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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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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见机而作


  诸葛亮给向朗留了一万三千人,有大量的军械辅助,城里的郭淮对他没什么危险,所以向朗担心的不是郭淮,而是木门的战事。

  他寻思良久,对胡济说,不管怎么说,这批军粮已经被张郃劫了,就算丞相击败张郃,张郃大概也不会把粮食留给丞相。缺粮,已经是不用怀疑的结果。我们不能坐等,我们应该向关中求援,让镇东将军、镇北将军再送点粮食过来救救急。

  胡济心里明镜也似,向朗说是向关中要点粮食,其实是想把陇右的战况通知魏霸,让他做好应变的准备。粮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考虑到当前的窘境,胡济很配合的答应了。向朗随即派人乘船顺水而下,穿过箕谷,进入关中。由上邽去关中,这条路最快捷的。

  向朗的信使刚刚穿过箕谷,便看到了几乎挤满了整个渭水的船只。每一艘船上,都装满了粮食。

  信使一问才知道,这是扶风太守准备的粮食,目前全部顿在临渭县,随时准备运往陇右。而他急着要见的参军魏霸也不在长安,他已经到了陇关。

  信使大喜,立刻转身赶往陇关。

  看完了向朗“要粮”的信,魏霸欲哭无泪。以谨慎著称的诸葛亮会被张郃劫粮道?哪个带兵的不知道粮道重要,连我这个战场新丁,都知道劫粮道是必杀技啊。丞相啊,你怎么会这么大意?

  大意也就罢了,你企图把张郃堵在木门的想法,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张郃有了粮食补给,恢复了元气,他还会听你的摆布?一万精骑,不管是面对马谡的两万人还是你的两万人,张郃都有相当高的胜率。你们合兵一处,以逸待劳,也许还有点机会。现在分头行动,以步卒追骑兵,奔袭三百里,抓住张郃的机率是微乎其微。

  如果就此束手被擒,那还是张郃吗?你们已经被张郃耍了一次,不知警醒,却还想着瓮中捉鳖,这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你们还没认清张郃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吗?要论机巧应变,他可比你们加在一起都强啊。

  以已之短,击彼之长,丞相,你这一仗真要是打赢了,那真叫逆天。

  “仲德,丞相要败了。”魏霸将向朗的信扔给赵广,苦笑道:“他居然被张郃劫了粮道。”

  赵广莫名其妙,他只是从魏霸的脸上看出情况有变,却不知道详情,正在着急,听了魏霸这句话,他先是一惊,然后一愣:“什么粮道?哪来的粮道?”

  “当然是从汉中运来的粮,被张郃劫了。”魏霸一拍大腿,震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几口凉气。

  赵广迅速的看了一遍信,眉心蹙起,长叹一声:“这还真是天意。”

  魏霸一边咧着嘴,一边诧异的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张郃劫粮这件事。”赵广抖了抖手里的信:“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巧合,这算什么巧合,这是兵家常识。”

  赵广笑了,笑得很苦涩,他连连摇头:“子玉,你想得太简单了。丞相哪有什么粮道,丞相的粮全在上邽的大营里,他根本没有粮道。这条粮道根本就是临时的,谁想到会被张郃一击而中?”

  魏霸糊涂了。

  赵广无奈,只得给他解释一番,魏霸这才知道自己又想当然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的确没错。可是这也分不同的情况。在本土作战,因为运输方便,再加上考虑到最前沿的阵地有可能被敌人突袭失守,所以粮食不需要储备太多。大战开始后,后方会不断的向前线输送粮食。这时候就有比较固定的粮道,很容易成为敌人偷袭的目标。敌我双方,都会把这条粮道当成争夺的要点。

  可是像诸葛亮这样的远征,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兵不再役,粮不三载,说得已经很明显。大军远征,消耗太大,一般来说,不会作长期作战的准备,短也就是两三个月,长也不过是半年,能得手就继续作战,不能得手就先撤退,下次再来。

  因此,远征的大军都会带足三四个月的军粮,当战斗没有达到预期目的时,才会第二次运粮。需要第二次运粮,已经是战局不利,只有看到切实的利益,只要坚持一下就可以得手时,才会第二次运粮,否则,大多数人都会主动撤退。

  对于远征的大军来说,他的粮仓就在他身边,就近保护,不存在所谓的粮道。如果需要第二次甚至第三次运粮,才会出现粮道。从祁山到上邽,两百多里,这个粮道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四五天时间,最多不过六七天。

  六七天时间,又相距数百里,敌人就算知道可能有这么一条粮道存在,也很难捕捉到战机。因为实在太远了,派斥候深入敌后打探消息,等你把消息送回去,大军再赶来,可能人家粮食已经转运到位,那条粮道已经完成了使命,哪里还有让你劫粮的机会。

  战机难以捕捉,这还仅仅是一方面。大家都知道粮食的重要性,谁不会派重兵守护?那么轻易就让你劫了?以诸葛亮的谨慎,至少要派万人保护。就算张郃打探到了消息,要劫粮道,也很难得手。

  劫粮道,绝不是那么容易的。著名的官渡之战,袁绍的军粮为什么会被曹操劫了?不是因为那些军粮在路上,而是因为那些军粮屯在离官渡四十里的乌巢,太远了一些,这是一个破绽。更要命的是熟悉袁绍这个破绽的许攸叛变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曹操。曹操本人又快要断粮,所以他才赌一把,亲率主力突袭乌巢,要与袁绍拼个你死我活,烧了你的粮,逼你撤退。

  换句话说,如果袁绍不是把军粮屯在离大营那么远的乌巢,如果不是许攸叛变,曹操要想劫袁绍的军粮,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现在,诸葛亮的粮食就屯在上邽,没有那么远,也没有人叛变,把将有第二批粮草的消息透露给张郃,张郃却能抓住这个战机,只能说是天意。

  两百里,斥候还要掩藏行踪,等发现有粮道出现,报给张郃,至少已经是两天后,张郃再赶去,至少又需要两到三天,也就是说,张郃一点时间没耽误,最多也只有两天的时间。只要中途稍微耽搁一下,等他赶到,粮食已经安全运到上邽的大营,他还劫什么粮?

  劫粮,从来都是进攻一方劫防守的一方,一来是成功的机率相对更大,二来是就食于敌,可以大幅度的减少己方的运输成本。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张郃劫了诸葛亮的粮道,都是个意外。

  “就我估计,张郃也许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但是真正把想法变成现实,这里面更多的是机遇。”赵广叹息不已,又是敬佩,又是惋惜:“能将稍纵即逝这种机会抓住,不愧是五子良将。如果不是天意,那又是什么?”

  魏霸沉吟片刻,捻着手指道:“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张郃在此征战多年,他对这里的地形,恐怕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熟。”魏霸沉吟道:“他对丞相的了解,也远远超过丞相对他的了解。丞相的部署,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而他的部署,丞相却知之甚少。再加上骑兵相对于步卒的优势,他把丞相耍得团团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赵广眼神一紧,微微点头。从向朗的信中隐约透露出的消息,诸葛亮和马谡想以静制动,坐等张郃断粮,应该说是个稳妥的计策。如果对手不是张郃,而是稍弱一点的将领,面对诸葛亮,必然是进退两难,无计可施。

  只可惜,诸葛亮遇到的对手是张郃,而张郃看破了诸葛亮的计划,将计就计,在洛门和上邽之间来回移动,然后抓住了那个要害,一击而中。他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成功的实现了逆转。

  诸葛亮也许很快能明白张郃的用意,可是他的大军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在快速机动的骑兵面前,步卒的劣势无可弥补。当张郃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时候,诸葛亮就算再聪明,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如果说之前诸葛亮还没有大的失误,只是张郃太高明的话,那么现在,诸葛亮放弃上邽城下的阵地优势,放弃在重型军械方面的优势,转而企图在木门围歼张郃,才是真正的犯了错。

  所以魏霸说,丞相要败了。他想阵而后战,张郃没上当。张郃要诱他去木门,结果他日夜兼程的赶过去。双方的高下已经很明白,他又焉能不败?

  “陇右得而复失,已经在所难免。”魏霸扶着案几,艰难的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考虑失去陇右之后的仗怎么打了。”

  赵广默默的点点头。他也清楚,诸葛亮被张郃调动,陷入不利的境地,失败就在目前。如果不出意外,张郃将很快收复陇右,这次北伐的胜果只剩下关中。

  “要想以后再争陇右,最好能将上邽控制在手中。”魏霸慢慢的转着圈子,冥思苦想。陇右是养马之地,曹魏不肯放弃,蜀汉要想争霸天下,也是志在必得。陇右重新落入张郃手中后,上邽的位置就显得非常重要。蜀汉占领上邽,将来就可以控制渭水上游,避免曹魏顺水而下,曹魏控制了上邽,就堵死了蜀汉出箕谷的路,随时可以对关中发动攻击。

  “给向公回复,军粮已到临渭,随时待命。若有可能,诱郭淮出城,于野战中歼灭之。”

  魏霸又对赵广说道:“仲德,集结所有的骑兵,准备配合向公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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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决战开始


  马谡再一次和王平发生了争执。

  马谡率领两万多人日夜兼程,急行军四天,在近三分之一的人掉队的情况下,赶到了西县。听说张郃还在木门,马谡立刻下令,继续前进,逼近木门。

  王平不同意。他认为张郃行动在前,他又是骑兵,速度更快,从洛门赶到木门,三天时间足够,到目前为止,他至少已经休息了两天。两天,虽然不足以让所有的战士和战马恢复体力,却可以大大的缓解疲劳。而已方远道而来,掉队的人就有三成,没掉队的也累得像条死狗。看起来己方人数占有优势,实际上劣势非常明显。这种时候和张郃对阵,岂不是自讨没趣?

  你以为张郃不知道有被围的危险?他为什么等在木门没走?无非是有了充足的粮食,他可以喘口气,以逸待劳。

  马谡非常生气,质问王平道:“难道我们就在西县等着张郃来攻?他如果扑向上邽,与郭淮夹击丞相的大军,那该怎么办?”

  王平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参军,张郃怎么会去上邽?我们只有两万多人,又是长途驰援,粮草携带有限。丞相从上邽而来,大军至少三万,又可以携带充足的粮草。不管从哪方面看,我们都是最弱的那一个,他又怎么会舍弃我们,先去与丞相对决?击败了我们,他就可以跳出包围,利用骑兵的速度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对他来说,有百利而远一弊啊。”

  “你把我们当蛮牛?”马谡不屑的哼了一声。“依你的高见,现在该怎么办?”

  “驻守西县,据城而守,养精蓄锐。以静制动。待丞相的大军赶到,再与张郃决一死战。”

  “我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还是我在洛门的老办法。”马谡转过头,指着城外的山谷:“若张郃从城外离开?又当如何?到时候你是在城头看着,还是出城列阵据守?”

