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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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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反击

  
  魏兴一边说,一边兴奋的做了个手势,握紧了拳头,又向地上虚砸了一下,还吐了一口唾沫,仿佛已经把司马师扔在魏霸面前。他那生动的姿体语言逗得魏霸不禁展颜而笑。

  不过,这主意倒的确是个好主意。他们的确是累,可是司马师也累,在差不多的情况下,武卒的战斗力肯定是超过那些魏军骑兵的。更重要的是双方的士气不一样。司马师三千人来,现在只剩下了一千人,士气受挫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们却是连战连捷,士气正旺。夜袭,又可以避开魏军在骑战上的优势,充分发挥武卒们善于夜战的强项。

  两相权衡,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子,你这主意好。”魏霸亲昵的摸了摸魏兴的小脑袋,“我被自己限住了,却忘了晚上是我们的天下。”

  魏兴呵呵一乐,摸着脑袋憨笑了起来。

  魏霸随即把敦武等人叫了过来,开始安排夜袭的事。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时间不长,各人便分头准备去了。

  ……

  十里之外,司马师也没有休息,他正在盘算着如何脱离眼前的困境。

  接连几战失利,不仅折损了近两千骑兵,更对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随着夜幕的降临,昨天夜里被蜀军夜袭的恐惧又在将士们中间蔓延开来。他们虽然没有说,但是司马师能从他们不时瞟向野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亲眼目睹了那惊人的一幕,了解了魏霸手下真正的实力之后,司马师意识到,自己手中大概只剩下了骑兵这一点优势。魏霸现在与自己人数相当,他没有推开树阵冲上来,只有一个原因,他的部下虽然骁勇善战,可是他们在骑战上的能力不足。

  这一点可能理解,益州虽然产马,却没有高大的战马,特别是山区多,所以山地战优势很明显,在骑战上却还是远逊大魏。天下三分,三国各有优势。吴国善水战,蜀汉有地利,而大魏倚仗的就是更强的国力和强悍的骑兵,没有战马产地的蜀汉和吴国在这方面根本无法和大魏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司马师的笑容更加苦涩。他率领着三千精骑来追击魏霸,本以为手到擒来,万万没有料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困境。

  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司马师开始一点点的回忆整个过程。从胡遵、靳东流的先锋部队受挫开始,一点点的回忆双方的交战过程。而这其中,他最清楚,也是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无疑是他自己亲历的战事:先是丹水之中被魏霸掀翻了楼船,接着又在商县被魏霸夜袭,现在又被魏霸堵在驰道上,进退不得。

  司马师强忍着心里的怨恨,一点点的分析魏霸的用兵习惯,和父亲司马懿的教诲互相印证。

  突然,一道亮光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魏霸不够狠!”他记得父亲曾经这样评价过魏霸:“他太顾惜部下的伤亡,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敢拼命!而胜负有时候就在于谁敢拼命。”

  司马师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发现了魏霸的破绽。现在双方实力相近,魏霸处境不利,他却没有及时的主动发起攻击,只能说明他不敢拼命,他要等待更有利的战机。

  更有利的战机在哪儿?夜袭!昨天夜里,魏霸已经向他证明了蜀汉军在夜袭方面的特长。今天夜里,他完全有理由再来一次。

  那我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司马师就否决了。他明天也是这么想的,结果等了半夜,把一千精骑累得不行,魏霸却没有出现。他是一只胆小而警觉的老鼠,一旦有什么危险,他就会闻到味道,从而放弃冒险。

  他不敢来,那我就去。

  司马师兴奋起来,脸上虽然看不出太多的喜悦,眼神却明显的灵动了许多。他盘算了很久,把利害得失权衡妥当,这才召集众将议事。

  ……

  魏霸安排好了夜袭的战术,刚准备抓紧时间打个盹,补充一下面力。远处忽然亮起了火把,他眉头一耸,立刻坐了起来。

  “少主,魏军前来进攻了。”

  “进攻?”魏霸非常诧异,司马师占据有利地位,为什么不静观其变,反而要进攻?“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卒?”

  “似乎是全军出动,前面是步卒,后面是骑兵。”那个武卒喘了一口气:“两军相距两百步,看样子是想以步卒打开树阵,然后骑兵冲锋。”

  魏霸站了起来,向远处看了看。天色已黑,远处只看到一排火把,却看不到更多的东西。魏军排成横排,宽度和整个驰道相当,火把像一道火线,正在慢慢逼近。在火把下,隐约能看到魏军盔甲和战刀的反光。

  “准备战斗!”魏霸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准备。一声令下,所有的魏卒都本能的爬了起来,拿起武器,进入自己的战斗位置。敦武带着二十个武卒立刻拥到了魏霸身边,用盾牌组成了一个盾阵,将魏霸围在中间。

  对于主将的亲卫来说,冲锋陷阵只是任务之一,却绝不是最重要的任务。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主将的安全。主将如果死了,不管这一战是胜是负,他们都会被斩首。所以这些最精锐的战士不到必要的时候,是不会轻易离开主将参与战事的。

  在双方隆隆的战鼓声中,魏军越来越近。当他们逼近到百步左右时,有武卒们开始射击。

  箭矢离弦,飞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向魏军。

  “举盾——”一声厉喝,魏军将士举起了骑盾,紧紧的靠在一起,继续向前逼近。骑兵带的盾是小盾,只在步卒盾牌的一半大甚至更小。为了轻便,骑兵的战甲也比步卒轻,相对而言,防护也就更小一些。这也是骑卒下马步战时不如步卒的原因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魏霸才认定司马师不会放弃骑兵的优势来和他拼步战。面对眼前的这一切,魏霸有些措手不及,他一边观察着双方的阵势,一边迅速的分析着司马师可能的意图。

  他在正面安排了两百人阻击,又在两侧及身后分别安排了一百人警戒,以防司马师派人偷袭他的侧翼和后方,剩下的三百人全部撑在自己手里,作为机动力量,以备不测。

  虽然砍掉了不少树,可还是阻碍了箭矢的发射,双方不约而同的延迟了射箭的时间,直到相距五十步,才开始密集发射。

  “嗖嗖!嗖嗖!”箭矢交驰声不绝于耳,其中更夹杂了不少绑上了引火物的箭枝,在空中宛如一颗颗流星,划破天际,射向对方。

  魏霸有些头疼,司马师抓住了他的弱点。他砍了大量的树建成树阵,以阻挡魏军骑兵的冲锋,为了增强效果,他特地保留了大量的树枝。时值初冬,这些树枝有不少已经干枯了,一点就着。刚才将士们生火烧水,就是用的这些枯枝败叶。

  现在,这些优势成了劣势,司马师用火箭进行攻击,火箭射到树干上或者树叶上,一点就着。武卒们一边射箭还击,一边还得留神身边的火,不时的用脚却踩灭那些火箭。这样一来,明显有些分心,反击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犀利。

  “这小子有两下啊。”魏霸苦笑着赞了一声。他和司马师交手多次,终于被司马师占了上风,要是任凭他这么烧下去,不用打,他就被打败了。“来人,将水全部浇到树上,看他还怎么烧。”

  武卒们立刻搬起那些没喝完的水四处泼洒。水虽然遏制住了一点火势,可是毕竟准备不足,水量严重不够,火箭却越来越多,树阵中的火势渐渐的大了起来。

  魏霸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

  “少主,我们先撤几步。”敦武的脸在火光下发着光,眼神却依然冰冷,他沉声道:“这么长的树阵烧起来,不仅对我们不利,对他们同样不利,也许要烧到明天早上才能全灭。”

  魏霸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命令武卒们后撤到下一个树阵中去,将西面的第一个树阵留给了魏军。

  见蜀军阵势后撤,魏军士气大涨,他们冲了过来,却被烧燃的树阵挡住。要想继续前进,他们就要推开这些燃烧的大树。这可不容易,且不说那些着了火的树会灼人,魏家武卒的弓弩手可不会放过这种反击的好机会。他们举起了弓弩,纷纷寻找各自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

  弓为五兵之一,作为远程打击的利器,不管是步卒还是骑卒都会特别注意这方面的训练。作为步卒中的强者,魏家武卒的弓弩训练当然不会差,在这三四十步的距离以内,几乎是百发百中。

  魏军一边要挪开着火的大树,一边要防备敌人的弓弩,犀利的攻势立刻受挫,伤亡急剧增加。司马师用火箭攻击魏霸取得了成功,同时也给自己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战场就是如此,没有绝对的优势,也没有绝对的劣势。一进一退之间,优势可能变成劣势,劣势也可能变成优势。全看双方的将领如何应对,看他们的应对是否及时。

  因为敦武的提醒,魏霸及时的摆脱了困境,而司马师则对这个变化也早有准备。他只是沉着脸,不住的命令弓箭手上前攻击,将更多的火箭射向魏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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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壮士断腕

  
  熊熊大火点燃了树阵,跟着点燃了驰道上的树木,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了三条在树端狂舞的巨龙,不断的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夜空被火光照亮,连星星都失去了光芒。

  魏霸已经看不到司马师,他们之间被大火隔开,除了偶尔穿过火幕的箭矢,基本无法肯定对面还有没有敌人,还有多少敌人。

  魏霸看着火光,眼神明灭不定。

  火势如此之大,在那些树木烧光之前,似乎双方没有交战的可能性。难道司马师气势汹汹的来攻,就是为了把这些树阵烧光,好发挥他铁骑的威力?在这些树烧光之前,他就在对面等着?

  火这么大,就算烧不到明天早上,至少也能烧到半夜。大家就在这儿等半夜?

  一个接一个疑问涌上魏霸的脑海,他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司马师之所以没有进攻,就是因为有树阵,毁了树阵,才好让铁骑逞威,似乎也说得通。

  可是魏霸偏偏觉得这不通。

  在火幕的另一侧,司马师看着跳跃的火苗,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冒险成功了。魏霸没有冲上来和他硬拼,被他成功的毁去了树阵,失去了先机。现在就算魏霸想冲上来缠住他,也无法穿过这熊熊烈火。

  水火无情,战场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不是弓弩,也不是铁骑,而是水火。善用水火者,方是名将。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渐渐的连弓箭也无法射过这段距离,司马师留下一些人虚张声势,自己带着主力悄悄的撤了。他的目的不是想和魏霸拼命,也不仅仅是想毁掉魏霸的树阵,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跳出这个陷阱,绕到魏霸的身后去。

  呆在如此耀眼的火堆旁,又有谁会注意到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动静?就算魏霸派出了斥候,做好了防备,可是他为了周全,难免会分兵,而他却是孤注一掷,全力以赴,把一千多骑兵整合成一个拳头,魏霸那疏松的防线又怎么拦得住他?

