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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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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夜袭

  曹真低估了魏家武卒的凶悍。他原本以为魏延只有两千人,偷袭得手之后,放几把火,杀几个人,已经算是难能可贵,既然自己开始指挥大军进行反包围,他就应该仓皇而逃才对。可是他没想到,面对四周的喊杀声,魏延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带着部下迎向了刚刚从正门冲出去的夏侯霸。他身后的魏家武卒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身边的粮堆,然后举起战刀,扑了上去。

  “杀!”魏延一刀当先,直奔夏侯霸,随着一声怒吼,手中的战刀电然而下。夏侯霸举盾相迎,同时劈出一刀,直奔魏霸的左肩。

  “当!”一声轰鸣,魏延一刀砍在夏侯霸的盾牌上,一股大力传来,夏侯霸闷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手中的战刀也丢去了准头。

  魏延一击得手,更不饶人,一口气连劈三刀。夏侯霸不敢怠慢,顾不上反击,双手举盾相迎。三声几乎连在一起的巨响之后,夏侯霸手中的木盾发出一声脆响,裂成四片,只剩下一个把手还握在手中。眼看着魏延又是一刀砍了过来,夏侯霸大吃一惊,忍不住发出一声厉啸,奋力将残余的把手向魏延砸去,然后双手举刀,向魏延一刀劈下,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狠招。

  魏延冷笑一声,挥起手中的盾牌,磕飞把手,同时架住了夏侯霸手中的战刀,飞起一脚,踹在夏侯霸的小腹上,将夏侯霸踢得倒退两步,痛苦的弯下了腰。

  亲卫们大惊失色,纷纷涌了上来,围着魏延大砍大杀。

  魏延夷然不惧。左盾右刀,连砸带砍,顷刻间连杀五人,势如猛虎,勇不可当,杀得夏侯霸的亲卫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抢城!”魏延举刀大吼。

  “抢城!”魏家武卒齐声怒吼,一起发力,向城门猛冲。

  魏军骇然变色。他们被蜀汉军的杀气镇住了。两千人袭击一万多人,居然还要抢城?这听起来很荒谬,可是看起来却没那么荒谬。魏延一个照面击伤了夏侯霸,硬是堵得刚刚从城门里冲出来的夏侯霸所部步步后退,不断的向城门逼近。大有抢城的架势。

  不仅是魏军将士被魏延的气势吓住了,就连城墙上的曹真也吃了一惊。蒲城不够大,里面只驻扎了三千多人,如果让魏延杀了进来,到时候就算全歼他们,损失也必然惨重,更有可能自己这个大将军都会死在城里。他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轰隆降的巨响响起,城门轰然关闭,不仅将魏延等人堵在了城外,就连夏侯霸也堵在了城外。

  魏延放声大笑。在火光中,他举起战刀,直指城头的曹真:“懦夫,敢来一战否?”

  曹真面色铁青。举手下令:“弓弩手,射击!”

  弓弩手一声令下。涌到城边,全力射击。

  魏延虽然勇猛,却也不傻,知道想赤手空拳的强攻蒲城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姿态,不过是逼曹真关闭城门,以免里面的援军源源不断的冲出来。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

  “当当当——当当当——”清脆的铜锣声响起,正追得对手豕突狼奔的魏家武卒立刻放弃了所有的攻击,迅速集结,互相掩护着退出火光熊熊的曹军大营。他们来得突然,退得同样突然,没等魏军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时正是寅时初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那些被大营里的火光照得眼花的魏军将士根本看不清没有一枝火把的蜀汉军在什么地方,有一些人追了过去,还没跑出百步远,就被一阵乱箭迎头射倒,箭雨密集而凌厉,仿佛黑暗中潜伏着数百弓弩手似的。

  夏侯霸这时才缓过劲来,看着大营中的火光,他暴跳如雷,不等城头的曹真下达命令,他就重整残兵,举起火把,追了下去。曹真阻拦不及,只得下令重新打开城门,并派被堵在城里的骑兵出城追击。

  骑兵举着火把,鱼贯出城。马蹄声如鼓鼓雷霆,卷过每一个人的耳际。这些骑兵都是曹魏中央禁军中的精锐,这些天又经常在城外奔驰,对地形非常熟悉,即使是夜晚,他们也能控制着战马,一路放马狂奔,很快就超过了追击的夏侯霸,然后又看到了前面匆匆逃跑的蜀汉军人影。

  “追上去,杀光他们!”骑司马怒吼道。

  “杀光他们!”义愤填膺的骑士们齐声怒吼。

  他们再次猛踢战马,加速奔驰,眼看着越追越近,敌人的喘息声似乎都能听到,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战刀,端平了长戟,加快马速,向前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冲在最面的一匹战马忽然悲鸣一声,马失前蹄,栽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防,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两匹战马摔倒,紧接着又是两匹。

  “小心,有埋伏!”骑士们一边勒住缰绳,一面高声大叫,提醒后面的同伴小心。可是他们急速奔驰之下,哪里又来得及收住脚步,接二连三的巨响中,十几匹战马摔倒,原本流畅的队伍顿时变得凌乱不堪。

  “戒备——”侥幸没有摔下去的骑司马一边极力控制着战马,一边高声吼叫道。

  没等他的吼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一阵阵凌厉的啸声从黑暗中传来,迅速接近。

  “嗖嗖嗖!嗖嗖嗖!”

  一枝枝利箭从黑暗中疾飞而至,射在骑士的身上,射在战马的身上。骑士惨叫,战马悲鸣,原本就混乱的局势更加混乱不堪,不管骑司马如何厉声吼叫,也无法让局面恢复平静。

  一匹匹战马倒下了,一个个骑士倒下了,惨叫声,马嘶声,混成一片。挣扎的战马和骑士在零星的火把照耀下,显得非常凄惨。

  而远处的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亘古以来就没有改变过一样。

  夏侯霸带着人赶到,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了看远处的夜色,不敢再追了。

  三里以外,魏延嘴里咬着一根竹枚,沉默的迅速前行。魏家武卒们在他身边沉默的前行,没有一个人说话,即使是在快速奔跑,他们的脚步声依然近可能的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脚上,都是一双厚厚的草鞋,虽然不能完全消除脚步声,却很好的掩饰了大军的行踪,给追击的敌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阿爹,太过瘾了。”魏武赶到魏延身边,拿下嘴里的枚,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饰不住兴奋。这一次,他算是服了老爹,四千人突袭一万多人的魏军主力,老爹居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把四千大军分成了四个部分,两千最精锐的武卒冲击魏军辎重营——斥候早就打探过了,那是魏军最弱的一部分,营里大部分是刚刚赶到的河东郡兵,不仅实力最差,而且远道而来,身体疲惫不堪。在两个侧门各安排了五百弓弩手,负责拦截要出城的援兵,不用上前厮杀,只用弓弩招呼,剩下的一千人埋伏在撤退的道路上,做为接应。

  原本魏武对这个安排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留下一半的人接应未免太过谨慎,最多留五百人就够了,剩下的人全部杀到敌军大营里去,全力一击,然后全身而退,那多爽快啊。

  不过,从整个战事的经过来看,如果没有埋伏在城门外的弓弩手,敌人从侧门出来的骑兵肯定会挡在他们身后,他们要想如此顺利的突围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一旦陷入魏军的合围之中,就算魏家武卒再精锐,不损失一半人,恐怕也逃不出来,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而没有那埋伏在撤退路上的一千人,他们迟早也会被魏军的骑兵追上,损失同样会非常惨重。

  “现在不觉得老子胆小了?”魏延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我从来没觉得阿爹胆小。”魏武嘿嘿一笑,将竹枚放回口中,以示谈话结束。他可不想被老爹骂两句。不过他的嘴唇刚碰到竹枚,随即又发现大军的行进方向不对。要想回到潼关,他们应该是向南才对,可是他们现在却是向东。他大惑不解,连忙问道:“阿爹,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张阳池,烧船。”

  魏武愣了片刻,突然爆了一句粗口:“靠,阿爹,我实在是太崇拜你了。”

  魏延冷笑一声,嘴里叨着竹枚,说话却是清清楚楚,字字透着说不尽的杀气。“等我烧了他们的船,我看他们还怎么过河,就算他们有十万大军,能泅水渡河吗?”