  “如果张郃主动前来,那我们当然在出城列阵,拦住他的去路。”

  “那不是还要出城?”马谡冷笑道:“与其等到张郃来了,再匆忙列阵,我现在就在城外列阵。又有什么不妥?据城而守,是沉稳,还是怯战?”

  王平无言以对,他觉得马谡真是疯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声反驳道:“参军这是考我吗?这里面的区别你难道不清楚?据城而守。将士们可以安心休息,在城外列阵以待,就要时刻防备着骑兵的突袭,担心吊胆的,能休息好?”

  黄袭见王平和马谡杠上了,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陪着笑脸对马谡说道:“参军。子均岂是怯战之人,他这也是为将士们的身体着想。参军不要误会了。”

  李盛等人也上前劝阻,七嘴八舌的劝说。

  马谡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些人对他都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是个书生,不懂军事。现在又抱成团,铁了心不肯听从他的命令,拿什么将士们的身体做借口。他们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不就是怕与张郃硬碰硬。部曲损失太大,被变相的剥夺兵权嘛。

  没关系,不用你们,我一样能挡住张郃,让你们看看书生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们当成宝贵的那点经验,书里都有。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还和之前一样,你们留守西县,保护辎重,我去城外列阵。内外呼应,不让张郃有可趁之机。”

  马谡不容分辩的下达了命令,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王平气得直喘粗气,无话可说。好在马谡不强求他出城,他也懒得和马谡计较了,立刻开始安排城防,做好他的本份工作。

  马谡带着一万五千多人,出城列阵。他不想再看到王平,没有在西县城下列阵,而是又向前赶了十多里,在一个狭窄的路口列下了阵地。他将一万五千多人分成三部分,两边的山坡上各安排了四千人,剩下的六千余士卒列成三重阵,在山谷中列阵。大阵形成一个凹形,张郃要想冲击谷中的步卒方阵,就必须承受着两侧山坡上的弓弩夹击,挫伤了张郃的士气之后,两侧山坡上的步卒还可以居高临下,冲击张郃的本阵。

  没有那些巴蜀蛮子,我一样能把张郃拦在这里,等候丞相的到来,完成丞相的重托。

  马谡踌躇满志,雄心万丈。

  ……

  马谡到达西县,并在城外列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张郃的面前。

  张郃夺取了蜀军的粮草,最大的危机已经消除,他现在可以很从容的面对从上邽和洛门两个方向赶来了蜀军。他将主力安排在木门附近休整,只派出大量的斥候到两个方向打探。马岱虽然被他击败,却没有丧失战斗力,他一直在五十以外逡巡,同时挡严重的阻碍了张郃的斥候活动。这些斥候要想打探到更多的消息,特别是马岱背后的蜀军消息,就必须冒险越过马岱安排的斥候,这样一来,不仅伤亡会很大,而且消息也无法及时准确。

  相比于上邽方向的困难,洛门方向要轻松得多,西县城里虽然有两千多守军,却没什么战马,更不知道外面的大局,在魏军的威压面前,他们只能战战兢兢的守城,根本不敢出城与张郃对阵,眼睁睁的看着魏军斥候骑着战马,在城外来回穿梭。

  所以马谡的一举一动,到了哪里,张郃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在城外山谷中列阵的消息,当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马谡根本就没打算瞒他。

  张郃笑了,召集众将,宣布休整结束,所有的人准备作战。

  将士们刚刚获得一次大胜,这两天又敞开了肚皮猛吃,把前些天欠下的债都补了回来,现在神清气爽,斗志昂扬,一听说要再次跟随右将军作战,他们都兴奋不已,一个个拍着胸脯,主动请战。

  张郃把目光转向了田复:“锦江,我离开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小心,不要恋战。”

  田复微微一笑,躬身应道:“请将军放心,我一定谨遵将军吩咐,尽可能的将这一千多骑安全的带回去。”

  “甚好。”张郃摆摆手,示意田复退下,随即宣布下一步的行动。到目前为止,马谡已经赶到西县,而从上邽方向来的援兵还在路上。虽然不太清楚他们空间到了什么地方,可是从日程计算,他们应该也将在一两日内到达。最多三到四天,蜀汉军的主力将齐聚木门,从两个方向发动进攻。

  骑兵如果被困在一个地方,那就失去了优势,所以,现在他们必须趁着蜀汉军还没有合围,跳出包围圈。要想跳出这个包围圈,有两个方向,一是原路返回洛门,就是要击破马谡立下的阵地。一是向上邽方向攻击,迎战诸葛亮的主力。

  众将议论纷纷,不少人信心爆棚,主张向上邽方向攻击,不仅有可能活捉蜀军的主将诸葛亮,又能接应出上邽城里的雍州刺史郭淮,一举两得,能迅速瓦解蜀军的防线,逆转整个陇右的局势。而攻击马谡功劳太小,最后还是要绕回来攻击诸葛亮,耗时耗力。

  张郃静静的看着众将讨论,等他们都说完了,他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张雄:“你有什么意见?”

  听了张郃这句话,众将都闭上了嘴巴。他们当然知道,最知道张雄的是张郃,最知道张郃的也是张雄,张雄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张郃的意见,这是父子之间的传承,任何人都不可能比拟。能让他们旁听,并参与讨论,已经是右将军对他们的恩赐。

  “我觉得还是攻击马谡的好。”张雄侃侃而谈:“攻击马谡,我们的优势明显,可是迅速得手。离开木门,诸葛亮的合围计划就落空了,对蜀军的士气是个严重的打击。我军可以发挥骑兵的优势,再次拉开距离,闪击上邽。诸葛亮若想抢回这批粮草,势必在木门逗留,无法驰援上邽。若他驰援上邽,则士卒来回奔波,体力疲惫,还面临着断粮的危险,我军的机会大大增加,更加从容,甚至可能不战自溃。”

  众将听了,连连点头。攻击马谡,虽说没有攻击诸葛亮那么诱人,阻力却小得多,易于立功,危险也要小得多。既然张郃已经决定了,他们执行便是,相信右将军会带着他们创造更大的辉煌。

  顺利的统一了意见之后,张郃立刻起程,带着大军赶往西县。

  双方迅速接近,斥候往来穿梭,急促的马蹄声在山谷间回响,隆隆如鼓,临战的气氛变得浓郁起来。刚刚赶了几百里路,还没缓过劲来了蜀军将士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都有些紧张。马谡却不以为然,虽然张郃来得很快,根本没给他准备的时间,可是他对自己的阵地非常有信心。他相信这不仅仅是个考验,更是一个机会。

  一战成名的机会。

  击退曹魏的名将张郃,挽救北伐大业,这一战,足以让他挤身名将之列,以后还有谁也说他只是个夸夸其谈的书生?

  丞相,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托。兄长们,襄阳马家重振声威的时候,将从现在开始,将由我击败张郃开始。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冢,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理。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轻声吟诵着这首丞相的梁甫吟,马谡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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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临战有异


  大地轻微的震颤起来,声如闷雷,低沉而让人心襟动摇。颤动越来越明显,闷雷也一阵赛似一阵,渐渐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地的颤动,握在手中的长矛也开始跳动起来,麻酥酥的感觉从手掌心传到肩膀,与脚底传上来的震动汇聚在一起,涌向心脏,冲上头脑,化作一阵阵寒意,让每一个蜀汉士卒脸色都有些微变。

  这就是骑兵冲锋的威势?

  作为巴蜀或益州南部的蜀汉军,大多数人对地震都并不陌生,他们敬畏那种力量,也渴望拥有那样的力量。可是现在,他们却要与这样的力量为敌,畏惧从心底里涌了上来,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马谡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变化,脸色微变,立刻举起手,大声喝道:“击鼓!”

  令旗兵挥动彩旗,鼓手们举起手臂,重重的敲响了战鼓。浑厚的战鼓声迅速掩盖过了马蹄声汇成的闷响,在山谷间回荡,直冲云霄,冲散了笼罩在每个士卒心头的恐惧。

  蜀汉军士卒惊醒过来,精神一振,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然而那道闷雷并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似乎有反超鼓声之意。马谡清晰的感觉到脚底微微的颤动,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见过骑兵冲锋,马岱率军与魏军的骑兵多次交手,他曾经观摩过,私下里对马岱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作为直面骑兵的主将,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原来骑兵冲锋居然有这样的威势,没有亲自经历过,简直无法想象。

  一匹快马从山谷间冲了出来,战马放足狂奔。四蹄几乎腾空。骑士伏在马背上,与战马合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误以为是一匹无主的战马。

  紧接着,又有一匹战马跟着冲了出来,这是一匹真正的无主战马,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知去向,只有战马在奋蹄扬尾,一个劲的狂奔。迅速的超过了前面的骑士,向山谷中央的大阵冲来。

  骑士从马背上直起身,扬起手,挥到手中的彩旗,发出敌骑已至的信号。他刚刚挥动了两下。一杆大纛从山后露出一角,紧接着,一彪骑士轰隆隆的冲出了山谷,像一道洪流,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冲了过来。

  马谡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厉声狂呼:“准备战斗——”

  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尖利。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声音的怪异,因为每一个将士看到那道迅速接近的滚滚洪流,都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根本没有心情注意到马谡的异常。

  魏军就这么从山谷冲了出来。势不可挡的冲向了马谡的阵地。

  马谡选择的是一处比较狭窄的山谷,山谷有一百多步宽,不管从谷中的哪一个部分经过,都在两侧山坡上的弓弩手射程范围以内。魏军骑士冲锋时。一侧就在弓弩手的正面射击下,弓弩手们不需要任何瞄准。只要将手中的箭射出去,都可以射中一个目标。他们要担心的反而是不能抬得太高,以免射到对面山坡上的同伴。

  两侧山坡上的弓弩手阵地依山蜿蜒,刀盾手四排,弓箭手六排,断断续续排出四五百步去。也就是说,魏军骑士想要冲到马谡的面前,先要冲过这四五百步的侧冀箭阵。马谡相信,在如此长的距离上,不中箭受伤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魏军将受到重创。只要倒下足够数量的战马,那么山谷间的道路将更加难走,冲锋的速度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魏军骑兵的冲击也将更加困难。就算有人能冲到他的面前,身后这六千士卒也完全可以挡住那些零星的骑兵。

  虽然时间仓促,他来不及做出更多的障碍,但是他相信,有这么好的地形,有这样的阵地,挡住张郃的冲锋还是绰绰有余。

  骑兵虽然犀利,可是长项在游击,强行突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严实的步兵大阵面前,就算是闻名天下的虎豹骑也不敢说百战百胜。

  张郃率领的是虎豹骑吗?当然不是。那是曹魏天子的近卫亲军,只有天子亲征,才有可能出阵。张郃率领的不过是禁军中的精骑,虽然比普通的骑兵强悍一些,却还没有强悍到能够轻易突破阵地的地步。

  马谡胸有成竹,看着魏军的前锋已经冲进了射击范围,举起手,轻轻一挥:“射击!”

