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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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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敌驻我扰

  魏霸带上了会伏地听声的林东,并且很快挥了作用。

  五十余骑奔出五十多里后,魏霸停了下来,一是让战马休息片刻,二是这里快到第二个伏击点,他要先估摸一下追兵的情况。

  魏霸在后面安排了哨兵,可哨兵也是有限制的,他们不可能越过敌人的前锋去查看对方的情况,所以他们传回来的只有追兵前锋的大致情况,连人数都是大致的估一下。而有了林东这么一个奇才,他掌握的信息相对准确多了。

  听说追兵有两三百多人,魏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决定取消伏击的准备。

  两三百骑,远不是同等数量的步卒可以抗衡的。司马师可以从容的把这两三百骑送死,他却不能死在这里。一旦被对方缠住,伏击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会死得很难看。

  “取消伏击,伏兵按照计划,撤到山里,待机行事。”

  在这里伏击是京兆金家的部曲,三百多人,领头是金诩的次子金权。他在这里埋伏了半天,虽说冬天没什么蚊虫,可是阴冷也让他受了不少罪。金家虽然已经败落了,毕竟不是那种需要在野地里露宿的贫民,他是为立功,为了振兴家声,才忍气吞声,吃苦受累的。现在一听说要不战而走,立刻拉长了脸。

  魏霸也沉下了脸。敦武一看,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手按上了刀柄。“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家少主这是爱惜你们,不想让你们白白送死。你要是觉得你这三百步卒能够挡住三百魏军铁骑,你大可以留下,我们欢迎之至。如果你不想死,那就把招子放亮一点。不要自以为是。”

  金权被敦武一脸杀气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这是示弱。他胀红了脸,想和敦武针锋相对,可是一看敦武抚在刀柄上的手,又有些惴惴不安。他非常清楚,如果要动手,自己恐怕不是这个汉子的一合之敌。

  见金权被敦武镇慑住,魏霸上前轻轻推开敦武。不动声色的说道:“敦武,不得无礼。金兄也是杀敌心切,这种心情是值得尊重的。”

  敦武立刻收了刀,躬身退在一旁。金权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的笑道:“参军说得是。我也是一片好意,没有违抗参军军令的意思。”

  “金兄客气。”魏霸拉着金权走到一旁,很和气的说道:“金兄,你要杀曹贼为大汉报仇,这一点,我非常敬重。不过,敌众我寡。战则不利,说不定还会将金兄与这三百多大好男儿葬送在这里,又是何苦呢?老子有言,欲伸之。先曲之,我们暂时的避让,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杀敌。你说是不是?”

  金权点点头,其他他也知道敦武说的话在理。他只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现在魏霸好言相劝。他要是再不顺势接受,魏霸真让他去和魏军拼命,他可就难看了。正如魏霸所说,这三百人很可能一个也回不来。他父亲金诩让他来,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参军,我听你的。”金权哈哈大笑,做出一副和魏霸很亲热的样子。

  魏霸也笑笑,随即安排了两个魏家武卒跟着金权撤退山区。这些人都是他一路翻下去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慢慢的芽,给司马懿父子一个个惊喜。

  在接下来的一天,魏霸一连放弃了三次伏击。等到傍晚,他赶到了商县。邓芝也刚到商县不久,经过近十个时辰的长途行军,将士们都很疲惫。不过能安全的撤出武关,到达商县,他们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魏霸找到了邓芝,开门见山的说道:“司马师带着三千精骑,就在我身后不远,晚上应该会在城外扎营。”

  邓芝看了一眼:“子玉的意思是?”

  “我想打一个反击。要不然的话,他明天会追得很紧。”

  “我们现在总共才四千多人,能打他的反击吗?”

  “难度不小,可是正因为难度不小,我们反而更有机会。”魏霸笑笑:“我想司马师再谨慎,大概也想不到我们会在今天晚上进行反击。”

  邓芝点点头:“出其不意,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子玉,你要明白一点。同样是赶了一百多里路,他们骑马,我们却是步行,要说劳累,我们比他们更累。司马师虽然年轻,可是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大意。”

  魏霸嘿嘿一笑:“将军,你说得对,要想等司马师自己露出破绽,我们的确没什么机会。不过,有时候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将军,你就好好休息吧。司马师全是骑兵,他是不可能攻城的。夜里他也不敢大规模的行军,向我背后运动。最大的可能是扎紧营盘,等明天天亮再追。所以,今天夜里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等明天早上,你再择机出击。如何?”

  邓芝见魏霸说得很有把握,不免有些好奇,不过他没有多问,带着人去休息了。魏霸却没有闲着,他一面让剩下的一千余人上城防守,以防司马师偷城,一方面派人武卒出城联系那些他沿途播下的种子。

  ……

  傍晚时分,司马师带着三千精骑赶到商县之外。一百五十多里路,对于马背上的骑兵来说,简直是信马由缰,没有人好意思说累。除了第一批被魏霸伏击损失的三十多名骑士,司马师没有其他的任何损失。他的谨慎,让他在随后的追击过程中一帆风顺。斥候们在路边现了一些踪迹,证明沿途至少有三个地方曾经有伏兵,只是因为司马师给前锋安排了惊人的二百骑,这些人才识相的撤退了。

  撤退的方向很一致,都是两侧的山里,甚至还有渡过丹水,到了南岸的。现这些迹象之后,司马师心头的疑云更重。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什么位置。但是他本能的觉得,这些人会给他造成麻烦。

  明知道这些人是麻烦,司马师却无法可想,只能被动的等着。他将三千精骑分为三个部分,轮流休息,保证时刻都有一千精骑随时待命。

  一千精骑,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足以对付两千到三千步卒。司马师不可谓不谨慎。可是,他还面临着一个问题:黑夜。

  黑夜之中。骑兵不能纵马奔驰,不能充分挥铁骑的突击优势,只能在大营附近巡逻。这无疑是作茧自缚,大大的限制了骑兵的机动能力。

  司马师很无奈,白天黑夜的轮回。任谁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小心应付,希望不要有大的损失,死伤几十甚至上百个人,这都没关系,明天他只要追上魏霸,就可以成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初次单独领兵,司马师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在中军帐里久久不能入睡。他一会儿想魏霸现在在干什么,一会儿又在想那些逃到山里的蜀汉军现在会在什么位置,魏霸会怎么利用他们。人虽然躲在了行军榻上。脑子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平生第一次失眠了,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样入睡,能做个好梦,比如抓住了魏霸。狠狠的抽他三百鞭子。

  可是,好梦没来。噩梦却来了。

  魏霸来了。

  从夕阳落山开始,魏霸就一直在城头看着司马师扎营,他要通过营盘的大小来确认司马师的准确兵力,特别是要确认他有没有分兵。天黑之后,他安排好城防,就带着敦武等二十个武卒悄悄的出了城。

  准确的是说,是敦武带着他潜出了城。要论打探消息、行刺伏击,敦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高明的先生。魏霸跟在他的身后,按照这些日子敦武教给他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司马师的大营外。

  在一个山凹里,伏着三百多条汉子,一个个两眼放光,像是现了猎物的野狼。

  他们是最先赶到的马家军。

  看到马操,魏霸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云龙,不愧是马家军,跑得真快啊。”

  马操咧嘴一乐:“跑得慢了,哪里还有功劳。”

  魏霸也乐了,随即安排了任务。在他到来之前,马操已经找好了伏击地点,安排了撤退的路线。现在只等魏霸下令动攻击了。魏霸检查之后,现没什么纰漏,对马操的做事能力也非常满意。

  让马操等人埋伏好之后,魏霸在敦武等人的保护下,向司马师的大营潜去。司马师虽然来得急,营盘却扎得一丝不苟,不仅扎起了营盘,还立起了望楼。望楼上安排了两个当值的士卒,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旷野。

  当然了,这么做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他们傍晚到达商县城外,整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把营盘扎好,再加上埋锅造饭的时间,到夜里亥时,他们才能够休息。赶了一天路都没有扎营累人。

  魏霸就是在他们刚刚睡下的时候来的。这些魏卒都是做斥候的材料,他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接近对手,干掉对手。望楼上的那些魏军士卒虽然警惕,对他们却没有什么防范能力。

  在离营门二十步处,两个射术最好的武卒停了下来,端起手中的弩,瞄准了望楼上的魏军。其他人继续前进,摸到了营门前。十个魏军士卒抱着长矛,在营门前来回走动着,不时的跺跺脚,咒怕一声这鬼天气,刚刚入腊,就冻得人浑身冰冷,浑不知在黑暗中,有十八具手弩已经瞄准了他们。

  一个魏军士卒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住脚步,扭过头,向营盘外看去。

  “射!”敦武一挥手,率先扣动了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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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将计就计

  这二十个武卒跟着魏霸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事就在一起习武,默契程度可谓无人能及,敦武身子一动,他们就不约而同的射出了手中的箭。

  十八支弩箭穿过寨门的缝隙,准确的射中了自己的目标,那十个魏军士卒几乎没有反应,纷纷中箭,惨叫着倒在地上。望楼上的瞭望手刚刚警觉,一个俯身向下看,另一个伸手就去拿鼓桴,没等他们做出应有的反应,两支利箭突然从黑暗中飞出,正中目标。

  “啊——”俯身查看的那个士卒捂着咽喉,出凄厉的惨叫,从望楼上摔了下来。另一个手刚碰到鼓桴就被射中,他强撑着,用力敲响了报警的铜锣。

  “当,当当……”

  “嗖!”又是一枝箭从黑暗中飞出,铜锣声嘎然而止,那个魏军士卒也从上面摔了下来,出轰的一声巨响。

  铜锣声一响,大营里立刻做出了反应,紧靠着营门口的几个帐篷里,奔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卒,他们咆哮着,向大营门口冲了过来。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

  二十个武卒配备的全是最新制式连弩,配备大容量箭匣,每匣二十枝箭,可以单,可以连射。射程三十步。在这些魏家武卒的手里,三十步以内几乎可以说是例不虚。射术特别高的几个人,甚至在四十步的距离上也能准备的命中目标。

  二十具连弩同时射,威力几乎相当于一百名弓弩手,顷刻间就射出了一阵密集的箭雨,那些刚刚冲出营盘的魏军士卒纷纷倒地。等他们举起盾牌,做好防护,小心翼翼的冲到营门前。却什么也没看到。

  营盘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三十步以外,魏霸和二十名魏家武卒伏在干枯的草丛中,像一只伺机扑食的毒蛇,警惕的注视着营盘里的魏军。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之后,趁着魏军的那一阵慌乱,他们立刻扑倒在地,以匍匐前进的姿态爬行了三十步。这个距离正好是魏军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们又穿了黑色的夜行衣。不到跟前,很难现他们。如果是有人站在望楼上,也许能看到正在轩移的他们,可是望楼上的两个士卒都已经被他们射杀了,等有人冲上望楼。魏霸等人已经转移到了他们的视线之外,静伏不动。

  匍匐前进,是魏霸教给敦武他们的技术,为了练好这个技术,他们可花了不少功夫。今天的夜袭证明,这种前进姿势比他们之前的潜伏效果更佳。

  他们停在三十步外不走,就是要根据魏军的反应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如果这些人出营追击。那正中下怀,人数如果不多,他们就冲上去干掉他们再跑,如果太多。他们会直接爬起来就跑,把这些人引到埋伏圈里去。如果这些人仅仅是在营盘里,那他们就会择机再次出击。

  杀人多少不是目的,骚扰他们。让他们紧张,才是真正的用意所在。

  在魏霸等人的注视中。魏军大营虽然亮起了不少火把,也来了一个校尉模样的军官,却终究没有出营查看,只是安排了更多的巡逻人手。

  敦武悄无声息的爬到魏霸身边:“少主,他们胆小得很,只是让多带盾牌,却不敢出来追。”

  魏霸瞥了他一眼:“他们不是不敢,是不愿。”

  敦武笑了笑:“少主,那我们是再去,还是撤?”

