙吃下去了一碗燕窝粥,只可惜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还是呕吐掉了……

  太子终究没有卧冰求鲤,只是在荷花池上凿开薄冰。开始学习如何钓鱼。

  一个是合格的父亲,一个是合格的儿子,这中间却没有母亲什么事,皇帝的爱就像火焰一样,只会给特定的人。别的人想要靠近,只会被烧成灰烬。

  另外一个人其实也像是一团火焰,蓝蓝即便是站在皇宫里,也能看到那团火焰在荒原上燃烧,只要有了光明,也就有了方向。

  回到了寝宫的蓝蓝,洗手焚香之后,衷心的向漫天神佛祈求,希望他们保佑那个男子在荒原上平平安安。

  相见欢的曲调在寝宫里响起,给萧瑟的皇宫带来一丝喜悦之意,不过很快就被寒风吹的不见了踪影,而寒风带给皇宫的只有铁一样沉重的寂寞。

  “母亲,您在怀念您和父皇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吗?”

  赵旭少年人特有的公鸭嗓子从门口传来。

  蓝蓝坚持着弹完这首曲子,她的回忆回到了豆沙县县衙的后宅,那时候一个布衣少年正在和父亲在竹林边下棋,那个少年人趁着父亲思考棋路的功夫,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更多的是落在竹林边上的水月门,看到丫鬟出来,似乎有些失望,也不知道是在盼着谁从那里走出来。

  琴音袅袅,最后的颤音也渐渐消失,布衣少年离别之后,琴音中有说不出的惆怅之意。”母亲,父皇的病一定会好的。”

  十一岁的赵旭已经学过音律了,赵家人似乎在绘画,音律上有很高的天份,这一点蓝蓝早就领教过了。

  离开古筝,蓝蓝上前解下赵旭身上的皮裘,见他的脸和手冻得通红,不由得用手帮他暖暖柔声道:“孝敬父皇是好事,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父皇已经病倒了,你如果再生病,母后我也就不用活了,也活不成了。”

  “母亲,太保的大军已经抵达了辽国西京,如今正在白登山一带和萧打虎激战,太保首战得胜,萧打虎已经被击伤,两万辽国精锐战死在了小叶岭,如今太保已经越过了野狐口,和驻守白登山的郎坦,火烧山的李东楚,已经张开了一张大网等待萧打虎入彀!相信不久就会有佳音传来。”

  蓝蓝笑道:“这些军国大事你和我说什么,母后我只想看着你吃饱穿暖,学业有成,那里管的到长城外面的事情。”

  赵旭张嘴笑道:“母后差矣,大同镇不在长城外面,而是在长城里面,太保的大军还没有越过长城行封狼居胥之事。”

  蓝蓝大笑道:“母后看不了地理图册,却知道前唐的时候,李靖、李绩破突厥的轻骑快马在它山脚下驰过;侯君集灭吐谷浑的大军在这里扎营。唐人的诗歌里,也回响着狼居胥山的万古悲风:“何问狼居胥,执戟夜急行”。

  所以云大将军也会路过狼居胥山,这是一定的。”

  赵旭高兴地道:“母后果然是蜀中才女,您对云大将军的信心也是这么充足?”

  蓝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后慢慢地道:“云大将军如果不能封狼居胥,我儿想要登上皇位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赵旭皱眉道:“我乃是大宋太子,谁敢阻我威凌天下?”

  “龙行于九天之上,猛虎啸傲于山林之间,不管是龙还是猛虎都不屑去理睬阴沟里的毒蛇,可就是这毒蛇,他们呲着毒牙,流着毒涎,随时随地都想咬一口落地的金龙,疏忽的猛虎。

  这天下间,最难对付的就是他们,他们不敢再天光之下行动,只会在黑暗的夜里窃窃私语,孩子,你只要愿意听,就会在这个黑夜里听到那些恶毒的声音,所以万万不可大意。”

  赵旭背着手大人般的站在母亲身边大声道:“孩儿一定会把那些躲在阴暗里的老鼠一个个的揪出来暴晒在阳光之下,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他们的丑恶面目之后再碾为齑粉!”

  蓝蓝斜着眼睛瞅着儿子道:“九天之龙会去钻老鼠洞?”

  赵旭嘿嘿笑道:“孤王自然不会去钻,帝王要的是正大光明,到时候有赵旉和赵延年他们自然会代替我去钻。”

  “你如何知道这些人会忠诚与你?要知道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人心。”

  “赵旉的老母妻儿如今寄养在我东宫,赵延年的儿子如今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侍卫,只要是我需要的人,您都会在东宫找到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人。”

  “这样做未免刻薄了一些!”

  “孩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国士待之,给他们超出他们想要的,何愁不四海归心?”

  “我听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又听说纸上谈兵终觉浅!”

  “雏凤清于老凤声,侯之坦就是孩儿嘴里的第一条虫子!”

  蓝蓝懒洋洋的把身子靠在软榻上,取过一颗葡萄剥掉皮吃进嘴里,笑眯眯的道:“我怎么听说是东宫里面养的闲人太多,最近有些入不敷出?你不会是看上侯家庞大的资财了吧?”

  赵旭嘿嘿一笑终于恢复了孩子的模样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也从盘子里取葡萄吃,一面吃一面道:“猪养肥了,总要宰杀的。”

  蓝蓝呵呵笑道:“拿指头点点儿子的脑袋道:“你见过乡下人杀年猪吗?”

  赵旭笑道:“孩儿和云落落以前在农庄里见过,猪脖子猪尾巴给了屠户,猪头敬了祖宗,最好的猪后丘孝敬了长辈,不能吃的脏物给了家里养的獒犬,猪血灌肠之后邀请四邻吃酒,至于剩下的,自然就归了孩儿这个养猪人。”

  蓝蓝哈哈大笑道:“皇儿深得养猪诀窍,母后以为我孩儿今后定能吃的肥肥壮壮,你父皇如果知道他的儿子有这样的见识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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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共天下的条件

  “我收回我的话,花在蓝蓝身上的钱每一文都是值得的。”从农庄匆匆赶回来的葛秋烟见到陆轻盈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陆轻盈正坐在镜子面前瞅着自己眼角细微的皱纹唉声叹气:“女人就是这样等男人等老的。”

  “哎呀,姐姐,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陆轻盈无奈的放下手里的小刷子道:“听见了,侯坦之倒霉了呗,太子这个小老虎开始吃人了,第一口就咬得满嘴流油,以后吃人可能会吃成习惯的。”

  葛秋烟连忙道:“我今天在城外渡口看到了惨兮兮的侯家人,侯之坦被固定在大车上,身上连一点铺盖都没有,就那样被家人拖着送到了渡口,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冤枉!”