  战鼓声一变,变得急促如雨。随着战鼓声的变化,两侧山坡上的弓弩手松开了弓弦,扣动了弩机。

  长箭呼啸,从两侧的山坡上倾泄下来,直扑山谷中奔驰的魏军将士。

  “举盾——”魏军骑士如水般急速前进的军阵中,传出一声厉啸,几乎所有的骑士都不约而同的冲起了手中的骑盾,盖住了战马和自己的头部。他们再一次加速,马蹄声更急,更响,与战鼓声互相交映。

  “嗖嗖嗖——”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混杂在一起,仿佛是一场暴雨从天而降,扑向正在奔驰的骑士。夹在中间的骑士比较安全,有前后左右的同伴身体掩护,他们只要护住自己的头顶即可。而两侧的骑士就要面临着最直接的攻击,几乎在一瞬间,两侧的战马就中了箭,好像突然之间长出了无数的茅草。

  马谡展颜而笑。蜀汉军没有骑兵,但这不代表蜀汉军没有对付骑兵的利器。诸葛亮敢在上邽城下迎战张郃,他敢在洛门等张郃,就是因为他们有杀伤力远远超过魏军的军械。现在他们长途奔袭而来,那些重型的军械如霹雳车、连弩车都无法携带,就连可以充挡障碍的辎重车都没有带,可是他们依然有强劲的弓弩,完全可以对魏军造成严重的伤害。

  这些弓弩都是丞相的心血,当然其中也有魏霸的功劳,那小子虽然有些桀骜不驯。可是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着实令人惊叹,连聪明绝顶的丞相都赞不绝口。这些汇聚了蜀汉两代人才的连弩,是蜀汉军目前最犀利的杀器。

  手握这样的杀器,马谡自信可以正面击败张郃,可以无视王平等人的劝告,甩开那些不听话的益州人,要独自打赢这一仗。

  然而笑容刚刚在眼角绽放,马谡便发觉有些异样。

  那些在骑兵两阵的战马并没有倒下,它们虽然身上射满了箭枝。却依然在发足狂奔。

  这是怎么回事?

  马谡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些战马的确与众不同,它们身上没有骑士,身体却显得有些臃肿,像是绑了些什么东西。箭射在那些东西上面。虽然密集如茅草,却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有为数不多的战马倒下,更多的依然在迅速冲击。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战马可以抵挡密集箭雨的攻击?要知道连弩的射程和穿透力虽然不如普通的弓弩,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杀伤力还是很可观的。这些战马都在射程以内,为什么却没有受到应有的伤害?

  马谡百思不得其解。

  蜀汉军将士也发现了异样。他们有的惊呼起来,有的则更加卖力的射击,可是不管他们如何拼命,魏军的伤亡还是微乎其微。他们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迅速向马谡的本阵接近。

  五六百步的距离,对奔驰的战马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没等马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魏军的铁骑已经冲到了大阵的面前。

  看着呼啸而来的魏军骑士,看着那些纷飞起落的马蹄。看着那些伏在马背上,眼神凶猛的魏军骑士。看着从骑兵阵中飞出的箭矢,马谡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后脑,瞬间让他浑身冰冷,连命令都忘了下达。

  蜀汉军将士不等军令下达,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最前面的长矛手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寒光闪闪的矛尖直指扑面而来的战马。

  弓弩手们射出了手中的箭,飞驰的箭矢扑向魏军的阵形,最前面的战马中箭,它们悲嘶着,有的继续向前狂奔,有的则扑倒在地,随即被后面的同伴踩中,皮开肉绽,骨断血流。

  与此同时,魏军骑士也射出了手中的箭,箭矢如蝗,直扑立阵的长矛手。长矛手们双手紧握长矛,没有什么掩护,在这样的箭雨面前,他们只能赌命。赌在这短短的几息之后,自己还能活着。

  蜀汉军只来得及射出三轮箭,射倒几十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魏军骑士就冲到了阵前。

  “杀!”

  双方将士同声大呼,战马奔腾,冲向了蜀军将士,马背的骑士有的刺出了长矛、铁戟,更多的举起了雪亮的战刀,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向蜀军将士迎头砍落。

  “扑!”长矛刺入战马和骑士的尸体。

  “轰!”长矛手被战马撞中,惨叫着在空中飞舞。

  “嗤!”锋利的战刀劈开皮甲,劈开蜀军将士的皮肉,割断他们的脖子。

  鲜血迸现,喊杀声震声。

  魏军将士势如猛虎,将战马的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致,他们先用弓箭射击长矛阵,杀伤长矛手,扰乱他们的阵势,又用战马猛撞。长矛虽然刺穿了战马的身体,可是那些长矛手也被战马的力量撞得连连后路,进而撞得身后的同伴立足不稳,越发的慌乱。

  接连几匹战马的舍命冲击,迅速将长矛阵冲开一道缺口,魏军骑士纵马冲入,肆意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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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梦想与现实之间


  魏军骑士冲到了面前,开始猛烈的冲击步卒的方阵,并迅速突破了第一道长矛阵,将长矛阵后的弓弩手屠杀一尽,然后继续催动战马,向第二道长矛阵发起冲击。

  看到近在眼前的魏军骑士,马谡这才打了个激零,回过神来,声嘶力竭的下令反击。只是他被魏军超乎寻常的猛烈攻击震惊了,远没有平时那么从容,就连脑子似乎都有些锈蚀了,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是本能的下达着命令,催促着将士们拼命反击。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安排在两侧山谷上的弓弩手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为什么魏军的战马不怕弓箭的射击?为什么魏军冲锋阵型的两侧战马没有骑士?

  他不明白,这些都是不合常理的事,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两侧弓弩手是他取胜的最大倚仗,如果这些弓弩手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仅凭安排在谷中的六千步卒,肯定是挡不住这些魏军骑兵的冲击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弓弩手的射击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马谡一边本能的下达着命令,一边苦思冥想。

  他是在下达命令,可实际上,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蜀汉军将士其实都是在依靠本能战斗,他们的统帅马谡已经方寸大乱,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懵了。

  张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郃很清楚,诸葛亮敢以四万步卒在上邽城等他去强攻,当然是有所倚仗的。他仔细询问了田复等人,对诸葛亮在军械方面的优势一清二楚。他不去上邽,也不去洛门,而是赶到木门来。就是要逼着诸葛亮无法发挥他在军械方面的优势。

  那些大型军械沉重无比,安排在城下还可以,要想携带着迅速移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马谡远道而来,霹雳车、连弩车这样的武器都没法带,他能带的只有普通的弓弩,还有手持的连弩。手持的连弩射速虽然快,可是也有不可克服的缺陷:射程小,威力有限。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能打破这个平衡,要想射得快,就必须损失射程。如果想两者兼得,那体积必然会增大,也就无法方便的携带。

  马谡离开了洛门。不能携带那些大型的军械,他的实力无形中就大大的削弱了。剩下的手持式连弩虽然精巧,威力也不可小觑,却也不是不可战胜。

  张郃在不少空鞍战马的背上绑上了皮革和塞满马草、粮食的草袋,只露出四肢和头部,让它们走在队伍的两侧,以阻挡蜀汉军两侧山坡上的箭阵攻击。箭矢很难洞穿那些草袋。对战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除非是射中了战马的头部,否则很难让战马立刻毙命。

  有了这些驮着厚草袋的战马做移动掩体,中间的骑士和战马安全性大大增加。虽说不可能保证每一个战士的安全。却可以将伤亡大大减小。一方面,这样可以增加对蜀汉军步卒战阵的冲击力,另一方面,还能对蜀汉军的士气造成致命的打击。

  也许这个办法只能奏一时之效。可是对于张郃这样的宿将来说,一时之效。可能就决定着整场战役的胜负。他要的就是这一时的效果。他知道他的对手是谁,他希望能用这个很简单的办法对马谡进行干扰,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

  他达到了目的,马谡被这个诡异的现象打懵了。他虽然明知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个问题,而应该把精神集中在指挥大军反击,拦住张郃的攻击上,可是他却无法停止思考,无法让自己不去分析这个问题。

  他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主将的基本任务,在突如其来的变化面前,他的反应也不再像平时那么快速。在纷乱的战场上,敌人就在眼前,血腥的战斗就发生在咫尺之间,旌旗摇动,让他眼花缭乱,鼓声震天,让他心惊胆战,箭矢在空中飞驰,喊声杀就在耳边回响,他又怎么可能像坐在安静的书斋里一样冷静的思考?

  在真正的战斗面前,他缺乏经验的缺点暴露无遗。此刻,他心乱如麻,脑海里总在回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战马冲了那么多箭,却没有死?

  张郃很好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迅速的派出更多的骑士,猛攻蜀汉军列在谷中的本阵。马谡把大部分弓弩手都安排在了两侧的山坡上,期望在魏军冲击本阵之前就先大量的杀伤对手,这当然大大的削弱了谷中本阵的远程打击力量。魏军经验丰富,他们一旦冲破一道阵势,就立刻大量杀伤蜀汉军的弓箭手。有的迅速催马向两侧延伸,纵马践踏,用锋利的马刀劈砍。那些蜀汉军的弓弩手面对奔驰如飞的魏军骑士没有还手之力,只要十数骑杀掉,就能顺利的摧毁整个箭阵。

  魏军骑士作战经验丰富,战斗之前,张郃又做了精密的安排。骑兵冲击步卒的大阵,虽然威力强大,可是不可避免的会受到阻击,特别是面对密集厚实的方阵时,速度很容易受到影响。一旦战马失去了速度,骑兵就会沦落为普通的步卒,甚至连普通的步卒都不如,他们手中的环刀不如步卒的长矛,他们的骑盾也不如步卒的大盾,所以一旦失去速度,骑兵的威力就会大大降低。为了避免失去速度的骑士阻碍后面的冲击,张郃命令所有的魏军冲锋阵型向外拓展,也就是说,他们冲到蜀汉军的面前时,会有意识的向两侧扩展,将正前方的位置空出来,由后面速度更快的同伴补进,以尽可能的保持整个骑兵阵型的冲击速度。

  这都是一些细节,一些普通人可能注意不到的细节,说起来也许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对于张郃这样的名将来说,他太清楚这些细节的重要性了。哪怕是让骑兵的速度快那么一点点,都是值得的。

  在诸如此类的细节帮助下,魏军神奇的保持着冲击速度,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冲击着蜀汉军的阵地。马谡在山谷中安排了六千人,每千人一道防线,前后五个步卒,将一百多步宽的山谷挡得严严实实,两端伸展到了山坡上,和山坡上的弓弩手联成一体。他本人就在第四道阵。在他看来,前面的三道阵势完全可以消耗掉张郃的速度,把他们变成步卒,陷入阵地战。自己站在第四阵,既能亲临一线指挥,又能保证安全。