  跳出腹背受敌的窘境,绕到魏霸背后去,才能真正的重新掌握主动。到了那时候,树阵被毁的魏霸除了逃跑,就是利用那些并不熟练的骑士和他决一死战。

  当然了,如果魏霸坚持要用步卒来面对他,他也欢迎之至。

  一千魏军骑士远远的绕了一个圈,迂回到了驰道北侧的山坡下。远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正好给他们当作照明,连火把都不用打了。他们走得并不快,阵形也很疏松,松软的田垄正好消去了马蹄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

  直到前锋与魏霸派出的斥候相遇。

  两个魏家武卒看到那影影绰绰的人影,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迅速分开,一个向前摸了过去,一个迅速的后退,同时警惕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他们刚刚举起盾牌,两枝箭就射了过来,一枝钉在盾牌上,一枝擦着后退者的头盔飞过。

  “操!”后退的武卒骂了一声,叫起来,掉头就跑,同时放声大叫:“敌袭——”

  几匹战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雪亮的战刀,向迎上去的武卒劈去。那武卒一听到到沉闷的马蹄声,顿时知道大事不好。他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挥起战刀,向冲出来的骑士迎了上去。

  “嚓”的一声轻响,他手中的战刀砍断了骑士劈下的战刀,人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起来。他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卸去战马的冲击力,及时的挥刀砍落一枚利箭,虎吼着再一次向前冲去。

  “杀!”一声暴喝,战刀砍断了一只马腿,战马轰然倒地,把马背上的骑士摔倒在地。武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长刀带着血珠掠起,狠狠的剁在左侧骑士的大腿上。没等他收回战刀,两枝箭从黑暗中厉啸而出,射向胸口的一枝被钢甲弹开,另一枝却深深的射入了他的大腿。他闷哼一声,单腿跪倒在地,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一匹战马的冲撞,顺势举起战刀,割开了那匹战马的腹部。

  热腾腾的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接着,白色的肠子也从伤口里挤了出来,很快被战马自己踩断,战马悲鸣着又奔出去几步,栽倒在地,将骑士摔落尘埃。

  武卒翻身刚想爬起来,又是两匹战马从黑暗中冲出,两口战刀同时劈在他的肩上,将他再次带倒在地,紧跟着,一匹战马冲了过来,碗口大的马蹄迎面踩到。

  “杀!”武卒狂吼,奋力掷出了手中的战刀。

  “喀嚓”一声脆响,马蹄踏在武卒的胸口,武卒口喷鲜血,睁圆了眼睛死去。他扔出了战刀在空中呼啸着,打着转,深深的刺入了一个骑士的胸口。骑士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落马。

  司马师纵马一掠而过,从落马的骑士身上拔出了那口战刀,又瞥了一眼那已经气绝的武卒,不禁凛然心惊。这个蜀军步卒面对成群的骑士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勇敢的迎了上来,并且在举手投足之间连伤数骑,武技之精湛,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司马师身边武技最好的亲卫也未必能做到这些,而这却仅仅是魏霸部下的一个士卒。

  司马师不敢怠慢,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踪迹,他就不再掩藏行踪,下令所有的骑士散开,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一声令下,骑士们放开了缰绳,开始催马狂奔。虽然在田垄间奔驰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马失前蹄,但总比被困在这里的好。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危险。一旦那些蜀军步卒赶了过来,他们的伤亡将更加惊人。

  司马师把队伍散开,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扩大阵形的宽度,延滞武卒们的堵击。战马虽然不能全速奔驰,可是比起人来,终究还是要快一些。只能要抢在魏霸拦住他之前逃到驰道上去,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近千骑开始冒着危险奔驰,虽然不断有人落马,可是他们还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渐渐的汇成一股洪流。

  驰道上的魏霸看着山峦下仓皇逃窜的魏军骑兵,哭笑不得。他现在明白了司马师真正的用意,不过却是慢了一步。现在他就算下令追上去,也拦不住司马师了。

  从田垄里逃跑要冒很大的风险,一旦被他堵住,更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就算顺利的逃出去了,只怕损失也不小。他本来以为司马师不会这么做,可是没想到司马师就是这么做了。

  战场之上,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

  “这小子是壮士断腕,壁虎断尾啊。”魏霸半是遗憾,半是感慨的说道:“这小子有魄力,不愧是司马懿的儿子。”

  “且,有什么魄力,还不是丧家之犬?”魏兴见他提议的夜袭计划失去了作用,不免有些丧气,皱着鼻子,撅着嘴巴,冲着正在逃跑的魏军骑兵吐了口唾沫。

  “丧家之犬怎么了?”魏霸却不以为然,“只要活着,丧家之犬也有机会再来咬你一口。只有死狗,才会没有反咬的机会。”

  “少主,那我们就追上去,把他打成死狗吧?”魏兴眼珠一转,又兴奋的说道:“不到,不是把他打成死狗,是把他打成死马。”他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创意,不禁咧着嘴笑了起来。

  “当然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逃走。”魏霸搓了搓手,下令武卒们开始追击。他们骑上战马,沿着驰道一路驱赶。一旦发现那些魏军骑兵想冲上驰道,他们就用弓弩进行射击。魏军骑士苦不堪言。他们在田垄里,无法让战马全速奔跑,就算骑术再好也发挥不出来。武卒们却是在驰道上奔跑,虽然同样看不见路,却要安全得多,至少不会担心战马踩进沟垄里马失前蹄。而且武卒们身上全是结实的步卒战甲,防护能力也比魏军骑兵的战甲更强,双方对射,魏军骑兵更吃亏。

  一个在驰道上,一个在田垄里,双方展开对射,占尽上风的武卒死死的压制住了魏军骑兵,让他们的骑术无法发挥,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地步。

  在亲卫们的保护下,司马师终于冲上了驰道。他的心在滴血。他很清楚,他虽然安全了,可是他的三千骑兵也损失得差不多了。看看身边,除了一百多亲卫骑还跟着他之外,其他的骑兵已经没几个了,他们有的还在田垄里逃命,有的已经永远倒在了田垄里,最后能活着跟他回到驰道上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这是一场惨败,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这是他第三次从魏霸面前败走,比起上两次,这次更狼狈,更惊险,损失更惨重。父亲给他的三千精骑,他大概只能带两成回去。

  魏霸,只要我还活着,我总会再来的。司马师看着身后的驰道,看着远隐约可见的火光,想像着火光下正笑得得意的魏霸,心里充满了恨意。他握紧了马鞭,用力的抽了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下一次,一定会将你施予我的耻辱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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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历史的惯性

   司马懿随即上报天子曹睿,如实的讲述了最近几天的战事进程。逆蜀已经放弃武关,退守上洛。他正在率领大军一路追赶,不过追击的先锋司马师不敌逆蜀大将魏霸,中伏受创,三千精骑损失殆尽。这是我用人不明,请陛下处罚。

  曹睿随即下诏安抚司马懿父子,胜负乃兵家常事。魏霸是逆蜀少有的年轻奇才,不可轻视。他驳回了司马懿的请罪,要求他胜不骄,败不馁,稳扎稳打,进军上洛,并收复关中。

  司马懿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在上疏的时候,他就开始进兵。天子的诏书到达之后,他加快了速度,不过也只是每天增加到六十里,赶到上洛,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早在武关大战之前,魏霸就开始经营上洛。上洛的城防不如武关险要,要防守有更多的不利。不过上洛也有便利之处,那就是离关中更近。穿过城西的冢岭山,经过蓝田关,便可以进入关中平原,各种物资的运输要方便得多。

  而相比之下,司马懿的大军辎重要从南阳运来,比从南阳运到武关足足远了近三百里,无形中就增加了很多消耗。也许这些消耗的增大现在还看不出太大的影响,可是魏霸相信,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些影响将会变得越来越显著,越来越让曹魏难以承受,胜利的天平,将会渐渐的向自己倾斜。

  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取时间,这是为二十世纪初伟大的民族自救**所证明的伟大思想,是弱者面对强者的正确选择。

  通过武关之战和这场撤退中的反击战,邓芝对魏霸的怀疑减轻了几分。在巡视了上洛城外,他很有把握的对魏霸说:“我可以坚守上洛三个月。”

  魏霸哈哈大笑:“有三个月足矣。我相信,三个月内,一定会有重大变化。我甚至觉得,变化其实已经开始,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邓芝也满意的哈哈大笑。到目前为止,蜀汉出兵已经有三个多月,关中还牢牢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曹魏虽然全力以赴,看起来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可是形势却未必分明。从南到北,武关道、潼关和蒲坂津还在蜀汉的手中,曹魏除了强攻之外,没有任何可趁之机,这便是莫大的胜利。曹魏最后就算能够收复关中,他们也将损失惨重,接下来能不能顺势收复陇右,是个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

  一旦曹魏损失过大,三方的力量对比发生转变,互相之间的连合纵横,就要纷纷登场了。

  “不过,我现在最不想收到成都的消息。”邓芝收起了笑容,忧心冲冲。“成都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魏霸轻轻的拍着城墙,颌首附和。成都没有消息,便说明永安一带没有战事发生,东吴没有行动,至少没有实质性的背盟,这样一来,蜀汉就不需要三线作战。诸葛亮改变计划,出兵关中,已经让局势变得复杂,一旦孙权再背盟,由长江仰攻永安,那蜀汉势必无法支撑。

  所以邓芝说,成都方向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不过,他和邓芝谁也说不清成都方向有没有消息。成都就算有消息来,也不会直接送到他们手上,必然要先送到汉中,再转到陇右,然后再由陇右的诸葛亮转发到关中。这样一转,他们至少要等事情发生之后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可能收到消息。

  这还是在诸葛亮愿意让他们了解局势的情况下,如果诸葛亮认为他们没必要知道这些消息,那他们也许要等到尘埃落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魏霸不知道诸葛亮还会不会把他当成值得信任的对象,有没有把他当成敌人。

  ……

  赵云纵马冲上一个高坡,深邃的目光越过浊浪翻滚的大河,向河对岸的曹营看去。隔着数百宽的大河,曹军大营像一个扁扁的棋盘,在狂暴的河水面前,没有任何震慑力,静静的像一潭死水。

  可是赵云却不这么想。

  他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非常不愿意去相信的消息。

  赵云帮魏霸组建了一个骑兵营,前前后后的大约两千人。考虑到蒲坂津要防守的地方不仅仅是渡口,沿河上下百里内,都有可能成为魏军的渡河点,所以魏霸就把这些骑兵交给了赵云。赵云安排他们每天沿着大河上下巡逻,一是练习骑士,二是可以监视魏军的动向。

  这些骑兵们说起来由赵云指挥,其实从司马唐千羽到曲军侯,基本上都是魏霸的武卒担任的。他们深知这场战事对魏家的重要性,所以谁也不敢懈怠,每天都很负责的巡逻,防线一直到上游的龙门以北,整个冯翊郡的东线都在他们的警戒范围以内。

