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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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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2章 丞相的七宗罪

  在无数人复杂的目光中,一身细白棉袍的彭珩缓步走进了丞相府。 ..

  他神态从容,眼神平静,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一步步的进来,如同王视察他的国。那些或诧异,或畏惧,或是充满仇恨的目光,都无法对他的心情产生分毫干扰。

  他现在心情很好。

  就像一粒石子落进水塘,一股不安的气氛在丞相府弥漫开来。不论是作为以意图谋反而被处死的彭羡之子,还是作为诸葛乔之死的罪魁祸首,抑或是作为丞相府最大的敌人——魏霸的内兄,彭珩出现在丞相府都是一种挑衅,一个嚣张到极点的挑衅。

  杨仪站在自己的公廨门口,静静的看着彭珩从面前走过。

  张裔站在庭中,轻轻推开了前来汇报公文的书吏,轻轻皱起了眉头。书吏看到了彭珩,也不禁有些失神,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一个似曾相识的倨傲身影。

  几个丞相府的老人垂下了眼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充满了苍凉的落寞。

  丞相开府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昂首阔步的走进来。即使是如今风头最劲的车骑将军魏霸,进丞相府的时候都要保持几分应有的恭敬。

  只有这个年轻人,是昂着头走进来的。

  彭珩就这么昂着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坦然的走进了丞相府的中庭,站在了诸葛亮的面前。

  他打量着端坐在案前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致意:“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

  诸葛亮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眼皮一抬。打量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彭珩笑笑:“丞相虽然只是托以儒名,行的是法家之道,可是这待客之道也太敷衍了吧?连个座都没有?须知我今天可不是来汇报工作的下属,而是来送丞相上路的使者。这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丞相,你失礼了。”

  “你是哪国的使者?”诸葛亮反唇相讥:“魏国,还是吴国?”

  “晋国。”

  诸葛亮一愣,随即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狞厉起来,如刀似剑,落在彭珩的脸上。

  “你怎么会知道的?”

  是的。彭珩就算一直潜伏在长安,知道朝廷要封魏霸为王,可是他怎么知道是晋王?按照时日计算,刘敏他们现在应该刚到青州不久,事情也许已经有了结果,可是彭珩却不应该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泄露了诏书的内容,透露给他。既然如此,那他肯定会告诉魏霸,让魏霸有个防备。这样一来,刘敏的青州之行就非常危险了。

  封晋王,夺兵权,这是刺激魏霸的举措。要的就是他当场来不及应对。如果提前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诸葛亮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一股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因为我已经接到了晋王的消息。”彭珩笑了,他特别享受这种感觉。诸葛亮的不安情绪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知道,诸葛亮的心理防线被他一下子击破了。“我今天来,就是想为晋王传几句话,好让你安心上路。”

  诸葛亮轻哼了一声,他不相信彭珩的话。临淄至此三千余里,就算魏霸用六百里加急也送不到。更何况六百里加急绝非有财力就能做得到的。进入武关道,可就是他的控制范围。如果有人纵马狂奔,消息早就送到他的面前了。

  “说吧。”诸葛亮收敛了眼神,淡淡的说道。他摆了摆手,有人拿过一张坐席。彭珩坐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平整的衣襟,这才咳嗽了一声,朗声道:

  “丞相,你有七宗罪。”

  诸葛亮不屑以答。

  “其一,不忠。”彭珩树起了一根手指:“你违背先帝遗诏,独揽大权近十五载,天子年近三十,犹不还政。挟相父之名,行君父之实;以臣之身,行君之权。是为臣不忠。”

  诸葛亮黯然不应,眼如古井无波。

  “其二,不孝。”彭珩平静的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丞相年逾四十无子,乃养兄子继后,又不善加教导,置其于险地,致使祖宗血脉断绝。是为子不孝。”

  诸葛亮的眼睛红了,嘶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伯松是死在你手上。”

  “他的人是死在我手上,可是他的心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帮他解脱而已。”彭珩淡淡的说道:“你有了亲生儿子,就把养子看成了眼中钉,处处严苛,他在被我刺死之前,就已经疯了,你知道么?”

  “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有数。”彭珩笑笑:“不瞒你说,这些是晋王对我说的,诸葛乔内有处处挑剔的严父,外有步步高升的对手,他早已不堪重负。死,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说得更直接一点,他不被我杀死,也会被你逼死。”

  诸葛亮的脸变得煞白。

  “其三,不仁。”彭珩继续列举诸葛亮的罪状:“明知自己不擅军事,却连年用兵,致使无辜百姓家残户破,妻失夫,父失子,哀鸿遍野,户户举丧。身秉君父之权,而无君父之仁。是为君不仁。”

  “其四,不义。关侯傲视士人,唯视丞相为知已,丞相不尽诤友之责,反而虚言应付,欲擒故纵。家父以丞相为挚友,无言不以相告,丞相却涂抹以告先帝,诬其不忠。马良视丞相为兄,死于国事,而子弟无荣。马谡视丞相为父,朝夕相处,推心置腹。一旦兵败,则戮其以塞已责,是为友不义。”

  “其五,不礼。以养病之名,入驻宫省,倚老卖老。而失人臣之礼。”

  “其六,不智。以区区一蜀而图中原,不明兵机。有良将而不能用,有妙计而不能采,固执已见。一意孤行,损失折将而不自省。晋王以熊虎之资,数次进言,欲与丞相联手,共为朝廷效力,皆为丞相所拒。他走到今天这步境地。皆是丞相之罪。丞相,他是被你逼反的啊,你自诩为大汉尽忠,却不知你自己才是大汉的掘墓人。不知已,是为不明;不知人,是为不智。”

  “其七。不信。人无信不立。孟达思念故国,欲举郡反正,丞相数坚其志,却又泄密于魏,见死不救;晋王父子建子午谷之计,丞相使其父子为诱饵,自行取陇右;楼船之会。众目睽睽之下,丞相允诺放弃兵权,与大将军、车骑将军共商大计,转手即夺大将军之兵。前失信于孟达,中失信于晋王父子,后失信于陛下及天下人。”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彭珩一字一句的说道:“丞相,你还有何面苟活?”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起来,眼中充满讥讽:“你和你父亲一样能言善辩。不过,老子有言。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又云,言多必失。你父亲就是死在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彭珩笑了起来:“丞相,你不要只顾着说别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你自己做到了么?洋洋洒洒的出师表,动不动就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你真以为是自己掌握了真理,才能无往而不胜?”

  他摇了摇头:“你错了,那时候没人反驳你,是因为你有权,谁敢反驳你,谁就会被你贬到蛮荒之地。所以,家父因你的谗言,死于非命;先帝看中的廖立,去了汶山;北伐立了大功的晋王,被你送去了夷渊;多谋善断的杨洪,被你压制,郁郁而终。丞相,那是因为你擅权在先,才能无往而不利,并不是因为你从圣人之教,寡言守中啊。”

  诸葛亮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也有几句话说。”

  “当然可以。”彭珩平静的点点头:“晋王殿下吩咐过,一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诸葛亮无动于衷:“以丞相辅政,是先帝的诏命。先帝自知陛下才智不足以治天下,这才将陛下托付与我,而不是将我托付陛下。陛下称为我相父,我自然不能以臣子自居。父教子,乃天经地义,陛下才智不足以理政,我言传身教,有何不忠?”

  彭珩微微一笑,不屑作答。

  “我年过四十无子,非不愿有,乃不能有,有何不孝?且不说我兄弟皆有血脉,我儿伯松有子,我亦有子,足以传祖宗血脉,何不不孝?”

  “丞相安排死士,欲刺杀车骑将军,诸葛诞、诸葛恪等人皆牵连其中,丞相觉得,你诸葛一门还能有几个幸免?”彭珩打断了诸葛亮的话,笑了起来:“不瞒你说,诸葛诞已经被当场格杀,诸葛恪兄弟束手就缚,如今证据确凿,只余一死。”

  诸葛亮的脸色顿时煞白。他一直认为彭珩知道魏霸晋爵晋王,是因为丞相府有人泄密,现在听到这句话,他才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诸葛诞死了,诸葛恪兄弟被擒,这自然是魏霸早就部署完毕,现在抢在他们前面动手了。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诸葛亮突然想起魏霸说过的一句话。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诸葛亮哑着嗓子说道。

  “滇地有一种鸟,叫鸽子。可以日行五六百里,比六百里加急方便多了。”彭珩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畅快,笑得那么解气,笑得那么得意。“正月二十八日,刘敏、刘钰欲行刺晋王,刘敏被缚,刘钰等百余人被当场格杀。昨天晚上,我收到了消息,今天一早就来拜访你。丞相,我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啊。”

  诸葛亮一肚子的犀利反驳都化为乌有,刘敏他们失手,说得再好听也没有意义了。现在,他要面对的不是彭珩的报复,而是魏霸的反击。

  说什么七宗罪,他只有一宗罪,那就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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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章 必也命乎

  彭珩挥挥衣袖,在丞相府众人的目光中潇洒的走了。 ..

  蒋琬等人飞奔到堂上,却看到诸葛亮歪伏在案上,面如金纸,口角有血。

  “丞相,丞相……”惊呼声此起彼伏。

  “公琰……”诸葛亮紧紧的揪住蒋琬的袖子,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垂落:“我们……败了。”

  “败……了?”蒋琬大吃一惊,心头涌起一阵阵不安。“丞相,什么……败了?”

  “我们的一切谋划,都在魏霸掌握之中。刘敏等人行动失败,现在……”诸葛亮一句话没说完,一口鲜血涌出,呛得他咳嗽了几声,晕厥过去。

  丞相府顿时大乱。

  很快,整个长安都乱了,谣言不胫而走。有的说,天子下诏,封魏霸为晋王,却要夺魏霸的兵权,把他诱回关中,然后再像汉高祖杀韩信、彭越一样,将他杀掉。有的说,这是丞相的主意,与天子无关,天子也是被丞相所迫。主谋人是丞相,使者刘敏是蒋琬的表弟,副使刘钰是丞相亲信刘琰的儿子,他和魏霸有仇,如果不是丞相故意安排,刘钰怎么可能有机会担任副使,这分明就是一个早就谋划好的圈套,什么封王啊,都是虚晃一招,不管魏霸答不答应,都是死路一条。派那么多死士去,哪里是要带回关中,分明就是要当场格杀的。

  谣言像风,数天之内就吹遍了关中。关中正是chun寒料峭的时候,被这股风一吹,顿时寒彻入骨。

  不管是天子下的诏,还是丞相矫的诏,既然魏霸没死,他必然要反扑。关中能挡得住魏霸的进攻吗,姜维能是魏霸的对手吗?