  “敦武,最好的狙击手,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开两枪。”魏霸一说着,一边悄悄的向后爬去。敦武眉头一皱:“枪,枪是用开的吗?”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招呼伙伴们跟着魏霸撤退。

  他们刚刚爬出百步,就感觉到大地在轻微的颤抖。魏霸转过头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两支骑兵,举着火把,从大营的两个方向包抄过来,人数都在二百人左右,手中的火把把大营前照得通明。

  魏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若是退得稍慢一些,他们就被这些骑兵截住了。

  敦武等人也不禁吃了一惊,他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呢?”骑兵们勒住了战马,在营里来回打着圈,一部分骑兵在四周围成一圈,其他的骑士随时准备起冲锋。

  “没看见,想是跑了吧。”营里的人大声叫道。

  “他老母的,跑得这么快?”马背的骑士大声骂道:“老子可是一听到报警就赶来了。”

  “没人说你们慢,是那些兔崽子太快了。”营里大声回应道。

  “快?再快还能快过老子?”

  骑士们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贸然冲进黑夜扫荡,为了一小撮偷袭的敌人而丧失几个骑士,可不是明智的行为,也不符合司马师的命令。他们在营前大骂了一通,怏怏的走了。

  看到骑兵们消失在黑暗中,魏霸从藏身处坐了起来,招呼道:“走,我们换一个方向。”

  “喏。”武卒们声音低低的,却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

  司马师翻身坐了起来,轻轻的揉着眉心。他的面前站着面色紧张的参军梁几。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营门外生了三起袭击事件,三十多个士卒被射杀,还有两个不听命令,追到黑暗中的骑士也失去了踪影,连人带马,信讯全无,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是什么人,在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

  梁几无言以对,他也奇怪呢,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黑夜中展示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夜战要求很高。天黑,看不到旌旗,偷袭,又不能用锣鼓来统一行动,只能靠相互之间的默契,这就要求行动的人之间常年相处,近乎心意相通。他们又是小规模的行动,每个人都必须非常精悍,能够以一当十,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动犀利的攻击。又在敌人捕捉到他们的踪迹之前全身而退。一旦被对方缀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司马师自认为已经够谨慎了,对魏霸也够重视了,对夜袭也有了充分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他现自己还是没能挡住魏霸。魏霸像是黑夜中的幽灵,就在他身边,对他出轻蔑的讥笑,他却怎么也抓不到他。

  “听说魏延练兵有一套。想必这些都是他部下的精锐斥候。”梁几见司马师脸色不太好,连忙安慰道:“少主,只要我们守住营盘,他们这些鬼魅伎俩是挥不出什么作用的。等到明天天一亮,他们自然烟消云散。”

  司马师苦笑了一声:“可是。接下来的这几个时辰,我们就这么等着?”

  梁几吃了一惊,连忙阻拦道:“少主,可千万不能贸然出击啊。魏霸阴险无比,他很可能在外面隐藏着重兵。”

  “重兵?”司马师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帐里来回踱着步。过了片刻。他转过头,对梁几说道:“你觉得,魏霸能有多少像这样精于夜袭的精锐?一百?二百?五百?一千?”

  梁几苦笑。这样的精锐能上百就算是不简单了,任何人能有一百这样的勇士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怎么可能还有几百上千。司马师豢养死士,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才不过搜罗了三百多人。他顿了顿:“我想,最多也就是一百人吧。夜战不易。绝大部分士卒在夜里都无法视物,这不是人力可为。”

  司马师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他仰起头。盘算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参军,你觉得,魏霸夜袭,只是为了杀几个人,让我睡不着觉吗?”

  梁几眉头微耸,突然领悟过来:“少主,他这是疲军之计。”

  “对了,就是想让我军无法休息,一夜数惊,到了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强攻突袭。”司马师张开手,然后慢慢的握紧,同时咬紧了牙齿,眼神也变得凶狠了几分。“如果他重创了我军,不仅可以去除被我军追击之患,还可以重挫我军士气。”

  “那……少主的意思是?”梁几已经想到了对策,可是他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师。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等着他自投罗网。”司马师想到开心处,不禁展颜而笑:“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时候,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得意。”

  梁几暗自摇头。到目前为止,司马师连魏霸的面都没照过,所谓魏霸的得意不过是他的想像罢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得恨对方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在脑子里虚拟出一个活生生的形象啊。

  梁几想了想,又提醒道:“可是,少主,我们如何才能让将士们不受夜袭干扰,保持体力呢?”

  “这还不简单?”司马师冷笑一声:“命令埋伏的骑兵现出身形,不用再守株待兔了,让他们绕着大营巡逻,不给魏霸留下任何偷袭的机会。我就不信了,他还敢正面强攻我的骑兵?”

  梁几稍一琢磨,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好计。那些骑兵原本是想包抄偷袭的人,现在既然根本捕捉不到,不如亮出身形,光明正大的绕着大营巡逻,不给魏霸任何机会。这样一来,这些骑兵虽然累一点,却能保证大营里的将士睡个安生觉,养足体力,以应付明天早上可能的激战。

  “少主,好计啊。”

  司马师矜持的一笑。想到这条妙计,他现在也很兴奋,可是他的出身不容许他有太得意忘形的时候。梁几是父亲的亲信,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梁几报告到父亲的面前,他可不想给父亲留下一个轻佻,没有城府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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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换位思考

  司马师的命令一下,一千精骑以曲为单位,开始绕着大营巡逻。他们前后相望,一圈接着一圈,片刻不停,前面一曲刚刚过去,后面一曲接踵而来,没有给魏霸再留下一点空隙。魏霸如果还想重施故技,派武卒偷袭那些当值的魏军士卒,就不可避免的要和这些骑兵生正面冲击。

  魏霸当然没有这么傻。魏家武卒再精锐,也没有到与优势骑兵对攻的地步。一旦被缠上,后面的骑兵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敌驻我扰,玩的是出奇不意,如果对方有了周密的部署,那就没有实施的意义了。

  或者说,魏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这一千巡逻的精骑至少是被他骚扰得够呛,就连司马师也是不厌其烦,无奈之下,这才使出这不是招的招。

  不管好招孬招,管用的就是好招,魏霸不得不说,司马师的这招很管用。不过,对于司马师仗势欺人的作法,他表示很鄙视。

  “这算什么?欺负我人少,没骑兵?”魏霸恼怒的对马操等人说道。

  马操、金权和耿平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累死累活,先后赶到商县城外,指望着夜袭司马师的大营,立一个大功,结果魏霸出击三次,魏军就是不肯出营,现在倒是出了营,可一出来就是一千骑兵。

  这还怎么搞?难道跑了这么远的跑,累得像条死狗,最后又要白跑一趟?

  马操等人盯着魏霸,希望他能拿出一条妙计,再打司马师一个闷棍。辛苦了一夜,不能满足于杀了三五十个人就结束啊。

  魏霸顶着三条汉子**辣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他也没想到司马师会玩出这么一招。所谓重剑无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用任何阴谋诡计,就凭实力,活活的压死人。压人的一方固然很爽,可是被人压就没那么爽了。

  魏霸在权衡着利弊,他更要猜想司马师这么做的目的,是仅仅防止骚扰,还是另有用意?

  “诸位,我们来换位思考一下。”魏霸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先指了指马操:“假如你现在是司马师,有三千精骑,目标是四五千逃跑的步卒。现在有人夜袭你,你会怎么办?”

  马操目光一闪。抠着下巴上的短须,想了片刻:“我会反击,派人出击。”

  “嗤!”金权冷笑一声:“你要是对付普通人,那还差不多,可是对付参军手下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勇士,你怎么出击?出来几十个,直接被这些勇士吃掉。出来几百个,正好便宜了我们。”

  马操脸一红,连忙改口道:“那我就守住营盘。”

  “那我就不停的骚扰你。”耿平不紧不慢的说道:“骚扰你到天亮,让你一夜睡不安。明天早上起来。两腿都打飘,就像是一夜之间睡了七八个女人。”

  “扑!”魏霸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耿平是扶风茂陵耿家的人,耿家和金家一样,在建安末年的那件大案中损失惨重。到了曹魏立国之后,也是大受打压。因此魏霸一入长安,他们就归附了。比起金家,他们更没有心理压力。茂陵耿家是云台二十八将的耿弇之后,家传兵法,不过风气所浸,到了汉代末年,耿家也是书香门第了。耿平看起来很儒雅,没想到说起话却粗鲁得很。

  马操也金权也笑了起来。马家和耿家靠得很近,马操和耿平也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被耿平讽刺了,他也不生气,反倒明白了司马师这么做的用意所在。

  “这么说,司马师这是以一千人的疲劳为代价,换取其他两千人的安睡,保存体力啊。”

  耿平和金权互相看看,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他们又转向魏霸,眼中的神采变得有些敬畏。魏霸肯定是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键,但是他不明说,而是让他们换位思考,从司马师的角度去猜想他的用意。这个办法实在高明,比他苦口婆心的解释还要容易接受。

  想不到年纪轻轻的魏参军居然还有这样巧妙的心思。

  魏霸有些脸红,不过在夜色之中,他们也未必看得出来。魏霸隐约猜到了司马师的用意,但是他不敢肯定。现在马操等三人都有相同的看法,他心里就有底了。更让他开心的是,他从中受到了启,找到了反击司马师的办法。

  可见,一个人再聪明,还是需要集体智慧的。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古人诚不我欺啊。丞相啊,你就是多智近乎妖,如果不知道挥属下的聪明才智,你也只有鞠躬尽瘁一条路啊。

  主意已定,魏霸高深莫测的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变计了。诸位,我们这样如何?”