  魏武赞同的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迈开大步,跟着大军向张阳池飞奔。这就是他和魏霸的区别了。别看魏霸练武也很刻苦,攻击也非常犀利,可是要像魏武这样先急行军五十里,然后再和魏军厮杀半个时辰,还能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急行军,他可做不到。

  不仅魏霸做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像魏武这样从小就苦练不辍的魏家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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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夜袭(下)

  未知即神秘。面对神秘的事物,有的人恐惧,有的人好奇。对在黑暗中能来去zì yóu的魏延所部,绝大部分魏军都很恐惧,只有几个人好奇。

  曹真扶着城垛,看着远处的已经停止追击的骑兵杂乱的火把,皱了皱眉:“务伯,为什么魏延的人能够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杜恕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的月亮,也皱了皱眉。魏延来的时候,天sè并不是完全漆黑,天空还有半轮月亮,然而仅仅有半轮月亮也不足以行军,魏延所部夜战的能力还是让人惊讶不已,更别说现在是漆黑一片了。

  可是他不能什么也不说,他知道曹真现在也很恐惧,需要人安慰一下,而旁边的将士更加恐惧,更需要人用一个理由来解释一下这种情况,不管这种解释是不是正确。

  “我想,他们应该也是冒险行事,之前派人打探好地形,然后按照记忆路线行军。”

  曹真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这个道理不怎么说得通,可是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在没有搞清对手的底细之前,他不能贸然出击,只是派出不少斥候打探消息。

  时间不长,夏侯霸带着那些损失惨重的骑兵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根直径只有竹箸一半粗细的铁丝,铁丝上有粘稠的血迹,还沾了一片白sè的骨渣。

  “这是什么?”曹真不解的问道。

  “这是蜀汉军架在两树之间的武器,骑兵就是中了这个道,前面几匹战马还没看清楚状况就送了xìng命。”夏侯霸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还有些心惊肉跳。几匹战马的颈部齐唰唰的断了,仿佛被人用利器一下子斩断似的,伤口平滑整齐,马背上的骑士伤得也很怪异,他找了半天,才发现这种系在两边树上的铁丝,连续被几匹马冲撞之后,铁丝断开,反弹回去,缠绕在树上,如果不是意外,实在不太容易发现。

  曹真大吃一惊。

  黑暗之中,这样的武器对于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夺命的幽灵,这显然是针对魏军最强大的骑兵设置的独门武器,一想到骑兵在奔驰之中忽然身首异处,曹真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本想派人继续追击的念头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好大营,清点损失,等天亮后再作计较。”

  “嘀。”

  忙乎了一夜,现在都有些灰头土脸的魏军众将轰然应诺,退了下去。曹真紧握着那根铁丝,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半晌无语。

  他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就在曹真在城头担心的时候,魏延带着部下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急行军,赶到了张阳池附近。火红的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张阳池的魏军正在做早饭,一缕缕炊烟被清晨的微风吹得摇摇摆摆,在空中化作一团清烟,和张阳池上空的雾气混和在一起,烟雾缥渺,颇有几分仙家之气。

  魏军很放松,他们还不知道蒲城被偷袭的事,一边做着早餐,一边看着地平线上的太阳,抱怨着又是一个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大热天。骑兵们正在水边洗马,手脚快的正在收拾用具,任凭战马在岸边的草地上吃草。

  校尉萧风骑在心受的黄骠马背上,一手揪着马鬃!一手摇晃着马鞭,得意的向身边的侍卫们炫耀着他骑光背马的技术。骑在不着鞍的马背上奔驰需要极高的骑术,就是那些乌桓骑士也未必能做到。萧风露了这一手,足以让那些蛮子也刮目相看。

  萧风很得意,又很心酸,如果当年他也有这样的骑术,面对以骑兵称雄的马家军,他就不会丢下战友掉头就跑了。那是他最后一次抛弃战友,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当过逃兵,居然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因为绝不轻易放弃战友的口碑,获得了战友们的尊敬和信任,积累战功,升到了校尉。

  他很满足,以自己出身白波贼的身份,能做到领兵千人的校尉,已经是上辈子修成的福气。

  骑术是萧风的心头痛,经过二十多年的苦练,现在他的骑术不比乌桓人差,如果放在以前武皇帝在世的时候,他完全有资格被选入虎豹骑。

  萧风纵马奔上一个小土岗,极目远眺,心情舒畅。不过,下一刻,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居高望远的他看到一队步卒正迅速向池边的大营接近。他们没有打战旗,行动迅速,近乎狂奔。在他们的身前,一个埋伏在营外的斥候正在逃跑,只不过奔了几步远,就被一枝利箭shè倒。

  萧风大吃一惊,这伙人显然不是自己人,而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岸边的大营。清晨的大营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很多人还处于半清醒状态,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萧风此刻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敌人是从哪儿来的!他立刻催马冲下土岗,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冲着远处的侍卫大吼:“敌袭——敌袭——”

  侍卫们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时没明白过来,等他们回过神,萧风已经奔到面前,他顾不上理睬那些亲卫,催马直奔营门。门楼上的士卒正在交班,有的昏昏沉沉,有的迷迷糊糊,正在营门口闲聊,门楼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敌袭!”萧风勃然大怒,挥起马鞭,狠狠的抽向一个正倚着营门吹牛的士卒:“快击鼓报jǐng!”

  那士卒被抽得莫名其妙,低下头,刚准备行礼,听到敌袭二字,跳了起来,本能的冲上了门楼,手搭凉棚,四下一看,见狂奔而来的敌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拿起鼓样,用力敲响了报jǐng的战鼓。

  “咚咚来……咚咚来……”急促的战鼓声响起,顿时敲散了大营里慵懒的气氛,这些魏军jīng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敌人出现,可他们还是立刻行动起来,纷纷奔向自己的上司,紧急集合,准备作战。

  萧风跳下马,亲卫们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其中一人把马鞍扔上马背,其他人有的给萧风拿来盔甲,有的帮他取来武器。萧风迅速的披挂,可是看着乱作一团的大营,他的心还是不断的下沉。

  这些战士是够jīng锐,可是这么多人要进入战斗状态,没有一刻钟是不可能完成的,而敌人已经到了大营外,根本不可能给他们一刻钟,下一刻,他们就会冲进大营,痛下杀手。

  这是一场灭顶之灾!

  萧风越想越怕,突然扔到头盔,大吼一声:“所有人,立刻拿上武器,立阵迎敌。”

  正在披甲的战士这才惊醒过来,敌人已经到了眼前,哪里还有时间披甲。他们迅速拿出武器,跟着萧风冲出大营。

  他们刚刚冲到大营门口,敌人已经到了跟前。

  “攻击!”魏延一边奔跑,一边看着那些连甲都没穿就冲出大营的魏军,不由得暗自赞了一声。他刚才就看到了那个骑着光背马狂奔的魏军,看到他奔进大营,随即报jǐng的战鼓声响起,宣布奇袭转入强攻状态,现在又看到他为了抢时间,命令部下不穿甲就出营迎敌,对那个未曾谋面的魏将的反应速度和应急能力感到非常满意。

  不过满意归满意,他却没有一点留情的意思,一边奔跑,一边抬起手弩,扣动弩机,shè出数只利箭。

  奔跑的魏家武卒们忽然散开,由一字长蛇阵变成扇形攻击阵势,如席卷而来的狂cháo,涌向了那些连立阵都来不及的魏军将士。

  “杀!”魏武一跃而起,用盾牌撞开一柄长戟,右手战刀全力下劈,一刀斩杀对手,撞入敌群之中。手起刀落,眨眼间连杀三人。魏军将士惊魂未定,阵势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缺口,魏延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亲卫们一涌而入,迅速将缺口扩大。

  魏武势如破竹,没费多少功夫就杀到了萧风面前。萧风被这个满脸是血的敌人吓得不轻,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这个敌人居然一口气斩杀了八人,战刀每一次挥起,都会带起一蓬鲜血,更让萧风吃惊的是,他居然在战阵中也没有减缓速度,所有拦在他面前的士卒,都被他像砍柴一样的砍倒在地。

  萧风是从普通士卒杀出来的校尉,虽然紧张,却没有乱了方寸,他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冲着魏武迎头劈下。

  魏武见这个魏将气势惊人,顿时来了jīng神,他不避不让,低声怒吼,左手举起盾牌架在肩上,右手握刀,由下至上,反撩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萧风的战刀劈在魏武的盾牌上,反弹而起,巨大的反冲力撞得他向后退了一步。魏武却只是滞了一滞,右手的战刀突然出现在萧风的面前。

  萧风大吃一惊,此刻他的战刀被魏武反震开,胸前空门大露,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魏武的战刀反撩而起,劈开了他的小腹,刀尖从他的下巴处一掠而过,一股血箭喷了出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个敌人迎面撞到,就在此时,他的亲卫们也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了上去,挡在他的前面。

  “不要恋战,抢水寨!烧船!”魏延大喝一声,阻止了魏武斩杀这个魏将的念头,大踏步的冲过了萧风的战阵,直奔张阳池中的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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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天下可横行

  魏延这次出击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杀人”他深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两万曹魏zhōng yāng禁军是毫无疑问的jīng锐,哪怕是遇袭,只要给他们一点反应时间,他们就能够稳住阵地,并逐步扭转劣势。魏家武卒是很强,即使面对这些曹魏的jīng锐也有一战之力,并且可能取胜,但杀亡也将让他无法承受。

  曹魏伤亡五千人,哪怕是jīng锐,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补充完毕,可是如果魏家武卒死五百人,都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损失。

  所以袭击蒲城,魏延选中的目标是实力最弱的河东郡兵的大营和鸦重营,那些郡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杀得落花流水,溃兵还冲击了来救援的援军的阵势,给魏延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让他从容不迫的点燃了魏军刚刚送到的粮草,然后全身而退。

  这一次袭击张阳池,他的目的也不在杀人,他的目的在烧船,烧曹真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收集起来的船。魏家武卒分成四队,从不同的方向杀入,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进了水寨,登上了停泊在张阳池中大大小小的船。魏军的禁军大多是北方人,他们习惯了骑马,不习惯坐船,没有人愿意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睡觉,所以水寨里几乎没什么人,面对势如猛虎的魏家武卒,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转眼之间,水寨就落入了魏延的手中,而魏延的部下大多是荆襄人,对cāo舟再熟悉不过,脚踏上了摇晃不已的船,比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还让他们有安全感。魏家武卒像一股洪水,从岸边的魏军大营里漫过,迅速占领的水寨。他们按照之前魏延的命令,毫不迟疑的砸漏了靠岸的小船或者放火焚烧,有的干脆把船掀翻,然后在船底猛砍猛砸。等魏军将士醒悟过来,面对着并不很远的敌人,他们空有上万的jīng锐,也只能望水兴叹,用弓箭进行shè击,无法下水追击。

  在魏军水寨大肆破坏了一通之后,魏延下令打开水寨升起了船帆,驾着两百多只没有破坏的快船,向黄河驶去。

  大难不死的萧风在亲卫的搀扶下,赶到张阳池边,看着扬帆远去的敌人愣了片刻忽然吓出了一声冷汗。张阳池下游不远就是大将军曹真的大营,对方驾着船往大将军的大营方向去莫非大将军已经没有能力堵截他?