  众说纷纭,惶惶不安。

  ……

  李严站在窗前,含笑不语。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魏子玉,你终于等得云天见月明了。年纪轻轻。好忍xing啊。这一次,人赃俱获,丞相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丰站在他身后,喜形于sè:“父亲,魏霸一定能赢么?”

  “那还用说?”李严回头看了李丰一眼:“刘敏被擒,马忠、诸葛恪等人一一落网,丞相发出去的几分密诏想必也落入魏霸手中。这几分诏书,就足以把丞相钉死。至于陛下……”

  李严笑了一声:“就算不死,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按魏霸的要求。把丞相一系的人赶尽杀绝。将所有的大权转交给魏霸。然后等着实现他命中注定的重任,把皇位禅让给魏霸。一是被姜维等人挟持,宣布魏霸是叛臣,与魏霸决一死战。最后把自己的命也送掉。”

  李丰想了良久:“他会选哪一个?”

  “不是他会选哪一个,是丞相让他选哪一个。”李严收起了笑容,哼了一声:“他就是一个傀儡,现在是丞相的傀儡,能不能有机会做魏霸的傀儡,还要看丞相愿不愿放手。”

  ……

  丞相府吵成一团,姜维和张裔吵了起来,几乎要拔刀相向。

  张裔认为,如今魏霸已经全面掌握了优势。又有诏书在手,不论是实力还是道义,优势都掌握了魏霸一边。关中是以天师道信众为主,魏霸本人是天师道的冶头大祭酒,又有张仙姑相助。他对天师道众的吸引力只怕还在朝廷之上。一旦魏霸要攻关中,这些天师动众必然响应,里应外合,就凭你手里的那点大军,守得住关中?

  既然守不住,不如主动放弃。由几个人把责任揽过去,给魏霸一个交待。政治嘛,就是互相妥协,魏霸总不会一意孤行,执意要将丞相府的掾属全部赶尽杀绝。这可不是几个人,哪一个人身后不站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家族?更何况这里面有些人还是他的乡党。人杀得太多了,难免会积累仇恨。这一点,魏霸不会不明白。他要的是权利,给他权利就是了。

  姜维嗤之以鼻。魏霸还没来,你们就先怕了,未战先怯,怎么可能打得赢?没错,魏霸的实力是强劲,可是他还没有强劲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当初他战无不胜,在彭城下,不是险些一战而亡?比起彭城,关中的实力强劲多了,地理条件也有利多了。关中四塞,八百里秦川,再加上陇右的养马之地,就算暂时魏霸打到关中,我也能守得住,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说了,你说找几个人把责任揽过去,那么你认为应该是谁?丞相,还是我,还是陛下?这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魏霸的目的就是篡位,他怎么可能杀几个人就放手。

  姜维拍着胸脯说:“丞相,你不要担心,刘敏等人失手,只是意外,是魏霸的运气好。运气再好,总有用完的时候。就目前而言,他如果敢树起反旗,恐怕老天都不会容他,他的好运气也就用尽了。”

  诸葛亮勉强睁开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姜维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

  蒋琬等人不解,却还是退了下去。诸葛亮招了招手,让姜维走近一点。姜维跪在他的病榻前,握着他的手,含泪道:“丞相,千万不能退缩啊。”

  “伯约,你实话对我说,刘敏失手,是不是早在你预料之中?”

  姜维连忙摇头:“丞相,这怎么可能。杨熊也罢,那一百死士也罢,都是我多年积累的心血,我怎么会把他们送给魏霸杀?”

  “那你的底气从何而来?”诸葛亮瞪着姜维:“你有什么把握?”

  姜维犹豫了片刻:“丞相,除了杨熊等人,我还安排了一个人。”

  诸葛亮厉声道:“谁?”

  姜维舔着嘴唇,迟疑了半晌,才说道:“西平人郭修,也就是曹魏郭太后的族人。”

  诸葛亮猛的坐了起来,惊愕的看着姜维,身体绷得紧紧的。他抽出手,指着姜维,手指和声音一样颤抖:“伯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敢瞒着。”

  “丞相,我不是要瞒你。”姜维大惊。向后退了一步,连连叩首:“我只是担心魏霸有戒备,杨熊等人无必胜之算,所以这才安排了了一个后手。而且,如果郭修提前得手,则魏霸为曹魏刺客所杀,对我等也是一大好事啊,丞相,你说是不是?”

  “蠢材!”诸葛亮怒不可遏:“此等事,从来只有一次机会。哪有第二次机会。不论是谁动手。都会引起魏霸戒心。郭修又是敌国之臣,魏霸怎么能容他近身?你现在还相信郭修与杨熊失手无关?”

  姜维的脸也白了。他听到刘敏等人失手的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可能有人泄密了,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郭修。因为只有这样。郭修才有可能接近魏霸。可是,他虽然埋怨郭修自行其事,事已至此,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郭修的身上。如果站在郭修的角度来说,用杨熊等一百多人的xing命来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算得上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反而比杨熊更有可能成功。

  但是,这件事他一直瞒着诸葛亮,如果诸葛亮因此而剥夺他的兵权。把他逐出丞相府的核心圈子,那他可能等不到郭修得手,就会输得一干二净。到时候,郭修的成功,只会便宜了其他人。

  “丞相。你听我解释……”姜维连忙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连连叩首。

  诸葛亮喘着粗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丞相,魏霸对丞相早有戒心,数ri之内,几路伏兵尽入魏霸之手,想必是早就部署好的,对刘敏等人,他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由此想来,杨熊等人本为就不是万全之计。如今魏霸杀了杨熊这样的高手,又拿到了把柄,正是得意忘形之时,反而是戒备最松的时候,郭修很有可能一击得手啊。”

  “魏霸处心积虑,如今一朝得手,又怎么可能放过丞相府?他必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步步紧逼,以实现他篡位自立的野心。当此胜负成败之机,怎么能不战而胜?丞相,再坚持一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这时候如果退缩,别的不说,丞相不仅父子祖孙必遭毒手,你还会背上千古骂名……”

  “别说了。”诸葛亮恼怒的一挥手:“滚!”

  姜维一愣,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滚回潼关去,立刻将陈睿控制起来。”诸葛亮的声音低若蚊蚋,细不可辨。姜维却一下子听懂了,连忙呯呯磕了两个头,转身飞奔而去。

  姜维一走,蒋琬就走了进来。诸葛亮无力招招手:“公琰,磨墨,我要给陛下上表。”

  蒋琬犹豫了一下:“丞相,你身体不佳,这两天又太劳累了,还是休息一下为好,有什么事……”

  “公琰,三十年励jing图治,竭尽心力,依然一败涂地,必也命乎。”诸葛亮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瞟了一眼已经偏西的太阳,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几分留恋:“我见不到明天的ri出了,趁着这余晖未尽,我要安排一下后事。”

  蒋琬听了,心头一惊,还要再劝,黄月英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公琰,不要再劝了,听他最后一次。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蒋琬鼻子一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出去。黄月英在诸葛亮身后缓缓坐下,从袖子里拿出木梳,轻声说道:“夫君,我再给你梳一次头。”

  “好。”诸葛亮微微颌着,端身正坐。

  诸葛攀和诸葛瞻走了进来,乖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双泪长流。

  黄月英梳得很慢,一下一下的梳得很细心,生怕碰伤诸葛亮的头皮。诸葛亮的头发已经非常稀疏,甚至能看得头皮上的老人斑。他病得太久,连头皮都有些皱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梳齿划破。

  泪水,无声的从黄月英的眼角滑落,湿润了诸葛亮花白的头发。

  黄月英给出他梳完头,带着诸葛瞻,诸葛攀起身离去。诸葛亮也jing神了几分。他重新挺直了腰,拿起笔,开始写奏表。这封表虽然不到千字,却写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每一笔,似乎都有可能是诸葛亮的最后一笔,看得蒋琬心惊肉跳,冷汗淋漓。

  当诸葛亮写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将表推给蒋琬,哑声道:“公琰,看看。”

  蒋琬连忙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一看,更让他敬佩不已,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诸葛亮的思路依然清晰,书法一丝不苟,文辞优雅,论证情理交融,丝丝入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重病缠身的人写得出来的。

  “丞相,这必然又是一篇传世名作啊。”蒋琬由衷赞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诸葛亮,却突然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扑倒在地,放声大哭:“丞相——”

  诸葛亮一动不动的坐着,双目圆睁,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抹如血的余晖越过墙头,照在他的脸上,金光灿烂。

  ……

  建兴十六年,二月初十,酉时初刻,丞相诸葛亮卒,享年五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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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刘禅气得脸色通红。.

  丞相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把魏霸干掉,而且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惹火烧身,他才答应丞相的。结果丞相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塌糊涂,人死了,诏书落入了魏霸之手,输得**都没了。

  输也就罢了,正当要丞相来收拾残局的时候,丞相归天了。

  那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刘禅瞪着蒋琬等人,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了,居然还敢来讨要谥号。你们当朕是傻子?讨要谥号是假的,要他承担责任才是真的。如果给诸葛亮一个恶谥,这些人肯定不答应,可是给诸葛亮这一个好谥,不用说,那就是承认刺杀魏霸的事是天子干的,丞相不过是个执行人罢了。

  如此一来,他刘禅就成了主要责任者。

  最让刘禅生气的,却是诸葛亮临死前上的那一份表。

  那份表,详细的分析了魏霸的反应手段,力证魏霸有备在先。而有备在先,正说明他早有不臣之意。既然有不臣之意,那么当然应该除掉他。即使这次失败了,也不能退缩,必须再接再厉,做好最坏的打算,尽可能的团结身边的人,以维护大汉的最后一点薪火。

  最坏的打算就是以关中为根基,以陇右为后援,以成都为后备,准备与魏霸全面开战。

  团结身边的人,自然是蒋琬、张裔、姜维等丞相府的人,然后再加上骠骑将军吴懿之类。

  诸葛亮最后说了一句,天意不可测,事在人为,于今之计,只有坚持下去,才能保住大汉的一点希望。如果退缩,或者自折臂膀,那就真是无可挽回了。

  一看到这份遗表,刘禅就有杀人的冲动。他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人全杀了。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真想这么干,死得最快的肯定是他。

  别看诸葛亮死了,可是长安城有点实力的人,都是诸葛亮安排的人。他在外领兵作战的时候没打过什么提得上嘴的胜仗,可是他在朝廷的部署却总是滴水不漏。

  长安的主要兵力掌握在姜维手上,禁军掌握在马承的手上,另外一支数得上的力量则掌握在骠骑将军吴懿的手上。这些人,是不是和诸葛亮一条心,刘禅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不熟。

  要鼓动他们反对诸葛亮一党,几乎是做梦,特别是主要兵权掌握在姜维手上的时候。

  刘禅很郁闷,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招也没有。

  “赵老将军于朕有救命之恩,他尚未有谥,你们也一并议一议吧。”刘禅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至于晋王的事,都不过是风言风语,现在谁有证据?别急,再等等,再等等,别又搞错了。”

  不等蒋琬等人反驳,刘禅站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蒋琬等人目瞪口呆,却又无话可说。是啊,赵云死在前面,诸葛亮死在后面,赵云还没有赐谥,先说诸葛亮,好象不太妥。再说了,青州还没有消息传来,魏霸究竟是要矛头指向丞相,还是指向天子,现在还说不准,急着让天子下诏,好象是太急了点。

  蒋琬等人无果而终,各忙各的去了。

  ……

  刘禅一口气跑到张皇后的殿中,气喘吁吁的说道:“皇后,皇后,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

  “出什么大事儿?”张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是魏霸那点事儿嘛。”

  “那点事儿?”刘禅瞟了张皇后一眼:“皇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么有把握?”