  以前侯家的那个老太君见了我总说我是狐媚子,现在倒好拄着一个拐棍鼻涕流的半尺长,走一步嚎一嗓子,都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样子惨不忍睹。

  妾身还听说侯家的姬妾全跑了,在家里男人去大厅接旨的时候就带着细软跑了,跟她们一起跑的还有侯家的马夫和男仆。哎呀呀,真是龌龊死了。”

  陆轻盈恶狠狠地瞅着葛秋烟道:“我总觉得要是咱家有那么一天,你也会带着细软跑掉。”

  葛秋烟嗤了一声道:“妾身可是有品级的良妾,夫君连妾身的名字都写进族谱了,这就叫做生有时,死有地!这里是我家,我跑那里去?再说我还有孩子呢。”

  陆轻盈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希望你到时候跑掉。至少几个孩子有你照看,总不会落得没有饭吃,官家饭吃起来很没有意思,胆战心惊的让人过不好日子,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陆轻盈说的沉重。葛秋烟也没了看别人笑话的心情,瞅着窗外的大红日头道:“夫君说一旦他打完仗,就带我们去海上,找一个沙子最细,风景最美的海岛,我们还能脱得光溜溜的洗海澡。夫君还说,南边有一种果子叫椰子,脑袋大小,只要开一个小口插一根芦苇管子就能吸出甜甜的汁水来,最是生津解渴。

  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啊。”

  陆轻盈苦涩的道:“夫君和我在一起的从来都不说这些,就是在床说说的也是家里的事情,总是和账簿打交道,全是硬邦邦的金银铜钱,要不就是人口甲胄,看起来,夫君还真是最疼你。

  我嫁到云家除了吃苦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姐妹二人正在说闲话,丫鬟禀报说老廖求见。不大功夫瘸着腿的老廖走进后厅,见陆轻盈和葛秋烟都在,施礼道:“启禀夫人。秦州商行的牛千秋求见。”

  陆轻盈皱眉道:“家里只有女眷,不适合见外客吧?”

  老廖笑道:“牛千秋求见的是大公子!”

  葛秋烟奇怪的道:“夫君子远在大同镇,他如何能够见得到?”

  老廖见陆轻盈也纳闷的瞅着自己,连忙解释道:“这是咱们家的称呼问题,其实自从大公子有了落落之后,就该尊称老爷的。是您们不愿意把大公子叫老了,这次作罢。

  牛千秋求见的咱家的霆少爷!”

  葛秋烟更加奇怪了。张嘴道:“霆儿今年才六岁,怎么见客人?”

  陆轻盈倒是反应过来了。轻轻地敲敲自己的额头道:“人家就是要一个见面的由头,管家,你就带着霆儿去见客人好了,总之不会有什么大事。”

  老廖笑道:“夫人说的极是,牛千秋因为豆腐干全部扑买一空,特地前来府上感谢的,老奴不好推辞,至于他能见到霆少爷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陆轻盈苦笑道:“又一个见风使舵的。”

  老廖嘿嘿笑道:“侯家倒霉了,也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说这是得罪了咱们家的下场,牛千秋听说了这事之后,以为咱们家为了他那几十万斤豆腐干把一个侯爵给生生的弄去岭南吃荔枝去了,大为惶恐,这才不顾礼仪的求见霆少爷,这人倒是一个知恩还报的人。”

  陆轻盈笑道:“既然如此,就告诉霆儿按照我以前教他的礼数进行就好,咱家还看不上他卖豆腐干的那点利润。”

  老廖走了之后陆轻盈的脸又垮下来了,咬着牙道:“这是谁教给太子的法子,他要杀猪敛财,干嘛拿咱家作伐?”

  葛秋烟笑道:“不管他,咱们家现在没有一个男人撑腰,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事不关我们家的事情,我们闭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过趁着现在别人都高看咱家一眼,是不是先把金子运去登州?”

  陆轻盈道:“这也是个法子,侯家倒了,现在没人盯着咱们家,走笑林的路子把金银运走,漕船现在沿着济水通到水泊梁山,只要金银到了那里,咱们就有一千种办法运到登州去。

  你明天就去找花娘,问她成不成?”

  葛秋烟郑重的点点头,和陆轻盈一起起身去前厅偷听云霆大少爷第一次是如何招待客人的。

  赵祯半靠在枕头上听自己儿子讲述如何将侯之坦一族从东京城除名的,他听得很仔细,不止一遍的要求儿子把话说清楚,模糊的地方还要再三的推敲一番,庞籍就坐在太子的身边闭目养神,今日,皇帝需要这位老臣为自己的儿子解惑,一些高深的东西邹同还没法子理解。

  邹同从字典里翻出杀一儆百四个字,一会又翻出过犹不及四个字,庞籍见邹同一脸的迷茫,咳嗽一声给太子解说道:“杀一儆百者出自《汉书.尹翁归传》。

  说的是西汉时期,河东有一个太守田延年,在巡视霍光的家乡平阳发现市场吏尹翁归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奏请皇上任命他为东海太守。东海是一个强盗横行的地方,尹翁归决定采取杀一儆百的办法,处决豪强许仲孙,于是东海变得安定起来。

  至于过犹不及语出《论语.先进》,春秋时期,孔子的学生子贡问孔子他的同学子张和子夏哪个更贤明一些。孔子说子张常常超过周礼的要求,子夏则常常达不到周礼的要求。

  子贡又问,子张能超过是不是好一些,孔子回答说超过和达不到的效果是一样的。

  陛下既然将这两个典故连在一起来说,恐怕是在担心太子殿下的杀一儆百过于严厉了,以至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侯之坦尸位其上已经十余年了,太子殿下一举除之算是大快民心,同时也向别的尸位其上的勋贵发出了一个明显的主张,那就是太子殿下不能容忍尸位其上的无能庸官。”

  庞籍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从邹同那里得到了皇帝的肯定之后继续道:“如果太子殿下只是除了侯之坦的官爵,弃为平民而不收回他的家产,这样做的话一定会让别的庸官只会感到畏惧,而不起反抗之心。

  如今太子殿下降下雷霆之怒,不但夺爵,而且夺财,日此一来,陛下担心那些庸官们就会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为了保住家财会反戈一击,这对太子殿下来说并非是一个好的结局。”

  庞籍的一番话说得赵旭满头大汗,赵祯宠溺的看看儿子,又重新把目光盯在邹同的身上。

  邹同连忙又翻出几个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皇权的诀窍在于威严。

  庞籍张嘴道:“陛下说的是汉高祖时期旧事,梁王彭越被汉高祖废为庶人、削职流放蜀地。

  途中遇皇后吕雉,彭越哭诉自己无罪,吕雉答应为他说情,将其带回咸阳。

  她却对刘邦说:“你把彭越放走,等于放虎归山。”刘邦遂将其处死,杀掉并剁成肉酱分赐与其他诸侯王。

  陛下的意思是皇权至高无上,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但是要把事情做得没有任何后患才行。

  殿下废黜了侯坦之,收回了他的财富,那么就该连他的性命也拿走,大宋的勋贵同气连枝,一个对殿下充满愤怒的人,不能轻易地让他离开,这就是陛下想对你说的话!”

  庞籍费力的说完之后,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宋真正开始诛杀大臣将由侯坦之开始了,绵延了将近百年的不杀士大夫的规矩将从此荡然无存了。

  赵旭脑袋上的汗水涔涔而落,让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去决定百十口人的生死哪怕他是太子,这个时候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赵祯饶有兴趣的瞅着自己的儿子,见儿子迟迟不作出决定,未免有些失望,就在他准备把目光转向邹同,打算亲自下这道命令的时候,却听自己的儿子咬着牙道:“父皇,孩儿不是不敢杀侯坦之一家,而是因为觉得根本就无此必要。

  孩儿这些年读父皇的起居注多少有些心得,其中给孩儿印象最深的就是父皇的仁慈!