  刹那之间,萧风想了很多,不过他还是派出了人向曹真告急,张阳池的船只被毁,敌人正在向蒲城方向进发,请大将军做好拦截的准备。

  不过萧风想得太多了,魏延再自负,也不会驾着这些船赶往蒲城,面对怒火中烧的曹真。他非常清楚船再快,也快不过战马。

  曹真有足够的时间在河面上进行拦截。他抢船的目的只是为了渡过谏水,顺便再把这些船毁掉。

  离开张阳池不到十里,魏延就下令上岸,将所有的船砸成碎片之后,迅速向南面的中条山区转移,在追兵赶到之前,消失在莽莽大山之中。

  天亮之后,曹真立刻派出大量的斥候,搜寻魏延的去向,当他得知魏延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渡过沫水向南逃窜,而走向东去了,立刻知道自己低估了魏延的野心。他随即派人增援张阳池,可是人还没派出去,张阳池方向的军报就来了。

  曹真仰天长叹,他知道这次他遇到了平生最难缠的对手,也将迎来征战一生中的最大败绩。魏延以一支不足五千人的奇兵,不仅偷袭了他的大营,而且在两个时辰内又袭击了张阳池,在一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烧毁了他辛苦收集来的几百艘大小船只。

  曹真面sè铁青,嗓子眼一阵阵的发痒,还有些发甜,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的下令派出骑兵沿着河边进行搜索,并集结所有的骑兵,赶向潼关附近的黄何东岸,同时急令张颌向西进军,派出骑兵协助搜寻魏延的踪迹。魏延敢到河东来偷袭,却未必敢在河东长期驻守,他肯定要回到潼关,要回潼关,他就必须渡河。只要他行动够快,他就能把魏延拦在河东,到了那时候,魏延插翅难飞。

  曹真的想法很正确,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魏延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战略目标已经完成,在河东多留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稍有差池,曹真和张颌就会把他堵在河东,就算他能藏在大山里,没有给养补充,几天后就会被饿死。因此,他一刻也不赶停留,下令将所有不必要的抬重全部扔掉,体力差一些的士卒甚至连盔甲都扔了,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魏家武卒是名符其实的jīng锐,即使是经过一夜的长途奔袭,他们依然展示出了极强的战斗素质,而那些郡兵中的jīng锐就相形见绌了,他们就得扔掉盔甲甚至武器,轻装上阵,才勉强跟上全副武装的魏家武卒步伐。魏延的决策非常果断,他刚刚赶到河边,就看到了曹真派出的斥候。斥候们看到了魏延,却挡不的魏延,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回传,通知后面的骑兵赶来堵截。看到魏军的斥候,魏延更不敢怠慢,他一面背河立下防守阵势,一面向对岸发出消息。

  接到斥候的汇报,魏军jīng骑立刻放开缰绳,沿河急驰。只是他们终究还是来及了,等他们赶到河边,魏延已经率领最后一批士卒上了船。面对暴怒的魏军shè出的箭雨,所有的士卒——不论是参战的,还是赶来接应的,都忍不住放声大笑。他们用战刀敲着盾牌或船帮,用家乡的楚调唱起了新编的歌谣,以羞辱迟到的魏军骑士。

  夜袭蒲坂津,朝击张阳池。

  烧粮三千石,毁船千百余。

  曹真频太息,曹睿叹奈何。

  魏家有武卒,天下可横行……

  听着被河风吹得纷散的歌声,曹真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夏侯霸见他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曹真喘息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一右手帕,擦掉了嘴角的血迹,艰难的一笑:“在此扎营,等候右将军。”

  张颌也很快赶到了,接到曹真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带着五千jīng骑抢先赶来。不过一看到曹真,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魏延肯定是已经跑了。

  “大将军?”张颌见曹真面sè腊黄,不停的冒虚汗,不免有些紧张。眼下大魏形势紧急,大司马曹休刚刚在东南遭受大败,一病不起如果曹真再倒下去可没有人能扛得起这么重的任务——这不仅需要有能力,更需要有皇帝陛下的信任。把全国一半以上的重兵交到某个人的手里这危险可一点也不亚于吴蜀的威胁。

  “不妨事。”曹真强笑了一声:“你来之前陛下可曾有什么安排?”

  张颌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听到皇帝的“见机行事”四个字很高兴,不过他也不傻,他身边也有明白人,很快就明白了这四个字安慰的成份更大一点,否则皇帝当时就应该同意他的方案了。后来他又得知,被任命为护军将军的蒋济正是反对他的计划的那个人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怎么了?”曹真眉头一挑,笑了一声:“隽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乡愿?”

  张颌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在河南城面见天子时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陛下让蒋济任护军将军,显然已经否决了我的方案眼下只能等各州郡的援兵到,然后强攻潼关、蒲坡了。

  曹真眉头紧蹙,沉思了半晌:“隽义,你需要多少人才能完成这个计划?”

  “大将军,若以颌为别部,攻打潼关,以魏延部的战斗力……”,张颌突然愣了一下,意识到曹真问的似乎不是他答的,诧异的抬起头:“大将军,你是说………”

  曹真痛苦的笑了笑:“我是说,如果让你驰援陇右,你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

  张颌愕然半晌,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大将军,有两万步骑足矣。时间嘛,半个月以内,颌可以到达陇右,若郭淮尚存,金城未失,则属下有一个月,即可击败诸葛亮,若二者存其一,两个月。若两者皆丧,肌……只能尽力而为,伺机突入关中,希望能为大将军分担一点压力。”

  张颌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曹真。他非常清楚,要想执行这个任务,必须是jīng锐部队才能完成。而曹真手下现在能称得上jīng锐的,只有五万禁军步骑。这五万人不仅要担负着收复关中的重伤,还有拱卫京畿,随时准备支援荆襄以及东南的任务,可谓是捉襟见肘。他要两万人,曹真能给他一万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曹真沉默了很久,淡淡的说道:“我兵力不足,不能给你两万人。”

  张颌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可以把所有的骑兵都给你。”曹真盯着张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包括我自己的亲卫骑在内,总数大概在万骑上下。隽义,你敢去吗?”

  张颌愣了片刻,忽然拜倒在地:“谢大将军,颌万死不辞!”

  曹真探身过来,轻轻的拍着张颌的背:“僻义,不要死要好好的活着。国危思良将,天下存亡之际,正当是你这等良将建功立业之时。去吧,打败诸葛亮,收复陇右,我保你荣华富贵,青史留名。”

  “嗟。”张颌热泪盈眶。”多谢大将军,颌一定竭诚以报大将军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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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七巧玲珑心

  “魏家有武卒,天下可横行。”魏霸手指轻敲桌面,念叨着这首刚刚流行起来的歌谣,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老爹奇袭河东,打了大胜仗,这当然是个好事,可是这句歌谣一出,不仅把他的奇功化为乌有,还落下了不臣的把柄。

  我说老爹啊,你也活了一把年纪,难道不知道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多少还是需要一片遮羞布嘛?而且你心里大概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又何必这么张扬。

  彭小玉坐在轮椅上,慢慢的推动车轮,走了进来。她看了魏霸一眼那紧蹙的眉,抿嘴一笑:“又在担心镇北将军?”

  魏霸哼了一声,打量着彭小玉:“伤好些了?”

  “好得差不多了。”彭小玉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搁在双腿上的手。她在牢里受过大刑,被拔去了两片手指甲,有几根手指受刑太重,还没有完全复原。原本只是有些粗糙的手现在看起来有些吓人。过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笑。“少主,你为一句歌谣担心,却忘了你最大的麻烦就在身边吗?”

  “麻烦?你是说建章宫?”魏霸扑嗤一笑:“不急,我随时都可以把建章宫拿下。”

  彭小玉摇摇头,含笑不语。

  魏霸有些糊涂了,眼睛一瞪:“你究竟想说什么?”