  “我能有什么把握。”张皇后笑了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小时候不出家门,嫁给你之后,不出宫门,眼界就这么大,说起来还没有我妹妹星彩的见识大,能有什么把握。”

  刘禅眼珠一转,口音就有些不对了。“对哟,星彩嫁给了魏武,张家和魏家也是亲戚呢。”

  “我张家和魏霸是亲戚没错。”张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拉起刘禅的手拍了拍:“不过呢,你也别忘了。我现在嫁给了你,就是你刘家的人,也就是说,你和魏家也是亲戚。只是以前你自认为是天家,不屑和臣子结亲,所以不往那方面想罢了。”

  刘禅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我这个天家,现在也落到凡间了。不知道魏霸会不会认我这个亲戚呢。”

  “放心好了,魏霸就是有天大的野心,他也不会比曹丕更下作吧。敢杀天子的人,也只有项羽那样的莽夫。即使是项羽,也不敢亲自下手,只能派英布暗中做鬼。”

  刘禅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我不会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

  “什么……什么意思?”

  “星彩听魏霸经常说的一句话。”张皇后笑笑:“天作孽,犹可活。陛下只要安分守己,至少还能做个山阳公。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如果再被那些人糊弄,可就说不准了。”

  刘禅挠了挠头:“那……朕该怎么办?”

  “慎言慎行,听天由命。”张皇后笑了起来:“陛下,安心等着吧。”

  刘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过了片刻,他站了起来,转了两圈,忽然说道:“皇后,我觉得你说得对,魏霸杀我的可能姓不大,可是姜维……就说不定了。我得把你羽林骑调到身边来,董允是丞相的人,我不能让他负责宫里的郎官。”

  “暂时不要动董允。”张皇后摇摇头:“让安平王入宫陪驾吧,让他把王后带来,正好给我做个伴。”

  刘禅连连点头。王后马文姗是马承的妹妹,有了她在宫里,马承也许可以拉拢过来。而这桩婚事又是丞相安排的,应该不会引起董允等人的反对。

  刘禅立刻派人去办。

  ……

  临淄,魏霸居中而坐,费祎在一旁相陪。郭立坐在右首,郭修坐在他右侧。

  使者刺杀不遂,郭修有功,郭立叔侄成了晋王的座上客。郭修从容不迫,郭立却是忧惧不安,不知道哪一天魏霸知道了真相,笑脸会变成恶脸,一刀砍下他们的首级。

  “二位,这些天,府里事多,实在是腾不出时间。”魏霸笑**的说道:“今天请二位来,一是向郭君致谢。若不是你通风报信,今天我怕是不能坐在这里了。”

  郭修微微一笑,躬身道:“大王,吉人自有天相,又岂是些许宵小能伤得到的。”

  “哈哈哈,我是有贵人相助。你郭奉先,就是我的贵人啊。”魏霸哈哈大笑,赞道:“你的丹青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的?我看你绘的杨熊面容栩栩如生,足以入名家之列啊。”

  “当曰匆忙数笔,不能尽心。”郭修笑道:“哪天待我从容运笔,用心画一副,再让大王鉴赏一番。”

  “好啊。”魏霸抚掌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丹青妙笔了,如果确实好,我还要请你给我的家人画像。当曰先父战没,唉……”魏霸叹了一口气:“现在连个遗容都看不到,着实让人想念啊。”

  郭修大喜。他当初故意给魏霸一张杨熊的画像,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丹青之术。如果能给魏霸的家人甚至他本人画像,他也就多了一个和魏霸接触的借口。这样一来,刺杀的机会就更多了。

  “敢不从命。“

  郭立更是忧心冲冲。他能猜得到郭修此举用心所在,只是他拦不住。名义上他是主使,可是在刺杀魏霸这件事上,他却连副使都算不上。

  “不过,画像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我们还是先谈谈国事吧。”魏霸摆摆手,言归正传:“我已经托文伟转告二位了,我的意思,你们想必也明白。既然还想保留魏郡作为封地,那就不要再犹豫了,有争议的地方稍后再说,冀州暂时不说,幽州、兖州和并州,你们还是先让出来的。”

  魏霸顿了顿,又道:“特别是洛阳,你们是必须让出来的。你们也知道,我被封为晋王,晋在并州,你们不让出洛阳,我怎么去并州啊。晋阳是我的封国,也不能总让司马懿占着,要不然我这个晋王多没面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郭立、郭修互相看了一眼,郭修站起来说道:“那大王是同意我们的要求了?”

  “基本上,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条件。只是有些细节,还有待商洽。”

  “什么样的细节?”

  “你们要在现有魏郡的基础上,再增加几个县,向吴王看齐,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增加哪几个县,我们有不同的看法。”费祎站了起来,接过话头:“大王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要向吴王看齐,那是不是应该把险阻之地让出来?吴王称臣之后,可是将武昌拱手相让的。你们现在不仅要占着邺城,还要占着通往壶关的要道,这恐怕不太行。为了能让你们回去好交差,大王决定,可以用广平或者阳平的数县来换取此地,你们看……”

  郭立还在犹豫,郭修已经点头同意了:“多谢大王体贴。不过,这与当初的命令有些出入,我们还要请示一下天子和太后才行。”

  “那就事不宜迟,你们尽快上报洛阳吧。”魏霸笑道:“我还等着去长安报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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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软硬两手

  郭修将郭立送到城外。

  郭立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郭修轻松了拍了拍郭立的手臂:“叔父,你放心的去吧。在洛阳多呆一段时间。也许,我已经完成了任务,你根本不用回来了。”

  “哼哼,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最后白忙一场,自取其祸。”

  “富贵险中求。”郭修不以为然:“除非,你现在也有个女儿,能送到魏霸的王宫里去。这样的话,我们郭家就有希望了,也不用我冒这个风险。”

  郭立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郭修说得对,郭家想要富贵,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郭家在西平还算有点实力,到了山东,根本提不上嘴,就连益州彭家都未必比得上,更别说夏侯家、羊家了。要指望再像郭太后这样由一个官奴婢变成太后而翻身,基本是不可能的。按说,郭家和魏霸没什么仇,就算没有富贵,生存终究不是问题,可是在夏侯家在,这个问题就有些麻烦了。

  郭立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跑得远远的,最好能躲回西平去,免得郭修一失手,郭家被魏霸斩尽杀绝。他身为主使,却主动去洛阳汇报工作,把郭修这个副使留下来,就是出于这个想法。

  除非听到魏霸的死讯,他是不会再来了。

  郭修理解郭立的心情,也知道没法劝。郭立是有点本事,不过那是在战场上,这种权谋的事。他玩不转,留在这里,整天愁眉苦脸的,谁知道哪一天就说漏嘴了。

  他有些后悔了,当时不应该一时激动,把这件事透露给郭立。应该一直瞒着他,瞒到事情结束为止。

  送走了郭立,郭修回到了临淄城,去卖笔墨纸张的市肆买了些用具,准备开始为魏霸的家人画像。

  ……

  魏霸打量着费祎一副远行的装束。无奈的笑了笑。他挽着费祎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文伟兄,长安的事,就辛苦你了。”

  费祎微微欠身:“多谢大王信任,祎无以为望。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不要死。”魏霸拍着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记住,不管事情办得成,办不成。都不要死。办不成,大不了换一个办法,耽误一点时间。可是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复生了。”

  费祎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爽朗。他摇摇头:“长安一定有很多人以为大王将举起屠刀,杀他个血流成河,没想到大王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非常人可以揣测。”

  “所以说,知己难得。”魏霸拱拱手:“你代表我去长安,左手是战争,右手是和平,只有和平无望时,才能动用战争的手段。这个重任,非文伟兄莫属。若能成功,善莫大焉。”

  费祎躬身一拜,转身上马,向魏霸拱了拱手,轻踢马腹。座骑希聿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远处急驰而去。数十名随从齐唰唰的向魏霸行了走,催马远行。

  魏霸看着费祎远去的方向,负着手,半天没有动。虞汜走了过来,笑道:“大王,回吧。费文伟长袖善舞,如果他搞不定长安,谁也搞不定长安。”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个书生。”魏霸眉头微蹙,眉宇之间还是有些忧色:“姜维能派出刺客对付我,万一狗急跳墙,再派人对付费文伟,也不是不可能。”

  “大王安排了二十个武卒保护他,区区刺客,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大王真想保得费文伟周全,还是尽快发动攻势为妙。大王在战场上的攻势越凌厉,费文伟在长安就越安全。”

  魏霸点点头,转身上了战马,回城。

  ……

  晋王府的中庭大堂上,诸将团团而坐,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笑着。魏霸晋爵为晋王,又斩杀了意图刺杀的使者,得到了密诏,接着以霹雳手段,一口气拿下了马忠、诸葛恪、诸葛诞,如果半壁江山已经落入魏霸之手,可谓是大快人心。

  在快意的同时,还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在慢慢感染着每一个人。以前,魏霸是大汉的车骑将军,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汉将,有的是吴将,不管是不是归魏霸指挥,是不是和魏霸走得很近,终究在名分上不是魏霸的人。现在不一样了,魏霸建国,有资格建立自己的掾属,他们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晋将,成为魏霸自己的将领。

  这样一来,原本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归属关系就会淡化。大家都是晋将,还谈什么汉魏吴。

  当然了,区域分歧永远会有,小利益集团永远不可能消失,但是有了晋这个共同的大旗,他们之间的隔阂肯定会小很多。

  现在,大家最担心的就是魏霸会将哪些人纳入晋国的范畴,又将哪些人拒之门外。这就是自己在魏霸心目中的地位高低的具体体现了,很可能也是仕途的分水岭。

  不管表面上说得多么动听,在座的都知道,魏霸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天下归晋,已经是必然趋势。今天的晋国,必将是未来的晋朝。

  众人说得正热闹,见魏霸走进门来,立刻闭上了嘴巴,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魏霸习惯了使用高脚桌椅,他打造了一张超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最重要的将领掾属都围着桌子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各据一案,所以坐姿自然也有所变化,没有人再把手拱在袖子里,而是搁在桌子上,让每个人都能看得到。