  我大宋就因为有了父皇的仁慈,才有如今国运昌隆的局面,就因为有了父皇的仁慈,无数的骄兵悍将才会甘心效命,天下百姓才会发自内心的爱戴父皇。

  有了这些爱戴,侯坦之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咽下这颗苦果。

  孩儿不打算取侯坦之的性命,也就是不想告诉天下人孩儿是一个刻薄的君主。只想告诉天下人,大宋从今日起容不下庸官而已。

  要做官可以,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孤王与你共天下!做了官却没有与官位相匹配的才能,那就休怪孤王手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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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半调子对半调子

  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说的话,赵祯凌厉的眼神瞅向庞籍,却发现庞籍的表情非常的茫然,真茫然还是假茫然赵祯自然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这时候他只想把淑妃找来问问,是不是她操纵了自己的儿子。『

  赵祯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懦弱,可以容忍自己的儿子无能,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操纵。

  赵宋皇权至高无上,哪怕是一个错误的足够导致灭国的命令,赵祯也希望这是自己儿子自己说出来的,是通过自己的主观意识发出的命令,至于皇帝傀儡则是比灭国还要令人感到羞耻。

  清冷的宫殿中因为赵祯的愤怒而变得有些燥热,即便是邹同这个常年充当皇帝口舌的宦官,也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有无数个蚂蚁在爬,瘙痒的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父皇卧病在床的时候,孩儿眼见父皇受病痛折磨,即便如此父皇依旧需要整日里调理国家大事,即便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依旧临朝不辍,所以孩儿以为,自己需要早些长大,哪怕孩儿做事粗糙一些,不完美一些,孩儿一定要去做事,就算是这样,也比让父皇拖着病体去处置那些劳神费心的事情。

  父皇,如果您的身体康泰,孩儿宁愿去学云钺,学苏轼,甚至学狄咏他们成为我大宋最大的一个纨绔也不愿意去做诸如诛杀侯坦之这样的事情。

  父皇,您可知道,孩儿其实并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学兵法,更不喜欢学习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假如孩儿有的选择。孩儿更喜欢那些优美的音乐,精美的图画,别具一格的书法。

  太傅高居庙堂之上,一言而决人生死,太保拥兵十万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孩儿喜欢他们这种高贵的才能。却从不羡慕!”

  赵旭来到床边握住皇帝的手慢条斯理的向自己的父亲抱怨,就像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抱怨自己不喜欢去工作一样。

  庞籍脸上的浮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强自按捺下自己的狂喜,死死地盯着赵旭想要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侯坦之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赵延年已经着手去监视那些和侯家有来往的人家,孩儿说一句不怕父皇生气的话,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父皇配给孩儿的羽林卫就会把他们踏成齑粉。

  这种事情太傅教导过孩儿,无数的奏折中有这样的案例。太保教导孩儿不管对不对先下手为强,有些事情做了之后我们再慢慢地后悔也就是了,太保说,只要我杀人不要杀的太过份,有好处大家一起沾,大宋有的是人抢着来做官,只要是科举上来的官员,差别都不大。”

  赵祯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云峥那一套痞子一样的治国理念,他第一次后悔把太子交给云峥去教导。

  从第一次见云峥开始。赵祯就发现这家伙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天知道这种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就是这种感觉,让他漠视大宋所有的规矩和法典,赵祯甚至怀疑这家伙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君父来看待过。

  太子的才能和云峥相去甚远,但是胆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这样的!”邹同快速的帮皇帝说出这五个字。

  “父皇。不着急,您慢慢说,孩儿听着呢,您的起居注孩儿已经能够倒背如流,您想告诉孩儿什么事请说。孩儿一定会努力改正。”

  “说说你眼中的皇权!”

  赵旭抬起头瞅着藻井上那些美丽的花纹笑道:“五行讲究平衡,只有这样我们的世界才会平安无事,皇权也是一样,孩儿以为皇权就是父皇您手上的五只瓷瓶,您需要不断地将手里的瓷瓶丢出去,每一只都不能在手上多停留片刻,但是每一只瓷瓶都不能脱离您的控制,让五只瓷瓶在您的手上起起落落,永不掉地。

  总之,皇权只可操控,不可亵玩!”

  庞籍皱眉道:“操控和亵玩这中间在意义上有何不同?”

  赵旭拱手道:“这中间的含义自然有很大的不同,农人的工具是锄头,匠人的工具是铁锤,军士的工具就是刀剑,到了我们皇家,我们的工具自然就是皇权,我们对能够让自己吃饭的家伙只能尊敬,怎么能够亵玩呢?

  其实我们很占便宜,天命所归之下,全天下的土地是我皇家的,全天下的官员是我皇家任命的,全天下的金钱也可以说是我皇家的,军队自然也在此列。

  父皇,您放心吧孩儿已经长大了。”

  赵祯示意邹同命宦官领太子出去之后,担忧的瞅着庞籍。

  庞籍叹口气道:“臣为陛下贺!太子的学问终于到了发难的地步,只要过了懵懂这一关,后面就会一马平川,水到渠成。”

  邹同代替皇帝说道:“太子的变化为何会如此的剧烈?不懂装懂的让人担忧。”

  庞籍笑道:“雏鸟刚刚知道自己可以飞翔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看到对面的大树认为自己可以轻易地飞到那里去,结果刚刚离巢就掉了下来,常事耳!”

  “这非常的危险!”

  “自然是的,雏鸟离巢需要莫大的勇气,太子如今已经离开巢穴了,开始学会用自己的翅膀飞翔了,这个时候就需要陛下保重身体,无论如何也要等太子的翅膀再硬一点,羽毛再丰盈一点才能撒手不管。”

  “那就把五城兵马司划归东宫管辖,朕如今能做的就是给太子身上多披一点羽毛,即便是摔倒了,也能有更多的资本站起来。”

  庞籍点头道:“只是皇后那里……”

  “就这么办吧,别人不得多言!”

  云峥坐在火盆边上,瞅着鹅毛大雪,举起酒杯朝天敬了一杯酒,然后就一口喝下去了大半杯温热的酒浆。

  大雪从昨夜开始下,今日清晨的时候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苏洵说看样子大雪不下个三五天是不会停下来的。

  所以天亮之后云峥就坐在伞盖下面,烤着火,喝着酒,拥着厚重的皮裘和苏洵一起饮酒赏雪。

  “蜀中可见不到这样的鹅毛大雪,李白说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荒原上的大雪也不遑多让啊!”

  苏洵笑道:“只有富人才有赏雪的雅思,穷困之辈恐怕这时候咬着牙硬挨苦寒,只想这大雪早日停下来,谁有工夫去多想雪片是不是大如席子。”

  云峥大笑道:“如今我军物资充盈,军卒御寒之物甚多,在这数九寒天里自然能够安然无恙,倒是萧打虎这时候应该向西京开始撤退了吧?这样的天气里,他们的牛羊是挨不过去的。”

  “那是自然,大雪已经将枯草全部掩盖,牛羊觅食困难,如果没有一个遮风避雪的地方,那些牛羊定会十不存一,萧打虎如今之所以死战不退的底气就是崔达留在城里的粮食,如果萧打虎知道西京城里的粮食已经被崔达送到采凉山去了,城里的粮库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采凉山的粮食咱们也吃不着,王安石的流民大军已经到了马邑,再有三天的路程就到了野狐口,那些粮食应该够他们在西京支持到来年开春的吧?”