  彭小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最大的麻烦,是我啊。”

  魏霸恍然大悟,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这个……没那么严重吧,当初把你赎出来的时候,丞相也是知道的……”

  “此一时,彼一时。”彭小玉摇摇头。看向魏霸的眼睛中多了几分不舍:“如今,我兄妹是杀死诸葛乔的罪魁祸首,还意图嫁祸给你,引起蜀汉内讧。这样的罪名,不是你能扛得住的。少主,如果早知道你是诈降,我不会来找你。”

  “你希望我真投降曹魏?”魏霸苦笑一声。

  “投降曹魏,哪怕是像黄权一样做个富贵闲人,也比在蜀汉好。”彭小玉转过头。看着外面浓密的树荫。时值正午,外面没什么声音,大部分都躲在yīn凉处纳凉,只有蝉在不知疲倦的叫着。“诸葛亮志大才疏,yù以一人之力逆天而行。焉有不败之理?少主,你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曹魏,而是丞相。”

  魏霸的嘴角咧了咧,没有说话。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可是他既然把彭小玉从牢里救出来了,就不能再杀她,哪怕明知道她是个麻烦。

  “少主。我要去宛城。”

  “去宛城,找你兄长?”

  “嗯。”

  “你兄长比我还危险,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哪个角落里,可能几年之后。你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知道。”彭小玉用袖角抹了抹眼泪:“可是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授人以柄,对少主不利。”她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少主,你的心地太善。要想与丞相争权。就不能心太善良。该下手的时候,就得下手。我知道。你不忍心杀死我,既然如此,我只好暂时离开你。”

  “暂时?”魏霸苦笑道:“那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等少主击败诸葛亮,主掌蜀汉大权,为我父亲洗清冤白的那一天。”彭小玉吸了吸鼻了了,抹掉脸上的泪水,又接着说道:“少主,我留在这里,对你只有害处,没有好处。我去了宛城,说不定还能帮你打探点消息。”

  魏霸白了彭小玉一眼。“你恐怕是想帮我散布点对司马懿不利的谣言吧。”

  彭小玉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过少主。”

  魏霸长叹一声:“小玉,这很危险,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害了我一回,我也害了你一回,我们扯平了。”

  “可是我还欠你的。”彭小玉微笑道:“你把我从辎重营赎出来的恩情,我还没有报。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帮少主守住关中,只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帮少主减轻一点压力,多争取一点时间。”

  魏霸刚要再说,彭小玉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打断了魏霸的话:“少主,你别说了,你就让我去吧。”

  魏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很清楚彭小玉的xìng子,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不管他怎么劝,她都不会回心转意。再说了,他现在也的确需要拖住司马懿一段时间。曹睿正在全国动员,河东将聚集十万以上的兵力,师父赵云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如果司马懿再从武关方向攻击关中,那就是雪上加霜。彭小玉如果能通过她兄长的假情报拖住司马懿两天,也是一件好事。

  “我会给你安排路传,送你出武关。”

  “多谢少主。”

  魏霸本想和她开两句玩笑,缓和一下气气氛,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抬起手,在空中滞了片刻,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无力的挥了挥。

  彭小玉坐在轮椅上,看着魏霸无奈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转动轮椅,向外走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侧过身子,对魏霸说道:“

  少主,那首歌谣,很有气势,让关中那些不识相的豪强们听听,也许会有用。”

  魏霸看着轮椅上彭小玉瘦削的身影,摸着鼻子,嗡声嗡气的说道:“其实……你不用走,对我的帮助可能更大一点。”

  彭小玉怔了怔,转动轮椅,在轮椅轴细微的吱吱声中,消失在门外。魏霸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敦武说道:“安排一席酒,晚上请人吃饭,让营里的歌舞伎们先学好这首歌谣,到时候表演一下。”

  “喏。”

  ……

  夏侯徽皱着眉,快步走进了彭小玉住的偏殿。这大夏天的,彭小玉突然让人叫她来,她还不得不来,谁让她现在是俘虏呢。身为魏霸最信任的婢女,彭小玉要杀她不太容易。可要是想点办法折磨折磨她,那却是轻而易举的。

  要不怎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天气很热,夏侯徽走进偏殿的时候,头上已经沾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也是粘乎乎的,非常难受。看到正坐在轮椅上,品着冰镇水果的彭小玉时,她很自然的咬住了嘴唇。怒冲冲的瞪着彭小玉,半天没有说话。

  “给夏侯姑娘取一个坐席来。”彭小玉招呼了一声,自有一个侍女拿过一张席来。夏侯徽坐下,彭小玉又伸伸手,示意道:“夏侯姑娘。尝尝这果子,又甜又凉快。”

  夏侯徽瞥了她一眼,怒气略缓了些:“多谢彭姑娘,我不需要。有什么事,请姑娘快点说,我还要回去公主下棋消闲。”

  彭小玉嘴角一挑:“那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吧。我要留开长安,去宛城了。”

  夏侯徽眉头一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又何必请你来。”彭小玉拍拍轮椅的扶手:“首先,我到宛城之后,会把你被俘,而后屈身于我家少主的事宣扬出去……”

  夏侯徽腾的站了起来。脸sè煞白,指着彭小玉,颤声道:“你……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诬蔑于我?”

  彭小玉摇摇头:“我不是诬蔑你。我是想救你。”

  “救我,你有那么好心?”夏侯徽气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失去了血sè。如果彭小玉把这些话传播到宛城,她和司马的婚事就彻底毁了。她不想嫁给司马师,但是绝对不能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这场婚姻。她瞪着泰然自若的彭小玉,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

  “是的,我想救你,是因为据我所知,你未来的夫君司马师比他的父亲司马懿更为激进,他豢养死士,有不臣之意。别人也就罢了,你身为夏侯家的女子,将来如何自处?忠于司马氏,你就是夏侯家的不孝女,忠于夏侯家,你大概只有死路一条。司马师不是我家少主,他容不得任何对他不利的人。”

  夏侯徽愕然无语。她想说彭小玉是信口胡说,可是她非常清楚,彭小玉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

  “那……那你也不能这么害我。”

  “我说了,我不是害你,我是想救你。”彭小玉的目光离开了夏侯徽的脸,看向远处的南山,沉默了良久,才淡淡说道:“我家少主喜欢漂亮的女子,而姑娘正好有一副好皮囊。”

  夏侯徽冷眼看着彭小玉,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喜欢漂亮女子,又与我何关。”

  “如果他只是喜欢漂亮女子,那的确与你没什么关系。可是,他有容人之量,能够接受比他聪明的女人,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夏侯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想埋没自己的满腹才华,天底下,只有我家少主能够让你一展抱负。”

  “笑话!”夏侯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知道我是夏侯家的女儿,他却是逆蜀的将军,我们是生死仇敌,我又怎么可能为他出谋画策,更离奇的事,居然还要我委身于他。彭小玉,你对你家少主知恩图报的美德,我很欣赏,不过,你的好意我无法接受,只能让你失望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彭小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见她快要走出视线,突然大声说道:“对付曹魏,我家少主的手段绰绰有余,不需要你的帮助。夏侯姑娘,你再考虑一下。”

  夏侯徽脚步一滞,随即又加快步伐,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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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不言自明

  彭小玉走了,走得很隐秘,除了魏霸身边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魏霸有些失落,以至于晚宴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那些客人们被美酒佳肴所吸引,没人注意,也没人敢介意他的失态。当歌伎们用曼妙的歌喉唱起那首歌颂魏家武卒的歌谣时,气氛达到了高cháo。

  魏延奇袭蒲城的消息已经传来,为了鼓舞士气,魏霸两天前就已经将这个胜利传遍全营,关中豪强们也陆续收到了一些消息,旁证了这件事的真假。只是这么正式的宣扬魏家武卒的功劳,对于有些人来说,魏霸这个举动显得过于张扬,不太合适。

  不过,正如彭小玉说的那样,关中豪强们对此反应很强烈,且不说魏霸是不是一个效忠的好对象,就以目前的战局来看,魏延烧掉了曹真收集来的战船,那么在短时间以内,曹真只能望河兴叹,他们指望曹真能够尽快收复关中的希望破灭了。在接下来的rì子里,是先和魏霸合作,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就成了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没错,魏霸如此宣扬他父亲魏延的功劳,大唱魏家武卒的赞歌,不是一个政治成熟的表现。可是正因为他不成熟才更加可怕。俗话说得好,不怕横的,就怕愣的,这种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最容易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来。比如说,他假如要出兵攻打哪一家的坞堡,那可怎么办?他现在可不缺人,散布在关中的天师道信众源源不断的聚拢来,他手下现在有五六万人,仅是挑选出来的新兵就有万余,每天在昆明池畔cāo练,吵得人睡不着觉,睡着的也在做噩梦。

  和兴高采烈的天师道信众相比,关中豪强们的这顿饭吃得一点滋味也没有,一个个各怀心思,有的聚在一起交头结耳,有的独自坐在一旁,权衡着利弊。

  歌舞伎们唱完了,退出大堂,没有了乐器和歌伎的歌声,大堂上安静下来。魏霸侧着身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出神,反正没有站起来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随便说话了,堂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这份怪异,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意思。魏霸自己纯属是为彭小玉的离开而失落。不仅是少了一个能说话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反过来还要借助一个苦命女子的冒险来维持目前的防线,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挫败感,也时能不能守住关中多了几分不自信。

  可是在别人看来,他的沉默就有了另外的意思。天师道信众不善的目光转向了关中豪强,而关中豪强们自己也觉得如坐针毡,在他们看来,魏霸的沉默显然是在等他们的表态。

  在实际上很短暂,可是在心理上却很漫长的寂静之后,马安第一个站了起来:“恭贺镇北将军大捷,马家愿助参军一避之力,出兵……两百,聊表寸心!”