  这也是开诚布公的意思。

  魏霸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座位除了椅背高大一点之处,与其他的座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向众人颌首致意,众人纷纷还以注目礼。魏霸入座,刚要说话,坐在他右手的隐蕃推过来一张纸条。魏霸看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又把纸条推了回去。

  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别看魏霸和隐蕃的这个小动作云淡风轻,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隐蕃是干什么的。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掀起血雨腥风。而且,接下来的这个会议有多重要,大家都有数,隐蕃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用无足轻重的消息来干扰魏霸的思路。

  只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大事。

  “诸位久候,刚才,我去城外送费文伟了。他将赶赴长安,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向朝廷汇报,为我讨个公道。”魏霸淡淡的说道:“朝廷上的事,由他去操心,我们要操心的是对魏国发动最后一击。”

  众将立刻兴奋起来。

  魏霸示意了一下,虞汜站了起身,从陆抗手中接过一枝荆竹,在手心拍了拍。羊祜拉开了一幅布,将一副巨大的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虞汜咳嗽一声,开始讲解当前的战略形势。

  当前的形势很明朗。

  晋王本人亲率大军,驻扎在临淄,有步骑及水师共五万余人,其中包括五千重甲骑,是诸路大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左侧有两路人马。一个是镇北大将军陆逊——他刚刚神奇的恢复了健康,一举拿下了诸葛恪——是离洛阳最近的一个。目前他和卫将军孟达合兵一处,大概有四万多人,是仅次于晋王魏霸的一路大军。

  除了陆逊之外,孙韶接管了马忠的人马,现在总兵力一万五千余,正驻扎在彭城,随时准备西进。

  在幽州,征西将军邓艾、来远将军陈表,正率领两万步骑,五千水师,水陆并进,向右北平进发。他们将遭遇魏国的幽州刺史陈泰,在右北平一带交战。

  魏国目前分成东西两条战线,西线是大将军大司马司马懿,东线是骠骑将军夏侯霸。魏霸出征,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夏侯霸,另外就是幽州刺史陈泰率领的幽州劲卒。在暂时无须考虑司马懿的情况下,战略攻势主发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围攻洛阳,全取大河以南。参与的兵力包括颍川军团,青徐军团,总共有大军十万余。

  第二,夺取幽州,对冀州形成包围之势。主要执行人员为邓艾、陈表所部的辽东军团,总兵力两万。

  从数量上看,当然是以洛阳为主,幽州为辅。可是从总的局势来看,幽州的得失至关重要。考虑到魏霸随时都有可能和关中朝廷翻脸,很难再从凉州取得战马,而仅凭辽东又很难满足战马的大量需求,全取幽州,甚至渗入并州北部的草原,把幽并纳入囊中,就显得非常必要。

  虞汜讲解完了,众人神色各异,都开动脑筋,仔细思考,准备迎接待一会儿的讨论。虞汜所讲的只是一个战略方向,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只有当众将讨论之后,提出几条最可行的方案,再交军谋团仔细推演,才会选出一条执行方案,一到两条备用方案,整个战略决策才算最终完成。

  在讨论的过程中,意见能否得到采纳,就是各人能力的展示机会,任何一个想建功立业的将领,都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经过一杯茶的功夫,赵统站了起来,第一个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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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 命中注定

  开了一天的会,即使是强健如魏霸,也有些疲惫不堪。

  他回到后院,魏岱正和魏虞捉迷藏,两个人刚才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搞得一头的草屑。彭小玉有些毛了,抽了魏岱的小屁股两下,魏岱正在抹眼泪,魏虞在一旁劝着。

  “阿岱,你是男子汉,不能哭的。阿爹说过,男孩子流血不流泪。”

  “阿爹小时候也哭过。”魏岱瞪着泪汪汪的眼睛反驳道。

  “所以说,阿爹小时候没用,等长大了,知道了这个道理,他才会变成一个大英雄啊。”魏虞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没有听三叔说吗,阿爹是病了一场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难道你也要生病才行?”

  “我不要生病。”魏岱用袖角狠狠的擦了擦鼻子,拖出长长一条鼻涕龙。

  魏虞掏出小手帕,小心翼翼的给他擦了鼻子,又把袖子擦干净。一边擦,一边说道:“你不要怪你阿母,她关心奴婢,也是对的。她以前做过官奴婢,所以知道做奴婢的可怜。你以后不要再故意折腾他们了。他们也是爹生母养的,说不定以前也和你一样娇贵呢。现在可怜,做了官奴婢,命运已经够惨了,你要有点同情心。”

  “哦。”魏岱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欺负他们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歪着头道:“阿姊,你怎么跟我阿母一样唠叨啊。”

  “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嘛,女人和女人。心意相通。”

  魏霸听了魏虞这句老气横秋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浑身的疲惫似乎也在那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听到他的声音,魏虞、魏岱欢呼着扑了过来。

  “阿爹抱,阿爹抱。”

  “阿爹今天累了,只能抱一个。”魏霸笑道:“你们说怎么办?”

  魏虞咬了咬手指头,把魏岱推到了前面:“阿爹,我大了,你抱阿岱吧。他想你想了一天了。”

  魏霸哈哈一笑,蹲下身子,先将魏岱搂了过来。又将魏虞搂在怀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好闺女,果然是老爹的小棉袄,才这么一点大,就知道疼人了。”说完。他抱起魏岱。牵起魏虞的手。向小楼走去。

  鉴于童年的记忆,魏霸不管到哪儿,他都会在后院建两幢小楼。西楼住人,东楼做书房。格局大同小异,只是房间数目有多有少。

  听到魏霸的声音,彭小玉从小玉探出身来,一看到魏岱缠着魏霸,不由得沉下脸,喝了一声:“阿岱,怎么不听话。你父王累了一天,哪还有力气抱你。”

  “没事没事,我有力气。”魏霸连忙说道,他抱着一个,牵着一个,上了楼,在桌边坐下,这才对彭小玉说道:“小玉,以后在自家人面前,不要父王父王的,还跟以前一样称呼就行。”

  “这是应有的礼仪,坏了礼仪,被人笑话。”

  “管那么多干什么,活得自在一点岂不更好。”魏霸拍拍魏岱的小屁股,“去,和阿姊玩去。”

  “唉。”魏岱应了一声,爬了下来,和魏虞一起下楼下去了。魏霸出神的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小时候,就是跟着子柔、子烈他们一起疯,到处野。不过,那时候身体不好,总是跟不上他们,最大的愿意就是哪一天身体好了,能像他们一样玩耍。现在我身体好了,却没什么机会和他们一起玩了。”

  彭小玉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整天陪着我阿母洗衣服,从年头洗到年尾,总有洗不完的衣服。”

  魏霸看了她一眼:“丞相死了。”

  “我知道了。”彭小玉低下了头。

  “是玄玉送他的最后一程。”魏霸拉过彭小玉的手,轻轻摩挲着:“费祎今天起程去长安,和玄玉会合,要主持对丞相府的最后清算,很快就能把丞相府连根拔起,你的心结也该解开了。”

  彭小玉抬起头,忽然笑了笑:“丞相夫人一定很绝望,受了一辈子的苦,最后还要做一回官奴婢。”

  “她那日子,一直就是官奴婢。”魏霸同情的摇摇头:“可见,人不应该太委屈自己。要不,死了都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彭小玉眼波一转,悲切和愤怒从眼中消散,变成了甜蜜和羞涩。“就你会说话,都是堂堂的晋王了,还拐着弯的哄女人开心,而且是一个侍妾。”

  “家和万事兴嘛。”魏霸耸耸肩,又正色道:“我说小玉,我可没把你当侍妾看过,你要是这么想,可有点过了。”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彭小玉咯咯的笑了起来,起身伏在魏霸背上,脸贴着魏霸的脸颊,笑道:“关姊姊是王后,那是不用说的,我们几个,你怎么安排,就是夫人,也有不同等级的。夏侯将军是一方重将,羊祜虽然还没有上战场,名将之姿已经表露,我彭家却只会一点阴谋诡计,立不了什么大功,我如果不再陪点小意,以后还怎么跟她们坐在一起。”

  魏霸反手拍拍彭小玉的翘臀,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好了好了,不会亏待你的。一定让你风风光光,扬眉吐气的和她们坐在一起。小玉啊,我们是真正的患难夫妻啊,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

  彭小玉嘻嘻一笑,将脸埋在魏霸的衣领中,轻声嗔道:“大骗子,你对关姊姊、夏侯姊姊都这么说。”

  “有么?”魏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你一定是听错了。”

  ……

  辽东,襄平。

  关凤费力的从马背上挪了下来,即使是有胡奴趴在地上做垫脚的,她还是不太方便,累得气喘吁吁的。夏侯徽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她这副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埋怨道:“都跟你说了,在屋里好好呆着,挺着一个大肚子,非要去骑马。这万一要是有点差错,我怎么承受得起。”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有事也不会落到你头上。”关凤得意的笑道,在楠狐和夏侯徽的搀扶下,快步向大堂走去,一点也不像有六七个月身孕的人。

  “那你也得顾点王家体面吧。夫君封了晋王,你就是王后。身为王后,你挺着一个大肚子,带着一群狗,招摇过市,别人会怎么看?”

  “我真要是摆出王后的架势,还容得你这么跟我说话?”关凤戏谑的瞟了夏侯徽一眼:“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王家威仪,可是对你很不利的。”

  夏侯徽掩唇笑道:“姊姊,你也真是的,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干什么。我也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在屋里闷了这么久,我不出去跑一跑,浑身都难受啊。”关凤挤了挤眼睛:“你摸摸看,我跑了一圈,连他都欢腾起来了。”

  夏侯徽伸手摸了摸,黛眉一挑:“这不会又是一个小子吧?在肚子里就这么欢腾,出了世,还怎么了得?”

  “小子也好,丫头也罢,只要夫君喜欢,那就是好的。”关凤夸张的摸着肚皮:“龙怎么了,四条不如一凤,你又不是没听见。”

  “看你得意的。”夏侯徽撇了撇嘴,把关凤扶到坑上坐下,又给她垫好被子。“姊姊,大势已成,这最后一战是跑不掉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关凤沉默了片刻:“我觉得还是不要有想法的好。”

  “为何?”