  “萧打虎重伤,胳膊断了一条,肋骨断了三根,左腿还被战马压断,现在又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他该走进西京城躲避风雪去了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斥候流着鼻涕狂奔过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大帅,萧打虎的中军已经开始移动了,目标就是西京城!”

  “前军为谁?后军为谁?他的牧羊人都在那里?”

  “启禀大帅,前导为辽军副将韩胄,中军为萧打虎本部亲军,断后军队为一个叫做萧展的人,属下不知此人是谁!辽军牧人带着牛羊紧跟在中军的后面。”

  云峥把自己温热的酒壶递给了斥候道:“把鼻涕擦干净,就算是鼻子冻得没了知觉,也要弄干净一些,免得被冻伤,老大的人鼻涕糊一脸像什么样子。”

  斥候嘿嘿一笑那袖子擦拭一把鼻涕,然后就端起酒壶狂饮,因为是在战时,云峥不敢喝烈酒害怕误事,喝的不过是一些米酒而已,所以一小壶米酒被斥候喝的干干净净。

  斥候走后,云峥把火盆上面的铁盘子里的豆子一粒粒的捡起来塞进口袋道:“郎坦和李东楚他们不能再躲在山上了,赵旉的骑兵躲在采凉山已经很久了,是该放出来见见血了,听说青塘铁骑三万人中间有超过两万人是远寨六部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愿意不愿意为我大宋打仗!”

  苏洵道:“既然大帅已经下了决心,那就按照原计划,李东楚负责狙击,郎坦负责追击,赵旉的骑兵负责骚扰辽人的牧人队伍,不求杀敌只求多多的杀伤牛羊。咱们的大军在后面缓缓跟上就行,一旦辽人进入了西京,吴杰的大军到来之后我们正好合围西京城。”

  云峥道;“派人告诉崔达,他不必进城,城里的自己人也需要撤离,王安石的流民大军到来之后,我们就要在西京城外修造一座城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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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男人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望无垠的荒原上长长的一列队伍艰难的在雪中跋涉,乱飞的雪花飘在脸上因为寒冷,雪花挂在眉毛上,胡须上也不融化,时间长了之后就结成了冰凌子。

  两队骑兵不断地来回奔驰,大声的呵斥着要队伍里的人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队伍。

  骑兵很少,队伍却非常的长,以至于骑兵胯下的战马都喘着粗气,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军侯瞅见了一座被人遗弃的军营,长长的吼了一嗓子之后,整支队伍就停在了原地。

  军侯带着部下冲进那座被遗弃的军营,里里外外全部都检查之后,这才喝令后面跟着的队伍依次走进这个庞大的军营。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军营转瞬间就变得人满为患,干柴被第一时间找了出来,不大功夫熊熊的篝火就燃烧了起来。

  十万流民中的三万青壮如今全部在这里了,为了供应流民的衣食,王安石算是操碎了心,为了这些人他不得不底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向那些军汉要衣食,为此,受到了不少的诘难。

  文臣的尊贵表现在京师中,来到边地之后,就不再那样清贵了,尤其是王安石以待罪之身来军前效命,自然就收获不了多少尊敬。

  守卫河曲城的谭威出身书香门第,因此对王安石保持了相当的敬意,唐州知府李常知道来了大批流民之后特意送来了大批的粮食。

  而接替李东楚守卫雁门关的种諤,除了朝廷规定的粮饷之外,没有多给一粒粮食。

  王安石现在走的道路其实就是云峥的行军路线,自从云峥知晓王安石带着巨大的拖油瓶来到西京之后,他就不再命令军卒们拆毁自己搭建好的军寨了,流民和大军不同,他们没有学会这种技艺,只要有军寨,哪怕简陋一些,也能让这些流民少死几个。

  大宋官方对流民非常的无情。在豆沙关的时候云峥就知道只要捉到一个流民,官府就会有几十文钱的赏赐,以至于有专门的赏金猎人在专门做这个勾当。

  流民不交税,不听从官府管辖。是贼兵的兵员来由,也是导致大宋社会不稳定的根本原因所在,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成为流民,却很少有人顾及的道。

  当初包拯在陈州放粮的时候,放粮的对象可不包括那些处境更加糟糕的流民。连包拯这种悲天悯人的官吏都对流民视若无睹,如今这些流民被送到前途未知的雁门关他们的社会地位可想而知。

  官府最恶毒的心思云峥不愿意去想,当初李元昊在好水川一战大败韩琦之后,陕西路之所以能够撑到大宋援军到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无数的厢军顶了上去。

  这些厢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军人,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木棍,竹竿叉子,锄头这些东西,在前一天的时候,他们还不过是一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匆匆被编练成厢军。而后就被赶上了西夏战场。

  西夏人退去之后,擒生军活捉了不下十万人,西夏人也就多了十万奴隶,而陕西路的厢军却神奇的消失了,只是延安这地方据说有鬼夜哭,磷火白日成团,与日月争辉。

  士大夫们以为像云峥这种战场上的屠夫对人命会完全漠视,他们不明白,云峥对生命的看法和他们有着孑然的不同。

  面对异族,云峥恨他们不死。但是在面对本族人群的时候,不管这些流民再如何的懦弱,卑劣,云峥也是有一个就救一个。这一个小小的坚持他从未放弃过。

  王安石走进了云峥住过的帅帐,搓搓手,就打量起这间相对高大的房子,这座房子全部由粗大的原木构成,上面有巨大的骑马钉将原木连在一起,而后再横穿上原木就成了墙壁。圆木上的树皮都未曾褪去,缝隙里糊满了厚厚的泥土,所以,整间屋子显得格外的结实暖和。

  一根去了皮的原木上写着一行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原木破开两瓣,平面拼凑成一张极为宽大的桌子,桌子上的尘土已经被亲兵给擦拭干净了,现在上面放着一壶热茶。

  老仆解下王安石身上的裘皮大氅,倒了一杯茶水给王安石,王安石喝了一口茶,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沉声道:“膳食可曾安排下去?”

  王安石的亲兵回禀道:“已经吩咐埋锅造饭了。”

  “稠粥还是稀粥?”

  “军粮不足,只能勉强供应半粥!”

  “重新加米,煮成稠粥,半粥清汤寡水的可抵不住这里的严寒,传令下去,我们在这里休整三日之后继续启程!”

  “使君,如果煮稠粥我们熬不到西京就会断粮!”

  “无妨,云帅给我们留了粮食,现在去左右两边山脚顶端处挖出来吧,应该够我们吃到西京的。”

  亲兵左右看看疑惑的道:“云帅并无粮草留下来啊?”

  王安石不耐烦的道:“让你去两边山脚顶端处挖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亲兵疑惑的出了门,找了些流民带着锄头去远处山脚挖掘,这里地形极为奇特,两座不高的土丘像两只翅膀一样的包围着中间的这块平地,在风水学上叫做凤翅连山,如果祖宗的尸骨埋葬在这里绝对会保佑子孙衣食无忧,富贵延年的。

  想要吃尽这里的风水,祖宗的坟墓应该葬在明堂,也就是两山环抱的最中间,还需要两位后面逝去的子孙尸骨挂在山脚,也就是埋在凤翅的最顶端,从而保证这里流逝的好风水一点不落的全部留给自家人。

  再加上云峥留下的那两句诗,王安石这种绝顶聪慧的人如果再不知道云峥在山脚处埋了粮食那就活该被饿死。

  粥熟了之后,亲兵果然在山脚处挖掘出来了好大一堆的粮食,虽然都是麦子,亲兵依旧高兴地大呼小叫,那些挖粮食的流民更是欣喜若狂,有了这些粮食,他们至少可以活着走到西京去了。

  “这样的大事也该摆弄自己的小聪明,真不是人子!”