  魏霸茫然的看着他,马安却紧张起来,连忙又添了一句:“请参军放心,这两百人绝对是我马家的jīng锐,不敢有任何敷衍之意。”

  魏霸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些家伙开始松口了,他哈哈一笑,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请马管事代我向马家家主转达谢意,这两百人,我会好好照顾的,将来立了功,也一样有赏。”

  马安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暗自庆幸不已。他还以为魏霸嫌人少呢,马家是有人,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不想和魏霸走得太近,出两百人已经是极限了。

  有了马安带头,接下来的人就轻松多了。金诩也跟着站了起来,表示金家愿意出兵三百,追随很参军兴复汉室。如果不注意听,基本上听不出太多的意味,可是细分析,这里面就有略微的差别了。兴复汉室,就足以说明金家已经决定抛弃汉室,和蜀汉绑在一起了。

  金诩之后,又有人三三两两的站起来,你一百,我五十,他二百,时间不长,又凑出两千多人。魏霸也没有计较太多,他也不会指望这些人能帮他打仗,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把兵权交到这些豪强的手上。有十万天师道众助阵,他能够凑出两万左右的新军,只是需要时间来cāo练罢了。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凭着这四五万人马和师父赵云、老爹魏延这两员大将,守住关中,应该是够用了。

  关中豪强低了头——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的,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低了头……魏霸立刻加快了攻击建章宫的步伐。经过十多天的cāo练,新兵们已经熟悉了霹雳车和强弩的cāo作,也熟悉了战场上血腥的氛围。在他们的攻击下,建章宫,这座汉武帝花了大量心血和钱财才建立起来的宫殿很多地方已经成了废墟,只剩下一堆残砖断瓦。

  那些新征召来的天师道信众对新任治头大祭酒的崇拜也初步建立起来了,魏霸一声令下,他们就向建章宫城门冲杀过去,其勇猛无畏的劲头,不由得让魏霸想起了义和团。

  宗教果然是洗脑利器啊。

  在弓弩和霹雳车的掩护下,士卒们推着沉重的撞城车,一步步逼向建章宫宫门,五无数声巨响过后,宫门轰然洞开。颜斐虽然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士兵们反击,可是在攻势如cháo的蜀汉军面前,被困在在营里蹂躏了十多天,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魏军将士已经失去了战斗意志,当夏侯懋奉命出现在高高的巢车里时,所有的魏军将士都不想再打了,他们放下武器,排着队,走出建章宫,向魏霸投降。

  颜斐是最后被人揪着领子拖到魏霸面前的。他这十几天显然没睡过一个安生觉瘦骨嶙峋,两眼无神,眼中全是血丝,倒在魏霸面前时,他只说了一句话:“只求一死。”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魏霸皱了皱眉:“你既然求死为什么刚才不战死在宫里,跑到我这儿来装什么忠臣?”

  颜斐长叹一声无言以对,只好闭上眼睛装昏迷。要说他不怕死那肯定是假的,他之所以不肯投降,除了士人的骨气之外更多的是怕累及家人。现在被魏霸俘虏,他已经尽了力,就算魏霸杀了他将来朝廷也能善待他的家人,至少要表彰一下,以示皇恩浩荡。按理说,魏霸要想收服人心,也会对他以礼相待,就算他不投降,也不会太虐待他,至少不会杀他。

  可是他没想到魏霸会来这么一句。

  “我不杀你,但也不会放你,我会把你关在大牢里。”魏霸挥挥手,让人把颜斐带下去。对这种脾气大的名士,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会助长他们的脾气,先关他几个月,消消火再说。

  走进狼藉的建章宫,魏霸为那些存在了三百年,最后却毁在他手里的建筑感到惋惜。不过其他人完全没有这种伤感的文化情怀,他们只有兴奋,拿下了建章宫关中的魏军基本上就被清除干净了。至于几百年的建筑,毁了就毁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当他们走到那个高大的鎏金承露铜盘时,赵素第一个惊喜的叫出声来:“参军有钱了。”

  魏霸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什么有钱了?”

  “参军,这可都是钱啊。”张温指着承露盘,眼中看不出一点修道之人应该有的仙风道骨,只有黄灿灿的金子。

  “你的意思是……”

  “参军,把这铜盘化了,可以铸无数的钱啊。”赵素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摸着铜盘的石基!仰着脸,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一笔横财。“想不到这么大的承露盘,赤眉军怎么没有取走?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太大了,他们搞不动。看,上面还有砍击的痕迹呢。”

  魏霸很无语,这帮人,怎么一点文化保护的意识也没有?

  其实他还真是误会了,这年头的人才没什么保护意识呢。

  在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之后,不挖你祖坟都是算是客气的,前代的建筑,如果不能再利用,通常都会毁掉,而为了泄愤或者其他原因,将前朝的遗迹付之一炬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在赵素、张温等人的眼里,这些巨大的铜盘除了是一笔横财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公朴,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你就别总想着发财了。”魏霸拖着赵素就走,赵素被他拖得跌跌撞撞,大失脸面,险些要急了。不过魏霸接下来的话,立刻让他转怒为喜。“关中我们已经拿下了,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不肯和我们合作的。天师道众虽然忠诚,可是他们的理政能力不够,你看,你们能不能推荐一些能够出任县令长之类官职的人?”

  “当然能了。”赵素抚掌大笑,乐得合不拢嘴:“不瞒你说,参军,你不说这件事,我就要主动提了。你说吧,需要多少人?”

  “这个你比我清楚。”魏霸笑道:“也不能全换,总要留一部分人做个榜样,以免引起反弹。这样吧,各县的县令长换一半,京兆太守,你暂时就兼任一下,冯翊、扶风,你们推荐人选,我送报丞相府,请诸葛丞相做决定,如何?”

  赵素嘿嘿一笑,连连点头。关中三郡,他已经占了一郡,接下来两个郡,如果不出意外,至少还能再占一郡,当然了,如果魏霸足够强势,把三个太守全给汉中人才好呢。不过赵素也明白,魏霸还没有到和诸葛亮翻脸的时候,场面上的事,终究还是要做的。能在关中有两个太守,汉中人应该能够满意了。

  “行,我立刻把消息送回去。”

  “不仅是这个消息。”魏霸拦住了他:“我还需要大量的财物……”

  “参军,你就放心吧,这些事,你明白,我也明白。”赵素按着魏霸的手,挤了挤眼睛:“我家那老爷子……更明白,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魏霸会意的点点头,三人站在建章宫的废墟间,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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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痴女子

  上邽。

  诸葛亮轻轻的将战报放在案上,十指交叉,清瘦的脸上波澜不惊,眼中却有些异样的失落。霍弋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低着头,等待着丞相的吩咐。他非常清楚诸葛亮此时心情会是如何。魏延以奇兵突入河东,袭击了曹真的大营,烧毁了他收集来的战船,短时间内,曹魏应该没有足够的船只渡河,也就无法突破蒲坂津。

  潼关被魏霸修得固若金汤,蒲坂津暂时又安全了,那就只剩下武关。武关其实是关中东面三个关隘中最安全的一个,因为司马懿虽然有三万多人,可是孟达等人就在房陵,东吴的陆逊也在西陵,包括孙权本人也在武昌,司马懿不可能全力出击,再加上此刻魏延争取到的时间,魏霸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加强武关的防守。

  以为最难守住的关中,居然就这样暂时安全了,可是诸葛亮的主力却困在上邽,寸步难进,统领大军攻击榆中的马谡也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这让诸葛亮怎么向别人证明他的正确?

  随着战况的僵持,大营里已经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大旨是说诸葛亮用人唯亲,用马谡这个没有作战经验的书生为大将,以至于顿兵坚城之下。实际上指责马谡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目标却是诸葛亮本人,因为诸葛亮统领五万大军围困上邽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有任何有实质xìng的进展。雍州刺史郭淮就在城里,只隔着一堵墙,诸葛亮就是无法抓到他,无法拿下上邽。

  诸葛亮和马谡都没能按预期完成作战计划,魏霸却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虽说对总体战局来说。这也是好事,可是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嘴里,这无疑又成了诸葛亮不会用兵,不会用人的又一铁证。

  让诸葛亮更为难的是,魏霸提出了几个人选,要求暂时委任他们为关中的官员,以稳定关中局势,坚守更长时间。这几个人都是汉中人,来自于汉中的各个家族。魏霸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建议,意思已经很明白,他要倚靠汉中人的力量来守住关中,当然就要给汉中人利益。从总体战局来说,这个方案没错。错就错在魏霸提的这个建议和诸葛亮的总体构想是根本矛盾的。

  魏霸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矛盾,而他依然提出来了,那就是在向诸葛亮的用人方针挑战。观战的却不仅仅是汉中人,还有所有的益州人,甚至包括赵云在内的元从系力量。赵云作为元从系的代表老臣,却听从魏霸的安排,帮他组建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还亲自驻守在蒲坂津,却把长安留给了魏霸,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对诸葛亮倚重荆襄人,排斥其他力量。有意无意压抑元从系的做法不满。

  如果是跳出来向诸葛亮挑战的是别人利益集团,那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跳出来的同样是属于荆襄系的魏霸父子,这无异于是打了诸葛亮一个响亮的耳光。不管他怎么处理,笑话都被人看定了。