  他们巡逻得勤,魏军的斥候行动就受限,几乎很难在河西的地界上立足,除非他们远远的绕到上郡去。上郡原是大汉的疆界,不过经过多年的战乱,曹魏的精力都在南方,上郡实际上已经落入羌胡的控制之中。而且绕道上郡,路途遥远,打探到的消息就会延迟,没有多大的作用。

  这本来是个好消息,不过很快唐千羽等人就发现,从上郡绕道的曹魏斥候有增多的迹象,他们似乎不怕羌胡人的劫击。唐千羽下令围搏了几个斥候,却打听到一个让他们不解的消息。

  上郡境内没多少羌胡,就像是在一夜之间,羌胡全部北遁了一般。

  唐千羽不敢怠慢,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赵云。赵云也觉得不可思议,立刻赶来查探。他深知自己没什么骑兵,不足以威慑那些只服强权,不通仁义的羌胡,要让他们望风而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他们无法抵挡的力量进入了上郡。

  这样的力量,不仅羌胡们会远遁,赵云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他必须搞清楚这是什么力量,会不会有危险。战场上突然出现一个不可知的力量,对于任何一个将领来说,这都是一个值得警惕的大事。

  赵云带着精骑,顺着洛水河谷深入上郡,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发现有上万的骑兵经过的痕迹,而从路上零星捡到的物件来看,这些骑兵是曹魏的禁军精骑。

  这个发现让赵云大吃一惊,他立刻将捕获的斥候带来重新审问。斥候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提到了一个问题,最近大营里不仅没有看到骑兵的踪迹,右将军张郃也有半个月没露面了。别看他的战旗还在大营里,可是他的大营是空的。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虽然没有和张郃交过手,但是他对张郃并不陌生。相反,他和张郃曾经是相交甚深的好朋友。张郃是河间鄚人,他是常山真定人,都属于冀州北部,在袁绍的帐下听令时,他们便因为家乡接近的原因而熟悉,又因为都是武人而同病相怜。两人的禀性也非常相似,都是身为武人而尊重文士,在文士中名声也不错。

  后来他追随刘备,张郃在官渡投降了曹操,双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不过张郃在巴蜀与张飞大战的经过,赵云非常清楚。他知道那次失利无法代表张郃本人的能力。

  他如果带走了曹真部下的骑兵,绕过雍州北部,突袭陇右,那将是意味着什么?一万精骑在张郃的率领下,足以抵得上五万步卒。

  换句话说,陇右的兵力已经发生了逆转,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大河挡住了曹真,同样也挡住了他的眼睛。

  赵云立刻给诸葛亮发出了警报,张郃率领一万多精骑正赶往陇右,陇右的兵力很可能发生逆转,请丞相小心。发出警告之后,他又不放心,给魏延、魏霸父子发出警告,陇右有变,关中的西部防线可能吃紧,要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魏霸收到赵云的消息之后,着实吓了一跳。邓芝也被吓得不轻。一万多精骑,在张郃的率领下赶往陇右?曹真还真是敢做啊。这一万多人脱离大军,没有后勤,如果不能一击而中,那他们的前途堪忧。可以说,这么做的风险是非常大的。可是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陇右的诸葛亮攻城不利,只能靠围城来取胜,现在快满百日了,城里的魏军想必已经快要崩溃,可是围城的诸葛亮同样也不轻松。这时候张郃率领一万精骑赶到,哪怕他们很疲惫,也足以影响整个局势。

  让魏霸更紧张的是,历史上就是张郃在街亭击败了马谡,迅速进入陇右,破坏了诸葛亮全取陇右的计划,让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无功而返。这次北伐也是诸葛亮数次北伐中形势最好的一次,生生被张郃败坏了。现在,他夺取了关中,本以为历史不会重演,没想到历史居然有这么大的惯性,张郃居然率领一万精骑,绕过关中,千里奔袭陇右。

  他会像历史上一样,成为曹魏的救世主,成为诸葛亮的噩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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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危机来临

  
  上邽。

  一天的激战刚刚落下帷幕,上邽城上下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刚刚战死的魏军将士、蜀军将士倒在一起,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互相搏杀的状态。他们也许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或许曾经是同乡,现在都为了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所谓大义倒在了一起。

  诸葛亮围城已经百日,城里的魏军却没有一点投降的意义,也许有,但是都被郭淮强力压制住了。见敌人如此顽强,诸葛亮只得强行攻城。城里固然缺粮,他的粮食也不宽裕,之前上邽的麦子被魏军骑兵烧掉不少,这严重影响他的军粮供应,三个月过后,不管是带来的军粮还是抢收的麦子都已经快要告罄,他只能安排留守汉中的吴懿再运一批粮来。

  千里不运粮。从汉中的沔阳大营到这里有六百多里,虽然有很长一段是水道,减少了不少消耗,不过运粮的困难依然不可忽视。更重要的是,汉中存粮有限。

  兵家常识,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就是因为运输的消耗太大,所以每个将领都会想办法因粮于敌。诸葛亮抢在秋收之前出兵,目的就在于抢收上邽的麦子。如果能够把上邽的麦子全部抢收到手,就可以大幅度的减少运粮的负担。

  他的计划大部分都实现了,只有两个小小的意外。一是魏军游弋在城外的骑兵使出玉石俱焚的狠招,拼着自己挨饿,放火烧麦。二是诸葛亮低估了上邽城里的魏军坚守的意志,百日过后,他们依然没有投降的意思,甚至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接下来,只有强攻一条路。强攻需要时间,也就需要更多的粮食,诸葛亮不得不改变原有的计划,再次从汉中运粮。他非常清楚,汉中的粮食存储也有限,最多再运两次,就无粮可运了。如果从成都转运,就算有粮,时间也来不及。

  这还是接受了魏霸的建议,改变原有作战计划,推迟了半年出兵的结果。如果年初就出兵,那么汉中的粮食储备更少,他现在就必须撤兵,否则就面临断粮的危险。在汉中多呆了半年,多种了一季,不仅等到了大好的战机,而且给他增加了一季粮食收成。这些粮食换算下来,至少是多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这些都是魏霸的功劳。一想到这一点,诸葛亮的心里就有些不安。

  魏霸父子进入关中已经三个月了,他们守住了关中的东部防线,把十多万魏军挡在了关中以东,实现了战略构想,为他争取了时间。可是,代价也是惊人的,要面对十多万魏军的猛攻,他们的伤亡肯定不小,每守一天,他们的伤亡都会增加。除了这些伤亡之外,更让诸葛亮不安的是魏霸在关中的举动。

  魏霸在关中征兵,当初说是征一万到一万五千兵,可是现在看来,他至少征了三万兵,甚至有可能是五万。那些被曹操强迁到关中的汉中人,都聚集在了魏霸的旗下,他现在甚至在天师道中有一个关中区治头大祭酒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他几乎掌握了关中近一半的人口。

  魏霸有了更多的人手,守住关中的希望大增,可是他实力的迅速增长也给蜀汉的政权带来了新的不稳定因素。诸葛亮很清楚,魏霸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绝不仅仅是形势所迫,他在表示他的愤怒,被他欺骗的愤怒。

  这不是诸葛亮希望看到的局面。

  内部的矛盾还在其次,诸葛亮相信魏霸就算再愤怒,也不会放魏军进入关中,相反,他会更加用心的守住关中。至少从这一点来说,目前对整个局势还是有利的。

  所以诸葛亮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魏霸,而是如何攻克上邽城。

  在围城的时候,诸葛亮没有闲着,他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包括霹雳车和连弩在内。这些霹雳车和连弩与魏霸所用的基本相似,因为这本来就是魏霸所献。魏霸建议他耐心等候战机的时候,同时献上了三个建议:一是在汉中屯田,加大粮食储备;一是加紧练兵,把那些新征召来的兵进行强化训练,增加他们的战斗力;最后一个就是打造这些新式的军械。

  诸葛亮本人在机械方面就有不俗的造诣,对魏霸提供的这些建议,他欣然同意,一一采纳。甚至修复斜谷栈道都采用了魏霸的建议,大大提高了修复的速度,赵云这才能及时的赶到关中。现在,他又把这些军械用来攻城,对上邽城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可惜,这些压力还是不够大,城里的郭淮同样不是易与之辈,他有足够的兵力,将上邽城守得非常严密,没有给诸葛亮留下一点机会。

  双方只能硬拼,拼兵力,拼粮食,拼士气,拼各种技战术。

  比起城里的郭淮来,诸葛亮虽然着急,却更有底气。只要关中还在魏霸手中,曹魏的援军无法到达,郭淮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他可以鼓舞士气,可是他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他吃人,他也撑不了多久。

  没了粮,他还能撑得住吗?

  双方都陷入了僵局,相对来说,诸葛亮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当然这个好,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其实双方都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这时候,就看谁能坚持到底。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从指挥台上站了起来。一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要撤回大营去休息。落日下,将士们正在重整战阵,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再一次进攻,而是为了撤退。

  列阵的营垒一个接一个的撤回大营,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经过几个月的战斗,这些新兵迅速的成长起来,已经展现出了精锐的雏形。这是诸葛亮比较满意的一点,他相信,经过这次陇右之战,这几万精锐将会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夷陵之战给蜀汉带来的伤害。

  “威公,吴懿可有消息来?”诸葛亮一走进大帐,就对跟进来的杨仪说道。

  杨仪摊开手里捧着的帐本:“丞相,粮食已经在路上,不过,他说征收新粮的事务不太顺利。”

  “不太顺利,什么意思?”诸葛亮不解的看着杨仪:“那些汉中大族不肯纳粮?”

  “倒不是不肯纳粮。”杨仪叹了一口气:“规定的粮赋,他们都如数的交上来了。只是另外征收的……”他看着诸葛亮,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诸葛亮沉下了脸,眼中的不悦非常明显。杨仪不敢敷衍,只得说道:“他们说,他们的粮另有用处,已经送往关中了,所以……没有多余的粮卖给我们。”

  “送往关中?”诸葛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送给魏霸了?”