  马操三人附耳过来,听魏霸讲解了一番,连连点头,起身带着自己的部下走了。

  黑漆漆的旷野中,只剩下魏霸、敦武和二十个亲卫武卒。魏霸和衣而卧,敦武带着几个武卒,悄悄的向司马师的大营潜去。他们借着夜色,潜到骑卒们经过的路线旁,藏身于一个土坡后,拉上弦,扣上箭,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不长,一曲骑兵缓缓而来,他们举着火把,照亮身前身后二十步左右亮如白昼,任何敌人都无法藏身。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成了最好的箭靶子。

  敦武举起了手中的弩,瞄准队伍末尾的一个骑士,扣动了弩机。

  “嗖——”弩箭拂动夜风,带着残影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箭矢飞驰的破空之声虽响,可是马蹄声、甲叶撞击声的掩护下,还是轻微得难以察觉。直到飞到那个骑士的跟前,那骑士才意识到了危险。他本能的想举起盾保护自己,却还是慢了一步,一箭正中咽喉,连吭都没吭一声。翻身落马。

  “扑通”一声惊动了前面的骑士,立刻有两人拨转马头,举起盾牌护住面门,挥舞着战刀冲了过来。

  敦武蹲在原地不动,看着两个越冲越近的骑士,不紧不慢的再次扣动弩机,两只弩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从盾牌下面的空档里穿了过去,正中骑士的胸口。骑士们刚刚中箭。那几个潜在野草中的武卒就飞身跃起,将骑士推落马背,跳上战马,猛踢马腹,向山地跑去。

  骑士们大声怒骂着。有的催马欲追,有的拉弓就射。一瞬间,数十支利箭呼啸而至。敦武等人藏在土坡后面,一动不动。待骑士们经过自己身边时,他们才纷纷一跃而起,将骑士撞下马,夺马而逃。

  片刻之间。又是三名骑士倒在血泊之中,还有两名摔得鼻青眼肿,晕头转向。

  骑士们勃然大怒,可是看看黑漆漆的夜色。他们又不敢再追,只得重新列阵。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举起了盾牌。面向外侧,又在巡逻的队伍外安排了一列手持手弩的骑士。全神戒备,一现有异常动静,他们就用手弩招呼。

  这样一来,他们的防范能力大大增强,可是面对魏家武卒这样的精兵,他们依然是防不胜防,不时的有人中箭落马。如果他们去追,落单的人更是有去无回。

  这样的骚扰一直持续到天亮,魏军又损失了五十多骑,虽然伤亡不算特别惨重,可是对士气的打击却非常明显。当值完毕的所有士卒都垂头丧气,疲惫不堪,一千精骑,五个曲,每个曲都有程度不同的损失。敌人在黑夜之中来去无踪,不仅让他们的体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也让他们的精神接近于崩溃。

  好在天终于亮了,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每个骑士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心一下子松懈下来,他们感受到了说不出的疲惫。这不仅仅是当值半夜的问题,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倦。

  当他们的校尉面对司马师的时候,脸上的憔悴不用说,就能看得分明。

  司马师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总共伤了多少人?”

  “伤了五十四个,还损失了三十二匹战马。”

  “其他的呢?”

  校尉摇摇头:“其他的倒没有,只是将士们都很累,他们被那些无耻的逆蜀军下作的手段搞得疲惫不堪,今天的行军恐怕很难支撑。”

  “你们是我大魏最精锐的骑士,一夜不睡,便顶不住了?”司马师冷笑一声。他也不看校尉的脸色,校尉心里肯定不痛快,但是他不敢当着他的面作。司马师思索片刻,又问道:“商县如何?”

  梁几答道:“邓芝应该还在,他的战旗在城头。”

  “那魏霸的战旗呢?”

  “也在。”

  司马师眉头一皱,眼神中有些失望。他原本安排好了陷阱,等着魏霸黎明时分来夜袭,好将他一网打尽。没想到一直到天亮,魏霸都只是在搞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动作,辛苦了一夜,也不过是杀死了不到百人。“他们全部停在商县不走,莫非是想袭击我?可是天色已亮,要袭击,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啊。”他思索片刻:“立刻派出斥候,到商县城西方向打探。”

  “喏。”梁几应了一声,转身派人去打探消息。司马师让那个校尉先下去休息,自己开始吃早餐。早餐还没吃完,斥候来报,城西现有大军行动的痕迹,天亮之前有大军刚刚出城。

  司马师放下了手中的竹箸,微微一笑。随即下令追击,为了照顾那些辛苦了一夜的一千精骑,他把他们留在最后,监视商县城里的残兵,自己带着安睡了一夜的两千精骑追了上去。

  商县城头,魏霸看着分兵的司马师,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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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上驷对下驷

  凌晨寅时,邓芝就带着人走了。魏军骑士虽然凶猛,但是他们无法攻城,又有魏霸和他的武卒守着,商县城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所以邓芝睡得很安稳。下半夜的时候,他起身准备袭击司马师的大营,却接到了魏霸的消息,情况有变,司马师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黎明前的夜袭取消,请邓将军立刻起程赶往上洛。

  邓芝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清楚魏霸的用意。你用了计,还要看对方上不上当,如果对方不上当,那计划只能取消。这就是兵形如水的意思,没有什么定式可用,见招拆招,全看双方将领的临机应变。

  所以邓芝立刻带着大军起程了。他们是步卒,走的又是驰道,哪怕只有几枝火把,也足以赶路。前面没有敌人,只有接应的援军和目的地,这些从武关撤下来的士卒休息了一夜之后,体力也有了不错的恢复,走得很轻松,度比昨天还快了不少。

  他们比司马师提前了两个时辰,等司马师开始追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七八十里路。

  可是魏霸没走。一来商县需要人留守,以防止司马师迅追击,二来他的部下也辛苦了半夜,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以养足精神。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足够的人手来强攻司马师留下的这些骑兵。

  他相信,这些辛苦了一夜的骑兵现在很累,在明知商县内还有人的情况下,司马师不会勉强他们跟着大军行动,更大的可能是让他们留下,监视城里的人,同时也抓紧时间休息。

  根据双方的兵力对比,司马师的安排应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商县里就算有两千人。也不可能是这一千骑兵的对手,而他带着两千精骑追击其他的两千人,同样是手到擒来。不管哪一部分,他都占着绝对的优势。

  按照常规来说,司马师的想法一点也没有错,就算谈不上精妙,至少也是稳扎稳打,没有什么破绽可言。如果一定要说他错,他只有一点失误:他不知道魏霸手中八百魏家武卒。

  八百魏家武卒。威力足以抵得上两千的普通步卒。对于这样的精锐来说,越是强调个人武勇的小规模战斗,他们的作用就越大,甚至能以一敌五,以一当十。

  比如现在面对一千累了一夜的魏军精骑。

  魏霸在现司马师的应对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他让马操等人全部回城休息。自己只带着敦武等二十个武卒在司马师的大营外进行骚扰。敦武等人都是魏家武卒中的精锐,跟着魏霸以来,他们又着重训练了一些只有魏霸知晓的技艺,这种伏击、骚扰的战术,对他们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二十人分头行动,有伏击的,有放暗箭的。有负责接应的,配合默契,愣是折腾得一千骑士不得安生,并且取得了伤五十多人。夺马二十多匹的战绩。

  魏霸用这二十人骚扰了司马师一夜,其他人则养精蓄锐,等待着新的战机到来。

  这个战机,就是司马师分兵。

  三千精骑聚在一起。别说魏霸只有八百武卒,就算有三千。他也未必敢轻易动攻击。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觑的。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装甲部队。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司马师分兵,商县城外只留下了一千人,威力不仅仅是只是剩下三分之一那么简单,骑兵对步卒,大阵一敌五,小阵一敌三,人数越多,骑兵的优势越大。一千精骑的威力,只有三千精骑威力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

  如果再算上这些骑兵累得像条死狗,那他们的战斗力还要再打上一个折扣。

  可是他们面对的却是魏霸手中最大的王牌。双方的优势在这个局部战场上生了逆转。

  所以当魏霸得知司马师带着两千精骑一路往西追去了,他毫不迟疑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在敦武等人的护卫下,亲自率领着八百魏家武卒率先打开城门,如猛虎下山,直扑司马师留下的大营。

  那些辛苦了一夜,刚刚吃完了早饭,正有些昏昏欲睡的骑士们听到营外震天的喊杀声,听到急促的报警铜锣声,一个个都有些迟钝,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敌人袭击来了。他们依然不以为然,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冲出大帐,解开系在帐篷旁的战马,准备势如破竹的歼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敌人,一报夜间的骚扰之恨。

  他们的心情是轻松的,甚至是兴奋的,当他们看到冲过来的敌人只有区区不到千人的时候,他们更是有些失望,区区一千步卒,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连一点挑战性也没有嘛。

  所以那个校尉带着笑容,下令打开营门,准备出营冲锋。

  可是很快,他就后悔了自己的草率。

  营门一打开,八百魏家武卒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领头的是近百名骑士,他们都身体前倾,稳稳的坐在马上,左手端着手弩,右手紧握着战马。这个姿势先让魏军骑士吓了一跳。就算是魏军之中,除了虎豹骑之外,任何一营都挑不出百人不用手控缰就能纵马冲锋的骑士,要知道在颠簸的战马背上坐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通常的骑士都是一手紧紧的揪住马鬃,一手举起武器战斗。

  像这样两手松开的骑士,绝对骑士中的精锐。

  蜀汉军什么时候有了精锐骑士?

  没等魏军反应过来,魏霸就催动战马,冲进了魏军的大营。

  “射!”敦武一声大吼,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名骑士齐唰唰的扣动了弩机,二十多只利箭离弦而去,正中那些目瞪口呆的魏军骑士。魏军骑士纷纷惨叫出声,翻身落马。后面的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魏霸等人已经纵马冲了进去,挥起手中的战刀,抡圆了胳膊,全力下劈。

  “杀!”魏霸瞪圆了眼睛。一声大叫,一刀将一名魏军骑士连人带戟劈为两半。鲜血从那个骑士的脖颈处喷了出来,溅了他一头一脸。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之前,隐约看到一柄长矛刺了过来,不禁大惊失色。

  魏霸习武已经将近两年,可是他从来没有亲自上阵搏杀过,特别是骑兵冲锋,他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亲手砍杀一名敌人。被敌人的血一溅,本能的就闭上眼睛,却忘了在这个时候根本不能闭眼。哪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送命。

  他当然知道这些知识,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以遮挡血迹,等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时候,敌人的长矛已经刺到他的面前。

  好在他身边有敦武这样的高手,敦武知道魏霸第一次上阵,难免有些失误,所以他一直注意着魏霸身前一丈的敌人。见敌人的长矛将至。而魏霸的战刀却没有去格挡,他立刻知道了魏霸的危险,二话不说,手中战刀斜劈。狠狠的砍在矛头上,劈得长矛一歪,紧接着战刀顺着矛柄一掠而过,割开了那个骑士的脖子。

  “少主小心!”敦武一边挡在魏霸前面。纵马奔驰,一边大声叫道。

  魏霸汗颜。脸臊得通红,好在他一脸的鲜血,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糊在眼睛上面的血迹,猛踢战马,再次加,手中的战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吼:“加,冲锋——”