  王安石吃光了一大碗稠州,满身暖和然后就愤愤的推开了饭碗,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他不担心这里会出现什么敌人,云峥走过的地方,别说敌人,野草好像都不多。

  入夜之后大雪下的越发的急促,起了风,白毛雪呼啸着从门缝里往里钻,桌子上的油灯被风吹得胡摇乱晃起来,王安石用手拢住火苗,待火苗稳定之后才松开手,提笔继续书写。

  “士固有离世异俗,独行其意,骂讥、笑侮、困辱而不悔,彼皆无众人之求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其龃龉固宜。

  若夫智谋功名之士,窥时俯仰以赴势物之会,而辄不遇者,乃亦不可胜数。

  辩足以移万物,而穷于用说之时;谋足以夺三军,而辱于右武之国,此又何说哉!嗟乎!彼有所待而不遇者,其知之矣。

  云氏兴兵不急,不骄,不燥,不慌,军未至,然三百里外胡虏惊,军过后,三十年不闻胡笳声,此谓大将军也!”

  写完之后,小心的吹干了墨迹,老仆上前将纸张折叠好收起来,从被子里拿出一个汤婆子小声道:“官人,该就寝了。”

  王安石搓搓手,又提起笔写到:“三界里,有取总灾危。普愿从生同我愿,能于空有善思惟。三宝共住持。”

  写完之后,抛下手中笔,登榻就寝!

  王安石睡觉了,云峥却不敢睡,用手支撑着下巴等候崔达等人平安归来,这样的大雪天,即便是当地的牧人都不敢轻易地离开自己的帐幕来到外面,就算是最**的恶狼,这时候也只能躲在深深地坑洞里舔舐自己的腿毛来抵御饥饿。

  但是大宋军队既然已经展开了军事动作,就只能继续下去,否则让萧打虎带着那些牛羊回到西京,他就还有资本和自己继续战斗。

  论起在战场上吃苦耐劳的本事还要数西夏人,远寨六部的生活环境要比草原上苛刻的太多了,如果派宋军骑兵去干这种事情,云峥相信,天亮的时候自己只会找到一些冰雕。

  派远寨六部的骑兵去做这种事情,虽然会有一定的损伤,但是一定会有战果的。

  至于死多少远寨六部的骑兵,云峥并不是很在乎。

  赵旉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也带进来了漫天的雪花,云峥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等赵旉张嘴求情就道:“滚出去!”

  赵旉单膝跪地道:“大帅,末将并非是来为骑兵求情的,只是想请大帅允许末将亲自领兵。”

  苏洵走上前想要把赵旉拉起来,赵旉却稳稳地跪在桌案前,用仅剩的一只手撑在地上执拗的看着云峥。

  他认为云峥这是在故意消耗自己手中的骑兵,是在故意削弱自己在军中的存在感,才会派一员胡人将领带着五千骑兵去偷袭辽人的辎重所在地,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有这样的想法毫不稀奇,这才不顾云峥军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亲自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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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白灾

  云峥站起身用自己的剑鞘挑起赵旉一条空荡荡的袖管道:“攻打大理的时候你丢了半条胳膊,原因当然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如果你敢杀那些穿着僧衣,却举着刀向前冲杀的和尚,自然就不会丢一支胳膊。

  陛下和太子把你的这条命当做宝贝来看,但是在京西军中,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是哪一个层次的人。

  直到现在你只学会了身先士卒这一条,这条规矩比较适合京西军中的军侯,军候的职责就是带着三千兵马在阵前搏杀,可是啊,你这个只能充当军候的家伙,现在却统领着我军中极为重要的三万铁骑,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骑兵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袭杀敌人最脆弱的地方的一把尖刀,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难道指望你带着三万铁骑去和辽人的骑兵拼刀?然后被人家踩在马蹄子底下不成?

  至于让你去统领那些远寨六部的人,你不觉得是一个大笑话吗?人家成年累月的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成年累月的和牛羊打交道,你这个皇室用血肉速成出来的悍将能和他们相比?

  你去统领他们?你只会把他们带进死亡之地!现在给我听清楚了,滚出去,约束好你的部下,等他们回来。”

  赵旉的一张脸变得通红,撑着地的那只胳膊也微微颤抖,苏洵看得不忍心打圆场道:“大帅息怒,赵将军也是心忧国事!”

  云峥摇摇头道:“他不是心忧国事,他是担心我会故意削弱他属下骑兵的力量,担心我在军中一家独大。

  赵旉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了,他如今身负的使命是政客的使命,真是大笑话,老子本来就是西北军卒的头,言出法随是必然的事情,一家独大是必然的,难道我西北军这里还要令出多门不成?

  我就是讨厌被政客弄脏了我的白虎节堂。这才要他滚出去的,指望一个政客可以开疆拓土,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末将不是政客!”赵旉面红耳赤的挤出来一句话。

  云峥嗤的笑一声道:“赵旉,你的军事素养还是不错的。你自己评价一下自己,你认为你自己有资格有能力统御一支三万人的骑兵队伍吗?你觉得你的能力足矣带着这三万骑兵纵横疆场吗?”

  “圣命难违!末将推脱过。”

  云峥叹口气道:“什么样的能力就统御什么样的军队,这是打胜仗的一个前提,你赵旉如今统御御林军我认为是恰如其分的,虽然御林军有五万之众。但是你已经具备了统御这些人的能力,所以当初陛下下这道旨意的时候问我合不合适,我斩钉截铁的告诉陛下,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统领这支军队了。

  但是统领骑兵这对我大宋来说是一个新的问题,不要说你,就算是我和狄帅,也没有统御过这样大规模的骑兵,我们对这方面的能力也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当初我成立少年军的时候,就是希望能够组建起来一支合格的骑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发现少年军如今成了一支只适合当斥候的军队,或者说他们只适合当强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赵旉听云峥这么说心里面好受了许多,站起身道:“大帅,您认为谁能真正的统御这支骑兵?”

  云峥无奈的道:“你的副将胡巴纶音!伦音族的族长!”

  苏洵皱眉道:“大帅这样恐怕不妥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尤其是在千变万化的战场上权柄不可操持与他人之手。”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对赵旉发脾气的原因所在!他娘的,放眼大宋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统领大规模骑兵的人,如果种諤部下那个将主马金虎不死在青塘之战的话,征战这么多年下来或许能够勉强统领这些人。那人死的实在是太可惜了。”

  赵旉卸掉头盔,抓抓脑袋道:“大帅,现在咱们就这条件,末将虽然不是那块料。但是请大帅看在末将忠心可靠的份上,就让末将继续留在这个职位上吧,卑职以为,只要卑职不妄自尊大,勤向胡巴纶音族长请教,不会出大问题的。”

  云峥颓然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就害怕你这样说。骑兵根本就是一群狼,主帅就是头狼,头狼所向群狼景从,骑兵队伍中强者为尊的厉害,你如果不是最厉害的哪一个,别的骑兵就会漠视你的存在,如果你随队冲锋,死的最快的就是你,他们就是这样依靠严苛的战争法则来选择主将的。

  你只要瞧瞧李元昊,瞧瞧没藏讹庞,就会知道,好的骑兵统领哪一个不是饿狼的化身?