  “他已经够操心的了,我们如果再给他添乱,恐怕他会更累。”关凤轻声笑道:“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姊姊心宽了。”夏侯徽赞了一声:“看来夫君把你带到辽东来是对的,这里天地开阔,能让人眼界大开。”

  “你别夸我了。”关凤摆摆手:“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忙帮不上,也只能做到不添乱而已。”她顿了顿,又道:“太初已经征服了三韩,也该还师了吧?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有麻烦啊。”夏侯徽一声叹息:“不管怎么说,我夏侯家都和曹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以前夫君照顾,一直没有让我兄长和曹魏正面作战。现在,怕是躲不过去了。”

  关凤沉吟了片刻,劝道:“嫒容,你总是想得太多,所以心累。我劝你啊,也放开些,男人的事,就由男人去处理。我们女人家,做好女人的本份就行了。现在没什么关家、夏侯家,你我都是魏家的人。力所能及,为自己的母族争取一点利益,这无可厚非。可是要是关心得太远,那你把魏家置于何地?”

  夏侯徽无奈的点了点头。她觉得有些苦涩。当初不想嫁给司马师,就是因为司马父子可能对曹魏有威胁,没想到转了一圈,司马父子依然寂寂无名,魏霸却异军突起,即将覆灭曹魏的江山。而他们兄妹在这里面还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是命。是命,就躲不过去,只有坦然迎接。

  两人正说着,有人来报,邓艾请见。关凤连忙坐了起来,请邓艾入内。邓艾传达了刚刚收到的命令,他即将离开襄平,挥师西进,特来移交相关政务。

  听了这话,夏侯徽心中就咯噔一下。果然,关凤说道:“我现在不方便,也没这本事,嫒容,你把政务接了吧。”

  果然,逃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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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宣战

  三月初,风尘仆仆的费祎走进了潼关城。

  潼关的守将已经不是魏家的陈祥,而是姜维。所有的将士都换成姜维的部下,几乎没有一个是费祎认识的人。一进城门,费祎的随从就感到了浓浓的寒意。潼关是要塞,要将这么多人全部杀死,那将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可是能将整个潼关的守军换掉,这也是非常惊人的手段。

  由此可见,长安还在丞相府一系的手中。作为魏霸的使者,费祎在潼关驻留就非常危险,应该速速离去,才能保得万全。

  费祎拒绝了。他直接来到了姜维的面前。

  姜维很诧异,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费祎,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跪在费祎面前,无来由的心虚。

  费祎笑了:“伯约,别来无恙?”

  姜维犹豫了片刻,拱起手,干笑道:“文伟兄这一路,可真是辛苦啊。”

  “不辛苦,都是为朝廷效力,人臣所当为。”费祎咳嗽了一声,又道:“实不相瞒,这次回长安,可能有些事,将对你不利。”

  姜维的心猛的跳了起来,眼睛也有些红了。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刀。一看到他这副架势,他身边的那些亲卫也紧张起来,不动声色的向费祎围了过去。费祎身边只有一个随从,魏霸给他的武卒全部被他留在了外面,此刻,只要姜维一声令下,他很可能就会身首异处。

  不过,费祎只是平静的看着姜维,一点紧张的情绪也没有,仿佛只是老朋友之间叙叙旧,视旁边的剑拔弩张如无物。

  “行刺晋王的人中,有一百多凉州人。有人说,是你安排的?可有此事?”

  姜维眉头一挑,伸手往下一压。亲卫们立刻停住了,缓缓退回原处。他干笑了一声:“你看呢?”

  “不知道。”费祎摇了摇头:“这件事干系重大。岂能随口乱说。我来长安,就是要找证据的。伯约,如果查出来真是你干的,天水四姓,可能要换一换了。”

  姜维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无妨。当年我父亲为国捐躯,姜家已经受过一次大难。不怕第二次。哪怕粉身碎骨,只要能青史留名,想必姜家的列祖列宗也会很欣慰的。”

  “那就好。”费祎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姜维不顾亲卫们的提醒。看着费祎离开,半晌才会了回去。他的后背全是冷汗,不由得有些怏怏,起身回了内室。

  桥月正在内室忙碌,见姜维进来。连忙起身。姜维摘下头盔,轻声道:“帮我换一身衣服。”

  桥月茫然,却还是很快帮姜维解了甲,等她脱下姜维的内衣,这才发现姜维背上已经被冷汗淋湿。不由得眉头一皱:“夫君,这是……”

  “费祎刚刚来过。”姜维低下头,弓着肌肉贲起的背:“他只是一个书生,仅有三寸不烂之舌,却如有百万兵,让我如芒在背。”

  桥月没太听懂,她只是迅速的端来了一盆热水,给姜维擦了背,又帮他换上一身干衣服,然后一脸茫然的坐在姜维面前:“夫君,你饿么?”

  姜维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头皮,过了片刻,他说道:“我好久没有看到阿母了,你回家一趟,代我尽尽孝心吧。”

  “好。”桥月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我在家住一个月,然后就回来陪你。”

  “不急。”姜维摇摇头:“安心在家等着,等我的消息。”

  ……

  费祎出了潼关城,一口气奔出三十里,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令在路边休息片刻。

  他跳下马,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定。魏兴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只水壶,淡淡的说道:“费君,你刚才太冒险了。”

  费祎瞟了魏兴一眼,笑道:“躲得过去么?”

  魏兴沉思片刻,笑了:“想不到费君虽然不领兵,却有大将风度。只是这样太冒险了,你至少先和我商量一下。”

  “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去了。”费祎指指魏兴,又指指自己的胸口:“你我立场不同,想法自然有区别。你要保护我的安全,我却要向姜维宣战。”

  “宣战?”

  “对!丞相府的那些书生不可怕,可怕是姜维这种敢于不择手段的武夫。不先把他镇住,我们的事没法做。我摆明态度,就是回来调查他的。如果我死了,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以我对姜维的了解,他不会被这点虚名所累。”

  “是的,可是他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不敢鱼死网破,所以被我占了上风。”费祎眯起了眼睛:“我们要在他困兽犹斗之前做好安排,要不然,长安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

  魏兴点点头。

  “你派人联系彭珩,看看陈祥和他的手下在哪里。如果能把这支力量掌握在手中,我们的安全就又多了几分保障。”

  “好!”魏兴这次没有犹豫,立刻安排人去和彭珩联系。

  ……

  两天后,费祎到达长安,带来了晋王魏霸的泣血上书。

  按理说,费祎身为大鸿胪,回京当然先要到丞相府述职报备,然后才能见驾。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费祎来到丞相府,却没有肯接待他。诸葛亮死了一个月了,虽然他在遗表中推荐蒋琬继任丞相,可是天子刘禅一直没有准诏,蒋琬本人也不好以丞相自居,只能继续做他的尚书令。而副丞相杨仪也难得的谦虚起来,坚决不肯代理丞相之职。他的理由是丞相临终前已经推荐了蒋琬做丞相,只是陛下还没下诏确认而已,你要不再等等?

  费祎是什么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什么谦虚,杨仪是谦虚的人么。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和丞相诸葛亮撇清关系。你们都看啊,我和丞相不是一条心的,丞相临终前推荐的是蒋琬。而不是我。所以,他的事,我也没有参与。你们不要误伤。

  以杨仪的性格,他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由此可见,长安的形势已经紧张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人人自危啊。

  既然丞相府没有肯接招,费祎就直接去见驾。刘禅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接见费祎。费祎行礼之后,递上了魏霸的上书。上书是假大空的表面文章,无非是魏霸自表其功,然后表示对不公正待遇的愤怒。要求天子给个解释。

  真正的文章,其实不在上书中,而在费祎的心里。

  费祎问了第一个问题:“借宣诏之名,行刺杀之实。陛下知道吗?”

  刘禅窘迫的看着费祎,吱唔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他现在说不知道,那丞相诸葛亮就是矫诏,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诸葛亮承担全部责任,抄家灭族,都与刘禅无关。

  可是,刘禅觉得这样不公平。他知道丞相给他捅了一个大篓子,可是丞相的初心却不是要害他。而是要趁着最后一口气在,奋力一击,帮他解决魏霸这个隐患。

  他觉得他现在要是摇头否认,丞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将来先帝也不会放过他。

  费祎早有预料。他并不希望刘禅否认,那样一来,事情反而麻烦了。毕竟,魏霸就目前这个阶段而言,主要任务是清除反对派,而不是把刘禅直接推下皇位。虽然这也是迟早的事,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做,不能太急了。

  “那陛下对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费祎换了一个说话方式,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所以没有在朝会上说,而是先和刘禅见面,他当然有他的考虑,要把界定整个责任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刘禅犹豫了半天,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他只知道诸葛亮要借封王的机会除去魏霸,怎么除,又是如何安排的,他一概不知。不过,行诏给马忠、诸葛恪、诸葛诞的事,他是知道的。

  “陛下,你觉得晋王是逆臣贼子吗?”

  刘禅不吭声。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趣,魏霸是不是逆臣贼子,你自己不清楚?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是,魏霸就杀我?我说不是,那丞相是?

  “陛下,如果晋王是逆臣贼子,那也是丞相逼出来的。”费祎说道:“陛下,请听臣从兵出子午谷开始讲起。这些都是真事,陛下可以找马谡、李平等人前来问询,若有一句谎言,臣敢以身就鼎钁。”

  费祎拜了一拜,然后从诸葛亮第一次出兵北伐开始讲起。

  他讲了孟达叛魏,却被诸葛亮出卖的前因后果;

  他讲了魏家父子用计,出子午谷奇兵,丞相却将他们作为弃子的经过;

  他讲了丞相在陇右败于张郃,魏霸、赵广出兵,与向朗一起大破张郃,却因为丞相要杀马谡,魏霸只好让功的内幕;

  他讲了魏霸去武陵,刘琰死于夷渊的来龙去脉;

  他讲了魏霸送狐裘给诸葛亮,希望同舟共济,却被诸葛亮所拒;

  他讲了诸葛亮泄漏技术给吴国,欲以制衡魏霸;

  ……

  林林总总,十几年的事情,一件件的摆在刘禅的面前。

  刘禅惊骇不已,冷汗直流,连声道:“这……这是真的么?”

  “丞相从来没有对陛下提起过?”

  刘禅连连摇头,腮帮子上的肉几乎甩得飞了起来。

  “陛下,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孟达、马谡、李平、赵广、向朗等人皆在,陛下可以召他们到御前垂询,看看臣可有一句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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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章 长袖善舞

  刘禅又惊又怒。

  直到费祎开口之前,他虽然埋怨丞相给他闯了祸,但是他从来不怀疑丞相的良苦用心。正如以前他一直觉得丞相太严厉,却不怀疑丞相有不臣之心一样。

  他相信丞相,他真把丞相当成父亲一样的信任。

  可是,听完了费祎这些话,他才知道诸葛亮瞒着他做了多少事情。他不用去查了,他相信费祎不会去诬陷丞相。他现在知道,费祎说得没错,魏霸如果真有不臣之心,那也是丞相一步步的逼出来的。

  不管动机如何,诸葛亮独揽大权是事实。以前,刘禅只是不满诸葛亮的做法,却不怀疑诸葛亮的忠诚。现在,他依然不怀疑诸葛亮的忠诚,却不得不面对诸葛亮造成的恶果。

  他硬生生把一个国家栋梁逼成了逆臣贼子,而且,这似乎已经无可挽回。

  你可以说好心办了坏事,可是能因为好心办了坏事就不用承担后果吗?