  杨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诸葛亮迟疑了一会,又慢慢的放缓了神情,接着问道:“他有没有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仪眼神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据吴懿所说,这些事与魏霸无关,是那些汉中大族主动出人出粮,赶往关中,要帮助魏霸坚守关中。不过,这件事不是小事,从开始有动静到成行,至少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按理说,他不可能事先一点觉察也没有。汉中那几家,可都是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啊。”

  诸葛亮瞟了杨仪一眼,沉吟不语。他听出了杨仪的意思。杨仪不仅暗指魏霸联合那些汉中大族,还把矛头指向了吴懿。他认为吴懿在纵容那些汉中大族,以不作为来支持魏霸。

  不能说这没有可能,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么想,杨仪栽赃的用意更加明显。

  “威公,吴懿是皇太后之兄,对朝廷的忠义,无可挑剔。”

  杨仪心头一寒,连忙点头道:“丞相,属下对吴将军没有任何疑心,只是……这些汉中人也太过份了。他们应该清楚,丞相这里更需要粮食……”

  “关中也需要粮食,魏延他们守住关中,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来攻克陇右。”

  “……呃,丞相所言甚是。”杨仪见诸葛亮脸色不善,连忙打住了话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只能点到为止,说得太露骨了反而不美。他相信诸葛亮对魏家父子的忌惮不比他弱。

  “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半个月。”一谈到本份事,杨仪立刻精神起来,他指着帐本上的数目,一条条的解释,最后安慰诸葛亮道:“丞相请放心,第二批粮草就在路上,最多十天就能到,肯定能接上。另外,我建议派人到陇右去征粮,河湟一带的麦子今年收成不错。”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河湟一带的麦子收成不错。可是他一直不想去征粮,就是因为他刚刚得到陇右,在没有完全掌握陇右之前,他不能待他们太苛刻,否则极易引起人心动乱。陇右三郡之所以愿意归降他,一方面有兵威的作用,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陇右人不服曹魏,几年前,这里刚刚发生过一次大的叛乱,虽然被曹魏平定了,人心却还是思乱,所以他一出祁出,天水、南安、安定三郡才会立刻响应。他如果和曹魏一样,难保那些人桀骜不驯的雍凉大族不会起来反对他。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不征粮,似乎难以维持太久的时间。

  就在诸葛亮权衡利弊的时候,马岱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脸上全是灰尘,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痕迹,眼神也有些慌乱。

  “丞相,曹魏的援军到了。”

  “啪”的一声,杨仪手中的帐本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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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强弩之末

  诸葛亮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停了一下,一阵莫名的心悸,冷汗从背后涌了出来。

  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一时间,诸葛亮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飞。搁在案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一页纸被撕裂,发出轻脆的破裂声。

  马岱和杨仪目不转睛的盯着诸葛亮,马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汗顺着鼻翼,沿着胡须,慢慢的汇取在下巴上,聚成一滴滴水,滴到脚下的土中,洇成一片。

  感受到了马岱和杨仪的惊慌,诸葛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往复两次,终于平静了一些。他松开了手,慢慢的抚平了那张被他捏皱的纸,嘴角一挑,笑了一声:“他们终于来了。”

  他的笑容虽然有些生硬,有些不自然,可是当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却奇迹般冷静下来。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从马岱和杨仪的脸上慢慢扫过,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似乎看到了一个非常美妙的事,又或者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

  马岱和杨仪互相看看,都有些糊涂了。丞相这是高兴,还是吓傻了?魏军援军一到,上邽城更难攻克,陇右僵持的局面即将被打破,却是向对己方不利的局面转变。这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丞相?”杨仪试探的叫了一声。

  “你们太紧张了。”诸葛亮笑出声来,转向马岱道:“探听清楚了吗,多少人?谁领兵?现在何处?”

  马岱定了定神,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他的确吓坏了,当他看到那黑泱泱如潮水一般从山谷里涌出的魏军骑兵时,他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回禀丞相,领兵的是魏将张郃,全是骑兵,大概有万人左右。”马岱想了想:“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显亲南,现在应该更近一点,离我军不到三十里。”

  “来得好快。”杨仪倒吸一口凉气。

  “快什么快?”诸葛亮冷笑一声,捻着手指想了想:“这么说来,他应该是从安定那个方向绕过来的,最多用了二十天时间,最少用了十天,速度虽然不可谓不快,不过这一路奔驰,他的体力消耗只怕也不少。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一支疲军,有什么好担心的。”

  “为什么他不会是从关中过来的?”杨仪瞪圆了眼睛,几乎是叫了起来:“也许是魏延父子被曹真击败了,全军覆没,来不及送出情报呢?”

  诸葛亮瞪了他一眼,杨仪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低下了头。诸葛亮淡淡的说道:“我相信赵老将军和魏延、魏霸父子,他们是我大汉老中青三代中最杰出的战将,有他们三人守关中,我相信就算曹睿亲征,也不可能让他们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丞相所言甚是。”马岱躬身道:“属下也觉得他们应该是从安定方向来的,如果是从关中来,不可能这么快,也不可能来得这么突然。”

  “还是季山知兵。”诸葛亮赞许的看着马岱:“那么你再说说,安定的情况现在如何?”

  马岱被诸葛亮的镇定所感染,也冷静了许多。他沉思片刻:“既然张郃出现在这里,我们却没收到任何消息,想必安定又叛变了。不仅安定如此,成纪、略阳诸县只怕也是如此。这些人,就是墙头草。”

  “君子德风,小人德草,这倒没什么。只要我们打败了张郃,他们自然又会重归我大汉。”诸葛亮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地图前,沉默了良久。马岱和杨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影响诸葛亮思考。

  过了好久,诸葛亮转过身,面色平静。他挥了挥手:“季山,你辛苦一些,多派一些骑兵出去打探。”

  “喏!”马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曹魏的援军来了,他的任务无形中就加重了。

  等马岱出去了,诸葛亮这才沉下脸,严厉的喝斥道:“威公,我知道你不喜魏家父子,可是你不能因私废公,当众诋毁魏家父子。他们正在关中血战,岂能容你如此诽谤?”

  杨仪脸色通红,躬身道:“丞相息怒,是仪失言了。”他顿了顿,又道:“丞相,你真的……相信他们?”

  “我相信他们。”诸葛亮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就算魏霸年少轻狂,举止有所失措,魏延跟随先帝多年,他的忠心难道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杨仪愕然,有些迷茫的看着诸葛亮。他不知道诸葛亮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不敢问,只好怔怔的站在那里。诸葛亮见他这副模样,更是不悦,挥了挥袖子,下了逐客令。“大战在即,粮草不容有失,你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千万不能有差错。”

  “喏。”杨仪委屈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诸葛亮转身叫来侍卫,让他立刻通知丞相府的掾属前来议事。在掾属们到来之前,诸葛亮叫来了记室霍弋:“你查查看,张郃应该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霍弋略作思索,张口就来。“丞相,我们没有张郃直接的消息。不过,从魏参军发回来的军报来看,曹真的大军到达蒲坂津的时候,张郃和司马懿都没有进入战场,所以曹真只有两万禁军。直到镇东将军奇袭蒲城,曹真手下还有成建制的骑兵营,可想而知,那时候张郃还没有出发。因此粗粗估来,张郃出发最多二十天,很可能只有十三四天。以他的行程来看,他走得非常急,体力消耗应该非常大。”

  诸葛亮点点头,这和他估计的倒是差不多。张郃是从东南战场撤下来的,一路赶到这里,行程超过五千里,仅是从蒲城到上邽就有三千多里,用半个月的时间赶到,每天二三百里的行程,没有后勤补给,即使是对最精锐的骑兵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二十年前,他曾经用这句话来劝孙权不要怕曹操,现在,他需要用这句话来鼓励自己不要怕张郃。

  如果张郃只是疲惫之师,那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也许,倒是我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诸葛亮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与刚才的自信不同,刚才他并不确信张郃用了多少时间,之所以那么镇定,更多的是怕杨仪和马岱惊慌失措,引起军心动摇。现在他从霍弋的嘴里得到了验证,才是真正的冷静下来。

  诸葛亮来帐中来回踱着步,考虑着如何将眼前不利的局面转化成一个战机。他想得入神,忽然说道:“幼常,你看我们这么办行不行?”

  霍弋一愣,连忙提醒道:“丞相,马参军还在榆中呢。”

  诸葛亮一愣,哑然失笑,一拍额头,道:“你看,好久不见马谡,我都有些想他了。”

  霍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丞相最信任的就是马谡,有什么事,都愿意和马谡商量。不过他本人对马谡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想把这些看法放在脸上而已。

  “丞相,马上就要开会了,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嗯,我是要准备一下。”诸葛亮苦笑道:“绍先啊,你信不信,过一会儿,肯定有人叫着要我撤兵。”

  霍弋笑笑。这一点不用怀疑,张郃还没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鼓动诸葛亮撤兵了。什么兵贵胜不贵久,什么顿兵于坚城之下,于国于民不利,什么国虽大,好战必亡,之类的话说了不少,不过诸葛亮都不予理睬,就连霍弋都觉得那些人信口开河,拿一些不顶用的书生话来生事,徒惹丞相不喜。

  “丞相胸有天下,又何必在乎几个不识时务的腐儒。”

  “嗯,我是不在乎他们,只要他们不干扰国家大事。”诸葛亮拍拍额头,淡淡的说道:“可是,如果有人想胡言乱语,乱我军心,那却是容不得的。张郃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有哪些乱群之马又忍不住跳出来大放厥词,顺便清理清理。”

  诸葛亮抬起头,看着霍弋。霍弋脸色平静,既看不出什么义愤,也看不出有什么紧张。诸葛亮暗自点了点头,霍弋虽然年少,却有城府,又是南郡人,好好培养,将来应该是荆襄系的一个栋梁。他忽然心中一动:“绍先,你觉得眼前的形势如何?”

  霍弋一愣,抬起头,迎着诸葛亮的目光,脸红了一下,迟疑道:“丞相……”

  “不要紧张,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诸葛亮笑了起来,“你是将门之后,又在军中多年,见识不见得比魏霸差,只是平时话太少了些。现在没有外人,你说说你的看法,错了也没关系,用不用在我嘛。若有一言之得,也是好的。”

  霍弋感激的拜了一拜,略作思索:“丞相,我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诸葛亮鼓励的看着霍弋:“大胆说,没关系。”

  “一个将计就计,打破眼前僵局的好机会。”姜维大步从帐外走了进来,朗声说道。他走到诸葛亮的面前,拱手施礼,笑容满面。“丞相,郭淮之所以迟迟不降,无非是等援军。如今援军来了,他们自然是喜出望外。可是,如果他们辛苦盼来的援军被丞相打败,他们除了弃城而降,又将如何?”