  就连次一级的委哥宁令都让人不敢小觑,没藏讹庞那样的凶悍恶毒,面对拥有本部亲军的委哥宁令也只能利用时间这个大杀器慢慢地将他和他的部下的雄心壮志消磨掉,而不敢直接进行杀戮,委哥宁令的亲军居然能够甘心跟随他困守滚钟口十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老子只要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

  你赵旉如果能让这群骑兵在困境中追随你三个月而不散,老子就认为你是一个合格的骑兵统领!

  即便是在河曲城外那种困境底下,委哥宁令还能死里求活的攻下宁边城,如果不是我下令活埋了他不能动的那些部下,等到明年开春,我们面对的敌人还要包括委哥宁令麾下的这支狼骑兵。”

  云峥的一番话,说的赵旉和苏洵两人目瞪口呆,以前的时候他们认为只要有三万骑兵在手,再不济也能为大军增添强大的战力,没想到如今骑兵到来了,反倒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远寨六部造反倒不至于,他们的族人都在富弼的控制之中,富弼之所以能够控制骑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住了这支骑兵的家眷,部族,我之所以会强行把这支骑兵从富弼手里要过来,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他们,免得祸起萧墙。

  只要让这支骑兵手里沾染更多的辽国人,西夏人的鲜血,他们就只能乖乖地听从我大宋的指挥,天下之大,只有我们能够给他们提供一片生存的土地,斩断他们首鼠两端的心思!

  然后就是水磨功夫了,让他们的子弟参与科考,参与我大宋官吏的选拔,让大宋百姓和他们通婚,做到水乳交融之后,才能真正的放心让他们帮我们守卫边疆。

  这样做的坏处就是这支骑兵最后就会退化成和你我一般无二的人,骑兵没了那种野蛮劲头,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赵旉嘿嘿笑道:“那我们隔些年趁着这群骑兵还没有退化的时候再抓一群人出来继续驯化,反正草原上的蛮人数不胜数。”

  “勃勃知道吧?”云峥突然发问。

  赵旉和苏洵同时点点头,对这个少年人他们两人影像都很深,大宋之所以会有最快捷的通讯系统,就是这个孩子一手造就的,他传授给少年军的训鹰之法,至今还是大宋最顶级的机密之一。”

  云峥吧嗒吧嗒嘴巴遗憾的道:“这个小王八蛋从我们这里学会了军阵之术之后,就回到了辽东,如今已然成了辽东女真中实力非常大的一伙马贼首领。

  你看着,不出十年,这家伙要是不能统一东海女真老子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赵旉,这家伙就是我打算驯化的骑兵统领,如今跑了之后就成了大祸害,十年之后你等着和他在战场交锋吧!

  他会带着一群比西夏人更加野蛮,比辽人更加有纪律的军队出现在我大宋的边境上。你如果有机会,千万莫要学楚霸王的妇人之仁,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杀掉他,否则,你就等着被他干掉吧!”

  云峥见赵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摇头道:“好了,骂了你一顿我心里舒服多了,现在你回去等待那群骑兵办完事情回来,你记住了,你既然没有能力控制全军,那就不要一次性的将自己手里的军队全部放出去,慢慢的融合,最好让胡巴纶音不断地出击,不要给他休整的时间,而且不要总是让他统领同一支军队太长时间,以训练骑兵之名,轮番出击,只要战胜,就不要吝啬赏赐,赏赐一定要他们所有人都满意,直到这家伙战死为止!”

  赵旉点点头就走了出去,来的时候满腔怒火,出去的时候却已经变得心平气和。

  苏洵给云峥倒了一碗茶水道:“看样子崔达今晚是回不来了,雪太大了,大帅应该安寝了,明日还有一场苦战等着大帅呢。”

  云峥起身挑开沉重的羊毛毡子制作的门帘,瞅着气死风灯下那些惨白的雪片笑道:“明日不会有什么血战了,辽国人的毡房以及那些牛羊熬不过这样的大雪的。即便是那些辽人军卒抱着羔羊取暖,也熬不过这样的大雪,他们只有推入西京城这一条路好走。”

  苏洵同样瞅着外面的大雪道:“您说这样的大雪最后会形成白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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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大雪满弓刀

  “作战其实是一个顺势而为的过程,我们必须借助所有能借助的力量尽可能的来壮大自己,在所有可以借助的力量中,大自然的力量是其中最强大的力量,对作战双方来说也是最公平的一种力量。

  在这个时候就要看双方谁能更大程度的借助大自然的力量,谁能尽最大可能减少大自然对自己的阻碍,谁就能在战争中处于上风位置。

  白灾这是一种自然灾害,我自然是知晓的,司天监曾经仔细的研究过辽国有史以来的天象变化,结果判断出今年辽国西京一代出现白灾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云峥坐回火盆边上,探出手靠着火盆小声道。

  苏洵瞅瞅自己身上厚厚的皮裘,再看看帐幕外面穿的如同皮球一样的亲兵笑道:“怪不得你会这样在乎军备,以至于为此准备了五年之久,果然是天道酬勤啊!”

  云峥抬头瞅了一眼苏洵笑道:“这是国战,谁敢掉以轻心?这一次北征假如成功,那也是大宋的成功,而不是某一个人的成功,司天监,军器监,将作监,马监,锦官城,枢密院,左右两台,再加上中枢以及河东转运使衙门,两浙路转运使衙门,这些衙门精诚合作,才会有我们如今的北方之行。

  我说过,战争早在五年前签订平顶台合约的时候就已经胜利了,我们不过是走到北方去亲手撷取这朵胜利之花。”

  苏洵沉重的点点头,云峥的说法非常的客观,如今早就不是名将纵横天下的时代,火器出现之后,连武勇这种强烈的个人风格也将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现在想要在一场决定性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主要看的是谁的本钱更加的雄厚,谁更有坚决的决心。

  好在赵祯已经完全疯魔了,宁愿押上举国之力也要完成梦寐以求的燕云大计,就因为赵祯有这样的雄心。大宋取得目前的战绩毫不意外。

  精锐的将士,优良的铠甲兵刃,充足的粮秣,源源不断的兵员。意志坚决的中央,这些必胜的条件大宋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寒冷的天气里人总是容易感到饥饿,这是身体产生的热能大部分被用来御寒了。

  二更的鼓声已经敲过,虽然被寒风裹挟着去了远方,云峥和苏洵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

  一杯热茶。一块干馒头就是不错的宵夜,尤其是干馒头放在炭火上烤过之后,焦黄酥香,带着清新的粮食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一块干馒头还没有吃完,崔达就从外面一头闯了进来,恨不能抱着火盆不离开。