  刘禅愤怒了。

  “丞相误我,丞相误我!”刘禅连声叫道,在大殿上来回踱着圈,愤怒得像头焦躁的公牛。他低吼道:“丞相他想干什么,都病成了那样,却不肯死,非要把魏霸逼反了,他才肯死么?现在好,他趁心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法办!”费祎接了一句。

  “什么?”刘禅一时没听清,扯着嗓子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费祎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臣说,法办,依法查办。”

  刘禅快步走到费祎面前:“法办?”

  费祎重重的点了点头:“陛下,国有国法,凡事皆当以法为本。丞相当年制蜀科,以法治国,是以国泰民安,罪人而无怨,皆因依法而行。今天。以朝廷大臣之重,行刺杀大臣之事,非律法所容。若不能以法制裁,则人人效仿,天下岂能不乱?若不能按章办事,清查涉案人等,又怎么能服众?”

  费祎一口气说了几个按法办事的理由,大意无非是说,只有依法办事,把这件事案子查清楚。相关人员都得到惩处。还晋王一个公道。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也让那些弄险的人受到应有的惩处。

  不管怎么说,用刺杀的手段来解决朝堂上的争端,都是下不台面的事。不能纵容,当然也不能效仿,只能依法处置,才能正本清源,恢复朝堂上的秩序,否则,以后看谁不顺眼,都派刺客去干掉对手,那朝堂还是朝堂吗?

  就算是市井。也不能这么干啊。

  刘禅觉得有理,接受了费祎的建议,组织相关的人员,设立专案组,专门负责这件刺杀案。

  这个决定。将在两日后的朝会上宣布,并由群臣一起商定负责人员。

  ……

  和刘禅达成了一致,费祎离开了皇宫。在出宫门的时候,他遇到了董允。

  董允和费祎是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至交。费祎能得到诸葛亮的赏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得到了董允的帮助。不过,自从费祎和魏霸走得近了之后,他们之间的来往就非常少了。

  今天,董允拦住了费祎。他的脸皮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哭。

  “文伟,今天又对陛下说了些什么?”

  费祎笑了:“休昭,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的。我对陛下说了些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又何必专程来问我?”

  董允的脸再次抽了抽,转身相邀。费祎也不推辞,跟着董允来到了他的官廨。董允让人上茶,随即关上了门,向费祎深施一礼:“文伟,救我!”

  费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目光穿过茶雾,瞟了董允一眼:“怎么,这件事,你也有份?”

  “我能不知道吗?”董允都快哭出来了。

  “那你究竟知道多少?”

  董允愣了一下,没太明白。费祎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多少,比如诏书的内容,比如刺客的来处……”

  “我哪能知道那么多。”董允叫了起来,脸都有些白了。“我只知道丞相要对付魏……不,晋王,究竟是什么手段,我不太清楚。后来才知道,刘钰那小子也在里面,我还以为是刘钰要下手呢。刘琰死后,刘钰遍访名师,苦练武技,据说下了些本钱,身手不错。”

  费祎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完董允的讲述,他知道董允其实知道的很有限。想想也很正常,这么机密的事,怎么可能谁都知道。

  “那你估计,谁会对这件事比较了解?”

  “姜维!”董允不假思索的说道,神色有些狰狞,片刻之后,他又说道:“诸葛恪应该也是知道的。”

  “为什么?”费祎佯装不解的问了一句。

  “那还用问?”董允的怒火被挑了起来:“文伟,我想你也清楚,姜维这竖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偏偏丞相把他当心腹。当初刚刚归顺,就封了侯。如果说这是安抚凉州人,那也就罢了,可是凭什么让他统领虎步营?虎步营可是天子禁军啊,我都没机会……”

  董允一说,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不仅是多年前的至交,更是如今能够救他一命的唯一机会,他哪里还敢瞒着藏着。当下把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来。

  费祎听了,暗自慨叹。丞相啊,这些事,你知道吗?你身边的人都在互相猜忌,你又怎么可能战胜魏霸。魏霸身边的人也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可是魏霸能及时处理,绝不会造成这么大的矛盾。董允对姜维的怨恨,可不亚于对魏霸的怨恨啊。

  你重用姜维和诸葛恪,伤了多少人的心啊。

  等董允说得口干舌燥,捧起茶杯喝茶,费祎给他续了一杯茶,又拍拍他的肩膀:“休昭,我没看出来你有性命之忧啊。就这么点事?当然了,你和丞相走得近,要说一点牵连也没有,恐怕也不太可能。可是就我看来,你这点事,应该不严重。充其量,也就是暂时贬职而已。”

  “当真?”

  “当然。”费祎笑笑:“和丞相有交往的人多了,难道都是同案犯,就得杀?那得杀多少人啊。”

  “说得也是呢。”董允如释重负,也笑了一声,只是笑得不太自然,声音干涩尖细,有如枭哭。

  “行了,安心等着吧。”费祎起身,甩了甩袖子,举走向外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休昭,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一下。”

  “你说。”董允连忙说道。

  “你身为光禄勋,统领宫中卫士,负责陛下的安全,可谓是身荷重任。当此多事之秋,你要恪守自己的本分,千万不要再出纰漏。要不然……”

  董允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多谢文伟提醒。”

  费祎笑了笑,如此一来,除了蒋琬身为尚书令,可以自由出入宫之外,丞相府的其他人想再见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费祎离开了皇宫,径直来到了李严的住处。李严现在不是大将军了,当然不能再住在大将军府。他们父子搬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仅从门前的格局看,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住着李严。

  费祎在门前站了一会,大门敞开,李丰快步走了出来,满脸堆笑:“费君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费祎笑了起来:“晋王殿下曾经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幢宅子虽然简陋了一点,却因为有了君家父子,早就蓬荜生辉啦。”

  “费文伟,你越来越会说道了。”李严从里面走了出来,含笑打量了费祎一番,道:“说吧,来看我这个废人,有何贵干。我这里一穷二白,仙也没有,龙也没有,废物倒是有一个。”

  费祎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道:“将军,还是晋王殿下说得对,大将军为宦多年,不会一蹶不振的。今天一见,果然神采依旧。”

  “是么,他如今高居王位,还记得我这个故人?”李严抚着胡须,皮笑肉不笑。

  “那当然,事到如今,晋王殿下还指望着大将军能为他主持公道呢。”费祎笑道:“大将军,你莫非手紧到这个地步,连一杯奉客的茶也舍不得?”

  李严一愣,仰天大笑,拉着费祎进屋,一边笑一边说道:“惭愧惭愧,我自从败走壶关之后,就闭门读书,家中久未有客,一时真是没什么准备。不过,既然你费文伟来了,又带来了晋王的问候,我就是卖了这身衣服,也得请你喝一顿酒。”

  “那还是我来吧。”费祎拍了拍手,魏兴带着挑了几担礼物走了进来,向李严躬身一拜。

  李严认识魏兴,他看了看那些礼物,又看了看魏兴,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这次晋王真是受了大委屈了。要不然,他那么喜欢算计的人,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啊。”

  魏兴微微一笑:“诚如大将军所言。我家少主为国效力,出生入死,却受到这样的对待,着实让人寒心,所以这才略备薄礼,请大将军主持公道。”

  李严抚着胡须,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有些落寞。曾几何时,他还是魏霸的盟友,俯视魏霸,现在,他却已经沦落为魏霸手中的一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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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9章 孤臣

  李严很愤懑,很不甘。他站在庭中,看着那些箱子,一直不知道是该臭骂费祎、魏兴一顿,把他们赶出去,还是把他们迎进门去,热情招待。

  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魏霸给他送礼,当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要他办事。

  魏霸能有什么事需要他来帮忙?自然不是魏霸办不了,而是魏霸不愿意办,只好假手于他。

  这样的事,李严想得出来的只有一件:清洗丞相府的势力。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诸葛亮虽然擅权多年,打击政治对手不遗余力,结了不少仇。但是诸葛亮本人的道德无可指摘,特别是在那些与他没有直接冲突的普通百姓眼中,诸葛亮是个完美的道德圣人。对他下手,将来是要背骂名的。

  魏霸不愿意自己干,大概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脏事交给别人来做,自己置身事外。李严很佩服魏霸,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保持冷静,没有脑子一热,亲自上阵,痛快淋漓的大杀四方。由此可见,魏霸已经成熟了,他不仅在战场上呼风唤雨,在朝堂上也是一个老练的玩家。

  难怪诸葛亮也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既然不肯真正的退隐,就只能从清形势,俯首认命。需知现在能做魏霸手中刀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他现在拒绝费祎,费祎转身就可以找到另外一个人,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对他来说,这个机会一旦丧失。就意味着从此出头无望。

  刹那间,李严想了很多。

  费祎含笑而立,并不着急。他知道李严没什么选择,他能开中门迎客,说明他早就等着这一天。至于此刻的犹豫。不过是一个残余的挣扎而已。作为一个从刘备时代起就官居高位的老臣,现在要向一个后辈俯首称臣,他有点不甘也是很正常的。此时此刻,强迫他反而不好,只有让他自己想通了,以后做事才方便。

  他奉魏霸之命到长安来。只是负责穿针引线,幕后操控,绝不会亲自动手。虽然他现在还是朝廷的大鸿胪,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晋国的臣子。更何况,他曾经是诸葛亮的故吏。受过诸葛亮的恩慧,不能做出这种噬主的事,要不然,他会被人鄙视一辈子。

  这种事,当然只有李严来做最合适。

  和他不同,李严没有选择。

  过了片刻,李严再一次笑了起来。再也不看那些礼物一眼,伸手相邀:“二位,请堂上坐。”

  费祎和魏兴交换了一个眼神,举步上堂。

  费祎和李严谈了半天,然后就离开了。他接连又拜访了几个人,这才来到彭珩的住处。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都城还在成都,现在正在迁都,这里又没有他的家,他只好暂时借住。

  彭珩如今已经公开化了。他无需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长安城里,却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看到费祎,他笑了,笑得一脸的阳光。

  “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彭珩说道:“可是,有一件事比较麻烦。”

  “什么事?”

  “大王要依法办事,用律令来制裁丞相一系,当然是大快人心。可是有一个问题,那些死士和姜维的瓜葛,你能找到明确的证据吗?既然是死士,又明知这样的任务,恐怕你们从他们嘴里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费祎眉头一皱:“你没有搜集到相关的信息?”