  诸葛亮转过身,看着姜维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禁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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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向朗和来敏

  
  霍弋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姜维是降将,却是个最威风的降将。他被丞相诸葛亮辟为仓曹掾,主管粮仓,又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寸功未立,却封了侯,这几乎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奉义将军什么的,不过是个虚名,大家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领兵的将军都不是真正的将军。可是封侯却不是这么简单,想想整个丞相府有几个有侯爵就知道了。诸葛亮本人是武乡侯,镇北将军魏延是都亭侯,镇东将军赵云是永昌亭侯,身为皇太后之兄的讨逆将军吴懿来个空头关内侯都没有,可见爵位之不易得。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诸葛亮对姜维这么厚待,但是霍弋知道。诸葛亮这么做,一方面是有笼络陇右人的意思,姜维虽然年轻,姜家却是天水四姓之一,他的父亲又是赴难的义士,诸葛亮厚待他,就是向右人示好。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却是诸葛亮真的喜欢姜维,简直是一见如故。马谡不在的这些日子,诸葛亮有事常常会找姜维商量,一起议事,姜维的意见也会最对诸葛亮的胃口。

  姜维简直就是第二个马谡,甚至比刚刚去世不久的诸葛乔还得诸葛亮的喜爱。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他是个降将,霍弋也不会与他争辩,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姜维指着地图侃侃而谈,诸葛亮抚着胡须连连点头,相谈甚欢。

  姜维的意思很明白,张郃远道而来,看起来是个威胁,其实是个机会。他长途奔袭,没有后援,没有辎重,孤军深入,犯了兵家大忌。就算这些骑兵是禁军精锐,奔驰三千里之后,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击败他们是易如反掌。

  击败了这些援军,就可以彻底击垮城中守军的意志。他们之所以能坚守,不就是盼望有援军吗?现在援军都被击败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指望?再守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说,张郃的到来,不是危机,而是取胜的战机。

  他的想法显然和诸葛亮的暗合,所以诸葛亮连连点头。两人说得投机,谈笑风生,直到帐外有脚步声响起,这才意识到霍弋还站在一旁。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收起了笑容:“绍先,你准备一下,做好记录。”

  “喏。”霍弋平静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帐,赶紧准备纸笔。作为丞相记室,在丞相聚集掾属开会议事的时候,他要负责做记录。这些都是档案,将来论功也好,议罪也罢,这些都是凭证。诸葛亮以法治国,之所以处理了那么多人,却没人有怨言,就是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有证据。

  霍弋出帐的时候,丞相长史向朗正好走进来。霍弋连忙避在一旁,低头向向朗行礼。

  向朗字巨达,襄阳宜城人。年过光甲,精神却非常好。他是丞相府甚至整个蜀汉政权中荆襄系最年长的一位。向家是襄阳大族,向朗年轻时求学于水镜先生司马德操,和徐庶、庞统等人都是知交,他的学问不突出,但是理政能力很强,在刘表任荆州牧的时候,他便入仕做了临沮长。临沮号为剧县,却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刘表死后,他追随先主刘备,刘备深知他的能力,定江南之后,让他主管秭归、夷道、巫县、夷陵四县的军民事,定蜀之后,又让他做了巴西太守,后来转为牂牁太守,再后来又转为房陵太守,总之一句话,哪里有麻烦,就派他去哪里。

  向朗忙碌了半生,直到后主继位,他才闲了下来,做了步兵校尉,现在又入丞相府,做了丞相长史,是丞相府的大吏之一。作为荆襄系的后辈,霍弋一直对向朗很敬重。其实不仅是他,几乎整个荆襄系的人,对向朗都不敢有什么不敬,连马谡看到向朗都持子弟礼。

  向朗兄长之子向宠,也是向家一个后起之秀,在先主时就做了牙门将。夷陵大战,蜀军崩溃,只有向宠的大营完整无整,刘备多次赞他有用兵之能。建兴元年,他被封为都亭侯,做了中部督,负责成都的禁军宿卫,是丞相府中掌兵的中坚人物。

  不过,明眼人也可以看出其中的微妙玄机。作为荆襄系的代表人物之一,以能理剧著称的向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封侯,而且由地方进入中央,看起来是高升了,其实却没有了实权。步兵校尉是个虚衔,远不及向宠的中部督重要。丞相长史看起来尊贵,可是在诸葛亮的身边,又能有他什么发挥的地方?他的从子向宠封了侯,他却没有爵位,这其实也是在打他的脸。

  好在向朗这个人年纪大了,心态好,和一帮后辈平起平坐,他也能泰然自若。召集开会,他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却很少发表什么言论,除非诸葛亮点名问计——不过这样的事好像还没发生过。

  “向公,你来啦。”

  “嗯。”向朗抚着黑白参半的胡须,打量了霍弋一眼,见他眉宇间有些忧虑,便笑了起来:“小子,小小年纪,怎么愁眉苦脸的。开心点,日子还长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弋展颜一笑,“谢向公。向公请!”

  向朗点点头,迈步进了帐,见姜维正站在诸葛亮身边,两人轻声交谈着什么,便走上前去,躬身施礼:“丞相,姜君侯。”

  诸葛亮热情的伸手相邀:“向公,快请入座。”

  “谢丞相。”向朗走到些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长史与主簿、主记一样,都是丞相府的大吏,长史又为最尊。诸葛亮的丞相府有两个长史,除了向朗之外,另一个就是蒋琬,现在留在成都,称为留府长史。

  姜维被向朗那声君侯喊得面红耳赤,讪讪的退到一旁。仓曹掾也是丞相府的重要掾属,地位却低于长史,只能坐在下手,而且名义上长史是可以将兵的,仓曹掾却是完全的文吏之事,不可将兵,所以姜维只能坐在主簿胡济的下手,和向朗斜对面。

  向朗入座之后,诸葛亮和他闲聊了几句,时间不长,主簿胡济、参军费袆来了,又过了一会,参军爨习、军祭酒、辅军将军来敏等人也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丞相掾姚伷和参军马齐联袂而来。

  丞相大帐时热闹起来,济济一堂,互相打着招呼。诸葛亮等了片刻,咳嗽一声,声音也不高,大帐里却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唰唰的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对霍弋使了个眼色。霍弋站起身,将魏将张郃率领一万精骑,已经离上邽不足三十里的消息通报了一遍。

  他的话音未落,安静的大帐里顿时“哄”的一声,像是有水滴进了油锅,突然炸了起来。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可是互相交头结耳的议论声却像浪花一般,连续不断的拍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诸葛亮平静的看着,霍弋拿着笔,准备记录接下来各人的发言。姜维低着头,似乎在闭目沉思,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步,可是他的从容在普通有些慌张的人中却显得那么的突兀。

  叽叽喳喳的议论了片刻,随着一声咳嗽,有个人站了起来。霍弋都不用看,就在纸上写下了“来敏”二字。他甚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来敏将要说什么。

  “丞相,兵贵胜,不贵久。我军出征四个多月,如果从汉中出发开始算起,马上快要半年了。上邽城久攻不下,士气颓落,而逆魏的援军又至,此消彼长,久战不利。丞相,依敏愚见,还是及早撤退为好。新年之后,再作打算。”

  霍弋无声的笑了笑,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想道:果然还是这两句。来敏这个老头,也真是老而弥坚,却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在蜀汉的朝廷里,来敏是个异类。

  来敏字敬达,今年六十五岁,比向朗还要年长几岁。他是义阳新野人,和魏霸是同乡。不过和魏家的出身寒族地主不一样,来家是南阳旺族,传自武帝时的光禄大夫来汉,西汉末,来仲娶了光武帝刘秀的姑姑,生来歙。来歙作为光武帝的表兄,倍受亲信,战功赫赫,后来持节伐蜀,在军中遇刺。光武帝很悲痛,亲临吊丧,并将汝南的当乡县改名征羌县,以纪念来歙的征羌之功。

  来家在后汉一直是大族,尚过公主,出过三公,二千石更是不绝如缕。来敏的父亲来艳便做过司空。来敏本人好学,善左氏春秋,尤精于《仓颉》、《尔雅》的训诂,在文字学方面有相当精深的造诣。不过他生不逢时,生在乱世,那一肚子的好学问派不上用场,却给了他一个典型的书生脾气。他的姊夫是黄琬,黄琬的姑母是刘璋的祖母。刘璋派人去迎接黄琬的妻子,也就是来敏的姊姊入蜀时,来敏就跟着来到成都,做了刘璋的宾客,当然也就打上了刘璋的烙印。

  来敏有着显著的家族声望,所以刘备入蜀之后对他非常优待,署为典学校尉,后来立了太子,又让他做太子家令。后主登基后,他以东宫旧人的关系,升任虎贲中郎将。

  虎贲中郎将是掌管宫中宿卫的重臣,当然贵不可言。不过去年诸葛亮出征的时候,就把他的虎贲中郎将给免了,请为军祭酒、辅军将军,随军出征。这当然是个虚衔,为的是给向宠腾出位置,可惜来敏不是向朗,他对此耿耿于怀,多次发表不合时宜的言论,煽动某些人的不满情绪。

  用诸葛亮的话说,这叫乱群。来敏就是一匹乱群之马。

  今天,这匹乱群之马又第一个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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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孰轻孰重

  
  向朗勃然大怒,他倒不是想与来敏争什么,来敏是什么人,他非常清楚。他愤怒的是来敏横插一杠子,打断了诸葛亮的思考,又用这样的政治帽子来压他,势必会激起诸葛亮的逆反心理。

  诸葛亮是个聪明人,可谁说聪明人就没有逆反心理?向朗可以说是看着诸葛亮长大的,对他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不惜把诸葛亮比作刘备,为的就是防止诸葛亮怀疑他的用心。现在倒好,被来敏这张臭嘴一说,所有的努力都泡汤了。

  向朗难得的翻了脸,怒斥道:“撮尔腐儒,你懂什么军国大事,只知道翻那些残篇断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读了那么多书,难道谦恭礼让都不知道?滚到一边去!”

  向朗虽然以理剧著称,落闲之后,却是有名的好脾气,今天对来敏厉声喝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不仅来敏一时诧异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连诸葛亮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随时诸葛亮的心里就涌起一阵不安。他强笑了两声,摆摆手,示意向朗稍安勿躁。“向公,来敬达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与他计较。”他又转过脸,严肃的对来敏说道:“谈兵论计,何必牵扯太多,牵强附会,横加臧否,陷人以罪,岂是读书人所当言,所当为?”

  来敏脸胀得通红,讪讪的退了回去。

  诸葛亮站了起来,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他身材高大,这一站起来更是鹤立鸡群,居高临下,平添几分威压,不怒自威。

  “诸君,你们的良言,亮感激不尽。不过,眼前的这一切,让亮想起了二十年前。”诸葛亮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着须尖,不紧不慢的说道。“想当年,曹操下荆州,刘表身死,刘琮年幼,被一些小人蛊惑,投降曹操,荆州尽为曹操所有。唯主公不肯屈服,率些许残兵,渡过汉水,退守江夏。为天下计,亮奉先主之命,前往柴桑,联合孙权抗曹。当是时也,江东亦是如此。”

  他伸出手,环环一指:“降声一片哪。”

  众人尴尬的沉默了。向朗却是暗自长叹,他明白,诸葛亮心意已决,再怎么劝也劝不回头了。他禁不住恨恨的瞪了来敏一眼,正好来敏也向他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一碰,来敏心虚的让了开去。久不发威的向朗一朝发怒,威势着实惊人。

  “当时幸好有鲁子敬和周公瑾二位贤达,为吴王指点迷津,说明厉害。吴王这才鼓起勇气,尽全力与曹操一战。若非此二人,今日之吴王,亦不过洛阳一闲客耳。”

  诸葛亮侃侃而谈,忆完了古,再联系到当前的局面。“镇东、镇北二位将军坚守关中,曹魏十数万主力止步于关外,参军魏霸,年未弱冠,却勇于担当,与曹魏骠骑将军司马懿激战于武关道,以区区万人,力敌数倍于已之强敌,他们的困难,难道比我们小吗?他们面对的危险,难道不比我们更大吗?可是为什么他们能力战不退?”