  “加,冲锋——”骑士们轰然响应,再次催动战马,一百多匹战马排成两列,像一枝锋利的长剑,势如破竹的向魏军大营刺了过去。

  魏军没有想到魏霸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魏霸居然会有一百多骑兵,而且这些骑兵又是如此的强悍,个个能双手松开马缰,纵马奔弛。左弩右刀,势不可挡,一下子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也许是轻敌导致的疏忽,也许是疲惫导致的反应迟钝,亦或者两者兼有,当魏霸冲进他们阵中的时候,他们连度都没能加起来,虽然骑在战马上,却和步卒无异。

  甚至比步卒还有所不如。

  魏霸带着一百多精骑狂飚突进,在身后留下一条血路,无数魏军骑士被射杀,被砍死,被撞倒在地,随即又被战马踩中。就算他们没有受伤,前景依然不妙,八百魏家武卒蜂拥而入,如水银泄地,迅的和那些仓惶不知所以的魏军骑士交上了手。

  魏军骑士垂死反击,他们的阵势被魏霸等人一半为二,士气遭到了重创,可是他们却不肯放弃。有的跳下战马,与魏家武卒战在一起,有的催动战马,尽可能的想开始奔跑,以形成冲击阵型,实在不行的,也挥动战刀,驱动战马打着圈,与冲到面前的魏家武卒展开肉搏。

  失去了度的骑兵连步卒都不如,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从小就实行地狱式训练的魏家武卒。魏军骑士虽然悍勇,虽然顽强不屈,可是在魏家武卒的攻击下,他们还是渐渐的落了下风。

  大营里喊杀声震天,魏霸带着一百多骑士往来冲突,将那些企图重整阵型的骑士一一击杀。大营外,马操等人也终于赶到,他们蜂拥入营,杀入战圈。

  马操双手舞动他的奇门兵刃,像二郎神君降临一般,勇不可挡的冲杀在前。三尖两刃刀起落处,必有一人丧命,雪亮的刀身很快就涂满了鲜血,马操的脸下也全是鲜红的血迹,看起来煞是惊人。与杀气腾腾的马操相比,耿平则显得比较沉稳,他一直位于部曲的中部,被部曲们紧紧的护卫着,手中的战刀连血都没有沾过,只是不断的调整着攻击的方向。他的脸上没有一滴鲜血,只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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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发飚的邓芝


  战场之上,凶险异常,虽说战争归根到底较量的是实力,可是在某一个局部,出现翻盘的现象也是很正常的。兵不厌诈,双方将领各施计谋,欺诈与反欺诈,隐瞒与反隐瞒,无时不刻不要较量着双方的智慧。

  示之以弱,乘之以强,有示之以无,无示之以有,这就是兵不厌诈的最高境界。魏霸手握八百武卒,堪称是武关道蜀汉军中最强的一支力量,却一直藏在幕后,即使是武关攻防战打到最艰苦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这就给司马师一个错觉,魏霸就这么多人,实力有限,所以只要留下一千骑兵,他也不敢在白天来挑战,他只能在夜里玩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袭扰。

  如果不是有八百武卒,魏霸的确不敢。如果不是以马镫的帮助,魏霸也不敢。可是,现在他手握两个司马师不知道的利器,他就有足够的信心来攻击这一千从生理上到心理上都已经很疲惫的魏军骑士。

  这才是魏霸真正的实力,这些实力只有魏霸自己知道,就连邓芝也不全部了解,至于司马师,更是一无所知。魏霸也正是因为知道有些实力的威力,他才敢中途变计,诱骗司马师分兵。

  这一轮的欺诈与反欺诈,魏霸获胜。

  一千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魏家武卒和一千多关中部曲的围攻下,很快失去了战斗力。大约有三百多人战死,其他的跪在投降。

  与这些降卒相比,魏霸更开心的是近七百多匹战马。

  蜀汉缺乏上等战马,战马一直是蜀汉军中最受欢迎的战利品,送人一匹好马,和后世送一辆豪车差不多,严格的说,这是重礼。魏霸之前几次伏击,不过是十几匹,二十几匹的战利品,这次一下子得到了七百多匹战马,着实让他乐开了花。

  这样一来,他前前后后从魏军手中已经夺到了八百匹战马,比上次安桥塞之战的收获还要大。

  看来要想多夺战马,还得打劫骑兵才行。

  魏霸把马操等人叫到跟前,指着近一百多匹受了伤,暂时不能骑乘,需要医治的战马对他们说道:“诸位这次作战有功,这些战利品,本应该都有诸位的份。可是我现在急需骑兵追击司马师,所以这些完好的战马,我就全带走了,这一百多匹马,虽然受了些伤,却没什么大碍,治愈之后,不影响骑乘,就分给诸位,其他的战利品,我会给你们相应的补偿。如何?”

  马操等人也对这些战马眼馋不已,不过他们也知道,今天这一战,最大的功劳是魏霸的,看看他那八百武卒,再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些部曲,和人家一比,差距大了去了。魏霸能将一百多匹受了轻伤的战马分给他们,已经算是大方了,更何况其他的战利品还会有补充。因此他们连声感谢,没有什么二话。

  魏霸随即让马操、耿平留守商县,由金权押送俘虏,向西赶路。他自己亲自率领换乘了战马的魏家武卒向西追击,寻机再破司马师。他虽然尽可能把魏军全堵在营里,可是营外的斥候他却没办法控制,不出半天时间,司马师肯定会收到战报。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魏霸带着八百多魏家武卒立刻上路,一路向西追去。他在武关的时候就加工了大量的马镫,武卒们人手一副,谁抢到战马,谁就先换上。虽然还差高桥马鞍,稳定性仍有不足,可是相对于这些习惯了不用马镫的士卒来说,仅有马镫也能大幅度的提高战斗力,减轻乘马的疲劳。

  骑上马不等于他们就是骑卒,充其量也是以马代步的步卒,要想熟练的在马上战斗,他们还需要艰苦的训练和时间。好在这些武卒从小习武,身手灵活,也不怕吃苦,训练起来要比普通人快上许多。

  然而现在,魏霸还没有自信心膨胀到立刻把他们当骑卒用的地步。袭击那一千骑卒是一回事,与曹魏的精锐骑兵正面较量又是一回事,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他可舍不得把这些未来的精锐骑兵送过去让人屠杀。

  可是用战马来代步以加快行军速度,却是绰绰有余。同时还能让他们练习骑术,可谓是一举两得。

  有了战马,魏霸的行军速度立刻提高了不少。魏家武卒号称最强步卒,全副武装,能在半日内奔跑五十里,不过和战马比起来,毕竟还是战马快。半天跑五十里简直是小菜一碟。有了战马代步,这些魏家武卒还可以保持体力,战斗力可以进一步得到发挥。

  ……

  司马师只用一个多时辰,就轻松的追上了邓芝。

  邓芝此时已经急行军三个多时辰,赶了近百里路,离上洛还有四十多里,士卒们都已经筋疲力尽。既然司马师已经追到了身后,再逃是不现实的,两条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马快。一旦逃跑,很容易形成溃败,这两千多人都会死在这里,而随行的百姓也会死伤惨重,最开心的应该是那些俘虏,他们可以重投魏军的怀抱。

  邓芝不逃了,他立下了阵势,准备与司马师恶战一场。他有他的底气,一来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曲折盘绕的山地,丹水在这里顺着地势连续绕了几个弯,像是一条曲折的丝带,在水边形成了几个高地,正适合用来阻击。二是在他的身后,上洛方向接应的援军正在赶来,而在司马师的身后,还有魏霸的两千多人。

  虽然邓芝知道魏霸有心要拿回兵权,可是邓芝相信,魏霸不会为了权利斗争而把他这两千人全部葬送在司马师的手中。不仅是因为这些人原本都是赵云的部下,同时也与邓芝对魏霸的认识有关。邓芝看得出来,魏霸这个人不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初涉官场,计谋百出是有的,可是心狠手辣却远远不够。也正因为如此,邓芝才敢于在魏霸面前表示出对诸葛亮的敬重。

  他想尽自己的力弥合诸葛亮和魏霸之间的裂痕。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诸葛亮让魏家父子守关中,自己却率主力出兵陇右,在为自己争取时间的同时,借机消耗魏延实力的目的不言而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仗打完了,魏家武卒损失过大,就算诸葛亮给他更多的部曲,在短时间内,也不能让魏延恢复元气。

  魏延没有了实力,可以说不仅对诸葛亮来说是好事,对整个蜀汉都是好事。因为大家都清楚,魏延的脾气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听话的部属。

  作为荆襄人,邓芝不希望看到魏霸和诸葛亮成为对手,这不仅是对蜀汉政权的伤害,更是对荆襄利益集团的伤害。他想借自己特殊的身份为他们牵线搭桥,至少保持克制。

  他把目标放在魏霸身上,就是因为他相信魏霸不会不顾大局,他毕竟是刚入仕途的年轻人,还有着一份难得的善良。等他在官场上再浸染几年,邓芝肯定不会这么说,当然也不敢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魏霸的身上。

  邓芝下令将辎重车推到阵前,在山坡与凡水之间布成三道防线,每道防线后面,都安排了一百刀盾手、长矛手和一百弓弩手。在防线之后,他把十几架连弩车一字排开,随时准备发射。

  为了增加防守的实力,邓芝从随行的百姓中挑出了两百多人,让他们帮着上箭。连弩车的箭都是预先摆好的,需要人及时的上架。这个活没什么技术要求,这些民伕完全可以胜任。

  为了防止俘虏们趁机闹事,邓芝显示出了他残忍的一面,将一路上不怎么听话的那些俘虏带到阵前,用刀在他们的手掌上戳出一个洞,然后用绳子穿过去,将他们串成一串,排在阵前,当作掩体。如果魏军发起冲锋,那么就将踏过他们的**。如果他们想逃跑,那么后面蜀汉军的箭矢将毫不留情的射倒他们。

  五十多个俘虏嘶声惨叫,痛哭流涕,捧着血淋淋的手,跪在阵前的河滩地上,厉声叫骂着。邓芝根本不在乎他们骂他的几代祖宗,他一边用靴底拭着战刀上的血迹,一边冷森森的对留下来的那些俘虏说:“你们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否则老子不介意送你们回家。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你们谁想试刀的,大可以站出来。”

  他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们。我本来是想把你们全杀了,省得浪费粮食,是魏参军可怜你们,替你们求情,这才留你们一条性命。说起来,你们比起司马师这个竖子可要幸运多了,因为你们毕竟活下来了。可是他们……”

  他一指东面缓缓逼近的司马师,大声说道:“就不一定了。你以为我们是打不过他,是逃跑?错了。我们是故意把司马师引到这儿来的。诱敌深入,你们懂不懂?司马懿的大军还有两百里之外,他的崽儿带着几千骑兵就敢追到这里,岂不是自寻死路。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挖好了坑,等着埋司马师那小竖子呢。你们要是想和他一起死,老子不介意把坑再挖大一点。”

  俘虏们被邓芝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不懂那些计谋,只知道他们在武关被邓芝坑了一把,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俘虏,连将军胡遵都被抓住了。不过他们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胡遵了,也不知道胡遵是死是活。现在司马师带着三千骑兵赶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和胡遵一样,被邓芝坑一把?