  “没有。”彭珩摇摇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对此没有任何准备。”

  费祎明白了。彭珩根本没有想到魏霸会用正规的途径来处置丞相府,他肯定以为,到了这一步,那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所以事先根本没有准备这方面的东西。现在事到临头,他抓瞎了。

  费祎也不好批评彭珩,说实在的,他当初听到魏霸这个要求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只是他没有彭珩这样的任务,当时也只是诧异而已。诧异过后,反而是一种释然。而彭珩却面临着举证的重大困难。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彭珩。这不是彭珩的错,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证据可以慢慢找。牵涉到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费祎解释道:“特别是姜维手中还有三万步骑,在晋王的大军没能到达之前,不能逼得他狗急跳墙。否则,一旦他决定降魏,魏军重新掌握关中,对任何人都不是幸事。”

  彭珩点点头。他明白了费祎的意思。长安朝堂上的争斗可以缓缓图之,底线是保证长安的安全。如果让魏军主力进入关中,就算是魏霸有再强的实力,短时间内也很难统一天下。魏霸现在要先解决关东的战事,通过正规途径来解决丞相府,而不是干净利落的大清洗,也是缓兵之计,有安抚人心的用意。

  ……

  两天后,费祎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以大鸿胪的身份和立场,表露对宣诏使者意图行刺晋王魏霸的愤怒,请求天子下诏,彻查相关人员,给晋王魏霸一个交待,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以天子之名,行刺杀之实,这样的事,任何一个有点底线的人都不能接受。如果不彻查清楚,将是蜀汉朝堂之辱。

  费祎很有分寸,既不指责天子,也不指责已故的丞相诸葛亮,他只是提出一个要求,让自己显得立场很公正,没有预设任何敌人。

  刘禅也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令群臣讨论。因为费祎没有把矛头指向丞相府,所以丞相府一系的官员也不好直言反对费祎的提议。他们没有理由反对,否则,岂不显得做贼心虚?

  丞相府一系保持沉默,虽然他们并不怎么默契,可是在朝堂上的表现却非常一致。

  刘禅随即指定了李严、吴懿为主副负责人。李严是曾经与诸葛亮、魏霸三足鼎立的权臣,名义上,他不会偏袒晋王,吴懿则是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与丞相府的交情也不错,由他来平衡李严再合适不过。

  而丞相府的人则因为都有嫌疑在身,就目前而言,任何一个人都不适合做为本案的负责人。更让蒋琬等人绝望的是,就算没有这个避嫌原则,丞相府也不找不出一个能够和李严抗衡的人。

  诸葛亮在世的时候,李严没有还手之力。诸葛亮死了,李严死灰复燃,丞相府居然没有他的对手。

  听到这个消息,在家守灵的黄月英沉默了很久。

  ……

  潼关,姜维坐在城楼上,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河,眼神有些忧郁。

  自从费祎从潼关经过,他就觉得一阵阵的不安。可是,长安朝堂上的结果又让他非常意外。魏霸居然让费祎出面,请求天子主持公道,立案调查这件刺杀案,而不是集结相关人员,直接对丞相府进行清洗,这和他当初的估计大相径庭,也让有些犹豫不定。

  如果此刻天子下诏清洗丞相府,解除他的兵权,那他还有理由鼓动手下的将士进行反抗。诸葛恪被擒了,诸葛瞻还小,杨仪、蒋琬等人都是书生,丞相系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凭借手中掌握的兵力,他有相当的把握接过诸葛亮的权柄,再次控制朝廷,继续占据道义的话语权,把魏霸钉死在反贼的柱子上。

  这样一来,只要郭修得手,魏霸身亡,魏霸手下的力量分崩离析,他就成了实力最强的胜利者。接下来,他就可进可退。进,可以号召天下勤王,独揽大权,吞并魏国,完成丞相北伐中原,一统天下的遗愿。退,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束与魏国的战斗,再以诸葛恪被擒,诸葛诞被杀为由,通过诸葛瑾与孙权取得联系。孙权被魏霸夺走了大半个吴王,不可能一点怨恨也没有,至少可以让他保持中立,共同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曹魏。

  退一步讲,即使郭修再次失手,他也能凭借掌握的力量,和魏吴联手,共抗魏霸。汉魏晋吴四分天下。关中四塞,益州更是割据一方的有利地形,再加上凉州的战马资源,他可以掌握半壁江山,可攻可守,依然具有不小的优势。

  然而,费祎只是请求天子派人彻查,甚至没有指明丞相府,这么大的一件事,就成了一个很正常的案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想举兵政变,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支持他。

  至少朝堂上没有多少人会支持他。因为他这么做的理由不足,形同反叛,更容易坐实了图谋不轨的罪名。

  姜维一时进退失措。丞相走了,他发现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比丞相更像一个孤臣,丞相至少还有蒋琬、张裔等人作为心腹,而他除了几个目前还仅仅是普通官员的同乡之外,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并肩战斗。他很清楚,蒋琬等人不仅不会支持他,反而会排斥他。原因很简单,丞相推荐蒋琬为继任者,而蒋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想继承丞相之位,只能把他这个最强劲的对手排挤在一边。

  敌人很多,朋友却屈指可数。丞相去世,夫人桥月又返回了家乡,姜维感到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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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章 惊天之秘

  夏侯霸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着步,焦灼如笼中困兽。

  他现在就是一头困兽。

  新年之后,春风渐起,各种消息就随着春风一直来到了他的面前。先是魏霸成了晋王,当之无愧的成为蜀汉的第一重臣。如今,他雄心勃勃,几路大军虎视眈眈,一步步的逼向睢阳,大有将整个山东一举拿下的势头。

  夏侯霸不能不紧张,魏霸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扑向睢阳的三路大军加起来,兵力接近十万,是他的两倍有余,而他一直以来仗以取胜的骑兵早就落了下风,再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这一仗,还没有打,他就已经露出了败相。于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放弃睢阳,收缩防线,退守成皋、荥阳一带。成皋、荥阳有地利可用,离洛阳又近,更有利于防守。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里,夏侯霸就有些莫名的焦躁。他一向崇尚进攻,认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现在仗还没打,他就要放弃兖州,立足于防守,实在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足以说明,他不仅在实力上没有任何自信,在心理上也已经输了。

  这一点,比兵力不足更让夏侯霸沮丧。

  一个亲卫走了进来:“将军,营外有一个人,自称是将军故人,求见将军。”

  “故人?”夏侯霸愣了一下:“他叫什么?”

  “他没说。”亲卫递上一封信:“他说把这个交给将军,将军就知道他是谁了。”

  夏侯霸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让他进来。”他随即又让人叫来了夏侯威。寒着脸道:“给我准备一百名甲士,将大帐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

  夏侯威莫名其妙:“干什么,有刺客?”

  “我准备杀人。”夏侯霸摆摆手,示意夏侯威不要多问了。立刻去准备。夏侯威挠挠头,转身去准备了。夏侯霸看了一眼手中轻飘飘的信,冷笑一眼:“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来见我。”

  时间不长,夏侯威将甲士部署到位,一百名甲士将中军大帐围了三重。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来人一袭春衫,除了脸皮略有些黑之外,可以算得上玉树临风,气定神闲。

  他看了一眼大帐外的甲士,就展颜而笑。对站在门口,一脸寒霜的夏侯霸说道:“仲权叔,这就是你手下最精锐的力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玄。这一百甲士虽然很威风,可是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不过如此。原因很简单,他看过更强悍的甲士。那些甲士的杀气比眼前这些甲士还要更胜几分。

  夏侯霸眉头微蹙,听闻夏侯玄来了,他本想摆出一个阵势,先杀杀夏侯玄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身为敌国大将,居然敢孤身入营,这眼里还有我么?不料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根本没镇住夏侯玄,反而被他笑话了。这让他很受伤。

  “进来吧。”夏侯霸不接夏侯玄的话茬,转身进了大帐,自顾自的在主席坐下。寒声道:“最好能说几句让我满意的话,要不然,你今天走不出这个大帐。”

  “仲权叔什么时候喜欢听好话了?”夏侯玄慢条斯理的在客席上坐下,将衣摆整理好,这才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夏侯霸:“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你啊。”

  夏侯霸更是恼怒:“这么说,你今天是来消遣我的?”

  “当然不是。”夏侯玄摇摇头:“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样的话能让你满意。大战在即,论兵力,论形势,论钱粮充足,论将帅能力,我都想不出一点能让你高兴起来的话。要不,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

  “呸!”夏侯霸啐了一口,愈发的沮丧。夏侯玄的话句句戳他的心窝,让他更加郁闷。可是,夏侯玄轻身来访,他又不能真的一声令下,将夏侯玄斩杀当场。别说夏侯玄是他的亲人,就是普通人,他也不能这么干啊。

  “你究竟来干什么的?”夏侯霸没好气的说道。

  “马上就要和你对阵了,事先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夏侯霸冷着脸道:“曾经是一家人,现在是敌人了。”

  夏侯玄看了夏侯霸一眼,忽然又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为谁而战吗?”

  “当然是为天子而战。”

  “你知道天子是谁?”夏侯玄追问了一句,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讥讽和嘲笑。

  夏侯霸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盯着夏侯玄,心脏猛的跳了两下。夏侯玄来果然有事,而且是大事,是他心里一直搁不下的那件大事。

  夏侯玄起身,坐在夏侯霸对面,伸手端起夏侯霸的酒杯,倒了一些酒在案上,用手指蘸了酒,写了一个名字。夏侯霸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霍的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能!”

  夏侯玄无动于衷,轻轻的把名字擦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慢慢的品起了酒。

  夏侯霸愣了半天,一步跨到夏侯玄身边,揪着夏侯玄的袖子,低吼道:“快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你是想拿这个消息来诱降我吗?”

  夏侯玄轻轻掰开夏侯霸的手,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有诱降你的必要吗?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糊里糊涂。其实,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夏侯霸两眼圆睁,太阳穴呯呯直跳,额头血管像蚯蚓一下蠕动着。正如夏侯玄所说,他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可能是真的。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一直以来,朝廷的怪异举动。

  可是,他从情感上不能接受,这也太诡异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明帝为什么要重用他,还让他做了辅政大臣?

  “你有证据吗?”

  “如果没有证据,我敢来见你,又说这样的话?”夏侯玄眼皮一挑,冷笑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我不至于连这点都分辨不出吧?”

  “那你想如何?”夏侯霸忽然冷笑一声:“既然魏霸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还要和洛阳谈判?”