  诸葛亮沉下了脸,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他们这么做,都是为实现先帝遗愿,兴复汉室。他们扼守关中,就是为了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夺取陇右,以为夺取中原立基。与他们相比,诸君何其懦弱。”

  他挥了挥手,主簿胡济立刻上前掀开地图上的布,又将一根荆竹递到诸葛亮的手中。诸葛亮接过来,在案上敲了敲。“陇右尽在我手,唯上邽不下,无他,守军希冀于援军尔。今天援军到来,彼等必然大喜过望。然,张郃长途奔袭,十数日间奔驰三千余里,已是疲军,不战自溃。我有大军五万,对付这一万疲军,又有何难?击溃张郃,则城内生机已决,唯弃城一途。此乃全胜之机也,岂可言退?”

  诸葛亮声如洪钟,慷慨激昂,众人无言以对。向朗也沉默不语,他没有再劝。诸葛亮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可是比起他的万全之计来,这个迎战的计划显然非常冒险。既然张郃没有后勤,利在速战,那何不等他自溃,又何必主动迎战。没有时间等只是一方面,诸葛亮大概还是想借机立威,以证明自己有用兵之能,不是众人所说的书生吧。

  向朗承认诸葛亮很聪明,不完全是一个书生。从这几个月他的进步可以看得出来,五万大军攻城,他指挥得有条不紊,至少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上邽城虽然没有破,可是郭淮却始终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这也是事实。可是攻城是一码事,野战又是一码事,特别还是以步卒对骑兵,而对手又是魏军中对西部战区最熟悉的名将张郃。想当年,定军山一阵斩杀夏侯渊,全军欢欣鼓舞,刘备却非常惋惜的说,杀了夏侯渊有什么用,魏军中最棘手的战将是张郃啊。

  事实后来也证明了刘备的话,夏侯渊虽然死了,可是魏军推举张郃为主将,军心复定,又与刘备在汉中对峙了很久,直到曹操亲临,才引出汉中诸军。如果不是当时邺城有变,曹操无心争夺汉中,事情结果如何,还真是难说。

  现在,诸葛亮想要击败张郃,他却根本不知道张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一万精骑,哪怕是疲惫之师,面对五万步卒依然握有不可忽视的优势。

  向朗很沮丧,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诸葛亮。他忽然想到,不知道马谡如果在此,他将作如何想。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一点,他一定能说服诸葛亮。

  就在向朗想到马谡的时候,马谡来了。

  马谡披着雪白的大氅,健步走进了大帐。看到马谡,所有人都很惊讶,他不是在围攻榆中吗,莫非榆中城破了?

  诸葛亮也非常高兴,从听到马谡回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了一根木头。他相信,马谡的想法一定和他差不多。

  “幼常,突然从榆中赶回来,所为何事?”诸葛亮笑盈盈的问道:“莫非战局有了进展?”

  马谡拱拱手,朗声笑道:“丞相,我从榆中赶回来,并非是因为榆中的战局有了进展,而是丞相全取陇右的大好战机出现了。”

  一听这句话,诸葛亮心中大定,向朗却是哀叹一声。

  马谡走出地图面前,侃侃而谈。他的想法和诸葛亮差不多,都觉得这是一次上好的战机。击败张郃,就可以击垮郭淮等人的信心,上邽、榆中将不战而降,陇右甚至整个凉州都唾手可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退回汉中?那不是傻了吗?

  见马谡如此说,诸葛亮又如此应,其他人再也没什么想法了。一场军议,随着马谡的到来迅速有了定论,任何意见都不在是意见。有意见也只能保留,静观其变吧。

  向朗走出大营,仰天长叹。他不死心,就站在中军大营外,等了很久,直到留下来和诸葛亮继续商议的马谡出来。看到向朗在营前来回踱步,马谡愣了一下,立刻迎了上去,躬身施礼:“向公,你在等我?”

  “嗯。”向朗点点头,“陪我走走?”

  马谡犹豫了片刻,慨然点头:“好。”

  两人慢慢的向前走去,向朗却一直沉默着,他不知道如何对马谡说。马谡和诸葛亮商议了这么久,想来已成定计,他再说,马谡能听他的话,改变主意吗?他们都是襄阳宜城人,又有通家之好,马家兄弟五人,都把他当自家长辈一样看待。可是马谡才气过人,心高气傲,却不是一个容易听人劝的人。

  向朗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

  “幼常,你来之前,我向丞相进了一计。”

  马谡眨眨眼睛,瞟了一眼向朗:“向公,丞相刚才已经对我说了。丞相说,向公之计,是老成之言。”

  向朗苦笑一声,知道马谡误会了。他等了这么久,可不是担心诸葛亮会误会他。

  “幼常啊,我现在还坚持我的意见,不赞成立刻与张郃决战。”向朗停住了脚步,忧心冲冲的盯着马谡:“退守陇山,保有关中,以守代攻,待敌自溃,岂不是更稳妥?”

  马谡略作思索,不答反问:“那向公以为,以关中为最大战果,谁将是首功?”

  向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他考虑的仅仅是战局,而诸葛亮和马谡考虑的却是整个蜀国的政治,着眼点根本不是一回事。并不是他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他本人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闲置的。他和诸葛亮、马谡的分歧在于哪个更重要。

  很显然,诸葛亮认为抵制其他势力的增长更重要。

  “向公,此战……我们有较大的优势。”见向朗脸色沮丧,马谡有些不忍,接着又劝道:“听到张郃来的消息后,我已经撤出榆中的大军,正在星夜赶来。一旦大军合围,张郃那一万多人就是瓮中之鳖,手到擒来。”

  “这么说,丞相已经同意你的建议了?”

  “是的。”马谡微微一笑:“丞相固守,牵制张郃,我率大军从后面包抄。”

  向朗惋惜的看了马谡一眼:“幼常啊,这一仗如果打赢了,那当然是奇功一件。可是如果打输了,幼常,我担心襄阳马家,会丧失一个栋梁之才啊。”

  马谡笑了起来,拱拱手:“多谢向公谬赞。我还要赶回去,就不多陪向公了。等这次大战之后,再来向向公请教。”

  看着匆匆而去的马谡,向朗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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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老将出马

  
  张合逼近到上邽城北二十里,驻扎在长离川畔。

  一直游离在上邽城外,坚持不懈地骚扰诸葛亮的田复等人得到消息,一面将消息送进上邽城,一面集结残兵赶了过去。经过三个月的游击,三千骑兵只剩下一千三百多人,而且形容憔悴,人马俱瘦。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张合吃了一惊:“伤亡很大?”

  田复拱拱手,苦笑道:“右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伤亡这么大,是有原因的。”

  “赶紧说说。”张合招呼田复等人坐下,又让人拿过热水和干粮来,就坐在水边的乱石上交流起来。

  正如田复所说,他们伤亡这么大是有原因的。骑兵骚扰步卒,本来完全是猫戏老鼠,易如反掌。蜀汉军虽然也有成建制的骑兵,还是曾经威名显赫的马家军,可是马家军人数不多,只有千人,马匹和战士都严重老化,战斗力大不如从前,根本不是田复他们的对手。田复他们伤亡大,是因为蜀汉军有强大的军械,他们开始不知道厉害,在一次与马家军的追击中,一时得意忘形,掉进了蜀汉军的埋伏圈,一下子损失了五百多人上。如果不是田复反应快,伤亡还要更大。

  而剩下那一千多人的损失却是饥饿和疾病造成的。他们在城外游击,没有了城里的后勤补给,附近的各县又都投降了蜀汉军,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供应他们,他们只能去抢,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就罢了,可是缺医少药,那些在战斗中受了伤的士卒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大大的增加了伤亡率。三个月下来,死于饥饿和伤病的,远远超过直接战死的。

  张合听完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为将多年,太清楚这里面的利害了。一场恶战下来,受伤的人远比战死的人多,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医治,伤重不治的损失将非常惊人。如果再加上吃不饱,伤亡的急剧增加就更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孤军深入,没有后勤补给的千里奔袭,就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张合现在身临其境,对他们的压力感同身受。

  “小子,你们还能剩下这么多人,牵制着诸葛亮不能全力攻城,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田复和那几个都尉听了这话,不禁落下泪来。这几个月实在是太难熬了。三个校尉全部战死,现在田复被推举为领头的代理校尉,他肩上的担子也非常重,张合再不来,他也要崩溃了。

  “你们与诸葛亮交战了这么久,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

  几个都尉互相看看,最后还是由田复回答。田复一边想一边说道:“这个人用兵很谨慎,大营扎得周密严谨,很难找到破绽。”

  田复一边说,一边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划出草图。他和诸葛亮纠缠了这么久,交手不下数十次,潜伏到诸葛亮的大营附近也不下十次,对诸葛亮的大营基本情况了如指掌。

  张合端着水碗,看着田复解说,非常满意。不仅是对田复了解的情况满意,更是对田复感到满意。作为北疆重将田豫的儿子,田复颇有其父之风,好好培养,将来又是一员良将。

  “和他的谨慎相比,更可怕的是他的进步之快,让人叹为观止。”田复将石子扔在地上,惭愧的叹了一口气:“将军看到他现在的行军布阵,肯定猜不到他这只是他三个月来的进步所致。”

  “三个月的进步?”张合愣了一下,狐疑的问道。

  “嗯,三个月前,他的阵势也没什么大毛病,可是如果和现在的阵势相比,那时候的他就像是刚刚学步的婴孩。”田复感慨的说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聪明的人。任何破绽,你只有一次机会,下一次,你就会发现他已经找到了应付的办法。”他苦笑一声:“不瞒将军说,我们如果有点战绩,都是前一个月取得的,最近这一个多月,我连一次像样的战果都没有。马岱总是不远不近的缀着,就像绑在我们身上的一个标志,随时向诸葛亮表示我们的位置。我们开始还能靠马力甩开他,后来随着粮食紧缺,就再也甩不掉他了。”

  张合微微点头。他很清楚缺粮缺草对骑兵的伤害有多大,没有了体力,再好的战马也无法发挥出优势。被马岱缀上,摆脱不掉,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够聪明,进步神速,这么说来,他倒的确是个劲敌啊。”张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不趁早除掉他,只怕此人会成为我大魏的心腹之患。”

  田复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心里在想,诸葛亮正在成为大魏的心腹之患,而魏霸却已经成了大魏的心腹之患。他占据关中,把十几万大军死死的挡在潼关以东,就算张合能够击败诸葛亮,也未必能夺回关中。他与魏霸相处了几个月,对魏霸的了解要比普通魏人多得多。在他看来,如果诸葛亮的进步是在跑,那魏霸的进步就是在飞。

  不过田复没有说,张合虽然来了,陇右的形势却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缓解,张合现在的压力之大不亚于他。他不想给张合增加额外的精神负担。

  张合看着地上的草图,沉思良久:“你们对榆中的情况了解吗?”