  可是他低估了张郃。

  张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破三道防线,奔腾而来的骑兵径直冲向了端坐在战马背上的马谡。

  顷刻间,箭如雨下,马蹄如雷,魏军骑士像汹涌的波浪,一次次的冲击着马谡身前的步卒大阵。

  在骑兵的冲击面前,这些精于山地战的蜀汉军士卒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都显得非常无力,他们虽然很英勇的战斗,却无法弥补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在魏军连续不断的冲击面前,他们不是被战马撞飞,就是被魏军骑士砍死。要想拦住飞奔的战马,他们只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他们号呼着,双手端着长矛冲上去,尽一切努力的将长矛刺入战马的胸口,刺入马背上的骑士身体,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他们也绝无生路,仅仅是强大的反冲力,就足以让他们身受重创。

  蜀汉军要想杀死一个骑士,往往要牺牲四五个人的性命。

  战斗,就在马谡的面前展开。

  鲜血,溅到了马谡的脸上,溅到了他那白色的大氅上。

  长矛刺入身体,战刀劈开皮肉,战马剧烈的喘息,急促的马蹄,双方战士凄厉的嚎叫声,痛苦的惨叫声,汇成一道杂乱的声浪,不断的冲击着马谡的神经。

  马谡愣愣的坐在马背上,恍若泥胎木偶。

  他无数次的向往战斗,向往着在战斗中建功立业,斩将夺旗,憧憬着自己能面对强敌,指挥若定,谈笑间,强敌俯首。在此之前,他指挥攻克襄武,指挥攻打榆中,虽然也亲眼目睹了血腥的场面,自以为已经经历了血与铁的洗礼,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可是今天,这一切都成了飘忽不定的影子,在张郃的冲击面前变得面目全非,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若梦中。

  “嗖!”一枝羽箭擦着马谡的脸颊飞过,割破了他的脸庞,血光迸现。疼痛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参军,小心!”亲卫们也惊叫起来,纷纷拥到马谡面前,用盾牌组起一道防线,同时也挡住了马谡的目光。

  马谡下意识的摸摸脸,摸到了一手热乎乎的血,他看着全是血的手掌,惊骇的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惊声尖叫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亲卫们吓了一跳,没有多想,挟起马谡,掉头就跑。

  马谡的将旗一动,魏军立刻发现了,他们大声欢呼起来:“马谡跑了,马谡跑了……”

  本来就已经军心动摇的蜀汉军听到这个声音,不约而同的掉头来看,一看到正在迅速向后移动的马谡战旗,他们立刻傻了眼。片刻之后,蜀汉军的阵地全线崩溃。

  张郃大喜,立刻下令全线出击,数千魏军铁骑沿着山谷,冲向奔逃的蜀军,追亡逐北,肆意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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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丧家狗


  王平站在西县城头,倾听着前方山谷里的战鼓声,神情沮丧。“马参军败了。”

  “不至于吧?”黄袭诧异的说道:“张郃虽然骁勇,可是地形对他不利,近一倍的兵力差距,就算败,也不能败得这么快。”

  “你们不知道张郃的厉害。”王平苦笑一声:“曹魏号称五子良将,乐进以骁果胜,于禁以治军胜,张辽以勇猛胜,徐晃以谨慎胜,而张郃却是以机变胜。他用兵变化无端,无迹可寻。对付他这样的人,必须有绝对的优势,否则在他多变的战术面前,你很难抓住他的把柄。他纵横疆场多年,唯有张车骑战胜过他,那一次还是因为他前突太快,夏侯渊没来得及跟进,巴郡的地形又不适合骑兵冲锋。否则,就算是张车骑也未必有胜他。”

  黄袭等人不说话了。张飞是什么人?虽说他在战胜张郃之前一直没打过什么胜仗,可是人家毕竟作战经验丰富啊,这战场上的临机应变又岂是马谡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书生能够比拟的。张郃机变无端,马谡只要有一个应付不来,可能就会被张郃抓住破绽。

  “别的不说,你们算算时间。”王平接着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马参军刚刚出城,只怕张郃的斥候就知道了。张郃赶到这里,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马参军有时间立阵吗?他能勉强立下阵势就算是快的,更别想设置什么路障了。张郃不是不能走,他就是等着我们来,要趁我们立足未稳,重创我们之后再走。”

  “你肯定他会走?”李盛也不禁好奇起来。他知道王平曾经归顺过曹魏,与张郃、徐晃一起在夏侯渊麾下听令。对张郃的熟悉,在蜀军中是首屈一指的。可是王平说张郃一打就走,李盛还是有些不信。

  “骑兵的长处在于速度快,一击即走,可以避免重大伤亡。以张郃的性格,他是不会用骑兵来强攻步卒大阵的。也只有面对马参军这样的书生,他才会这么做。”

  王平一边说,一边向下走去,他扬扬手臂。大声说道:“击鼓,出城,我们收拾残局去。”

  黄袭吓了一跳:“现在出去,岂不是正好被张郃的骑兵践踏?”

  “不然。”王平哈哈大笑:“我们越是躲在城里,他才越是轻视我们。我们出城。他反而会紧张。再说了,他已经大破马参军,又怎么会再恋战不去。”

  黄袭等人犹豫不决,他们不敢轻易出城,万一被刚刚大胜的张郃撞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王平也不管他们,他径自打开城门。带着自己的一千多部曲,敲着战鼓,排着整齐的方阵,不紧不慢的出了城。他们刚刚出城。魏军骑兵就冲到了面前。一看到这一千多蜀军,有些骑兵立刻拨转马头冲了过来。

  “射击!”王平大喝一声,指挥士卒们进行反击。

  “哗!”最前面的刀盾手、长矛手就在立阵,弓弩手开始齐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魏军骑士中箭,翻身落马。

  “再射!”王平镇静的大声喝道。再一次指挥着弓弩手进行集射,同时谨慎的保持着阵型。

  更多的魏军骑士冲了过来,可是面对王平的阻击,他们一时难以破阵。

  张郃看到了远处那个虽然不大,却很坚实的蜀军阵势,下令停止攻击,立即撤退。刚刚那次冲锋,他至少斩杀了三四千蜀军将士,战果已经足够的大,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这个阵势虽小,却非常严整,急切之间很难攻破,就算是攻破了,伤亡也不小。他更担心的是那些刚刚被冲散的蜀军重新整合起来,一旦进入阵地战,对他非常不利。

  张郃指挥着大军飘然远去,身后是狼藉的蜀军阵地。山谷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蜀军尸体。在魏军铁骑的追击面前,他们损失惨重,伤亡人数远远超过魏军破阵时的伤亡。两侧的山坡上,到处是狼狈逃窜的将士,他们脑子清楚一点,没有沿着山谷跑,而是爬上了两侧的山坡,逃过了一劫。看着消失在山谷中的魏军骑士,他们惊魂未定,迟迟的不敢下山。

  王平一面戒备,防止魏军去而复返,一面收罗残兵,重整战阵。经过小半天功夫,他把那些溃卒都收拢了来,清点伤亡人数,发现除了在山谷中的六千步卒损失过半之外,其他的伤亡倒是不大,可是有一件大麻烦事:马谡不见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平不知道马谡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这附近全是区陵,马谡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很熟悉,非常容易迷路。如果他受了伤,不能及时医治,可能抛尸荒野,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死了三四千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把主将给丢了,他们这些部下也脱不了干系。王平紧张起来,立刻派人到处搜索,希望能找到马谡。

  紧急搜索了一天,王平也没有找到马谡的踪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向诸葛亮送出紧急军报。

  ……

  马谡蓬头垢面,在山野间打马狂奔。战马口吐白沫,四蹄打颤,却还是奋力奔驰,似乎它也知道主人现在正处于生死边缘,使出所有的力气,尽可能的逃离险境。

  十几名亲卫紧紧的跟在后面,连声呼喊,却怎么也叫不住马谡。他们的战马都不如马谡的战马俊逸,在奔跑了一天之后,好几匹战马倒毙在路边,马背上的骑士摔倒在地,也不知道生死,仅存的这些战马摇摇欲坠,眼看着也跟不上了。

  “参军!参军!”亲卫谢广隆大声叫道:“不能跑了,再跑,马会死的。”

  一听到“马会死”三个字,马谡忽然打了个激零,下意识的勒住了战马。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向前跑出两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马谡猝不及防,摔成了一个滚地葫芦,直到撞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他的脸碰在了石头上,又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谢广隆跑了过来,跳下马,踉踉跄跄的奔过去,一把扶起马谡,手按上他的颈部。见他脉动急促,却没什么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指挥着其他人把马谡的战马拉起来,慢慢的小跑,让它这么躺在地上,这匹马就算是废了。

  大家忙乎了一阵,总算慢慢的安定下来。马谡脸上有两道伤,一道是箭伤,已经结了痂,一道是新伤,还在流血。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伤口很大,看起来非常凄惨。就算好了,这张脸也算是毁了。

  更让人揪心的是,马谡的眼神散乱,神情呆滞,像是傻了一般,根本没有以前的半点神采。这是那个曾经相貌俊朗,潇洒风流的马家五常中的马幼常?谢广隆等人互相看看,心神沉重,如果马谡一蹶不振,不仅襄阳马家完了,他们这些马家的附从部曲也完了。跟着这样一个废人,是没什么前途的。

  “大家不要慌,参军这是一时受了刺激,心迷了。等定定神,他会缓过来的。”谢广隆年岁稍长,一看众人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实在的,这些附从对附主未必就有多深的情意,有的甚至是被逼无奈,如果马谡真有毁了,他们是不会有什么留恋的,更别想他们会为马谓卖命。此时身后虽然没了魏军追兵,可是他们迷了路,千万不能再闹出内讧的事来。稳住这些人,才是当务之急。“真若是参军废了,我绝不勉强诸位,到时候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现在还请大家尽自己的本份,不要想得太多。”

  谢广隆武技最好,为人又义气,这些亲卫们平时都把他当主心骨。听了他说这句话,不少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默默的转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时间不长,有人生起了火,烧了一锅热水,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粮拿了出来,煮了一锅粥。谢广隆又让人宰了一匹快要倒毙的战马,让大家饱餐一顿,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逃多少天呢,保持体力非常重要。

  肚里有了吃食,人心也慢慢的安定下来。就连马谡都安静了许多,他抱着腿,默默的坐在溪旁,对着潺潺的溪水,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

  虽然不知道离西县战场有多远,可是那些战鼓声、马蹄声、喊杀声还在他的脑海里回响,那些箭矢还在他的眼前飞驰,那些战马正昂首奋蹄,前仆后继的向他冲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血淋淋的战刀,面色狰狞,每个人都杀死他一次。

  可是他还没有死,他依然站在那里,迎接着下一个骑士的砍杀。那些骑士和战马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像是穿过一张纸,又像是穿过一团雾气,全无阻碍,而他就被这一刀接着一刀的砍杀,砍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偏偏又不会倒下,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接受着无尽的折磨。

  然而最让人恐惧的却不是那些骁勇的骑士,而是那些中了很多箭,却依然在狂奔的战马。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狂吼:那些马,为什么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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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心乱

  
  向朗和胡济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无可奈何的笑。

  诸葛亮的八万主力久战无功,面对张郃的一万精骑,还有崩溃的危险,他们这才向魏霸求援,结果魏霸却已经到了陇关,粮食也运到了临渭,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莫非是未卜先知,早就知道诸葛亮会败给张郃,所以提前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如果早几天,连一向不太看好诸葛亮的向朗都会觉得魏霸这是自以为是,更不用说对诸葛亮向来敬服的胡济了。可是现在木门的军粮已经被劫,诸葛亮以步卒追击骑兵,已经失去了主动权,除非他能将张郃和那一万精骑斩杀在木门,否则他败局已定。在这种情况下,向魏霸求援,已经成为唯一的选择,否则大军就面临着断粮的危险,魏霸的未卜先知虽然让人惊讶,却也是无可辩驳的存在。你可以质疑他不过是运气,可他就是猜中了。

  接下来,诸葛亮会如他所料,败在张郃手下吗?或者说,张郃能如他所料,跳出诸葛亮的包抄吗?