  眼下最响亮的回击。无非是拿下上邽和榆中,拿下整个陇右,并进一步清除曹魏在陇右的力量,以赫赫战功来宣示自己的强大,证明自己的正确,可问题是,诸葛亮偏偏做不到这些。

  他无法迅速攻克上邽,马谡也无法迅速攻克榆中。

  霍弋暗自叹息了一声,诸葛亮无法攻克上邽,似乎也是天意。上邽之所以能坚守到现在,原因只有一个:郭淮在城里,他还有五千多士卒,在城外,还有三千多骑兵。郭淮不是不想逃,他是逃不掉,当时马谡来得太急,郭淮情急之下,只好躲进了上邽城。这直接造成了上邽城中有足够的防守兵力。诸葛亮虽然有五万多人,却大多是新兵,山地战是高手,攻城战却不擅长。双方的优劣一比较,上邽能够坚守到现在,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诸葛亮也不是没有机会,上邽城里虽然有足够的兵力,也有郭淮这个征战多年的宿将指挥,但是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短期内也不可能有援军。只要给诸葛亮一点时间,上邽城不攻自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问题是那些反对者不打算给诸葛亮时间,他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诸葛亮出兵以来的辉煌战果,却紧紧的抓住诸葛亮没有攻克上邽这一点,不断的给诸葛亮施加压力。现在魏霸又来这么一手,更把诸葛亮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同意魏霸的建议,那他们的矛盾就会公开化。同意,无疑是让魏霸进一步坐大,将来为祸更烈。

  霍弋不知道诸葛亮会怎么处理。如果马谡在这儿,诸葛亮会和他商量,可是马谡现在在榆中,诸葛亮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诸葛亮沉思了半晌,松开手,轻声吩咐道:“召集丞相府

  的重要掾属,讨论魏霸的建议。”

  霍弋犹豫了一下:“丞相?”他很清楚,召开丞相府重要掾属会议的结果不言自明,荆襄系内部意见不一,而其他人都会同意这个看法,他们肯定乐于看到荆襄系的内讧,也乐于看到非荆襄系的力量走上舞台。对他们来说,魏霸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有人跳出来和诸葛亮争权,便是一件好事,而眼前这个时机又是如此的合适,如此的冠冕堂皇。

  “没事,你去传达我的命令吧。”

  “喏。”霍弋不敢怠慢,转身出去了。诸葛亮重新拿起那份军报,重新看了一遍,嘴角微挑。

  ……

  彭珩看着轮椅上的彭小玉,愣了半晌,突然勃然大怒:“我要杀了那个竖子!”

  彭小玉jīng神有些疲倦,她靠在椅背上,默默的看着彭珩:“阿兄,你要为我报仇的话,应该去杀夏侯徽。是她把我关入大牢,又下令用刑的。”

  “你胡说什么!”彭珩厉声道,走到门口,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侍卫jǐng戒,顺手关上了房门,重新走到彭小玉面前:“夏侯姑娘是令主未过门的妻子,将来也是我的主母……”

  彭小玉微微一笑,打断了彭珩的话:“所以你只敢迁怒于人?”

  彭珩一滞,他瞪着彭小玉半晌,忽然冷笑起来:“我明白了,小妹,你是不是受了刺激,昏了头,居然冒险到宛城来,为他做说客?”

  彭小玉将胳膊支在扶手上,托着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出了一会儿神,这才点点头:“是的。”

  彭珩被妹妹刚才的神态吸引得鼻子一酸,口气不由得软了些。他非常清楚,只有一个女子想到了最亲近的人时,才会有这样的表情。不知道妹妹在长安的时候想起自己,会不会也这如此入神。

  “为什么?”

  “阿兄,你知道吗?”彭小玉抬起细长的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彭珩:“劝夏侯懋投降的信,就是夏侯徽写的。她原本加了一句,要夏侯懋保证我的安全。”

  彭珩眉头一皱,没有吭声。他清楚得很,这句话看似要求,实则凶险。夏侯懋如果看到这句话,很可能会拿自己的妹妹来要挟魏霸,而魏霸却不太可能因为自己的妹妹放弃长安。换句话说,夏侯徽写这句话,等于再一次把妹妹推到了生死边缘。

  即使夏侯徽是他未来的主母,他也有些恼怒了。

  “可是少主要求她抹掉了这一句,重写了一遍,不准她提及任何与我有关的话。”

  彭珩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他心里有你,所以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被夏侯姑娘抓起来的,还不是因为他诈降,却拿你做遮掩。”

  “他是诈降,他比我更危险。”

  “那是他的事,他不应该把你扯进去。”

  “可是他之所以去诈降,就是因为你利用我害他在先,否则,他根本没有必要来冒这个险。”彭小玉伸出手,拽着彭珩的手臂摇了摇:“阿兄,以前的事,他都不提了,你就也不要提了吧。好不好?”

  彭珩想要用力甩开彭小玉的手,可是一看妹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他叹了一口气,蹲在彭小玉的身边,低声道:“痴女子,你搞清楚一点,这样做,那竖子也许会暂时安全,可是你阿兄我就很危险了。”

  “你本来就很危险。”彭小玉嘻嘻的笑道:“你不觉得,跟着司马父子,本来就是一个不归路吗?”

  彭珩脸sè一黯,半晌无语。

  “司马懿父子有不臣之心,朝廷对他们多有提防。他们想要成功,危险要比少主守住关中大上百倍。这一次,他们大魏的皇帝让他进攻武关,他去了,徒劳无功,不去,就是违抗圣旨,总之都是个不归路,最好的结果,就是解除兵权,回家养老。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能报我们的家仇?”

  彭珩恼怒的反驳道:“跟着那竖子,就能报我们的家仇?”

  “至少比跟着你现在的机会大。”

  彭珩瞪着彭小玉,手指抖了半天,最后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跟你说了。你这痴女子,活脱脱就和阿爹一样,太容易相信别人。迟早有一天,你会和阿爹一样被人出卖。”

  “他要出卖我,又何必等到以后?”彭小玉幽幽的说道:“当时只要他装作没看见那句话,我早就死在长安的大牢里了,阿兄又哪有机会再见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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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各取所需

  “那个婢女的话,可信吗?”司马懿靠在锦墩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微微的眯着眼睛。他的脸sè红润,神情闲适,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

  “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可马师接了一句,把手中刚得到的军报送了上去。”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汉中诸家正在动员,通过子午谷,源源不断的向关中集结。这一点,倒是和她所说的很相符。”

  司马懿嘴角一撇,似乎有些不屑,又有些苦涩。”大概有多少人?”

  “从目前得到的情部来看,大概有两千多人。”

  “这么说,汉中的那些人也是在试探啊,他们对魏霸的信心不是很足,否则以他们的实力,凑个五千人应该不成问题。

  “父亲所言甚是。”司马师顿了顿,又提醒道:“父亲,魏霸那竖子虚虚实实,难以捉摸,他会不今………”

  司马懿眉心轻轻的颤了颤,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沉思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是说,他可能留下了相当一部分,准备伏击我们?”

  司马师点了点头。

  诸葛亮离开汉中之后,汉中由吴懿主事。吴懿很谨慎,可是比起诸葛亮来显然差了很多。司马师得以再次向汉中派遣细作,虽然规模和之前不能同rì而语,了解汉中大族的动向却不难。因为子午谷的事情上被魏霸骗了一次,他这次特别关注子午谷,所以汉中大族集结起来的部曲通过子午谷向关中进发的事,全部落在细作的眼里,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他的面前。

  汉中现在只剩下两万多户,仈jiǔ万人,实际上掌握在官府手中的普通百姓并不多,因为赋税,因为安全,大多数百姓都会选择领附大族,汉中几个大族,少的手里有千余户,多有近三四千户,实力强大到魏延不敢授以重任,却又不能轻举妄动,即使诸葛亮亲临汉中,也只能冷处理。他们如果全力以赴,组织起五千人的部曲是完全可能的,如果全力以赴,他们甚至可以组织起一万到两万人。

  所以司马师听说只有两千人赶往关中的时候不免有些狐疑。他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汉中大族还在试探魏霸,不肯将所有的实力都拿出来,另外就是他们拿出的实力远远不止这些,却没有全部派往英中。

  那能派到哪儿?最大的可能就是房陵。魏霸的兄长魏风在房陵,孟达在房陵,丞相府参军宗预在房陵,他们现在手头有一万多人,如果再加上汉中大族资助的兵力,他们就有近两万人,完全有可能从房陵出发,或者东下袭击襄阳,或者北上,出现在武关附近。

  如果正面交战,他当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可是考虑到这些人在山地战上面的优势,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司马懿摩挲着玉如意,用雕成灵芝状的如意头轻轻的敲击着案几,沉思良久,叹息一声:“不管有多大困难,关中不能落入蜀汉之手。武关,我是必须尽力攻击的。纵使无法攻入关中,也要为大将军分担一点压力,否则,我将愧对陛下的信任。”

  司马师明白了,点点头,不再多说。

  “看到没有?你兄长我多年的辛苦,一朝付之东流了。”彭衔yīn着脸,没好气的对彭小玉说道:“痴女子,你就等着我们被人杀吧。”

  彭小玉细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怎么会,这是他们故意要你传出去的消息,又怎么会怪罪你?”