  田复摇了摇头:“榆中那边有郝将军,金城郡的大族也没有响应,马谡顿兵坚城之下,暂时不会有什么进展。”

  “马谡的军粮,从哪个方向运去?”

  “自然是从渭水上溯,然后用骡马转运。”田复笑了一声:“我们几次乏粮时,就曾长途奔袭到那里,夺他们的军粮而食。不过现在马谡也学乖了,每次运粮都派五千人护送,根本不给我们机会。”

  张合笑了笑,又问道:“他们的军粮从哪里来?汉中,还是关中?”

  田复心领神会:“将军想劫他们的粮道?”

  张合点了点头。

  “关中。”田复一想起这事,就恨得咬牙切齿。关中的粮食是夏侯懋接受魏霸的建议“广积粮”屯田所获,现在却被魏霸用来支援诸葛亮作战,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颗粮食也吃不到。他遗憾的摇了摇头:“从关中来的粮全是走水道,经过段谷,骑兵根本无法通行。”

  张合看着田复,轻声笑了起来:“汉中不运粮?”

  “没有。”田复惋惜的说道:“诸葛亮抢在秋收前出兵,来得突然,上邽周围的麦子被他抢收了去。我们虽然烧了一些,却终究被他得了大半,要不然,他就必须从汉中运粮了。仅靠关中的粮食,也是不足支撑的。”

  张合眨了眨眼睛:“锦江,我给你一个任务。”

  田复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谨听将军令。”

  “立刻赶往祁山、木门一带,特别查看漾水沿线。如果我猜得不错,诸葛亮一定会通过这条水路进退,也会通过这条水路运粮。”

  田复愣了一下:“将军……确定?”

  张合将碗中水一口饮尽,一抹嘴,肯定的说道:“不会错。我想诸葛亮一定没想到郭淮能坚持这么久,他从汉中带来的军粮,魏霸从关中运粮的军粮,再加上上邽抢收的麦子,算来也就是支撑他四五个月。我援军既然到了,他只有两条路,要么退兵,要么固守,以待我军乏粮自溃。可是要固守,他自己必须有粮。你说是不是?”

  田复盘算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仰慕的看着张合:“将军真非常人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张合对田复不加掩饰的崇拜非常满意,他哈哈大笑,拍着田复的肩膀,和蔼的说道:“年轻人,多动脑子,多算者胜嘛。八万大军,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关中能有多少粮,上邽能有多麦,这些大致都是可以算得出来的。”

  田复非常激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的笑了起来。

  “去吧,我保证你很快就有收获。”

  “喏。”田复精神抖擞的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其他人听了张合的话,也精神起来。张合看出了蜀汉军的破绽,无形中增强了他们的信心。他们相信,在张合的率领下,他们一定能打败诸葛亮,建立不世奇功。

  “将军,我们能干些什么?”

  “你们?”张合看看这几个模样虽然依然狼狈,斗志却明显振奋起来的都尉,哈哈大笑,“你们就好好休息,等着立功受赏吧。不出十日,我必能大败诸葛亮,收复陇右。”

  众人大喜,纷纷去准备了。等他们走开,张合脸上的笑容迅速的消失,他命令亲卫拿出地图,摊在地上,仔细的查看起来。他看一会儿,又闭目沉思片刻,然后又看一会儿。不时的摇摇头,似乎在叹息,有时又微微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

  过了片刻,他叫来斥候营校尉,吩咐了几句。斥候营校尉躬身领命,时间不长,几十匹快马冲出了大营,向西北方向冲去。

  张合凝视着地图上的一个地名,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眯起了眼睛,看向远处的渐渐昏暗的天空,眼神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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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张合料敌

  
  张合对这片天空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四十多年前,刚刚弱冠的他应募讨黄巾,后来又从属冀州牧韩馥,韩馥败,归袁绍,破公孙瓒,名列河北四庭柱。官渡之战,袁绍不听他的建议,以轻兵救乌巢,结果导致军粮为曹操所杀。没有了军粮,十万大军一时崩溃,正在官渡攻击曹操大营的他和高览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归降曹操。

  归降了曹操,虽然曹操很重用他,可是他深知降将的身份敏感,所以谨小慎微,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大意。经过十多年的奋斗,他终于以自己卓越的用兵才能在曹营再次崛起,与张辽等人并称五子良将。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于禁兵败,张辽、乐进病死,两年前,和他最投契的徐晃也死了,曾经叱咤沙场的五子良将只剩下他一个,好生寂寞。

  从建安十六年随武皇帝征马超算起,他已经在这片天空下征战了十八年。在这片土地上,他建下了赫赫战功,获得了应得的荣耀,由一个杂号将军升至荡寇将军。建安二十四年,夏侯渊意外战死,汉军数万大军陷于崩溃边缘,司马郭淮和督军杜袭推举他为军主,他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抚定军心,面对刘备的全力攻击,他坚持到了武皇帝的到来,力挽狂澜。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一战,让他真正的扬名大魏,能与在合肥大破孙权十万大军的张辽并肩。在他自己看来,那一战是他生来第一次率领数万大军**作战。

  到目前为止,那也是仅有的一次。

  作为一个降将,在此之前,他都是作为偏将听命于帐下,不是从属于武皇帝本人,就是听命于征西将军夏侯渊,现在又听命于大将军曹真、骠骑将军司马懿。

  夏侯渊、曹真是宗室,又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听命于他们,张合没有任何想法,可是听命于司马懿,让他在心理上很难接受。司马懿之所以能有今天,不过是因为他为文皇帝的争位立下了功劳。那又算什么功劳呢,不过是一些阴谋诡计。到现在为止,张合虽然感激文皇帝的信任,对他的一些举措,却颇不以为然,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让司马懿将兵。

  他懂什么用兵之道?除了打败诸葛谨的那一次,到目前为止,他几次用兵不是拖延不前,便是大败而归。更可笑的是房陵之战,他先是草率行事,千里奔袭房陵,然后又顿兵于坚城之下,居然败在了一个刚刚入仕的年轻人手里。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样的人,在朝里做做显贵,说说大话也就罢了,到战场上逞能,于人于已都没什么好处。

  在这样的人帐下听令,是让他最感到沮丧的一件事。作为一个征战多年,威名赫赫的名将,最后还要对这样的一个人俯首听命,他很失望。

  不管你立下了多大的战功,你的地位,终究还是和你与权贵的亲密程度息息相关。战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张合知道这不仅仅是大魏,古往今来,概莫如是。名将是一把锋利的战刀,君主须臾不能离,却又须臾不敢大意。古来名将多横死,五子良将,先离世的那四个没有一个是善终,他相信自己也是如此。

  出将入相,这只是对于某些人的写照,比如曹真,比如……司马懿,对他这种真正的武人来说,出将入相只有梦中有可能出现。

  然而张合不在乎,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运,这是所有名将的命运。相比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更喜欢战场。只有在战场上,他才能找到自己的灵魂。

  他不想病死在床上,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战死在沙场上。

  在这片天空下,他击败过马超,击败过韩遂,还有宋建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羌王。在这里,他铸就了自己的辉煌。

  不过,那远远不够。今天,他将迎来更高的荣耀。

  因为这一次,大魏面临的危机比十年前的汉中危机更严重。蜀军占据了关中,大魏面临着失去半壁江山,社稷动摇的危险。

  因为这一次,他得到了大将军曹真的全力支持,率领着一万精骑奔赴陇右,不用听任何人指挥,独力肩负起拯救大魏的重大使命。

  这一次,他将打败逆蜀的权臣诸葛亮,将他赶出陇右,然后再挥师关中,击败那个曾经将司马懿打得灰头土脸的年轻人,证明司马懿的失败不是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是他自己的无能。

  张合的眼睛有些发亮。

  张雄走了过来,见父亲的眼神凝重而兴奋,不禁有些诧异。他将一碗麦饭递到张合的手中。“阿爹,吃饭了。”

  张合接过饭,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将士们:“将士们都开始吃了?”

  张雄点点头,笑道:“那当然,阿爹是最后一个捧上饭碗的。”

  “这是为将的根本。”张合淡淡的说道,用手抹了抹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碗麦饭很快就下了肚。张雄看在眼里,喉咙口有些痒痒的,即使是从军多年,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粗粝的麦饭,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刮破喉咙。像父亲这样狼吞虎咽的吃麦饭,是一般人不敢相象的事。

  “那个……阿翁有破敌方略了吗?”张雄看着地上的舆图,试探的问道。他虽然亲耳听到父亲对田复等人说十日内破敌,可是他知道那只是鼓舞士气的话,并不是真正的破敌方略。

  张合放下碗,抹了抹嘴,那样子和一个老兵没什么区别,却和他在家里的形容大相径庭。张合虽然是一个武人,却读过不少书,和不少儒士都有来往。他最敬重的便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祭遵,身在军营,也常与儒士投壶雅歌,并不以武人而自贱。像今天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多见。

  “如果你是诸葛亮,面对我,会有什么方略?”张合指了指对面的马鞍,让张雄坐下,不急着回答张雄的问题,反问起了他的想法。

  张雄笑了起来:“还能有什么方略,当然是尽快的逃了。”

  张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们还需要什么破敌方略,就坐在这里等他们逃跑,或者直接冲上去,衔尾追击就是了。”

  张雄尴尬的摸了摸下巴。他知道自己轻率了,这个答案根本不是父亲想要的答案。父亲对他这种轻忽的态度也非常不满意。他弯下腰,仔细打量着地图,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太肯定的说道:“也许,诸葛亮会固守待援,等马谡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足为虑。马谡从榆中撤回来,要赶八百多里路,就算他像故征西将军一样能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也需要五六天的时间。何况郝昭他们也可能追上来,他们的兵力并不占优势,只会让士卒疲于奔命。”

  “那……”张雄挠挠头:“难道诸葛亮要以上邽城下的五万人与我军硬拼?”

  “为何不可?”

  “可是这样一来……”张雄不解的问道:“五万步卒对付一万精骑,并不占优势,而且,他身后的上邽城里还有郭淮的一万多人,他就不怕被我军两面夹击?”