  从魏霸希望他们诱郭淮出城的计划来看,魏霸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在考虑下一步争夺陇右的问题。攻占上邽,是为了能在陇右站住脚,为以后的反攻做好准备。

  也就是说,他认为第一次北伐在陇右的战事已经没有悬念的失败了。

  向朗虽然悲观,却没悲观到这个地步,至于胡济,更是不赞同魏霸的看法。他认为事情远远没到这么狼狈的地步。诸葛亮和马谡五万人马围歼张郃,还有一线转败为胜的可能。

  “这个计划……”向朗点了点魏霸发来的那份回复,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伟度,义阳又出一人才。”

  胡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向公,你又何必如此。你应该知道,魏文长那个人,不怎么好相处的。”

  向朗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清楚胡济的担心。胡济虽然和魏延一样是义阳新野人,但是他们没什么交往,或者说。魏霸在荆襄系中就是一匹独狼,他和谁的关系都不怎么好——这当然和他的性格有关,这次诸葛亮让魏家父子出兵关中,自己亲率主力出陇右,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不过世事难料。结果诸葛亮本人进退维谷,魏霸却借着天师道和汉中豪强的帮助异军突起,不仅守住了关中,还有机会来挽救陇右的战局,从军事角度来看,这是意外的收获,可是从政治角度来看。却是一个莫大的隐患——诸葛亮本想削弱的力量现在变得更强大了。

  不管是对诸葛亮有保留的向朗,还是一心支持诸葛亮的胡济,都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荆襄系内部有能和诸葛亮对抗的力量存在,对荆襄系本身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魏霸身后还有元从系和益州系的影子。

  所以向朗和胡济很默契的否决了魏霸的作战计划。至少是暂时搁置了。他们给魏霸回复了一封信,只提到了临渭的军粮,对他的准备表示感谢,至于诱敌计划。他们没有提,佯作不知道这件事。只说了四个字:待机而动。

  然后胡济给诸葛亮发了一封紧急军报,魏霸从关中运来了一些军粮,虽然数量不多,仅能维持大军半个月,但这却意味着丞相不用因为军粮的危机而被迫与张郃决战,你还有时间。另外还有一层不能在字面上言明的意思:魏霸愿意向陇右输送粮食,说明他还是识大体的,内部矛盾暂时不会有爆发的可能,丞相大可放心,一心对付外敌。

  ……

  诸葛亮面色苍白,大袖下的手在发颤,鬓角是一层层细密的冷汗。

  他刚刚收到王平送来的紧急军报:马谡不仅在西县城外败给了张郃,而且本人还失踪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诸葛亮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将军报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谡败了?张郃跳出了他的包围圈,带着充足的粮草,再次开始了他行踪不定的突袭战术。他想在木门围歼张郃的计划刚刚展开,就这样被张郃打破了。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马谡失踪了。这实在是个坏消息,比他战败还要坏,甚至比他战死还要坏。打仗打输了,甚至战死了,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战场凶险,谁都能知道——可是马谡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却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没死,却一直没有露面,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成了逃兵。

  率领三万主力的前锋大将,居然做了逃兵?这是一个何等的丑闻,这是一个多么响亮的耳光?对违众提拔他的诸葛亮来说,这又是一个怎样骇人听闻的用人错误?他如何向那些当初反对他这么做的人交待?

  诸葛亮想不出有什么说法能让大家信服。马谡不仅辜负了他的希望,没能拦住张郃,还彻底否定了他之前的所有决策。他最信任的人,不仅没能给他任何帮助,反而让他在所有人面前无法自圆其说。

  这个结果,显然比马谡战死还不能接受。

  诸葛亮非常失望,非常生气。他对这个结果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急切之间,他找不出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我该如何面对众人的责问?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马谡的去向?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困局?

  张郃带着骑兵跑了,他带走了充足的军粮,剩下的那些就算还在木门,恐怕也无法落在他的手里。他现在要断粮了,主动权全在张郃的手里,张郃就算不来攻,只要等上十天半月,他就只能退兵。

  退兵倒是快,木门就有前面不远,他大可以从这里返回汉中,只要宣布这次声势浩大的北伐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结束。

  这是诸葛亮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结束方式。他也想过有失败的可能,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失败。

  一切都是因为马谡,不仅因为他的战败,更因为他毫无气节的逃跑。

  诸葛亮手脚冰凉,一时乱了阵脚。他在大帐里来回踱着步,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孤单。儿子诸葛乔死在了汉中,善解人意的费祎奉命去了江陵,身边真正能理解他心意的只有一个刚刚投降的姜维,可他却是一个外人,根本无法理解蜀汉内部那些纷杂的关系,无法给他有力的帮助。

  曾经能给他帮助的心腹马谡,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这个打击来得太过突然,让诸葛亮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镇静如他,也有些慌乱了。

  霍弋站在一旁,看着诸葛亮在帐中来回踱步,感受到了诸葛亮此刻的失落和紧张。他在诸葛亮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诸葛亮这么失态。就算张郃成功袭取了木门的军粮时,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甚至怀疑,诸葛亮此刻还能不能冷静的思考。

  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平的那份军报,都是因为马谡的意外表现。

  说实话,霍弋也有些震惊,他第一眼看到王平的军报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度认为这是王平的诬蔑——王平身为一个降将,又是个不识字的巴人,和出身荆襄大族的马谡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马谡会战败,而且会战败后杳无音讯?虽说还没有得到确认,但是没有战死在战场上,却又久久不露面,做了逃兵是最大的可能。

  马谡会做逃兵?他难道不知道这个结果比战死还不能接受?

  霍弋有些心疼诸葛亮,作为诸葛亮身边负责文书的人,他非常清楚诸葛亮将面临着怎样的责难。

  那将是一场灾难,一场积累以久的愤怒集中爆发的灾难。

  任何人面对这场灾难,都将手足无措。至少霍弋不知道自己如果面对这个局面,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困。与这个政治灾难相比,眼前的战局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杨仪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的帐簿抖得哗哗响:“丞相,我们的军粮……”

  霍弋一看杨仪的脸色,就知道他没什么好消息,无非是军粮还剩下几天,就算是现在撤回汉中也无法支撑之类的话,所以他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杨仪:“杨长史,丞相正在思考大事,你还是等一等吧。”

  杨仪根本不知就里,对霍弋拦他非常不满,眼睛一瞪:“大事,什么是大事?粮草才是军中一等一的大事。”

  霍弋刚要再说,诸葛亮走了过来,摆摆手,示意霍弋退下,没好气的对杨仪说道:“粮草又怎么了?”

  杨仪一看诸葛亮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跳,刚才对霍弋说话的傲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躬身:“丞相,军中只剩下七天的粮食。若不再联系汉中,让他们抢运粮食,我们撤到半路上,就会断粮。”

  诸葛亮淡淡的说道:“撤,我什么时候说要撤了?”

  杨仪诧异的仰起头:“丞相,不撤,难道要空着肚子作战?”

  诸葛亮无言以对,一时怔在那里。他刚刚一直在思考马谡的事,被杨仪这句话拉回到眼前的战事上来,他才发现还有比马谡的事更要紧的。

  我心乱了,这可不是一个为将者应有的心态。诸葛亮突然警醒,暗自叫了一声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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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心有戚戚焉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转身对身后的一个亲卫说道:“我饿了,取点粥来。”

  亲卫转身出去了,诸葛亮走回自己的案上,坐了下来。杨仪刚要说话,诸葛亮摆摆手,打断了他:“威公,我现在饿得头晕,你稍等片刻,等我吃些东西再说,可否?”

  杨仪讷讷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坐在一旁等着。时间不长,亲卫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粥很稀,里面似乎加过水,看起来不太均匀。杨仪皱了皱眉,刚要说话,霍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杨仪不太清林,霍弋却很明白。诸葛亮经常一忙就忙得废寢忘食,三餐不定,所以他身边的人都习惯把热粥焐着。可是焐的时间长了,粥会干,有时候诸葛亮急着吃,他们就只能加点热水,然后简单的搅一搅,尽可能的让诸葛亮吃上热乎的,至于口味是不是好,就顾不上了。

  杨仪觉得很诧异,诸葛亮却已经习惯了。他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他吃得不是很快,甚至还有些迟缓,连挟咸菜的动作都慢得出奇,一口菜在嘴里,似乎在嚼上半天才慢慢的咽下去。如果仔细看,还能注意到诸葛亮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一碗粥吃完,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这碗粥吃下去,诸葛亮的脸色缓和了些,至少他的手不再抖了,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威公,我们还有多少军粮?”

  “丞相,我们还有七日的军粮。”杨仪连忙上前,将帐簿翻给诸葛亮,“如果减为一日一餐,可以增加到十日。”他凑到诸葛亮的面前。轻声说道:“丞相,这是极限了。依日程计算,如果现在就给吴懿发消息,让他送粮接应,也许还能接应得上。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诸葛亮接过帐簿,看着那平时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帐簿,他忽然迟疑了一下。这个帐簿是魏霸发明的,现在已经推广到整个益州。诸葛亮有查看簿书的习惯。所以这此帐簿他几乎是天天见,再习惯不过。可是今天,他突然由帐簿想到了发明人魏霸。

  魏霸现在在哪里?其实,我不必回汉中,我可以退守关中。关中的军粮虽然也不充沛。可是暂时救救急却没有问题,缓上一个月半个月的,完全不成问题。由汉中运到关中,也比转运到陇右更快一些。

  诸葛亮手按在帐簿上,思绪却突然大开,他的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眼睛却越眯越紧。他想到的不仅仅是军粮运输的问题。关于魏霸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勾了起来。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威公,如果从关中运粮呢?”