  俘虏们被邓芝又哄又吓,老老实实的蹲在后面,谁也不敢乱动。邓芝镇住了俘虏们,这才回到阵前,杀气腾腾的看着远处在做冲锋前准备的魏军骑士,冷笑一声,站到一旁的土坡上,振臂高呼:

  “众将士,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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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看谁狠

  
  司马师端坐在马背上,打量着远处的蜀军阵地,目光沿着阵地北侧的山坡,渐渐的向上延伸,转了一圈,又慢慢的绕了回来,看向阵地南侧的丹水,心里有一阵不安的感觉。

  邓芝选的这个地形也很巧妙,怎么看也不像是临时选的,反倒像是预先做了准备,准备在这里迎战。这里离上洛只有四十里,就算蜀汉军全是步卒,他们也来得及做好部署。

  如果他们在别的地方——比如他的身后埋伏,那这里的地形可不适合骑兵冲锋啊。司马师和梁几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忧虑。他们刚刚赶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一个地方比较适合埋伏、阻击。

  “梁参军,你率五百人,到阵后去。”

  “喏。”梁几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五百骑兵,赶往那个适合伏击的地方,以免被人夹击。

  解决了后顾之忧,司马师开始一心一意的考虑如何解决眼前的邓芝。从对方的战旗来看,邓芝现在也就是两千多人,而且是连续两日急行军之后的疲惫之师。司马师有足够的信心攻破邓芝的防线,只要打开一个缺口,骑兵就会如同滚滚洪流,一涌而入,杀得那些残兵无处可逃。

  至于阵前的那些被俘的魏军,司马师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们既然是战士,就要有战死的准备。没有战死在沙场上,被对方俘虏了,还有资格活下去吗?邓芝把俘虏摆在阵前,无非是想表示自己的坚定,并以此来打击魏军的士气罢了。

  在战场上,有时候就是看谁狠,狠人不会让人敬重,但是会让人害怕。

  司马师摆了摆手,叫过一个骑士,对他吩咐了几句。骑士愕然的看了司马师片刻,拨转马前,向阵前驰去。他在离阵前五十步的地方放缓战马,缓缓走到阵前,扬声叫道:

  “大魏军法,临阵畏缩者,斩!少将军仁慈,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立刻转身斩杀邓芝,可免一死。若怯懦不前,大军所至,性命难保。”

  俘虏们抬头看着那个骑士,感到了一阵阵恐惧。他们现在手无寸铁,手掌还被穿在一起,如何能斩杀邓芝?如果有这本事,他们还会等到现在吗?司马师这么说,其实不是想让他们斩杀邓芝,而是给自己找个杀人的借口。

  俘虏们大声的哭喊起来:“少将军,救命啊——”

  “少将军,不要杀我们!”

  “少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会努力杀敌的。”

  几十个人的哭喊声混在一起,有的挣扎着向前爬去,有的吓得瘫软在地上,屎尿齐出,现玚顿时臭气哄天,混乱不堪。

  骑士不敢抬起头看那些俘虏,那些人都曾经是他的袍泽,现在却像猪狗一样被绳子拴着跪在阵前,等待着被屠杀的命运,而要亲手杀死他们的,却是昔日的战友。他闭上了眼睛,使出浑身力气,声嘶力竭的又将司马师的命令喊了一遍。

  “大魏军法,临阵畏缩者,斩!少将军仁慈……”

  他连喊了三遍,然后拨转马头,回到司马师的面前,躬身施礼:“少将军,命令传达完毕。”

  司马师轻轻的摇着马鞭:“你是不是觉得不舍?”

  骑士愣了一下,低头不语。

  司马师瞥了他一眼,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骑士脸色大变,不敢再沉默以对,连忙说道:“少将军,属下不敢如此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司马师一指阵前那些俘虏:“你觉得是应该杀了他们,还是应该救他们?”

  骑士嗫嚅了片刻,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应该杀了他们。”

  “什么?”司马师侧过耳朵,眉头一皱:“堂堂男儿,为什么说话如此秀气,你莫非是女儿身?”

  “女儿身”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骑士的心,他抬起头,胀红了脸,大声叫道:“少将军,应该杀了他们!”

  “很好!”司马师满意的点点头:“你带五十人,现在就去杀了他们,然后冲阵。”

  骑士惊愕的看着司马师,司马师斜睨了他一眼:“不敢?”

  骑士一咬牙,抱拳应命:“喏。”

  五十名骑士冲出阵列,他们列成矢形阵,左手举着盾牌,揪着马鬃,右手紧握战马和长矛,身体前倾,伏在马背上,猛踢战马,向蜀汉军的阵地冲去。

  战马在平坦的河滩上越跑越快,马蹄踢起被冬日晒干的河泥,将干枯的草踩成碎末,随着马蹄的起落飞向空中,卷起一道滚滚的烟尘。

  两三百步的距离,转瞬即到,马蹄声越来越急,渐渐的汇聚成一声闷雷,向蜀汉军的阵地卷了过去。那些阵前的俘虏们首先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他们看着越来越近的铁蹄,看着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的战刀,有的惊恐万分,有的面无人色,他们挣扎着,不顾被草绳刮擦手掌的剧痛,拼命的向两侧逃去,希望能避开铁骑的冲击。

  邓芝暗自叹了一口气,司马师虽然年轻,对形势却认清得非常清楚,他根本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率先下手对俘虏们进行屠杀。他顾不上感慨,大声吼道:“弓弩手,发射!”

  “嗡!”一声让人心悸的轰鸣,几十台连弩车开始咆哮,密集的箭雨冲向了迎面扑来的骑士。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士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连人带马被刺成了刺猬。战马悲鸣着,踉跄着扑倒在地。后面的骑士却毫不迟疑,他们拨转马前,避开摔倒在地的同伴,继续向蜀汉军的阵地猛冲。刚刚冲出数步,又被迎面射到的箭雨射倒,连人带马,轰然倒地,砸得烟尘大起。

  每前进十步,都会有两到三匹战马倒地,可是魏军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们用战友的牺牲换取了时间,飞快的向蜀汉军阵地逼近。

  “射!”邓芝眉头紧皱,再一次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同时命令长矛、刀盾手上前,准备进行阻击。

  终于有骑士冲到了阵前,马背上的骑士哈下腰,锋利的战刀一闪而过,割断了穿在俘虏们手掌中的麻绳。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连中两箭,扑通一通摔落马上,紧接着被战马踩中胸膛。惨叫声甚至还没有出口,他的头颅就被一只疾驰的马蹄踢中,飞了出去,惨不忍睹。

  临阵不过三发,有威力强大的连弩车相助,蜀汉军的箭阵密集了几倍,可是依然无法拦住魏军的骑兵冲锋。魏军骑兵用近一半人的伤亡换来了时间,冲到了阵前。

  两名骑士猛提马缰,向躲在辎重车后的蜀军战士撞了过来。战马扬头摆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也成了最好的靶子。五名长矛手厉声大吼,齐唰唰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用脚紧紧的踩着矛鐏。

  “轰!”连中数箭,又被长矛刺穿了肚腹的战马惨嘶声,摔到在辎重车上,庞大的身躯砸得辎重车摇摇晃晃。长矛折断,那几名长矛手也被撞得连连后退,甩着被矛柄擦得鲜血淋漓的血,摔倒在地。

  骑士被战马压住一条腿,挣扎着想站起来,蜀军将士哪里肯让他有这样的机会,两名刀盾手大步上前,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人头。不过他们随即也被后面冲到的骑士一刀枭首。

  双方战在一起,不断的有战马被长矛刺中,被箭射死,摔倒在地前,撞得辎重车呻吟不已,撞得蜀军将士腿断骨折,皮开肉绽,口吐鲜血。不过谁也不肯退让,魏军骑士一个接一个的纵马而来,利用战马强大的冲击力猛撞蜀军的阵地,蜀军则借助辎重车和长矛以及弓弩,拼命阻击。

  十步宽的阵前血肉横飞,一匹匹战马悲嘶着倒地,一个个骑士落马,被涌上来的蜀军将士砍死,一个个蜀军将士死在战马的撞击之下,死在魏军骑士的战马、长矛之下。

  不过眨眼之间,五十匹战马,双方一百多名士卒倒在阵前。辎重车组成的第一道防线摇摇欲坠。

  邓芝松了一口气,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可是毕竟挡住了魏军的第一波攻势。随着阵前的尸体越来越多,魏军冲锋的难度会越来越大,他坚守的难度也会渐渐降低。他看了一眼那些连弩车,再一次感谢魏霸,如果没有魏霸改造的连弩车,仅凭他现在拥有弓弩手,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魏军的第一波攻击。

  当然了,还有这个地形,在这里停下来阻击待援,也是他和魏霸经过仔细测算,做好的安排。为了赶到这里抢占有利地形,他可是没少逼迫部下的将士。

  慈不掌兵,邓芝知道这个道理。要想打胜仗,就不能当乡愿,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比如现在,他就要和司马师比狠,比谁更能杀人。不光是杀敌人,更能杀自己人。

  什么是名将?能杀敌人不是本事,能让部下前仆后继、死不旋踵的才是真正的名将。

  与邓芝相同,司马师也想到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又派出了一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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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步骑大战

  

  战马奔腾,如离弦的利箭,呼啸而来。马蹄急促的起落,与骤雨一般的鼓点互相呼应。骑士们伏在马背上,用盾牌遮住面门和胸腹,右手扬起战刀,用刀背狂抽战马,逼迫着战马使出最后一份力气。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出阵,就意味着战死。骑兵冲击步卒的防守阵地的确有优势,可是有优势也不等于没有伤亡,从刚才第一波冲突的效果来看,蜀军的阵地严密,在冲散那些辎重车之前,很难有破阵的希望。

  最后总会胜利的,可是在此之前,所有出阵的骑士都会死在阵前,用他的鲜血和骨肉冲撞敌人的阵地,直到阵地裂开一条缝隙。

  对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来说更是如此,他们只能用自己和胯下坐骑的身躯硬挡蜀军的弓弩,为身后的同伴争取一点冲锋的时间。一百多步的距离,至少会有二三十骑倒在蜀军的弓弩之下。人可以用盾牌遮挡,战马却没有披甲,只能依仗着身躯的庞大,多挨几枝箭,多撑一段时间。

  他们的意义就在于这短暂的时间,而这些短暂的时间积累起来,就足以改变战局的走向。

  骑兵对步卒,小阵一敌三,就是说用骑兵冲锋步卒的防守阵势,一个骑卒可以面对三个步卒,伤亡比例也非常相近。现在这里有两千精骑,而蜀汉军只有两千多残卒,大家都清楚,如果没有援军到来,邓芝和这两千残卒必败无疑,胜利终将属于司马师。