  张合笑了起来,笑得张雄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刚才田复的话,你也听到了,诸葛亮的步卒与普通的步卒不一样,他的阵势严整,几乎没有什么破绽,而且,他的军械很强。这些都是布阵的有利条件。我军如果强攻,损失会大大超出常规。”他慢慢收起笑容,又冷哼了一声:“更何况我远来疲惫,他以逸待劳,我没有辎重补给,他却还有一定的储备,相比之下,他可以放心的守,守上五六日,七八日,等马谡赶到,兵势就会复振。而我军呢?我军哪里还有什么补充?”

  张雄明白了。单单和诸葛亮比较,已方似乎有一些优势,可是这优势非常有限。如果把目光再扩大一些,放大到整个陇右地区,那诸葛亮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诸葛亮是守,士卒有充沛的体力,有粮食储备,有援军,而自己长途奔波之后,士卒疲惫,没有辎重补给,自己就是援军,不可能有其他的希望。不管哪方面,都是诸葛亮占优。

  最重要的就是军粮,为了赶速度,他们不可能带太多的粮食,一个月的军粮已经是长途行军的极限,就算从安定补充了一些,也非常有限,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在半个月内击败诸葛亮,他们将会断粮。

  不管你有多少兵马,一旦断粮,不战自溃。

  所以,诸葛亮守得,他们守不得,他们必须主动发起进攻。

  张雄抬起头,看看父亲那张平静的脸:“阿爹,这就是你说要十天之内破敌的原因?”

  张合微微点头:“是的,这不仅仅是让他们安心,鼓起勇气,更是事实。十天内不能破敌,我军必败无疑。”

  张雄为难的挠挠头:“十天,怎么能破敌?强攻损失太大,诱敌,他也未必会中计。如果他也能猜到这一点,就在原地据营固守十天,我们又能奈何他们?”

  “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去猜,他们会怎么做。”张合淡淡的说道:“以己度人,反复权衡,才能对敌我态势了然如胸,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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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谋事在人

  
  魏霸站在上洛的城头,看着远处热闹的魏军阵地,却有些走神。

  司马懿用了六天的时间,从武关赶到了上洛,平均每天行程五十余里。这只比标准的行军速度快上那么一点点。魏霸相信,这不过是做给皇帝看的,在行军的前几天,他一直是按标准行程——日行四十里进军。

  这和房陵之战时的司马懿大相径庭,却不是司马懿怯敌,而是司马懿的一种战术。

  武关到上洛二百八十里,赶得再急,也就是抢先一两天的时间。司马懿宁愿用这一两天的时间来稳步推进,以一种泰山压顶的姿态,不紧不慢的来到魏霸面前,就是要表现出一种强者的从容。重剑无锋,大巧若拙,手握强大的实力,我根本不需要赶时间,也不差这一两天,我可是按部就班的打败你。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较量。正如司马懿在武关城外不急着攻城,而是用了十天时间来打造攻城器械,做攻城前的准备一样。

  在上洛城外,司马懿同样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工作。

  魏霸从武关撤到上洛,他自己打造的守城器械无法运来,所以只能一把火烧了。司马懿同样也不可能带着沉重的霹雳车、攻城车等大型器械赶路,所以他也只能到了上洛之后再现场制作。

  这个过程,同样又是一个互相比较心理的过程。

  看着数不清的敌军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伐木、析木,制造,调试,想着那些器械一旦打造好,就会推上战场,展开血腥的厮杀,这种一天天积累,一天天放大的精神压力,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就像将一个死刑犯绑在那里,不杀他,却先让他看刽子手做准备工作一样,当那一件件带着血腥味的工具摆在他的面前,很多人都会在**受到创作之前精神崩溃。

  擅长揣测人心的司马懿很显然明于此道。

  魏霸虽然初经战场,对这些却也不陌生,不管是师父赵云还是老爹魏延,都对他讲过这些道理。仅凭他们讲过的,魏霸还不足以应对这样的场面,毕竟听说是一回事,亲自经历又是一回事。他真正能够平静面对的原因是,在这方面,他比司马懿更有底气。

  上洛的城墙不如武关坚固,可是他在上洛的准备却比武关更充分。霹雳车、连弩车更多,石弹、箭矢堆积如山,长安的作坊还在夜以继日的加工,源源不断的运来,他的战略储备远远不是司马懿所能比拟的。司马懿准备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火烧武关城的原因。不是为了烧人,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优势。

  摆在明面上的优势,远不如藏在暗中的优势杀伤力更大。

  所以当司马懿企图给他施加精神压力的时候,他显得很轻松,轻松得近乎散漫。在别人的眼里,这就是大将风度,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信从容。

  经过撤退路的反击战,魏霸的将士们心中的威望与日俱增,邓芝虽然也用战绩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是与魏霸比起来,他还是略逊一筹,只能无奈的被魏霸夺去了大部分的光芒。

  与魏霸并肩作战既幸运,也不幸。幸运的是魏霸能给他很大的帮助,不幸的是他只能沦为陪衬。

  “子玉,在想什么?”邓芝慢慢的走到魏霸身边,背着手,看着远处的魏军,轻声问道。

  “我在想……陇右的战事。”魏霸转过身,微微欠身。不管在将士们的心目中他是如何的少年英雄,在邓芝面前,他就是晚辈,这点礼节还是必须的。

  “陇右……可真让人担心啊。”邓芝长叹了一声,眉心微蹙。“子玉,你觉得丞相能……取胜吗?”

  “胜负各半吧。”魏霸说道:“从双方的情况来分析,都有优势,也都有劣势,就看谁能发挥自己的优势,遏制对方的优势了。”

  “其实,丞相如果退守陇山,优势就会大大的增加。”邓芝偏过头,看着魏霸:“你以为呢?”

  魏霸没有立刻回答他。邓芝的意思很明显,不是猜诸葛亮会不会退守陇山,进入关中,而是问他欢迎不欢迎诸葛亮进入关中。他把赵广安排到陇山去,意思很明显,看似挡住魏军的退路,其实也是挡诸葛亮的退路。

  不过,这只具有象征意义,就像门没有锁,只用一根树枝别住,挡君子,不挡小人。诸葛亮如果想进入陇山,赵广肯定会放行,就算他想挡,他也挡不住。

  “我想,丞相不会退入关中。”魏霸也话里有话的说道。

  邓芝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知道了魏霸的意思,不欢迎你来,可是你真要来,我也不会撕破脸,把你拒之门外。可是他用了另外一个说法:诸葛亮自己不会愿意来。

  这里面的微妙意思,邓芝也明白。魏家父子包括赵云在内,本来是个疑兵,是个牵制魏军主力的诱饵,诸葛亮在陇右的大军才是真正的主力。如果陇右丢了,本来当作弃子的关中就成了他此次北伐的最大收获,那将来论功,该如何处置?魏家父子是荆襄系的不稳定因素,赵云是元从系的代表,而支持他们的又是汉中大族为主的部曲和关中的天师道信众,这些都不是诸葛亮愿意看到的异己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有一半的胜机,诸葛亮就不会轻易退入关中,他势必会选择与张郃一战,击败张郃,进而夺取整个陇右,获得属于他自己的胜利。

  再说了,在诸葛亮自己的心中,恐怕他的胜率还不止五五之数。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邓芝也是这样认为的。张郃的骑兵突入陇右,看来很可怕,其实细想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可怕。千里奔袭,风险极大,粮草不可能太多,士卒的体力也会非常差,战力会大大受损,心理上的震慑作用更大于实际的作用。只要诸葛亮自己不乱了阵脚,顶住张郃的压力,他完全有可能抓住这个机会,化不利为有利。而诸葛亮的心性之坚忍,邓芝又是再清楚不过的。从建安十三年追随刘备开始,到章武三年刘备去世,诸葛亮真正的独揽大权,他整整忍了十五年。

  与其说这是个危机,不如说是个挑战,更是个打破僵局的机遇。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诸葛亮和张郃谁更聪明。

  这不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更是蜀汉与曹魏之间的较量,甚至能决定以后几年、几十年内两国的国运。

  邓芝沉默良久,最后说了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天意如何,看上苍是不是保佑我大汉了。”

  魏霸不语。他不信老天,老天太忙,管不了这么多闲事。而历史上,汉这个国号虽然现在还没有亡,却也拖不了太久了。如果真有老天,只怕已经抛弃了大汉。能决定胜负的最后还是人。诸葛亮和张郃各有优劣长短,就看他们谁能把握战机,谁能取得这场胜利。

  从历史来看,诸葛亮不是张郃的对手,可是现在历史变了,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也不同于历史,似乎诸葛亮还要略占一些优势,结果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与诸葛亮与张郃之间的对决相比,魏霸更担心关中的安全。陇右丢了没关系,守住关中,这次北伐就不能算是失败。陇右孤悬千里,曹魏鞭长莫及,将来还有机会去夺。守住关中,才是根本。

  然而,他现在却腾不出手去支援赵广,一方面他面对着司马懿和曹真的十多万大军,面对着整个魏国的反击,能支撑住已经是奇迹,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再去支援诸葛亮。另一方面,现在的时机也非常不好,此时去,是支援诸葛亮还是坐山观虎斗?

  与邓芝不同,魏霸对陇右的战局没什么信心,说是胜负各半,不过是安慰人心。在他看来,诸葛亮是正,张郃是奇,硬实力相差无几,可是论软实力,显然还是张郃这样的宿将占上风。战场之上,指挥官的临机应变非常重要,而这一点正是张郃之长,诸葛亮之短。

  张郃没有后勤,利于速战速决,诸葛亮就耐久战吗?恐怕也未必。如果他想以守代攻,退守陇山显然是最好的做法。如果他没有退,那双方在这一点上就不分伯仲,谁也没有多大的优势。

  鹿死谁手?魏霸更倾向于张郃胜,虽然他并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毕竟他与诸葛亮的矛盾是内部矛盾,与曹魏之间的矛盾却是敌我矛盾。一旦陇右失守,关中将三面受敌,他肩上的压力更难以想象。

  仅凭这两万正规军,三四万刚刚征召的新兵,面对曹魏的十几万大军的三面包围,他实在没什么底气。

  唉,说到最后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到了这一步,后悔、犹豫等任何负面情绪都与事无补,他能做的就是开动脑筋,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守住关中,哪怕是多撑一天也是好的。

  因为他知道,现在不光是他撑得辛苦,曹魏同样也撑得辛苦。蜀魏鹬蚌相争,旁边还一个孙权等着做渔翁呢。大家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坚忍,谁能撑得更久一点,谁就有可能看到最后的胜利。

  人与人之间有阴谋,国与国之间更多的是权谋,实力都是明摆着的,计谋可以一时抢占先机,却不可能一直掌握先机,最后较量的还是硬实力和双方处理危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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