  云峥瞅了一眼崔达就不忍心再看,这个平日里最是讲究风度气质的伪贵族这时候模样凄凉的连叫花子都不如。

  胖胖的脸上全是被寒风吹拂过后裂开的血口子,脸上涂着的羊油沾满了泥土,鼻涕亮晶晶的挂在纷乱的胡须上。两只耳朵已经乌黑发紫了,如果不快些暖和过来,只能被割掉了。

  华美的皮裘乱七八糟,还裂开了好多口子露出里面亮晶晶的乌金甲,云峥甚至能想到,如果没有乌金甲,这家伙早就死了七八回了。

  猴子努力地帮着崔达脱靴子,但是靴子就像是长在脚上一般很难脱下来,听着崔达发出的惨叫,云峥毫不犹豫的下令猴子用刀子把皮靴割开。

  “慢点。慢点,这双脚早就没知觉了,你刀子割到肉上我也感觉不出来,该死的。别把我的脚放地上。”

  猴子不理睬崔达的惨叫,从外面端进来一盆子雪,用手抱着用力的搓洗崔达那双已经肿胀的分不清楚模样的脚丫子。

  “萧打虎为了节省粮食勒令城里所有的非契丹人离开城垣,他们只能驻扎在城外,我虽然是萧打虎的后军,但是这家伙对我并没有优待。我自己可以进城,但是部下不能进城。

  如果不是接到你的军令,我这时候说不定早就冻死了……”

  “西京城里缺少粮食这件事萧打虎发现了没有?”

  “目前还没有,不过三天之后他一定会发现的。”

  “为何?”

  “废话,三天后装满粮食的粮垛就会被吃光,你以为那些只装了两尺深粮食的粮垛能瞒的过萧打虎?”

  “这法子不错,空粮垛啊!”

  “什么好法子,大宋常平仓惯用的伎俩而已。”

  崔达好不容易不再发抖了,随便拿袖子擦把脸,就端起茶壶喝茶,另一只手已经抓在云峥刚刚烤好的馒头上。

  “吃完东西之后就去热水里泡一个时辰,然后让军医好好的给看看,你回来了,我就有理由睡觉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云峥朝贪吃的崔达挥挥手就去了后帐准备睡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风雪越发的大了。

  老婆亲手缝制的鸭绒被子非常的暖和,身子底下也铺着厚厚的一层,人只要躺上去,就像是陷进了棉花堆里,耳边听着寒风的呼啸,云峥微微的笑了一下吗,然后就进入了梦乡,今天的收获很不错。

  风雪太大了,郎坦不得不下令扎营,背风处并不是一个好的宿营地点,狂风卷集着的雪片会在背风的地方越积越厚,才一个时辰的时间,刚刚扎好的营帐就不得不派人专门清雪,否则,帐篷会被积雪压塌。

  疲惫的军卒匆匆的取出自己的睡袋,鞋子也不用脱就钻了进去,然后用带子将睡袋的口子扎紧,只露出一个脑袋用厚厚的头巾裹好,不大一会就进入了梦乡,身为宋人,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猛烈的暴风雪。

  郎坦坚持巡营,不过这种坚持总共就坚持了半个时辰然后就不得不匆匆放弃,对身边的军侯下达了各自戒备的军令之后就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开始休息。

  萧打虎的军队已经进了西京,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人能够从外面跋涉二十余里来这里偷袭军营,至少,郎坦认为自己做不到。

  天快亮的时候风停了,大雪依旧纷飞,没了狂风呼啸伴奏云峥也就没了睡意,帐幕外面猴子正在组织亲兵铲雪,走出营帐之后才发现大雪已经没过了膝盖。

  工匠营的工匠正在把大车的轱辘卸下来,装上两条横木之后,大车就很自然的变成了爬犁,虽然牲口拉着爬犁跑不快,但是已经能够保证让宋军在这样的环境下移动了。

  大营中的辎重太多了,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依靠人背马驮根本就拿那些辎重没有任何的办法。

  如今的宋军对辎重的依靠度非常的深,不论是火器,亦或是海量的弩箭,或者那些沉重的弩炮和八牛弩,都是军中作战必不可少的东西。如果没了这些东西,作战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孙子兵法有云“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别人的军队抛弃辎重追击敌军还有就食于敌这个法子,但是宋军已经不可能了,对他们来说,火药武器的补充是比粮食缺少更加严重的一件事。

  此时不论是已经被困在雪坑里面的郎坦,亦或是刚刚走出山林的李东楚,还是云峥的本部大营都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进军西京,一旦萧打虎发现自己的粮草严重不足,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突围。

  不过他的三十余万大军分布在西京三县方圆百里之地,想要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全军而退难度太大了。

  爬犁开始艰难的前行了,过了火烧山西京大同府就在眼前。

  雪地里突兀的立起一堵土黄色的城墙,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旗帜说明这是一座由重兵把守的要塞。

  宋军斥候在看到城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吹响了号角,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墙上的辽人也发现了宋军的斥候,同样的用来报讯的牛角号也跟着响起来。

  同一时间城头的羽箭已经朝斥候的头上落了下来,两军相距的如此之近,以至于斥候需要抱头鼠窜才能逃离羽箭的覆盖范围。

  李东楚烦躁的挥开眼前的雪片,却不能让他的视线更加清楚一些,西京城在风雪中依旧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大雪满弓刀得见西京城!”

  李东楚大吼一声,似乎要将胸中所有的郁闷之气倾泻干净,原以为守卫雁门关是最好的事情,等到他看到了辽国西京,这才发现守卫雁门关只能是猪犬之辈干的活计,大丈夫就是需要马踏燕然,虽马革裹尸而不悔。

  “全军听令,沿大同北门向西延伸三里之地,就是我白马军的防区,诸君当努力,莫让一个胡虏北逃!”

  李东楚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修筑自己的防御城墙,材料就是眼前取之不尽的冰雪,只要雪墙出现之后,浇上刚刚化开的雪水,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一堵坚固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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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患得患失

  萧打虎也是这么干的,他正在给城墙上泼水,然后整座城墙变成了一座高大的冰墙,然后就被飘落的雪花装扮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冰雪怪物,当萧打虎忍着疼痛坐在软兜里看到宋军正在雪地里筑墙,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样的天气里露宿野外,那是在自寻死路,更何况宋人大多不耐寒,就算他们身上的棉衣再厚,也抵挡不了来自极北之地的寒风。

  他以为,只要过上十几天,自己就能去城外捡拾宋人的尸体了。

  他的得意只坚持了一天时间,当他第二天再次站在城头的时候却笑不出来了,就在他的眼前,那道不高的冰墙后面,密密麻麻的密布着成千上万座冰雪堆砌的屋子,每个屋子的顶上都有袅袅的烟雾冒出来,他还看到宋人伸着懒腰从低矮的房子里走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有冻坏的痕迹,他们甚至有闲心在自己的冰雪屋子上装一块透明的冰!

  云峥的屋子自然是最大的,冰雪加水堆积成的墙壁上挂满了羊皮,如果忽视掉毛皮产生的那些轻微的膻味,这间屋子堪称奢华。

  清冷的阳光透过屋顶上的那块大冰折射出瑰丽的光彩,让整间屋子显示出梦幻般的颜色。

  “赤橙红绿青蓝紫,七色光彩啊!这简直就是神迹!”

  “屁的神迹,太阳光分七色,只是平日里混在一起看不出来,被冰折射之后就成了这样子,《墨子》上面早就有记载,人家连小孔成像这么玄幻的东西都能解释清楚,到了你这里就一句神迹来解释所有自己不懂的东西,老子耻于和你同窗!”