  可是对于那些在胜利之前,要用血肉之躯来消耗蜀军战斗力的骑士来说,他们的意义就在于在死之前能换取多少时间,能杀死多少敌人。

  生还,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不管他们的求生**多么强烈,他们也清楚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没有了生路,魏军骑士剩下的只有杀意,他们纵马奔驰,小心的操控着战马,希望在战马倒下时能及时的逃出去,不被战马压住,不被身后的同伴撞倒,尽可能的接近敌人多一点。如果能杀死一两个敌人,那至少也能拉个垫背的。

  蜀汉军的步卒们同样如此。他们比魏军骑士更加绝望,面对骑兵的冲锋,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敌人的战刀,敌人的弓弩,敌人战马的冲撞,不管哪一样,都能置他们于死地。可是他们也没有退路,不仅是因为他们跑不过战马,更是因为邓芝正在让民伕们在他们背后挖坑。这道坑,将来是阻挡魏军骑兵的壕沟,现在却是阻止他们逃跑的死亡线。

  退无可退,不管是勇敢或是怯懦,所有人都只能拿起武器,舍命搏杀。

  “射!”邓芝一声厉喝,连弩车再次开始咆哮。

  “长矛手准备——”

  躲在辎重车后的长矛手屏住了呼吸,将手中的长矛尾部插在泥土里,由后排的同伴紧紧的踩住,自己紧紧的握着矛柄,调整着矛头的方向。长矛阵是对付骑兵的最佳利器,战马被长矛刺中胸腹,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可是长矛刺入战马身躯时受到的冲撞力也非常惊人,仅靠双手是握不住的,必须把矛尾插在泥土里。尽管如此,绷断的长矛还是会伤人,非常危险。

  密集的箭雨射在魏军冲锋的矢形阵形上,每前进十步,矢形阵就会被消去一层,冲在最前面的两三个骑士就会支撑不住,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在地。蜀汉军的弓弩密集程度远远超过了魏军骑士的预料,十步宽的阵地上,射出的箭居然有三百名弓弩手相仿,所带来的伤害也让魏军骑士胆寒。

  可是他们没有退路,他们只能屏住呼吸,狂抽战马,尽可能的让战马冲得再快一些,用身体为后面的同伴争取一点时间。

  一百多步,对于奔腾的战马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蜀汉军的箭阵虽猛,却也来不及将这些骑士全部射杀在阵前。至少有六十名骑士催马冲进了蜀军的阵地。

  “轰!轰!轰!”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辎重车开始摇晃,开始震颤,开始破碎,开始推移,推得车后的蜀军将士立卒不稳,连连后退。蜀军将士不甘示弱,他们从散架的辎重车后面冲了出来,举着长矛、战刀,迎向冲进阵中的魏军骑士。

  用刀砍,用矛刺,上杀人,下斩马。五六个蜀军将士围着一匹战马刀矛齐下。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战刀,居高临下,左劈右砍。一名蜀军刀盾手将盾牌架在肩上,硬扛骑士的劈砍,右手将环刀狠狠的刺进了骑士的小腹。骑士惨叫着,疯狂的踢打着,一刀砍在蜀军刀盾手的头顶,劈得铁盔火星直冒。刀盾手头晕眼花,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被一柄长矛刺死。

  而骑士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他们冲破了蜀军第一道阻击阵形,可是也失去了速度,被蜀军将士围着砍杀,被他们拖下马去,乱刀砍死。

  骑士们聚在一起,拼命的踢打战马,甚至不惜在用刀砍马臀,逼着战马向前冲锋,将蜀军的阵势搅得更乱。

  双方在这狭窄的河滩地上展开了血腥的厮杀。战刀、长矛此起彼伏,箭矢交驰,战马嘶鸣声,战士的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朵。阵后的战士们一边用弓弩支持战友,一边大声吼叫,以鼓舞士气。而后阵的民伕们则瑟瑟的缩在一起,父母用衣袖挡着孩子的眼睛,堵住他们的耳朵,而孩子则极力躲入父母的怀抱,尽可能的离这个残酷的世界远一点。

  一些强壮的民伕则在几个军卒的指挥下,用力挥动手中的农具,挖出一条条深沟,引入河水。这些深沟将是临时的护城河,为阻击魏军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邓芝冷漠的注视着战场。这次司马师派出了一百骑,在冲到阵地之前,被弓弩射倒了三十余骑,还有六十余骑冲进了阵地。这六十余骑已经冲破了第一道防守阵形,要想将他们全部斩杀在阵前,至少正常需要百名士卒,加上被战马撞伤撞死的士卒,总数将在一百五以上,估计第二道阵线将会失去战斗力。

  交战这么多天,邓芝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骑兵冲锋的威力。他虽然有选好的有利地形,有强悍的连弩车助阵,可是伤亡还是远远超过骑兵的伤亡。如果照这个比例下去,司马师最多再冲锋两次,他的阵地就会崩溃。

  而后阵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届时魏军骑兵将穿透他的阵地,大肆砍杀,粉碎他的抵抗。

  终究还是一个败局。

  邓芝脸色阴沉,心情沉重。这是他第一次领兵作战,虽然在武关有不俗的战绩,可毕竟最后撤出了武关,现在又有可能被司马师全歼,就算有了些许名声,又有什么用?只有活下去,只有打赢这一仗,取得最后的胜利,他的战绩才有意义,才不会是过眼烟云。

  可是,我能活下来,我能胜利吗?邓芝看着远处正在列阵的魏军骑士,心里没有答案。

  司马师却很平静,一百五十人的两次冲锋,已经让他摸清了邓芝的实力。邓芝有威力强大的连弩车,射出的箭雨超出预计,也带来了超出预计的伤亡。可是这些不足以抵销双方实力的差距,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已经完全崩溃,第二道防线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虽然蜀军将士极力弥补,可是司马师又怎么可能给他们留出时间。

  “冲锋!”司马师轻轻轻的挥了一下马鞭:“第三组,列阵准备!”

  “喏!”骑士们轰然应喏,在战鼓声的激励下,两百名骑士开始加速,又是两百名骑士在他们身后列阵,等待着冲锋的开始。

  两百名魏军骑士卷起了一阵狂飚,向残破不全的蜀军阵地扑去。

  “弓弩手准备——”邓芝高举手臂,厉声大喝:“射!”

  “嗡!”弩手们扣动弩机,长箭如蝗,冲上高空,飞驰出五十步,又转头向下,冲向疾驰而来的魏军骑士。

  “举盾——”魏军曲军侯一声长啸,骑士们齐唰唰的举起了盾牌,挡住要害部位。他们身体前倾,几乎是伏在马脖子上,手中的盾牌同时遮住了战马的眼睛。战马看不清前面的一切,只凭着主人的操纵,凭着血液中蕴藏的勇气,全力狂奔。

  “弓箭手、长矛手准备——”邓芝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魏军骑士阵形,再次厉声大吼,可是举起的手臂却迟迟没有落下。

  阵前已经倒下了一百五十匹战马,还有四百多具尸体。邓芝为了尽可能的阻碍魏军骑士的冲锋,不仅将魏军骑士的尸体扔在阵前,也没有收拾部下将士的尸体,宽十来步,长不过百步的河滩堆积了四百多具尸体,还有一百五十匹战马的庞大身躯,离蜀军的阵地越近,尸体越多,最后几乎是层层叠叠,足以对魏军骑士的冲锋形成一个有效的阻碍。

  这就是一道血肉防线。

  果不其然,以无数战友的性命为代价,终于冲到阵前的魏军骑士的马蹄踩上了尸体,战马脚下一滑,长嘶声摔倒在地。紧接着,更多的战马摔倒。后面的骑士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继续打马狂奔,将前面的同伴撞得跌跌撞撞。

  流畅的冲锋阵型一时大乱,越来越多的人挤在狭窄的河滩上,有的人干脆拨转马前,冲进了丹水。

  邓芝大喜,手臂用力一挥:“射!”

  准备多时的弓弩手一起发射,密集的箭枝像暴雨一般倾泄在魏军骑士们的头上。

  魏军骑士纷纷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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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意外的结果

  
  连弩车的威力大于普通的弓弩车,却只能增大他们的伤亡,却不能最终化解魏军骑士的冲锋。因此在司马师看来,这些连弩车虽然有些棘手,却不足为惧。他只需要派出更多的骑士,最终还是能够击破邓芝的防守阵地,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而那些连弩车也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在他看来,连弩车不过让他的伤亡数字增大一些罢了,根本无法扭转整个战局。只要能取得胜利,多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些数量的变化最终引起了质的变化。在魏军骑士冲破蜀军防守阵地之前,地上的尸体已经足以对魏军的冲锋形成阻碍,延缓他们的冲击速度。

  而失去了冲击速度,骑兵的威力大减,他们在阵前乱成一团,被邓芝抓住机会一阵集射,损失惨重。而他们本当完成的冲锋任务却变得遥遥无期,最终只有不到三十名骑士冲到了蜀军阵前,被严阵以待的蜀军将士斩杀在阵前。

  蜀军阵前的尸堆,又高了一些。

  当最后一名魏军骑士被斩杀,蜀军将士兴奋不起,很多人原以为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战斗,谁也不曾想就这样轻松的结束了。他们兴奋的振臂高呼:“万岁!”

  “万岁!”后阵的将士们也兴奋的大声呼应。

  将士们欢呼着,声音开始很杂乱,渐渐的汇成一道整齐的呐喊,每个人不约而同的把脸转向了山坡上扶剑而立的扬武将军邓芝。

  “邓将军万岁!”

  “邓将军万岁!”

  邓芝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不过这丝笑容一闪即没,他虽然享受这样的荣耀,却也深知此刻还不到庆贺的时候。他抚胸向欢呼的人群微微欠身,宛如谢幕的演员。然后直起身,举起手臂,用力向下一压。

  欢呼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热切的注视着他。

  邓芝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扬声说道:“众将士!”