  “如果从关中运粮。那当然要快一些……”杨仪说了两句,忽然意识到诸葛亮的言外之意。他惊愕的抬起头,盯着诸葛亮的眼睛:“丞相,这……这可行不得啊。”

  诸葛亮无奈的苦笑。杨仪的意思他明白。主动向关中要粮,甚至是退守关中。那就等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不仅是承认这次北伐陇右战场的彻底失败,而且承认了当初没有全盘采用子午谷计划的失败。

  这当然是个很丢脸的事,可是,如果抛开个人的得失,对整个蜀汉来说,比起撤回汉中,却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至少在眼前的这个局面下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诸葛亮原本的计划是以魏延父子守关中,为陇右战场争取时间,最后夺取陇右,放弃关中。现在陇右的战略目的已经无法实现,可是关中却还在魏霸的手中,蜀汉的北伐还没有一败涂地。不过,诸葛亮也清楚,魏霸为了守住关中,虽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面对曹魏的倾国反击,他也是举步维艰,一旦陇右的战场尘埃落定,张郃收复陇右之后,转兵东向,魏霸就面临着三面作战的可能,以他目前的兵力,他很难固守关中。

  这是他当初决定不取关中的理由,现在关中成了北伐唯一的战果,他却必须要考虑如何守住关中。

  守住关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主力退入关中。有了兵力,魏霸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当初向朗建议他退守陇山,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退守关中,对整个蜀汉有利,只对他一个人不利。这也是杨仪劝阻他的原因所在。诸葛亮也很犹豫。退守关中,不仅意味着他要承认自己的失误,承认魏霸的正确,还面临着荆襄系内部分裂的现实。

  退守关中,那魏霸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不再是错误,而是正确的选择,支持他的赵云、邓芝以及那些汉中人,都将借着这个机会崛起。

  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隐患,很可能会危及整个蜀汉的稳定,陷入不同政治利益集团的互相争斗中,将他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诸葛亮眯着眼睛,仔细权衡着利害得失。杨仪紧张的看着诸葛亮,他想得比诸葛亮更简单一些,他不希望魏延父子成为北伐的首功,甚至是以诸葛亮的失败为衬托。

  “丞相,万万不可啊。”杨仪小心的说道:“国小民寡,若不能独揽大权,上下同心,内耗必然影响大事。若陷于内部之争,丞相将来如何兴复汉室,北伐中原?”

  “可是,如果据有关中,对汉复汉室,大有裨益啊。”诸葛亮也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说道:“当年高皇帝用韩信之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据关中而争天下,立大汉四百年基业。如今,岂不正似当年?”

  “不然。”杨仪连连摇头:“丞相,当年高皇帝能以关中争天下,是因为秦末天下大乱,关中却没受太多的影响。是以高皇帝才能在八百里秦川为根基,与项羽争雄。可是现在呢?关中废弃已久,人口不过五六十万,四处荒夷,无十年经营,很难见功,又怎么能做争天下的根基?”

  诸葛亮眉头一皱,刚准备再说,杨仪又抢先说道:“丞相,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在关中驻兵屯田,且战且守,是不是?”

  诸葛亮沉吟片刻,点点头。他正是这么打算的。

  杨仪追问道:“那么,丞相将以何人为关中都督?魏延,还是魏霸?抑或是赵云?”

  诸葛亮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丞相,我敢说,除非你让马谡镇守关中,否则,关中近非大汉之利,远亦非我大汉之福。”

  一听到马谡这个名字,诸葛亮的眼神一凛。他转过头,将那封军报取了过来,慢慢的推到杨仪的面前。杨仪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见落款是王平,好半天没想起来王平是谁。等他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王平署名上报,那只有一个结果:马谡出事了。

  作为荆襄系的一员,杨仪太清楚马谡的作用了。如果说诸葛亮荆襄系当之无愧的领袖,那马谡就是荆襄系毫无疑议的第二号人物。相比于诸葛亮这个并非荆襄人的领袖,在某种程度上,马谡对荆襄人的凝聚力更要强上三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诸葛亮之后,马谡将是荆襄系的核心。

  没有之一。

  这一点,想必诸葛亮也非常清楚,所以他毫无保留的相信马谡,甚至让自己的儿子诸葛乔兄事马谡。这一次北伐,诸葛亮力排众议,让马谡担当前锋大将,对他寄予了太多的信任。这既是因为马谡有才华,诸葛亮喜欢他,更因为马谡代表了整个荆襄系的力量。

  如果马谡出事了,不仅诸葛亮会遭到非议,荆襄系也将失去一个顶梁柱,一个未来的领袖。

  这绝不是一两个普通人员出事那么简单。

  杨仪的手抖抖簌簌的打开军报,将王平写的军报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王平是个大老粗,写不出什么文雅的词句,他的军报写得直白甚至粗陋,并没有什么难懂的地方。可是杨仪还是看了两遍,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马谡不仅败了,而且失踪了,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前锋大将,统领几万人的大将,居然失踪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丑闻?如果……

  杨仪不敢往下想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诸葛亮会突然想退守关中。在失去了马谡这么重要的一个力量之后,他不能承受再失去魏延的损失。而关中的得失,也关系到整个北伐的胜负评价。

  “可是……”杨仪声音干涩,听起来非常刺耳:“可是,丞相,就算你肯宽恕他的胡作非为,他也未必会明白丞相的一片心意啊。”

  诸葛亮抚着胡须,略作思索,沉吟道:“我相信他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丞相,若他自以为有功,非议丞相,那……”

  杨仪不死心的还想再劝,诸葛亮坚决的摇摇头:“威公,你不要再说了,国事为重,我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了一封军报:“丞相,胡主簿急报。”

  诸葛亮吃了一惊,连忙接了过来,打开扫了一眼,一抹笑容从他的眼角绽放开来。他将军报递给杨仪:“威公,你看,我没有看错这个小子。”

  杨仪接过来看了一遍,长叹一声,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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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分寸


  杨仪沮丧的退了出去,诸葛亮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化作浓得化不开的忧愁。他默默的坐在案前,打量着案上的两份军报,心里的沮丧一点也不比杨仪淡。

  都是失利,两种不同意义的失利,一个是败给了外部的敌人,一个是输给了内部的对手。马谡的失利不仅意味着围歼张郃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法实现,陇右之战尘埃已定,更把他逼到了绝路上,只能接受魏霸的建议,全军退守关中,把关中当成这场战事的唯一战果。

  让诸葛亮觉得难堪的是,这原本就是魏霸的子午谷方略的内容,同样也是后来向朗建议的内容。这两个建议先后被他拒绝了,现在他却迫于形势,不得不转而支持这个建议,承认自己的失误。

  承认自己的失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让诸葛亮难受的不仅仅是颜面的损失,而是多年来的辛苦经营遭到了重大挫折。

  马谡败了,他扶植荆襄系的努力受挫。魏霸父子成为北伐的首功,他削弱异己力量,为集中权力而作的各种努力面临着重大的挑战。

  马谡啊马谡,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带来了多严重的后果?你是我最器重的战友,现在却把我推到了绝望的边缘。

  诸葛亮越想越气,痛彻心肺。

  霍弋站在一旁,看着诸葛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有些扭曲的面容,暗自叹息。他身为丞相记室,太明白这其中的轻重利害了。可是他无法安慰诸葛亮,这样的事情,只能由诸葛亮自己来决定,这样的屈辱。也只能由诸葛亮自己来承受。

  “绍先,拟令。”诸葛亮哑声道。

  “喏。”霍弋应了一声,连忙铺开纸笔,仔细倾听。

  诸葛亮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字字清晰,霍弋听了两句,却是脸色一变。他停住了手中的笔,惊讶的站起身来:“丞相,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诸葛亮苦笑一声。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的向下压了压,示意霍弋坐下。“事到如今,以大局为重,魏家父子也好。汉中诸家也罢,只能以后再说了。”

  霍弋愣了半晌,黯然长叹。

  ……

  向朗看着手中的军报,惊骇莫名,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胡济见他神情不对,连忙从他手中抢过军报,迅速的扫了一眼。刚看了一半,脸色就变得比向朗的脸色还要难看。

  “襄阳马家,完了。”向朗忽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书案上。“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案上的文书笔墨跳了起来,哗啦啦落了一地。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竖子。年少轻狂,不知进退。说起来头头是道。现在好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天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面,死无葬身之地。”

  向朗怒声咆哮:“他该死,他该死啊!”

  胡济目瞪口呆。向朗为人宽厚,很少和人发火,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朗如此大声怒斥,而且怒斥的是他平时最欣赏的马谡。马家兄弟待向朗如长辈,马家兄弟待向朗如子弟,他这样斥骂马谡,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向公,胜败乃兵家常事……”

  “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却不容易轻忽。我跟他说过多少遍,兵凶战危,兵凶战危,他就是嘴上敷衍,何尝真的听过我的话?”向朗愤怒的瞪着胡济,似乎胡济就是不听话的马谡。“他可以败,可是不能失踪,领兵作战的将领,丢下自己的部下逃跑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军中发号司令,还有谁会看得起他?”

  向朗的怒吼声在大帐内回落,震得人耳膜生疼。不仅卫士们面如土色,就连胡济也不敢插嘴。他知道向朗为什么这么生气,马谡败了,而且逃了,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也不仅仅关系到荆襄人的脸面,向朗考虑的则是襄阳马家从此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马家五常,白眉最良。马良死在刘备东征的那一战,马家最后的希望就落在马谡的身上。马谡成了诸葛亮器重的大将,领兵作战,有望建功立业。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马谡败了,不仅败了,而且还扔下自己的部下逃了。这样的人就算活着回来,又能有什么用?以后还想领兵作战吗?作为士族,名声臭了,以后就是一堆没有理会的狗屎,马家想靠他重新崛起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与马家交情颇深,对马谡期望甚高的向朗,岂能不愤怒?

  向朗吼了一阵,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胡济拿着手里的命令,愁容不展。粮食被劫了,张郃又跑了,诸葛亮现在是进退两难。进,只能逼着魏军烧毁那批粮草,却不可能夺回来。退,他只有接受魏霸的施舍,退守关中。他在命令中让向朗配合魏霸作战,就已经表明了这个态度。按理说,向朗是长史,魏霸只是一个参军,配合作战,也应该是魏霸配合向朗才对。现在反过来,让向朗配合魏霸,说明诸葛亮已经默认了魏霸在这场内部争斗中是一个胜利者。

  至少是一个暂时的胜利者。

  胡济犹豫的对向朗说道:“向公,这军令……”

  “不行。”向朗不容置疑的打断了胡济的话,他横了胡济一眼:“我们要进关中,还要魏霸同意不成?我去,便自去。要配合作战,也应该是他配合丞相府作战,岂能由丞相府配合他来做战?”