  “痴女子,你懂什么。”彭衔有些焦躁,他虽然坐在地里没动,眼神却显得慌乱。”少主既然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就说明他对我们有所怀疑,不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你以为你阿兄是不可或缺的?能代替我的人多了。”

  “我可不这么想,以他父子目前的处境,恐怕明知是假的,也会求之不得,将计就计。何况我的消息也都是真的,并没有骗他,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彭小玉转动轮椅,凑到彭衔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说道:“再说了,我的兄长是最聪明的,谁也代替不了。他如果不信任你,只能说明他器量不够。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再努力,也不过他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且!”彭衔用鼻子哼了一声,却还是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彭小玉的头发,眼神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可比起平时来,他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些许温情。

  渭水,一艘艘装满了石料、木料的大船整装待发。不管魏霸是不是有负罪感,建章宫的东南角已经被打成了废墟,那些木料、石料除了碍事之外,没什么大的用处。魏霸下令将这些材料全部装船,运往蓝田关。与这些材料同行的,还有五十架霹雳车和近百架连弩车,以及大量石弹和箭矢。

  两天前,魏霸收到了彭小玉送回来的消息,他从司马懿的决策中闻到了一些气味。很显然,司马懿不会枯坐着,不管走出于什么想法,他必然要强攻武关。武关离长安太远,有四百九十多里,作为前沿阵地没问题,可是在关中三面受敌的情况下,他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支援武关,只能加强蓝田和上洛的部署,加强战略纵深,以确保司马懿无法从武关道进入关中。

  上洛在冢岭山以东,离武关八十里,蓝田在冢岭山以西,两座关相距一百五十里,隔得也比较远,可是相对于近五百里的武关来说,这已经近得多了。从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战略思想来说,守上洛和蓝田关也比守武关来得更便利。就算司马懿不通过彭小玉透露这个信息,魏霸也早有这个打算。

  夏侯憋投降了,长安已经得手,相关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魏霸决定亲自赶往上洛接应邓芝。他要想有所作为,总躲在后面是不行的,必须尽快的走向第一线。

  赵素把魏霸送到津口,分别在即,依然改不掉饶舌的坏毛病:“参军,你走了之后,长安可就由我这个京兆太守做主啦。”

  “那当然。”魏霸已经习惯了他的碎嘴,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那渭水侧的作坊,什么时候能交给我?”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赵素又笑嘻嘻的问道:“参军,我汉中各族支援的两千人都已经到了,后续的人还在路上,你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你就让我去看看吧,说老实话,我现在心里像有老鼠在抓,好奇得很呢。”

  “好奇害死猫。”魏霸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不在长安的时候,你可以偷偷进去看一眼。”

  “那还是算了。”赵素耸耸肩,“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的京兆太守吧。”

  “这就对了。”魏霸笑眯眯的看了赵素一眼。他知道赵素就是管不住嘴,正经不起来,其实他相当本份,否则他也不能把长安交给赵素负责。倒是张温,他不怎么放心,所以把张温带在身边,以免他在长安利用天师后裔的身份搞事。

  亲卫营司马马cāo走了过来,躬身施礼:“参军,准备好了,可以上船了。”

  “知道了,云龙,你再去查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的,特别是战马,可不能有什么疏忽。”

  “嗟。”马cāo应了一声,转身放装载战马的大船走去。马cāo字云龙,是马家派来的两百部曲的军侯,也是马家管事马安的儿子,算是扶风马家的支系。年纪不大,武功却不错,使的兵器也怪,是一口三尖两刃刀。魏霸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封神榜,看到二郎神了呢。

  扶风马家和耿家、京兆金家是对魏霸支持最大的关中豪族,这三家总共提供了近八百部曲,虽然说不上全是jīng锐,却也能看得下去。为了表示互相信任,魏霸便让马cāo做了他们的亲卫司马,率领二百马家部曲作为他亲卫营的一部分,耿家、金家的人也安排了相应的职务。

  “对了,公朴。”魏霸刚刚走上船,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赵素叫道:“镇东将军那里急需战马,你关心一下那些受伤的马,一旦治好了伤,全部送到镇东将军那里去,哪怕是驮驮粮食也是好的,再不济,还能吃马肉,可不能浪委了。”

  “知道了,知道了。”赵素一边应着,一边腹诽。魏霸有时候大方得很,有时候却又抠门得让人心寒,一匹受伤的马都不肯放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仅连治好的马给他送去,治不好的马,也全杀了,把肉给你们送去,我只留一点骨头啃啃。”

  “骨头也不给你啃,给作坊里的工匠们熬汤喝。”

  “不至于吧?”赵素夸张的大叫道。

  “违令者,斩!”魏霸虎着脸,吼了一声,转身进了舱。一时舱,他就忍不住笑出来声。张温摇摇头:“大祭酒,你在信众面前可千万不能如此,否则他们会轻视你的。”

  “是你轻视我吧?”魏霸坏笑一声。

  “我怎么敢。”张温作势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魏霸大笑,两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亲卫端上茶水。魏霸笑了一阵,收起了笑容,正sè说道:“孟玉,关中的信众大多已经到了长安附近,这么多人,吃饭是个大问题,我想明年一开chūn,便安排人屯田,解决粮食问题。这件事,我想交给你负责。”

  张温点头附和,瞟了魏霸一眼,不吭声。

  “现在离新年还有四五个月,你是跟着我去蓝田作战,还是想自己做点事?”

  张温嘴角一咧:、‘大祭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的。”

  魏霸嘿嘿一乐:“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怎么是拐弯抹角。”他顿了顿,“你能不能去一趟洛阳,帮我联系一下黄权,看他有没有回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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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再相逢

  建兴六年十一月初,魏霸带领着亲卫营赶到了武关,见到了邓芝。

  从诸葛亮兵出陇右开始计,蜀汉军占据关中已经两个多月。因为潼关意外失守,曹魏姗姗来迟的援军被堵在潼关、蒲坂津无法前进,曹真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船只又被魏延大肆破坏了一通,强渡黄河的计划受挫,原本最不受重视的武关道,反而成了曹魏大军进入关中的最大可能。

  接到曹真的请罪疏之后,曹睿就立刻做出了选择,他亲自赶往宛城,下令骠骑将军司马懿向武关进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攻入关中。

  司马懿虽然一千个不愿意,可是面对皇帝的诏书,他不敢有任何违抗,立刻带领四万大军,气势汹汹的赶往武关。

  消息传到武关的时候,魏霸正和邓芝在城墙上巡视。邓芝到武关一个多月,也费了不少心思,城墙能修的地方都修过了,北侧的山坡上也修筑了简易的小型堡垒,南面一直延伸到丹水岸边,都有相应的工事。

  “将军费了不少心思。”魏霸诚恳的赞道。

  “理所应当。”邓芝的话说得客气,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笑容。魏霸只带了亲卫营来,却没有带任何辎重,他已经意识到魏霸想要放弃武关了。“参军,武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万不能落入敌手啊。”

  魏霸皱皱眉,“可是我们守不住武关。”

  “还没守,怎么能说就一定守不住?”

  “太远了,后勤补给困难。”

  “有丹水在侧,用船运,有什么困难的?”

  魏霸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邓芝有些急了。甚至可能怀疑他是故意的。他不得不耐心的解释道:“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时近初冬,水量不足,溯霸水而上,只能到蓝田,要顺丹水而下,至少要到上洛才能通航。这来易去难,我们就不说了。仅是从蓝田到上洛,就有一百五十里的山路,粮食还好说,霹雳车根本无法运啊。”

  邓芝打量着魏霸,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你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了。我还能欺瞒将军不成?”魏霸一摊手:“我说实话吧,我也不想丢失武关。武关在手,我们随时可以威胁南阳,若不是迫于无奈,这么好的地利,我怎么肯轻易放弃?”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邓芝挥挥手:“我不敢要求太多。只想请参军就在这里打造一些霹雳车和连弩车。木料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派一些工匠过来就行。”

  魏霸很吃惊,邓芝也不和他多说,引着他去看库房。看了库房。魏霸才知道邓芝究竟花了多少心思,也明白了为什么武关城里没几座像样的房屋,武关城外,也不仅仅是因为要坚壁清野才那么干净。原来那些民房都被邓芝强拆了。

  这厮是拆迁办的么,下手这么狠。效率这么高?