  众人屏住呼吸,倾听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逆魏号称,以铁骑称雄天下。可是今天,你们可以亲眼看到,铁骑,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邓芝使出浑身力气,怒声大喝,宣扬刚刚取得的胜利。他深知自己处于劣势,援军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及时到,都是个未知数,能够依靠的现在只有自己。要想坚持得更久,甚至取得最后的胜利,士气非常重要。他用尸山血海筑起了一道防线,化解了魏军骑兵的优势,接下来,司马师将发动更凶猛的攻击,他绝不会轻易退却。

  鼓舞士气,是为了争取最后的胜利,不过,这个胜利很可能只属于少数人,或者说,只属于他邓芝,而绝大部分士卒,都会战死在这里——为了他的荣耀。

  这就是所谓的杀自己人。名将吴起为什么能纵横天下?因为他能让所有的士卒为他卖命,正是那些死不旋踵的士卒的无畏战斗,才成就了他赫赫威名。而那些士卒为他卖命,却不仅仅是因为有严厉的军法,更重要的是吴起有这份魅力,有这么心计。他能为普通战士吸疽,才能让战士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所以吴起是名将。

  邓芝也想做个名将,所以鼓舞士气,让部下心甘情愿的战死沙场,这也是必修课。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鼓之以气,这都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邓芝不愧是出身大族,对这一套非常熟悉,几句话一吼,顿时吼得将士们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砍下司马师的首级。

  邓芝却不能让他们这么做,鼓舞士气是一回事,可过了头,那就成了乱兵了。他控制着节奏,抓住将士们士气旺盛的好机会,重整阵形。阵后的深沟已经快要成形,虽然每一个将士都知道那是死亡线,很多人将无法越过那条线,可是他们被胜利所鼓舞,一个个紧握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魏军。

  司马师有些慌,脸色有些发青。他虽然心思机警,平时也颇有城府,毕竟是第一次上阵,本以为占尽优势,对手又是邓芝这样的一个前半生都没领过兵的老朽书生,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是战局的发展却大出他的所料。第三波冲锋不仅没有获得更大的战果,却遭到了出乎意料的惨败。

  纵使司马师够聪明,有城府,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慌了。

  他终究还是年轻,从军也不过两三年,远没有他父亲司马懿在曹操帐下苦熬了十几年那般成熟。

  看到那道由人尸、马尸堆积起来的防线,司马师知道自己中计了,他忽视了那些连弩车的威力,忽视了尸体的迅速增加给后续骑兵带来的阻碍。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邓芝会选这样的地方列阵,狭窄的地形,不仅限制了骑兵的阵形展开,更能加快形成障碍的速度。

  细节,一切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却积铢成锱,最后让他陷入了不利的处境。

  是继续战斗,还是撤退?司马师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权衡着利弊。

  如果要继续战斗,他只能抛弃骑兵的优势,令骑兵下马步战,一寸一寸的与邓芝争夺阵地。可是那样一来,拥有连弩车的邓芝将大占优势,而他的骑卒们除了骑弓和数量有限的手弩之外,没有强有力的远程武器,面对有辎重车为掩护,有连弩车远程打击的邓芝,他将处于劣势。

  如果撤退,那他这次追击将成为一次不折不扣的耻辱,以三千精骑追击四五千步卒,最后居然无功而返,这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战绩。

  我该怎么办?司马师紧张的思索着。原本已经做好了冲锋准备的骑卒们拉着战马,静静的站在阵前,等待着命令,却一直没有听到命令。

  我该怎么办?司马师踌躇不已,难以决断。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从东面奔驰而来,为了绕过在河滩列阵的魏军大阵,他纵马冲进了丹水。马蹄踢起雪白的浪花,哗哗声越来越近,吸引了司马师的心神。

  司马师一看那骑士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梁几和敌人的伏兵交手了?

  “少将军,我军遇袭。”

  “有多少敌人,梁参军如何?”司马师脸色顿时煞白,脱口而出。

  骑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摇摇头:“少将军,属下不是梁参军派来的。”

  “哦,那你是?”司马师刚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被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心神。不是梁几遇袭,那会是谁遇袭?留在商县的一千精骑?还是武关的父亲,莫非是孟达从房陵杀过来了?

  在刹那之间,司马师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可能,他越想越怕,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少将军,商县的骑兵遇袭,全军覆没!”

  骑士的声音并不响,除了司马师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无法听到。可是在司马师的耳朵里,这无疑却是一声炸雷。

  一千精骑遇袭,全军覆没?不管是司马师,还是他身边的那些亲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司马师瞪圆了眼睛,低声咆哮。

  “少将军,事实如此,魏霸正带着近千骑向我军赶来,离我军不到五十里。”

  司马师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一千骑兵?魏霸什么时候有了一千骑兵?如果他真有一千骑兵,那么他留在商县的那一千骑全军覆没也不意外了。可是……他怎么会有一千骑兵?从开战到现在,蜀汉军就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出现在战场上。一千骑兵,需要至少一千三百匹战马,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是没法瞒过斥候的眼睛的。

  司马师欲哭无泪。魏霸居然藏了这么一手,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也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眼下他只剩下一千六百多骑,前面有邓芝的步卒大阵挡路,后面有魏霸的骑兵追击,左侧是丹水,右侧是大山,这是个死地。

  我该怎么办?司马师焦急的问自己:父亲如果在,他会怎么办?

  房陵之战时,司马懿下令撤退的那一刻突然闪现了司马师的眼前。他不禁哀叹一声,难道我又要再一次狼狈的撤走?

  短暂的不愤之后,司马师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撤退虽然丢人,可是和把性命丢在这里,丢人还是一个可以选择的结果。胜败乃兵家常事,战无不胜的名将毕竟只是传说,只有死人,才是无可非议的失败者,只要活着,就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撤!”司马师大声吼道:“击破魏霸,再来追击邓芝!”

  战鼓声一起,魏军将士拨转马前,不少人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些已经列好阵势,等待着冲锋的骑士。面对邓芝的防守,他们实在没什么信心,虽说军令不可违,可谁也没有白白送死的勇气。一听撤退,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听到“呯”的一声,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与魏军的死里逃生相比,士气正旺的蜀军却更加兴奋,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力的跺着脚,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万岁——”

  “邓将军万岁——”

  邓芝松了一口气,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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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昏招

  
  听到前面的斥候来报,说司马师来了,魏霸立刻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列阵迎战。

  司马师带了两千人去追邓芝,魏霸也不知道他追上没有,损失大不大,他还是按照司马师有两千精骑来安排阵势。他现在有八百余骑,也有马镫助阵,可是不管数量还是骑战的水平,都不足以和司马师的精骑抗衡,所以他还是采用了比较稳妥的以步卒列阵迎战的战术,最大程度的发挥魏家武卒的战斗力。

  为了阻止魏军骑兵的冲锋,魏霸下令砍伐驰道两旁的树木制造路障。驰道分为三部分,中间是皇帝专用的道路,路面最宽,两侧是普通百姓走的地方,相对要窄一点。三道路的中间都栽了树,驰道的两侧同样也栽了树,一共有四行树。这些树有不少是几百年前栽下的,算得上真正的古物,不过此时魏霸也顾不上许多,管他几百年,一概伐倒。

  建章宫都拆了,何况几根树。

  那些武卒非常精明,不用魏霸吩咐,他们就隔一棵伐一棵,还留下半人高的树桩以干扰骑兵的冲锋,必须的时候还能用来当挡箭牌。自从有了新式的炼钢法,魏家不仅盔甲、武器的质量有大幅度提升,就连砍柴刀的锋利程度都不可小视。从接到命令,到司马师的人马出现在视线尽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魏霸已经在驰道上准备好了一个宽横跨整个驰道,长达两百步,分成前后五道阵势的阻击阵地,在他们的身后,三十个武卒还在不知疲倦的砍着树,大有将整个驰道都变成阵地的架势。

  连树叶都没有砍掉的大树横卧在驰道上,将驰道堵得严严实实,魏军骑兵想要纵马奔驰,先得挪开这些树才有可能。而要想挪开这些树,就先得杀死藏在其中的魏家武卒。

  远远的看到这个阵势,司马师的脸就绿了,比那些凛冬不凋的树叶还绿。

  他知道魏霸的骑兵是怎么回事了,他也知道魏霸的战马是从哪儿来的了。在解开了一个疑团之后,司马师不仅没有感到轻松一些,反而更加愤怒。

  魏霸居然用我的战马组织了一支近千人的骑兵?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马师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魏霸狠狠的抽了两个耳光一般。他有些无地自容,自己最大的倚仗,大魏最精锐的骑兵,难道是给魏霸提供战马的养马监?

  “少将军,这个阵势,不好强攻。”梁几见司马师脸色不对,连忙轻催战马,凑了过来,轻声提醒道。

  “我知道,他这是逼我和他步战。”司马师咬咬牙:“不过,我大魏的骑兵又岂是只能骑战,不能步战?我军比他多近一半,就算是步战,也足以耗死他。”

  梁几刚要说话,司马师抬起手:“魏霸是蜀军中最难缠的对手,击杀他,其他人不足为惧。今天就算把所有人都折在这里,也要击杀魏霸。”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司马师顿了顿,又道:“你率领五百人绕到阵地,堵击他们的援军,我怀疑还有步卒跟在后面。或者,他会留一些骑兵作预备力量。”

  梁几点头同意。

  “另外,你立刻派出斥候赶往商县方向。如果骠骑将军又派出了骑兵增援,立刻引他们到这里来。无论如何,我这里都要把魏霸拦在这里。”

  梁几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那少将军何不静观其变,拖住他就行?”

  司马师眼神一闪,笑了起来:“好计,那就这么办,你快去吧。这时到商县五十里,离武关不过两百里,我等一天,想来援军应该能赶到了吧?”

  “那是自然。”梁几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带着五百精骑,下了驰道,从田垄间绕过魏霸的阵地,赶向魏霸的阵后。他最担心的就是司马师不顾伤亡的强攻魏霸的阵地,虽说双方都是步卒,可是很明显,采取守势的魏霸多少要占一些便宜,一旦开战,司马师的伤亡会更大。在没有绝对的优势兵力下,以静制动,等待援兵到来合围魏霸,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看着魏军骑士分出一部分走下驰道,魏霸笑了。

  在武卒们准备这个阻击阵形的时候,魏霸就在想司马师会有什么对策。在他看来,司马师无非是三种对策。一种是强攻,这显然不是什么上策,等于放弃了魏军骑兵的优势,转而和他拼步战。手握八百武卒的他,有足够的信心再一次蹂躏司马师,哪怕对方的兵数是他的两倍还拐弯。对他来说,这是上策,对司马师而言,却是一个看似可行的选择,其实是一个必败之局。还有一种选择是撤退,绕到他的身后,然后静观其变,你不动,我就不动,你要是跑,我就跟着。这是骑兵对付步卒的最佳方案,考虑到司马懿的大军正在逐步接近,魏霸不能无限期的在这里等下去,这个方案将是他最难受的一个方案。对司马师来说,这应该是上策。

  除了以上两个选择之外,司马师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他现在做的选择。说不上是上策,也说不是下策,只能说是不好不坏。与上策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围困,但是他堵住了魏霸的去路,逼着魏霸主动进攻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上策。

  可是,这其实是个非常失败的选择。

  在兵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分兵绝对是一个昏招。

  不错,司马师在自己身边留下了一千人,在人数上仍然占有优势,而且他全是骑兵,就算不敌,也可以撤退,魏霸追不着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魏霸身边的这些魏家武卒并不是普通的步卒,他们可以说是蜀汉军中最强悍的步卒,就算是放眼天下,也未必能找出比他们更强悍的,恐怕只有当年吕布部下高顺统领的陷阵营能与之相比。

  也仅仅是有与之相比罢了。要论战斗力,从小就开始严格训练的魏家武卒要比陷阵营的陷阵士还要强悍三分。

  司马师分兵夹击,看似稳妥,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误。

  这一切,都源于他不知道魏家武卒的真正实力,他只能从常规的兵力对比上来比较。

  魏霸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留下两百人藏身于乱树之中,剩下的六百多人悄悄的潜出了树阵。向那些在田垄间小心前进的魏军骑兵扑去。

  这些田垄看起来很平整,实际上和坚实的驰道不同,土壤很松软,还有不少没有去除干净的麦茬,慢慢的走,甚至小步的奔跑都没什么关系,可是要想像在驰道上一样全力奔驰,那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战马进入田垄之后,都要小心慢行,以免被田间的坑洞折断马蹄,甚至有一些骑士为了保护战马选择了下马步行。他们的行军速度变得缓慢无比。

  就在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着绕过驰道上的树阵,就要重新踏上驰道,绕到魏霸的背后时,六百魏家武卒突然从树阵里冲了出来,如下山猛虎,直扑那些行动缓慢的骑卒。

  梁几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在兵力明显占劣势的情况下,魏霸居然还敢分兵袭击?他不怕司马师趁机攻击他的本阵?