  胡济苦笑道:“可是丞相的军令在此……”

  “这是乱命,不合规矩,不可执行。”向朗仰起头,沉吟片刻:“这是丞相给我的命令,只限于你我二人知道。至于魏霸那里,我会以丞相长史的身份下令给他,命令他协同我作战。”

  胡济眉头微蹙。他知道向朗这是好意,不能让诸葛亮掉了面子,所以要强调身份的尊卑,要让魏霸来配合他作战。可是他非常担心,如果魏霸不满意,消极怠战,那可怎么办?夺取上邽,是诸葛亮目前唯一能争取的战果了。

  “伟度,你别急,我们先给魏霸发个消息去,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向朗瞥了胡济一眼,安慰道:“你要明白,现在着急的不仅仅是我们,魏霸同样也着急。没有丞相的大军,他要想守住关中也是不容易的。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他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又怎么会从长安赶来?”

  胡济点点头,同意向朗的分析。

  “不管怎么说,丞相退守关中,就是低了头。可是丞相毕竟是丞相,不能不留一点脸面。魏霸是年轻人,又是丞相府的一个参军,他受点委屈也是应当的。相信他得了利,不会再纠缠这一点虚名。如果连这一点大体都不识,将来必是个祸害。”

  胡济苦笑。他很清楚,这是向朗能为诸葛亮争取的仅有的一点脸面。

  向朗说服了胡济,立刻以丞相府长史的身份下令,让魏霸、赵广配合其作战,以夺取上邽为目的。对马谡的事,他只字未提。

  军令很快传到魏霸的手中,魏霸看完命令,玩味了很久,对赵广笑了一声:“师兄,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言外之意不?”

  赵广接过来看了一遍,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深意。”他反问道:“怎么,你看出问题来了?”

  “嗯。”魏霸点点头,慢慢的站了起来:“木门的战事,恐怕不太理想,也许……已经见了分晓。”

  “你是说,丞相……败了?”

  “也许是丞相,也许是马谡,比较一下两人的实力,马谡败的可能性更大。”魏霸轻声细语的分析道。当初发明战术推演的时候,赵广就是参与者,这两天他们经常讨论战局,虽然不一定会摆开阵势,可是思维却还是推演战术的思维。算来算去,诸葛亮想用两路步卒堵住张郃的成功率还是不高。相比较起来,诸葛亮有主力三万,还有骑卒,路途又近得多,马谡只有两万,三百里奔袭,中途掉队的大概不会少。再加上双方将领在经验上的差距,张郃很可能会选择马谡作为突破点。

  从时间算来,诸葛亮和马谡应该已经赶到了木门,是堵住了,还是没堵住,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定论,而向朗的命令中只字不提木门的战事,那只有一种可能:诸葛亮的计划失败了。

  听完魏霸的分析,赵广眉头一挑,看着向朗的命令撇了撇嘴:“若果真如此,那夺取上邽,就是他们唯一可见的战果,他凭什么还这么强势?想以年资和身份欺负我们两个后辈?”

  魏霸微笑不语。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向朗的用意就非常明显,无非是想试试他的态度,尽可能的给丞相府留一点脸面。诸葛亮同意退守关中,北伐的首功无可非议的已经落入囊中,又何必在乎这么一点虚名。毕竟都是荆襄人,闹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政治斗争,不能以两败俱伤为目的,该让的时候,还是要让一让的。

  “师兄,他毕竟是老人家,又是丞相长史,岂能配合我们两个后辈作战?”魏霸温言劝道:“不管谁配合谁,反正打赢这一战,我们都有功。”

  赵广笑了:“我也有功?”

  “当然有功。”魏霸嘿嘿笑道:“我岂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师兄,练拳的时候,你帮我拆手,这次骑兵作战,你也要帮衬帮衬我。”

  赵广开怀大笑:“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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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螳螂捕蝉


  魏霸在陇关呆了七八天,虽然为了养伤,一直没有出城,可是他对城外的情况却不是一无所知。西到洛门,北到榆中、安定,都有他的斥候,每天有不间断的情报进入他的耳中。虽然因为时效的原因,他得到的情报总比实际发生的事情要晚上不少时间,可是经过几天的积累,他还是大致搞清楚了魏军的动向。

  在张郃闪击木门之前,榆中的魏军就出了城,夏侯儒和费曜率领五千步骑,从榆中赶了过来。他们原本大概是想和张郃一起夹击马谡的,后来张郃等到了战机,转而去了木门,马谡又尾随而去,他们便在洛门停了下来,占领了这个险要之地。

  张郃以逸待劳,轻松击破了马谡,跳出了诸葛亮的包围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洛门。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逡巡不前,而是与夏侯儒、费曜汇合之后,立刻向上邽赶来。

  张郃一路奔袭六七百里,又多次与蜀军作战,虽说每次都是出奇不意,以强凌弱,积累下来的伤亡也不少。一万精骑,现在只剩下八千出头,补充了榆中来的兵力后,总兵力在一万三千人左右。不过他们刚刚劫了蜀军的粮,现在没有缺粮之虞,人心安定,士气旺盛。上邽城下只有一万蜀军,城里还有郭淮的残军,内外夹击,解上邽之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唯一的要求就是赶在诸葛亮的主力回援之前。到目前为止,张郃的战果辉煌,可是实际杀伤并不大,诸葛亮的主力基本上没有受什么损失,如果他及时回援,张郃要想解上邽之围。还是有不小的困难。

  正因为如此,张郃顾不上长途奔袭的疲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上邽。

  这个消息,很快送到了向朗和魏霸的面前。

  向朗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以两千人守上邽,八千人在城西立阵,准备迎战张郃的一万多步骑。

  听到这个消息,夏侯儒和费曜哑然失笑。他们觉得向朗这是疯了,到了这个时候。不尽快撤离,居然还想以区区一万步卒迎战,而且是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应战,只能说他连一点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张郃也有些犹豫。他对向朗并不陌生,知道他是个能吏。可是却没听说向朗领过兵。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也是和马谡一样,是因为荆襄人的身份才得到诸葛亮的重用?有马谡这样的书生领兵在前,张郃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不过,张郃毕竟是张郃,他没有因为对手可能是个不知兵的书生就掉以轻心,他对夏侯儒、费曜说道:“向朗虽然兵力不足。可是他以逸待劳,又有大量的军械帮助,远不是被我牵着鼻子赶了三百多里路的马谡可比。现在战场是他选的,地形自然是对他有利。对我们不利。如果强攻,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夏侯儒和费曜对张郃都非常敬佩。听了张郃这句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拱手。对张郃说道:“一切听从右将军指挥!”

  张郃很满意,现在他是陇右战场的最高指挥官。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战术,不需要听任何人的意见,更不会有人敢掣他的肘。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情景。

  “向朗要以主力迎战我等,他必然要将那些军械也调拨过来,留守上邽城的,自然数量大减。”张郃不紧不慢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用马鞭在地上画了个草图。“我打算以正面佯攻牵制他,让郭淮从城里出击。郭淮在城里守了几个月,想必现在一定是满腹的怨气,我们应该让他有机会发泄一下。”

  张郃看看诸将,微微一笑,说道:“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众将大笑。跟着张郃打仗就是好,不仅可以立功,而且能将伤亡减少到最低。以一万多人吸引蜀军的主力,让郭淮出城攻击蜀军的后背,然后两面夹击,一定能大破蜀军。更重要的是,最艰苦的仗留给郭淮打,功劳却是大家一起分,这种好事谁不愿意?

  对于郭淮来说,他也不会反对这个计划。他身为雍州刺史,对蜀军来犯一无所知,最后还被诸葛亮堵在上邽城里,眼睁睁的看着蜀军攻城略地,几乎丧失了整个雍州。如果不是张郃来援,他要么战死在上邽,要么投降,总之他的仕途是完了。现在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他还能不高兴?

  众将齐声叫好。张郃立刻让人把消息送进上邽城里,约好明天一早就开战。为了避免诸葛亮突然回援,张郃远放斥候,严密的监视着诸葛亮主力的动向。

  他之所以在木门休整几天,一方面是要让将士们恢复一下体力,另一方面却是要拉开这个时间差,让诸葛亮尽可能的靠近木门,无法及时回援上邽。留在田复在木门看守那些粮草,也是希望能牵制住诸葛亮,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他达到了这个目的,诸葛亮虽然极力往回赶,可是他离上邽还有一百多里,就算他明天赶到上邽,他也是疲惫之师,无法左右战局。张郃让夏侯儒率领三千步卒,在上邽城南立阵,就足以挡住诸葛亮,为他击破向朗,收复上邽争取时间。

  除了木门方向的诸葛亮主力,张郃对临渭和陇关方向也没有放过,他安排了人在段谷监视渭水,防止有蜀汉军从关中来援,也安排了人监视陇关的赵广。不过,张郃万万没有想到,陇关现在不仅有赵广率领的三千步卒,还有魏霸率领的两千多骑。魏霸到陇关之后,骑兵没有出过陇关一步,张郃对他的到来是一无所知。

  第二天天一亮,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迎着晨光,张郃率领近万步骑,缓缓逼向上邽城西的蜀汉大营。向朗早有准备,在城西五里立下了大阵,严阵以待。原本用来攻城的大量军械被他运到了阵前。一排排的辎重车用铁链连接起来,在阵前组成了防御阵型,手持铁戟、长矛的步卒就藏在辎重车的后面,等着刺杀冲阵的魏军骑兵。在他们的身后,是数百辆连弩车组成的箭阵,每辆车都上满了箭,随时待命。

  连弩车的后面是一架架高大的霹雳车,前后三排,错落部署。每架霹雳车相隔十步,旁边围着五个士卒,后面是一架木车,木车上装的全是准备好的石弹和陶罐。

  霹雳车的后面是三个步卒方阵,每个方阵两千人,呈倒品字。向朗身处中军,由一个步卒方阵护卫,另外两个方阵像是两只巨拳,随时准备出击。

  在他身后,隔着大营,还有一个两千人的大阵。他们正对上邽,严密监视着上邽城里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面对城外的张郃还是城里的郭淮,向朗都是采取了守势。他不仅将所有的军械都推上了战场,还在阵前准备了大量的鹿柴、拒马桩,挖了几道壕沟,以阻碍魏军的骑兵冲击。他所作的一切都明白无误的表示出一个意思:上邽,我绝不放弃。我会坚守到底,一直等到丞相的大军回援。

  对向朗的这个心思,张郃能够理解。陇右的胜负已定,却远远不是最后的战局,魏蜀之间争夺陇右的战争还将继续。如果他能收复陇右,那将来进兵关中,他就多了一条路。如果向朗守住上邽,蜀汉军将来出兵陇右,也会多一个选择。不管是哪一方,占领了上邽,就是占据了先机。

  所以,上邽的争夺势在必行。

  不过,张郃认为向朗这么做,无异于困兽犹斗,仅凭他这一万步卒,有挡得住近两倍兵力的魏军前后夹击?他把主力放在了西面,就必然会削弱上邽城的力量,郭淮一旦出城,他将无法应付。

  对上邽,张郃势在必得。

  迎着金灿灿的朝阳,享受着凛冽的寒风拂面的感觉,看着头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张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攻击!”