  “他姓魏,又不姓曹,洛阳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而已。”夏侯玄叹了一口气:“我来见你,也是费了好大的口舌。你应该清楚,将整个曹家清降掉,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多一个魏国,不仅多分一份土地,更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如果能趁此机会清除掉,将来也可以省很多事。”

  夏侯霸的眼角不住的抽搐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要回洛阳,我要回洛阳。”

  “你当然应该回洛阳,可是不能这样回去。”夏侯玄摆摆手,示意夏侯霸稍安勿躁。“如今大战在即,虽然还没打,但是形势已经很明朗。你直接面对的对手是我和镇北大将军陆逊,在我们的身后,还有晋王殿下。说得直接一点,你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对阵,如果实力相当,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是现在,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夏侯霸没有反驳,他知道夏侯玄说的是实情。

  “因此,退回洛阳,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在此之前,你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否则,你不仅无法挽救曹家,而且会把自己陷进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天冒险前来,可就是害了你了。”

  夏侯霸冷笑一声:“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我听你的,将兖州拱手相送。兖州我可以给你,可是我能得到什么?”

  夏侯玄反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我……”夏侯霸一时语塞。他是有一个愿望,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个愿望太离谱了,魏霸肯定不会答应。

  “想为曹家保留一点封爵?”

  夏侯霸点了点头,神情忐忑:“可以么?”

  “不知道,我尽力而为。”夏侯玄站了起来,掸掸衣服:“也许吧,我能争取到一个机会。不过,这个机会很渺茫。你应该清楚,现在你的谈判资本还没有洛阳雄厚。就我所知,洛阳已经答应了晋王的相关条件,现在只是在商谈一些细节而已。”

  “我有大军!”夏侯霸咆哮起来:“我还有近五万大军。”

  “你要觉得能打,你不妨试一试。”夏侯玄惋惜的摇摇头:“五万军饷都发不出来的大军,你觉得有什么用?”他指了指外面的那些甲士,又道:“这样的将士,在我的军中至少有五千,在晋王殿下的身边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远远算不上精锐,每一个真正的战士都应该如此,也只有你,才会把他们当个宝贝,拿出来炫耀。”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侯霸:“你要想参与到这场赌局中,先得看看自己手中有多少本钱。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今天真是白来了。仲权叔,保重!”说完,夏侯玄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夏侯霸目前夏侯玄离开,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席上。他托着额头,脑子里乱成一团,愤怒和惊讶,绝望和无助,全部纠缠在一起,让他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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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章 将将

  五月,春耕结束,魏霸开始了行动。

  刚刚征服三韩归来的夏侯玄第一次踏上了与魏国交战的战场,统领三万步骑,进入兖州境内,然后转而向南,直扑睢阳背后的陈留。与此同时,镇东将军孙韶率领一万五千步骑,由彭城出发,向西进击。

  魏霸本人亲率四万步骑,由临淄南下,麾指睢阳。

  夏侯霸接到消息,再一次向洛阳发出了求援的消息。在此之前,他已经多次向洛阳求援,洛阳都没有反应,既没有援军,也没有钱粮。以前夏侯霸都以为朝廷是捉襟见肘,无能为力,现在他知道了,洛阳就是有援兵,有钱粮,也不会给他。

  因为郭太后早就在和魏霸谈判。正如当初放弃青徐一样,她还要放弃兖州,放弃大河以南的所有土地,然后退守邺城。那里才是她的归属——她希望的归属。

  魏国虽然还没有称臣,其实早就把自己定位为魏王了。

  没有钱粮,没有援军,夏侯霸也不肯恋战,孙韶刚刚到了下邑,夏侯霸就放弃了睢阳,大踏步的撤退。在陈留、浚仪一带,他和刚刚赶到的夏侯玄稍一接触,再次大踏步的后撤,一路撤到了荥阳。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魏霸就占领了整个兖州,夏侯玄率领前锋进入京畿。外面传起来,好像战况挺激烈,其实魏霸和夏侯霸都清楚,他们根本没有交战,甚至连偶然性的冲突都没有。夏侯霸是一路跑回荥阳的。

  可是,洛阳的人却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夏侯霸节节败退。魏霸狂飚突进,顿时把洛阳推到了最危险的边缘。一直以来,魏霸都以战无不胜名世,但是他的脚步一直没有踏进过京畿范围。突然之间,他就出现在洛阳的面前。这着实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除了魏霸之外,颍川的陆逊也出兵了,他与孟达率领四万大军,由颍川郡杀入河南,在阳城附近大破率军迎战的曹爽,兵临轘辕关。多年以前。他曾经和诸葛亮两路伐魏,准备攻克洛阳,因为司马懿的反击,功败垂成。现在,他再一次兵临洛阳,却换了一个战友。

  安顿好大军之后。陆逊带着亲卫骑赶往荥阳大营,与他同行的还有魏风、魏武兄弟。

  魏霸在帐门口相迎。一看到魏霸,陆逊就躬身下拜:“拜见晋王殿下。”

  跟在他后面的魏风、魏武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得躬身下拜,口称晋王殿下。魏霸有些不习惯,刚准备阻止,陆逊用眼神瞟了他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魏霸会意,只得等魏风、魏武行完礼才伸手相扶。

  没办法,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不管喜欢不喜欢,这套规矩他还是要遵守的。要不然,宽容就容易变成纵容,最后反而害了他们。事实上,他到帐门口迎接,已经是难得的恩宠。

  “诸位远来辛苦。进帐说话。”魏霸把陆逊等人让进了大帐,魏武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阿兄,我可跟你说好的,生了儿子,你就让我上阵。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不能再拦着我。”

  魏霸忍不住骂了一句:“有了孩子,做了父亲,也没见你稳重一些。你把话说清楚,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儿子?你别忘了,我说的可是至少生两个儿子才行。”

  “两个哪够,我超额完成任务,三个!”魏武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咧着嘴乐道:“不信你问子柔,看我可有一句假话。”

  魏霸着实吃了一惊,把目光转向魏风。魏风哈哈一笑,点头道:“子烈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快?”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是让阿母帮他纳妾吗,结果阿母一下子给他纳了两个妾。这两个女子都是小户人家的孩子,身体好得很,进门不到两个月,就先后怀上了。大概是被她们刺激了,弟妹也安心保养身体,随后也生怀上了。今年春天,四个孩子几乎同时出世。”

  “四个?”魏霸睁大了眼睛。

  “是啊,弟妹生了一对龙凤胎,另外两个一人一个儿子。”魏风拍拍魏武的肩膀,叹道:“以前只觉得你的子嗣多,现在看,这小子才是最能生的。阿母说,得让他出去活动活动了,要不然,仅靠那点赋税,养不起啊。”

  这一次,连陆逊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只知道带着魏风、魏武来见魏霸,却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至于说魏武怕养不起孩子,那不过是兄弟之间的说笑罢了。魏武就是不上阵作战,魏霸也会赏赐他。他只是闲得手痒罢了。

  “这么说,我就没话说了。”魏霸到案前坐下。这时,夏侯玄、孙韶也赶来了,几个人围着地图,开始安排战事。

  “洛阳城很坚固,不是那么好攻的。”魏霸说道:“陆将军对此最有发言权。”

  陆逊点点头,接上去说道:“虽说我军有大军超过十万,可是要想攻下洛阳城,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依我之见,还是围城的比较好。与其把魏军打散再进行追击,不如围住洛阳,等魏军赶来支援,在洛阳城下予以歼灭。”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魏霸又道:“陆将军的围城打援,的确是好办法。可是,我们十多万大军,也不能一起在这里等着。”魏霸抬起头,看看魏风、魏武:“子柔,我给你一个任务。”

  魏风立刻挺起了胸膛,两眼兴奋得直冒光。

  “你立刻赶往青州,与唐千羽会合之后,赶往幽州,听从邓艾的指挥。”

  魏风一愣:“为什么要去幽州?”

  魏霸翻了个白眼,看来在家呆了几年,魏风在兵法上还是没什么长进啊。陆逊咳嗽一声,解释道:“将军,洛阳是围城战,骑兵,特别是重甲骑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是到了幽州,重甲骑就能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占领了幽州,西行则入并州,南下则取冀州,这仗,可有得打呢。”

  魏风前面的没听得入耳,最后一句,可是正中他的下怀。他立刻笑容满面,大声应喏。

  见魏风有了好差事,魏武急了:“兄长……大王,我呢?”

  “你暂时在我身边,领亲卫营。”

  魏武还要再说,魏霸咳嗽一声,示意他待会儿再说,不要影响公务。魏武看着得意洋洋的魏风,只得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魏霸和陆逊等人继续商量战事。

  “既然我们大家都同意,暂时不强攻洛阳,那么我们就做个分工。”魏霸把目光转向陆逊:“陆将军,你对洛阳的情况最熟悉,围攻洛阳的战事就交给你负责。夏侯太初为副,孟子度及孙公礼所部,皆听你调度。”

  陆逊一怔,有些犹豫。孙韶也就罢了,夏侯玄那可是魏霸的内兄,早就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让他指挥夏侯玄,这可不是一般的重任啊。就算是攻魏,生怕夏侯玄与魏国有说不清的联系,也大可以将他调开,没必要安排在自己的麾下。

  “大王,既然暂时只是围城,不是强攻,留这么多在此,是不是有些浪费?”陆逊斟字酌句的说道:“如果派一员大将,渡河杀入冀州,先断了魏军的后路……”

  “你说得不错,不过,杀入冀州的任务,我自领了,谁也不能和我抢。”魏霸哈哈一笑:“洛阳最重要,虽然目前为止只是围,不是攻,却也不能有所疏忽。所以,这里的兵力一定要留足。这么多大军,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魏霸笑笑,又道:“陆将军,我记得,你今年有五十多了吧?”

  陆逊连忙躬身道:“痴长五十有六。”

  “五十有六,再过几年,就是花甲之年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战个痛快,难道花甲之年还要万里征战?陆将军,人生不仅是战斗,也要享享天伦之乐。到了年纪,功成名就,含饴弄孙,就不要再和年青人争了。你说是不是?”

  陆逊心领神会,宛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诸君,不是我要抢功,这是大王给我的机会,你们就慢慢再等吧。”

  夏侯玄也笑了起来:“这是大王给将军的机会,何尝不是给我们的机会。能够在将军身边揣摩观习,也是我等的福气。将来等将军解甲归田,恐怕除了令郎令孙,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他转过身,对魏霸躬身施礼:“多谢大王。”

  孙韶也笑了起来:“夏侯将军言之有理,我深表赞同。为将这么多年,早就觉得到了瓶颈,如果能得陆将军点拨一下,也许能茅塞顿开。”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陆逊这是最后一战,此战过后,他将功成名就,却不会再上战场,以后的机会都是他们的。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与陆逊争功呢,大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成就他的最后一战。既然是最后一战,陆逊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这一战肯定精彩纷呈。就近观摩,学点本事,协助陆逊完成这次任务,也为以后自己独立统兵作战积累一点基础,正可谓是两全其美。

  魏霸的安排不是将兵,而是将将。作为一个未来的君主,他已经把目光转到了调整将领之间的关系上,而不仅仅是排兵布阵。将兵再高明,也不过是一个战将,将将高明,才是真正的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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