  不管梁几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六百魏家武卒却一点迟疑也没有,他们连崎岖的山路都行走如飞,这些有些松软的田垄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如一股潮水,汹涌而来,见针插缝,势不可挡的杀入了五百魏军骑士的阵中。

  不能说魏军骑士不通步战,他们就算下了马,也不比普通的步卒差,可是面对步卒中最精锐的魏家武卒,他们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不少人翻身上马,准备纵马奔驰,松软的土地却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有的战马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可能发力冲锋,就算有几匹战马开始奔跑,也显得非常勉强,根本无法达到预期的速度。

  没有了速度的骑兵,又怎么可能是魏家武卒的对手。

  梁几焦急的嘶声大吼道:“不要恋战,上驰道,上驰道——”

  魏军骑士也明白了,要在这样的地方和这些奔跑如飞的蜀军作战,他们根本不占优势,只有上了驰道,战马才能加速,他们才能重新夺回优势。

  不少骑士猛抽战马,争先恐后的向驰道奔去,他们已经全无阵形可言。

  这正中魏家武卒的下怀,个人战斗能力远超过魏军骑卒的他们最喜欢这样的乱战。他们冲入魏军阵中,将一个个魏军骑士拖下马来,砍倒在地,利索得如砍瓜切菜一般。大约有百余人却抢到了骑士的前面,挡住了他们跑向驰道的方向,列成阵势,全力阻击。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了一面倒的形势。梁几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骑着颠簸的战马上,连身子都无法坐稳,更谈不上什么从容了。他一面观看着混乱的战局,一面还要注意脚下,不敢有丝毫大意。看着迅速溃败的局面,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徒劳的大声喊叫道。

  他的喊叫吸引了魏家武卒的注意,数名魏家武卒冲了过来,手起刀落,将梁几和他身边的几个亲卫砍于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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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以退为进

  
  看着田野间的混战,司马师呆住了,目睹了这一切的骑士们也全呆住了。

  他们都清楚骑兵进入田垄会有影响,但是他们没想到魏霸会这个时候出击。双方兵力有不小的差距,魏霸结阵自守还可以,他怎么能还分兵进行截击?五百骑兵,就算在田垄间不能奔驰,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却也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力量。就算魏霸全军尽出,围攻这五百骑兵,也要花费不小时间。

  他就不怕司马师趁这个时机攻击他的本阵?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正如谁也没想到这些蜀汉军的攻击是如此迅猛,还没等他们做出应有的反应,胜负已定。看着那些将魏军骑士追得狼狈不堪的蜀军步卒,几乎第一个人的心头都浮起这样一个疑问。

  如果蜀军都是如此勇猛,他们为什么要放弃武关这个重镇?

  司马师震惊不已。这是他第一次见识魏家武卒强大的攻击力,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

  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这更是一个阴险的敌人,这是一个卑鄙到无耻的敌人。武关攻防线打得那么惨烈,他手握着一把最锋利的战刀,却一直隐藏在邓芝背后,现在还把邓芝当成诱饵,他自己却藏身于黑暗之中,频施黑手。

  商县城外,偷袭了一千精骑,现在又当着他的面,将梁几和五百精骑斩杀在田垄之中。

  司马师原来还有些想不通,现在他明白了,以这样强悍的步卒攻击一千疲惫不堪的精骑,只要战机选择得当,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更相信以魏霸的阴险,以他在房陵城下表现出来的战机捕捉能力,打那一千精骑一个措手不及,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处心积虑的计谋。

  司马师想到了之前闹腾了一夜的夜袭,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在继房陵之战、丹水之战两次失利之后,他将再一次惨败在魏霸的手中。他手里还有一千精骑,可是这一千人已经连续奔驰了一天,又刚刚与邓芝恶战了一场,现在眼睁睁的看着梁几和五百精骑被斩杀,他们的士气已经落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他原本是想堵住魏霸的去路,可是现在看来,其实是魏霸堵住了他的退路。他不知道邓芝有没有赶回来,他也不知道,魏霸的身后有没有更多的步卒。

  父亲还在两百里之外,就算他已经从武关出发,以每日三四十里的行程,他现在离自己至少还有一百五十里。

  司马师觉得眼前有些黑暗,他忽然意识到,天色将晚。而夜晚正是魏霸最开心的时候。昨天夜里,魏霸就在他的大营外整整折腾了半夜,把一千精骑折腾得筋疲力尽,最后一口吞了下去。有大营依然没能挡得住他,没有大营的保护,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司马师不敢想。看着越来越重的山影,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零。

  我必须尽快离开。

  司马师虽然心里火烧火燎,却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失态。他手一挥,下令撤退。骑兵们虽然不解他的用意,却还是顺从的听取了命令,拨转马前,缓缓向后撤去。司马师亲自断后,带着最精锐的三百亲卫骑跟在最后面。看着从树阵中站起来的魏霸,他牙关紧咬,恨不得撕下魏霸一块肉。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魏霸的面孔,可是魏霸这个名字,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魏霸叉着腰,看着慢慢撤退的司马师,也苦笑不已。司马师撤退,并不是示弱,相反,这只是强力反击前的暂时退让,是为了蓄积能量。

  梁几被歼,两面夹击的计划落空,摆在司马师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强攻,要么暂时撤退。强攻不是理智的做法,目睹了魏家武卒强大的战斗力之后,司马师如果还想来强攻,那将正中他下怀,他有足够的把握将司马师留在这里。可是司马师退了,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后,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追上去?那树阵就没有用了。司马师也不可能再给他时间伐树布阵,他只能凭着手下这八百多人和司马师硬碰硬。司马师还有一千精骑,又在坚实的驰道上,一旦冲杀起来,他这些刚刚跨上马背,成为骑卒的武卒未必是对手。如果用步卒迎战,且不说能不能追得上,就算是追上了,又能有什么优势?武卒虽然强悍,却不是机器战士,更不是终结者,可以正面硬撼同等数量的骑兵。

  司马师也许舍得几百士卒的性命换一场惨胜,可是他舍不得。

  追,不是一个好主意。可是不追,似乎同样不是个好主意。

  司马师一退,魏霸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等的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司马懿随时都有可能赶来,到了那时候,他还是难逃被两面夹击的危险。

  “派人去看看,马操他们跟上来没有。”魏霸挠了挠头,又加了一句:“远派斥候,看看司马懿的大军到哪儿了。如果半路上遇到魏军的斥候,杀无赦。”

  “喏。”几个武卒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现在魏霸有大量的战马,斥候用马完全不是问题,为了节省马力,保证速度,魏霸都给他们配了两匹战马。

  “敦武,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魏霸把敦武和几个武卒叫到跟前,向他们问计。当初老爹给了他二十个武卒,张夫人又给了二十个,这四十个武卒就是他最初的班底。现在朱壹驻守郿坞,唐千羽带了二十个武卒跟着赵云学习骑战,正在蒲坂津防备曹真,而陈祥则跟着老爹驻扎在潼关,他身边只剩下二十个武卒。

  “少主,我觉得我们应该迎上去。”小武卒魏兴挠着头,有些不太自信的说道:“我们的人数和那匹死马差不多,完全可以打败他们。”

  “胡说八道!”敦武“啪”的一声敲了他一个脑崩。“你才骑上马几天,就能和人对冲?你以为骑上战马就是骑兵了?”

  魏兴满脸通红,不服气的说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刚刚骑上马的?说不定一吓就吓跑了呢。”

  “打仗,不能指望吓跑敌人。”魏霸苦笑着摇摇头。魏兴还年轻,刚上战阵不久,他不知道战阵的凶险,满脑子都是从老兵那儿听来的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的故事。他不知道任何奇都是要以正为基础的。

  “少主,他这话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冒险一试。”敦武一边想一边说道:“武卒们虽说不是真正的骑兵,可是有马镫相助,再有手弩助阵,我们也未必就输给他。”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就算侥幸得手,伤亡也会比较大,更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司马师会不战而退。”魏霸眉心轻蹙,回想着这半个多月以来司马师父子的所作所为,他明显感觉到这对父子的心志非常坚忍,坚忍得近乎残忍。司马懿强攻武关,仅仅五六天的时候,伤亡就接近两万人,这份狠厉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相信司马师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要想在他们面前投机取巧,很可能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而自己的米显然不多。

  魏霸很头疼。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树影变得越来越深,渐渐的和远处的山峦融合在一起。不远处,丹水在哗哗的响着,不知疲倦的向东流去。魏霸的心里如同丹水一样奔腾不息,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冒了出来,随即又被他一个接一个的否决掉。武卒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只是他们想来想去,除了强攻和就地固守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好办法。

  渐渐的,大家也没有讨论的兴趣。有人生起了火,从旁边的丹水里取了一些水来煮开,拿出干粮开始吃饭。不少人昨天忙碌了一夜,今天又走了一天路,再强悍也感到一些疲倦,接下来还可能有硬仗要打,抓紧时间补充一下面力,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魏霸一边啃着夹有肉干的面饼,一边沉思着。这年头的面饼都是没有发酵的饼,耐储存,可是口感也极差,硬得能砍人,放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吃在嘴里很不舒服。不过武卒们谁也没有怨言,在战争时期,能够吃饱饭,便是天大的运气。

  魏兴捧着一头盔水凑了过来:“少主,喝点热水吧,咽着方便一点。”

  “好。”魏霸接过头盔,喝了口刚刚烧开的水。头盔戴了几天,虽然涮洗过了,可是头上的油腥味还是很浓。不过他在军中这么久,也习惯了这种味道,第一次喝的时候,可是差点吐出来。

  “少主,我们还像昨天一样,去夜袭吧?”魏兴抱着双腿,蹲在魏霸身边,小心的说道:“到了夜里,那些魏军不是我们的对手。”

  魏霸瞥了一眼魏兴那稚嫩的小脸,心头忽然一动。他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也很累。”

  “我们累,他们也更累啊。”魏兴见魏霸没有斥责他,兴致大增,向魏霸靠近了一些:“少主,你想啊。要论能吃苦,谁能比我们魏家武卒更能吃苦?两夜不睡,一点事儿也没有,更何况现在刚刚天黑,我们还可以休息两到三个时辰,等到明天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再去袭击他们,肯定能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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