  云峥今天的心情很好。萧打虎到底还是钻进了陷阱里,虽然他将自己麾下的兵将全部塞进了西京周边百里之内的三座城池里,云峥相信,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他们的覆灭不过是早晚间的事情。

  冰屋子里虽然谈不到暖和,却丝毫不冷,崔达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冰雪砌就的屋子里面点上火盆。那些冰雪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坐在厚厚的皮毛里面,围着火盆吃云家特有的热锅子,虽然嘴里还不住的往外喷着白气,但是身上却暖融融的,让人不得不把厚重的皮裘脱掉才显痛快。

  翻滚的白色羊汤里面,豆腐,面筋,干蘑菇,菘菜。萝卜,不断地翻滚,再加上云家特制的酸菜,就着鲜嫩的羊肉吃一口就让人胃口大开,赞不绝口。

  看在崔达辛苦一趟的份上,这是云峥特意犒劳他的,如今的崔达吃的满头冒汗,嘻嘻哈哈的欢乐无边。

  苏洵进来之后卸掉皮裘笑道:“外面如今冷的能冻掉耳朵。风虽小却往人的骨头里钻,老夫已经让憨牛。梁辑他们缩短军士站岗的时间,人数够多,将士们也用不着那样辛苦。

  刚才看过了,将士们也在屋子里吃吃喝喝,菜品没有这里的这么多,但是大块的羊肉似乎更合他们的胃口。”

  云峥笑道:“今日乃是除夕日。即便是牛羊都在今天会有一口美食吃,人更要如此!”

  苏洵笑道:“只可惜今日没有王介甫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对仗句子,总觉得少点什么。”

  陈琳掀开门帘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大笑道:”不缺,不缺。王介甫再有三日就会到达,大年初三之时正是陛下大宴群臣的好日子,我们也在这极北之地一起祝陛下永年。”

  说完话毫不客气的把崔胖子从座位上提起来放到一边,自己坐到位子上大笑道:“年轻人没有一点尊老敬贤的礼数,该老夫暖暖身子了。”说罢也不换筷子,就用崔达用过的筷子捞起好大一块冻豆腐吃的痛快淋漓。

  崔达有些不甘心,不过看到这个瘦猴一样的老家伙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提来,估计打不过,也就不再计较,而是另外找了一双筷子继续吃东西,他在辽营一年多,整日里不是羊肉就是奶茶,自觉已经浑身都是腥膻味道,如今好不容易功成,岂有放过的道理。

  云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今自己大军已经围着西京城形成了一道纵深三里有余的屏障,但是这三天里,不管是大同县、还是天成、长青两县的情形都有些不明朗。

  而胡巴纶音统领的五千骑兵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动缓慢,只是依靠他们恐怕还没有办法拦住三县共计五万余敌人。

  吴杰已经在不要命的向大同县突进了,但是没有三天时间休想跋涉到大同县。

  这些也就罢了,至少在自己没有攻破西京之前,大同三县的敌军还不敢私自撤退,短时间内,战事还爆发不起来,等到明天,或许就在今晚,萧打虎就会发现自己的粮仓其实是一座空仓,一旦这样的情形出现,不管对谁都是一种严酷的挑战。

  毕竟大宋军队已经在野外跋涉了两个月了,军卒的体力估计早就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了,这绝对不是一两顿好饭能够恢复过来的。

  一面要作战,一面还要修筑工事,云峥不知道将士的体力是不是还能坚持到战争的胜利。

  “命憨牛带着爬犁去接一下王安石的民伕队伍,必须把将士们从繁重的劳作中解救出来,专心作战。”

  陈琳笑着朝云峥招手道:“大帅不必忧心将士,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他们的精神头都很足,一个个盘算着取得了军功之后,该向朝廷讨要怎样的奖赏,老夫刚刚巡营归来,将士们的士气高昂的紧,至于王安石那里,老夫已经派亲兵带着爬犁去接了,三日后一定会到达西京!”

  云峥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苏洵道:“告诉郎坦,无论如何要在冰墙边上坚守五天,哪怕多耗费一些火器,也不要轻易地出击,能将辽人困在西京城我们就赢定了。”

  苏洵笑道:“大帅怎么变得谨慎了?西京城已经被我们包围的密不透风,即便是飞鸟也难以逃出来,老夫不相信萧打虎在如今的局面下还有翻盘的可能。”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这就像是下棋一样,收官的时候才是最重要的时候,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没有将敌人的脑袋割下来之前,永远不要说已经胜利了。”

  陈琳停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老夫预备将这里的局面写成奏折让海东青带去雁门关,然后直达东京可否?”

  云峥道:“三日后再写吧,那时候应该已经能够看出战争的走向了,萧打虎并非是一支孤军,事实上三十万大军挤在西京城里,就算外面没有援兵,它们本身就是一支极为强大的力量,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打掉萧打虎最后的希望。”

  云峥说着话就掀开了门帘走了出去,身上的白色狐裘被寒风吹拂的噗噗直响,沿着军卒挖开的雪道走了不足三百步就到了冰墙的边上,如今冰墙并不高大,只有两人高,厚度也不过三尺而已,这样的冰墙还是经不起弩炮石弹的攻击,只要在同一个位置受了多发石弹的攻击,很可能就会碎掉。

  为了使冰墙足够结实,军卒们特意在冰雪里面添加了树枝,有的还在地势高的冰墙的底下开出来一个个的洞窟,后面直接连着一座冰雪堆砌的屋子,八牛弩就被安置在这里,那间屋子里总有一个兵卒时刻监视着西京城的动向。

  大同城地处平原,瀚海中突兀的出现了这座雄城,不知为何,这座城池并不依靠任何一座山脉,因此在地利上实在是谈不到险峻,不过这座城池也只能安放在这里,如果向东靠到白登山或者向西靠到火烧山,都不足以控制这片广袤的谷地,修建这座城池的人或许认为在戈壁上只要出现一座城池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了,因此并没有考虑到他的固守问题。

  云峥骑着大青马绕着大同城走了一圈之后,这才确定宋军的包围圈确实如同陈琳所说的那样,密不透风。

  不过云峥看到了几只海东青腾空而起,很快的就消失在天边,这一定是去报讯了,辽人已经能够使用海东青做简单的报讯工作了。

  城里面也有金鼓声不断的传来,城墙上的辽兵也变得匆忙起来,云峥手搭凉棚瞅了一眼城头密密麻麻的投石车,就叹一口气对身边的郎坦道:“小心了,粮食不够的事情,萧打虎已经知道了。”

  郎坦大笑道:“知道了又何妨?投石车安放在城头虽然攻击的距离会远一些,但是我们如今距离西京城足足有一里地,这里无遮无拦的,他想突围,做梦去吧!”

  云峥笑着掸去衣袖沾上的雪花道:“现在谁包围谁还很难说,我们包围着萧打虎,大同县,长清县,天成县这三座鼎足而立的小城又包围着我们,这可是一笔糊涂账。”

  郎坦收起笑容道:“大帅以为那三座小城里的辽军敢前后夹击我们?他们活的不耐烦了?”

  “严令之下他们不得不为之,要知道西京城里还有近三十万大军在里面!为了救出这些人,那三座城池里的辽军即便是死光了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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