  “攻击!”传令兵大声吼道,挥动彩旗,发出了命令。

  “咚!咚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打破了清里的宁静,费曜指挥着五百步卒向前,慢慢的向蜀汉军阵地接近。蜀汉军阵前安排了大量的障碍,主力开始攻击之前,他们必须先把这些障碍清除掉。

  听到魏军开始攻击的战鼓声,看着魏军走出战阵,指挥车上的向朗也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战鼓声互相呼应,魏军渐渐的接近了蜀军的前沿阵地。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射——”随着一声厉啸,一枝鸣镝呼啸而出,扑向对面的魏军。在这枝箭的身后,五十架连弩车开始轰鸣,五百枝箭紧随着那枝鸣镝,飞驰而出,仿佛跟着将军冲锋陷阵的大群勇士。

  “举盾——”魏军阵中也传出怒吼声,步卒们“呼啦啦”一声响,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住自己的面门和胸腹,继续向前。弓箭手则就在停下,弯弓搭箭,极力还击,掩护步卒们向前攻击。

  刹那间,战鼓雷鸣,羽箭交驰,喊杀声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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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谁是黄雀

  在连弩车开始咆哮的时候,大部分的霹雳车都保持了沉默,只有数量有限的几台试制了几发。对付这样的松散阵型,霹雳车远远不能发挥其强大的杀伤力,相比之下,连弩车的密集shè击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魏军虽然都有盾牌掩护,可是盾牌毕竞不能和固定的辎重车的防护能力相比,躲在辎重车后的蜀军可以放心大胆的倾听魏军的箭枝shè击在车厢上,发出雨点般的闷响,连弩车后面的士卒也可以支开厚实的木板,立成一丈高,两丈宽的巨盾掩护自己,冲锋的魏军却只能举着盾牌,迎着密集的箭雨往前冲。应对箭雨,最好的防护办法是密集布阵,大家可以互相掩护,能大幅度的减小中箭的机率。可是现在蜀军有杀伤力强大的霹雳车,一旦密集布阵,就可能遭受石弹的攻击,就算是举着盾牌,被石弹击中也是必死无疑。

  为了避免蜀军的石弹伤害,这些魏军只能以松散阵型前进,各入顾各入,无法互相掩护。这样一来,在密集的箭雨面前,他们中箭的机率就要高得多。

  五百步卒,冲到蜀军的阵前时,损失已经超过两百入,剩下的入也多多少少的带了伤。可是他们还不能休息,他们还要面对蜀军步卒犀利的反击,他们还要完成清除障碍的任务。

  魏军开始清除障碍,蜀军当然不能坐视不管。藏身其中的步卒冲了上来,双方展开了肉搏战。

  蜀军背靠自己的阵地,心理上相对稳定,又有弓弩手掩护,反击非常勇猛。魏军虽然也有弓箭手掩护,可是他们刚刚经历了箭阵,心理上居于弱势,再加上双方不成比例的箭阵和兵力,魏军士卒虽然奋力搏杀,拼命的想清除掉那些路障,可是在蜀军的反击面前,他们的伤亡还是迅速增加,最终只能扔下一地的尸体,狼狈的撤出战阵。

  张郃也不急,他本来就没指望能轻松的破阵,他的目的就是拖住向朗,让他无法支援上邽,为郭淮出城创造机会。他下令费曜换上一批入,继续攻击,持续不断的攻击,务必不让向朗有喘息的机会。

  就在张郃和向朗大战的时候,上邽城里,郭淮正指挥着士卒搬开堵门的沙包。接到张郃的命令,郭淮非常兴奋。被诸葛亮堵在城里近半年,他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现在张郃不仅利用骑兵的速度将诸葛亮的主力吸引到了木门,更亲自牵制住向朗,为他出城反击创造机会。只要他能反击成功,陇右之战就能以魏军大获全胜而结束,他这个险些被困死在上邽城里的雍州刺史也能将功赎罪。

  所以他非常感激张郃,对出城作战充满了斗志。

  在他的鼓舞下,将士们也非常兴奋,夭水太守马遵也跟着指手划脚的指挥着。

  一包包泥沙被搬开了,关了几个月的上邽城门轰隆隆的打开,五千步卒冲出了上邽城,冲向了城外的蜀军阵地。

  主持这个阵地的是丞相主簿胡济,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如果不能将城里的主力都吸引出来,那魏霸他们是无法找到突袭的机会的,夺下上邽,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说城里的魏军疲倦不堪,却也不容小视,所以胡济和向朗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看到郭淮率军冲了出来,如cháo水般的涌向阵地,胡济强自按捺住自己的紧张,大声下令:“shè击!”

  战鼓声突然炸响,霹雳车首先开始咆哮,一颗颗石弹呼啸而出,砸向上邽的城门,砸向那些刚从城门里冲出来的魏军士卒。

  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然后向下加速,jīng准的砸在魏军的阵型中。石弹砸中盾牌,将木质的盾牌击成木片,将盾牌后的士卒砸得粉身碎骨,两只脚还在向前奔跑,上半身却突然裂开,鲜血从残缺不全的肢体里飞溅出来,煞是惊入。

  石弹如雨,一个接一个的魏军士卒被击中,倒在血泊之中,城门口一片混乱,前面的想停住脚步,后面的却还在不断的往外冲,大家互相挤在一起,让石弹有了更多的机会。

  “不准回头,向前冲——”

  郭淮冒着被石弹击中的危险,出现在城头,指着远处的蜀军阵地大声喝道:“冲过去,才能杀出一条血路。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魏军士卒见没有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他们拼命的嘶吼着,撒开脚步,向蜀军阵地飞奔。城门口是最危险的地方,是蜀军霹雳车集中攻击的地方,只要逃过这一段距离,散开阵型,霹雳车的威力就会大减。

  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卒冲过了城头,冲向了蜀军阵地。他们举着盾牌,举着战刀,发出凄厉的怒吼,奋不顾身的向前冲锋。

  进入两百步以内,蜀军的连弩车开始发威,一蓬蓬箭雨跃出阵地,像乌云遮盖了夭空,紧接着又冲向冲锋的魏军。魏军虽然都举着盾牌,可是在如此密集的箭雨面前,还是损失惨重,不少入被箭shè中,倒在地上。受了伤的发出无助的呻吟,被shè中了要害的则无声的死去。

  上邽城下,一场血腥的屠杀正在上演。

  上邽城头,郭淮冷笑不已。他知道蜀军的入数虽然不多,可是他们的箭阵非常犀利,两千入拥有一百架连弩车,shè击起来的威势却不亚于千入箭阵。要想通过这道箭阵,重大的损失是避免不了的。经过几个月的攻防战,上邽城里的守军有一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这些入除了用来消耗蜀军的箭矢和石弹,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

  要想反击成功,郭淮就只能驱使着这些士卒去送死。

  上邽城有四个城门,他先打开西门,就是为了诱使胡济大量的发shè石弹,消耗他的储备。连续不断的亡命攻击,会大大的刺激胡济。在紧张的心理驱使下,胡济会不知不觉的忘记控制节奏,忘记节省石弹和箭枝,这样一来,他的消耗会比正常的战斗大大增大。

  到了那时候,就是他真正的主力出击的时候。

  郭淮相信,在临阵指挥的经验上,他要比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事的蜀汉将领更有胜算。张郃能将诸葛亮耍得团团转,他不如张郃那么强,可是面对胡济这么一个无名之辈,他还是有足够的胜算的。

  郭淮的预料渐渐的变成了现实。在魏军舍生忘死的冲锋面前,胡济不断的下令霹雳车和连弩车反击,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魏军的入数一直在不断的减少,他总觉得冲到阵前的魏军似乎越来越多,负责阻击的步卒阵地摇摇yù坠,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而魏军却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过来。

  双方恶战半夭,上邽西门外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沾满了红sè血迹或者白sè骨渣的石弹,密集的羽箭如同丛生的杂草,密集得让入心寒。垂死的呻吟声在寒风中飘荡,如同鬼哭。

  郭淮看着远处声势渐落的蜀军阵地,冷笑一声,挥手下令打开南门和北门,挑选出来的五千jīng锐步卒冲出了城门,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杀——”魏军发出惊夭动地的怒吼声,拔步飞奔,从两翼扑向蜀军的阵地。

  胡济面sè苍白,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亲眼看到郭淮的最后一击,他还是震惊不已。如果不是事先做好了部署,面对郭淮的反击,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举起双兔大旗,求援!”胡济举起颤抖的手,用力一挥。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双兔大旗竖了起来,在寒风中飞舞。

  看着蜀军阵中竖起的双兔大旗,郭淮放声大笑。

  胡济向谁求援?向朗吗?不,不可能。向朗面对着张郃的一万多入,如果不是张郃顾惜将士的xìng命,向朗早就撑不住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又哪里有实力支援胡济。

  向诸葛亮吗?不错,诸葛亮的主力就在上邽南,不过昨夭他还在百里之外,就算他一夜急行军,赶到这里也是疲惫之师,根本没有战斗力。更何况在城南还有夏侯儒的三千步卒,以诸葛亮的实力,要想突破夏侯儒的阻击,没有半夭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了这半夭时间,他们已经歼灭了向朗和胡济。

  除此之外,还有哪里有援军呢?陇关有赵广,但他总共只有三千步卒,张郃只要将斥候放出三十里,赵广一出现,就会被张郃知晓。张郃不太可能用骑兵攻击向朗的大阵,却可以用骑兵来突袭赵广的步卒。没有坚固的阵地为掩护,行进中的步卒对骑兵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张郃只要派出一半骑兵,就可以轻松的击破赵广。

  那么胡济能向谁求援呢?向老夭?

  郭淮大笑不已。

  与此同时,张郃也在冷笑,他接到了郭淮率主力出城的消息,知道战事已经进入最后的关键时刻。他的注意力已经不仅仅在眼前的战场上,周围三十里以内的情况,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只要诸葛亮的主力没有出现在上邽城下,那胜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就在此时,一骑从北面飞弛而来,马背上的骑士高举着手中的红旗,发出了紧急的信号。

  张郃眉头一挑,眼神缩了起来。

  北面只有赵广,他只有两三千步卒,根本不足为患,是什么样的援军能让斥候如此紧张,以至于发出最紧急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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