  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木料,再看看邓芝那张恶狠狠的脸,魏霸知道,要想劝邓芝放弃武关,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很可能把这个临时盟友逼得翻脸。

  “好,我可以帮你打造霹雳车和连弩车。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见魏霸松了口,邓芝的语气也缓了下来。

  “我们尽力守,但是不能拘泥于兵法,必要的时候,我们要以保全实力为先,撤到上洛,甚至撤到蓝田。”

  邓芝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举起手掌:“这个道理,我明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魏霸苦笑着举起手掌,和邓芝碰了一下。

  ……

  魏霸虽然加班加点的安排打造霹雳车,可是司马懿来得更快,没等他们准备好,司马懿的前锋就到了武关城外。

  领队的将军中就有魏霸的老相识,靳东流。

  靳东流在安桥塞被魏霸生擒,后来逃出汉中,却又被魏霸骗了一把。回到宛城后,他信誓旦旦的说子午谷不可能行军,司马懿父子这才信了,结果魏延正是从子午谷出兵,一举夺取了潼关,改变了整个战局态势。

  司马懿父子没有责备靳东流,毕竟这是关中战区的事,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也相信靳东流不是有意配合魏霸来实行战略欺骗,他本人也上了当,所以并没有责罚他。不过靳东流却不能原谅自己,这次司马懿出兵,他主动请令,要在前锋营效力,哪怕是做个普通士卒也行。

  司马懿没有让他做普通士卒,还是给了他三千人,让他先到武关城下查看形势。不过他不是主将,前锋主将是胡遵。房陵之战时,胡遵丢了木兰塞,只是他活着逃回去了,不像靳东流那么狼狈,所以这次两人一起出兵,胡遵便有些看不上靳东

  流,言语之间冷嘲热讽,在所难免。

  靳东流充耳不闻,他原本话就不多,现在更加沉默了。

  两人登上了一个小山坡,远眺武关城,靳东流很自然的跟在后面,一声不吭,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胡遵用马鞭敲打着战甲,发出“啪啪”的声音。他的心情也不好,上次在木兰塞,一不小心中了魏霸的道,被魏风从背后偷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些像猴子一样的蜀汉兵就爬上了城。司马懿没有责罚他,还让他继续领兵,但是他心里很不服气,憋着一口气,这次非要攻入关中,生擒魏霸。

  “你去过关中,又是从这条路回宛城的,对这里应该有点印象吧?”胡遵话里带刺的问道。

  靳东流面无表情,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城池,闷了半天,直到胡遵的脸憋得发红,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武关北靠大山,南临丹水,易守难攻。地势险要,自不待说,如果要说有什么缺陷,也就是他与长安的距离太远了些,即使是与它身后的上洛也有两百多里。”

  “易守难攻?”胡遵冷笑一声,“你是说城,还是说人?”

  靳东流皱了皱眉,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胡遵也不在乎他,用马鞭指着远处的关城,“我听说,守城的叫邓芝,是个近过五旬,却没领兵打过仗的老朽。他能守住武关城?”胡遵不屑的哼了一声:“怕了年轻力壮的,总不能再怕老弱。”

  靳东流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他扭过头,佯装没有听到。胡遵看了一会,见武关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匆匆下去了。靳东流却在山坡上又停留了很久。他不赞同胡遵的意见,邓芝虽然名不见经传,以前的确没有领过兵,但是他相信魏霸既然能让他来守武关,邓芝便不会太弱。眼下守潼关的是魏霸的父亲魏延,守蒲坂津的是他的师父赵云,守武关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中用的老朽?

  靳东流虽然因为被魏霸骗了而备受折辱,但他对魏霸本人却没什么恶感。兵不厌诈,他们本来就是敌人,被魏霸骗了,只能说是自己不够聪明,却不能说魏霸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对魏霸有了更多的尊敬,敌人与敌人之间的尊敬。

  他相信,邓芝不会是个无用之人,武关城,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不过,看了武关之后,他多少也有些放心。从看到的情况来看,武关城的城防中规中矩,不太像魏霸的手笔,很可能魏霸还在长安,没有到武关来。

  如果是这样,那强攻一下以试探武关的防守力量,试试邓芝的能力,倒也不是个坏主意。就算有所挫折,应该也不会损失太大。

  靳东流无声的笑了笑,向山下走去。

  ……

  就在靳东流在山上沉思的时候,魏霸正在武关城里安排匠人们组织生产,图纸是现成的,木料也是准备好的,只是魏军来得太快,他从上洛调来的工匠和相关设备还在路上,要及时的打造足够多的霹雳车和连弩车,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先做几台应应急,同时也让这些工匠熟悉一下流程。

  魏霸在长安实行的是现代工业流程,分工jīng细,又有大量的机械来代替人力,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得起来的,司马懿的前锋已经到了城外,不可能给他时间从容准备。他只能按照现有的模式,打造几台与魏军威力差不多的霹雳车。

  仅是如此,邓芝已经是喜出望外,他没看到近百架霹雳车对建章宫狂轰滥炸的壮观场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利器,他只求拥有,不求太多。

  看着刚刚成型的十几架霹雳车,魏霸直摇头,邓芝却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魏军的攻击开始了。

  得到魏军在城外列阵的消息,邓芝愣了一下,收起笑容,冷笑一声:“来得正好,就让他们看看魏参军的手段。”

  魏霸连忙谦虚道:“不不不,是让他们看看邓将军的手段。”

  邓芝瞟了他一眼,伸手拍拍魏霸的肩膀:“子玉,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手段。”

  一老一少,相视大笑。邓芝豪气干云,拉着魏霸上城。魏霸很谦虚的请邓芝先行。论年龄,邓芝比他老子还要大几岁,论身份,邓芝是扬武将军,还挂着一个中监军的身份,他不过是丞相府的参军,差得太远。邓芝能在众人面前对他客气,他却不能不认清自己的位置。

  同样,他更清楚在这种场合,你越是高调,越是被人鄙视,越是低调,反而越容易得到赞美,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自以为是的后生,特别是像邓芝这样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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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示之以弱

  看着城外正在列阵,做着进攻前准备的魏军,魏霸一时有些诧异,然后便明白了先前邓芝那一丝怒气的来由。城外的魏军充其量只有五六千人,这样的规模,只可能是前锋,负责打探消息,清理道路,准备扎营的地点,为主力的到来做相应准备都是可能的,却决不可能让他们来攻城。

  可是魏将偏偏这么干了,原因无外乎两个:要么是对方的将领太蠢,要么是对方认为邓芝太弱。

  不管对方的将领是不是蠢,估计邓芝一定认为是后一个原因。

  所以他愤怒了。

  对邓芝的愤怒,魏霸既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他愤怒了,才会全力以赴,为自己的荣誉而战。担心的是他月力过度,反而不美。就他本人来说,他不相信司马懿会派出这么蠢的将领,胡遵也就罢了,靳东流他是清楚的,那人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倒宁愿相信他们是想故意激怒邓芝。

  他偷眼看了看邓芝,邓芝双手握成拳,撑在城墙上,身体前倾,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眼中似乎似乎要喷出火来。不过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打量着城外魏军的阵型。

  魏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骑冲出了魏军大营,直向城门而来。魏霸忽然兴奋起来。前世听评书,听得最多的就是大将单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单挑这种事根本就是傻帽才干的如果一个猛将能包打天下,关羽又怎么可能走麦城。

  神话破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没想到今天有机会看到这一幕了。

  不过他很快又失望了,对方不是来单挑的,是来下最后通谍的,说了很多其实意思很简单:投降,要不就灭了你,云云。

  魏霸看到邓芝的眼角抽了抽,知道他已经怒到极点,不免也有些为他不值。被人欺到这个程度就是泥人,也得有点土xìng子。不过,别看城里有六千七人守城是绰绰有余,出城与魏军阵站,还真不占什么优势。

  “将军,要不要派人shè死他?”魏霸担心邓芝气得脑溢血,关心的问道。

  “不用。”邓芝的太阳穴还在呯呯的跳动,脸上却浮起了笑容,虽然那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万一shè不中,反而被他耻笑。这种骂阵的小伎俩不看也罢。”

  魏霸连连点头,半真半假的赞道:“还是将军沉得住气,换个人,大概就要中了对方的激将之法了。”

  邓芝意味深长的瞥了魏霸一眼,大概是听出了魏霸的提醒。他抚着胡须,想了想。“看来有人不把我邓芝放在眼里,这是好事。子玉,你带着你的人,在后面观阵,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上前。”

  魏霸眉头一挑:“将军?”

  “轻敌,是兵家之大忌。既然对方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邓芝转过头看向东方的群山:“如果能在司马懿的大军到来之前,吃掉他的前锋对接下来的战事大有裨益。”

  魏霸明白了,颌首赞同。

  邓芝随即下令对城防进行调整。城下骂阵的人骂了半天,连个回音都没有,越发嚣张,甚至冲到了护城河边,进入弓弩的shè程以内。邓芝对此充耳不闻,城上的士卒却有些压抑不住。他们原本都是赵云的部下,被分配给邓芝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带过兵的老头,原本就有些不爽,现在见邓芝被人骂成这样,连个反击都没有,软得像个面团,他们更是气愤不过,纷纷上前请战,拍着胸脯说要出城斩了那鸟人的首级,为将军出口气。

  邓芝一概否决,甚至下达了命令:敢向城外发一箭者,斩!

  此令一下,蜀汉军气馁,城外的魏军更是气馅嚣张。那个骑士指天划地,骂得口干舌燥,这才退回本阵。看到这一幕,魏军士气高昂,山呼万岁。在欢呼声中,三百名弓弩手赶到护城河边,摆开阵势!一齐发shè以压制城头,掩护着同伴将填壕车推到了护城河边。

  看到对方准备填壕,城上不再沉默了,弓弩手开始发shè阻击。邓芝下令,将四石以上的强弩全部收起了来,这样一来,shè出的箭枝威力大大减弱,箭枝到了护城河边,有的已经开始打飘,对魏军的威胁实在有限,反而逗得魏军开怀大笑。

  在笑声中,魏军轻松的在护城河上架起了浮桥。紧接着,战鼓声响起,一队魏军士卒推着攻城车,喊着整齐的号子,有条不紊的向城门接近。当攻城车越过护城河,逼近城门,城头的战鼓声更急,士兵们将身子探出城墙,向缓缓逼近的攻城车发shè箭矢,抛掷石块。

  石块砸在攻城车的木盾上,咚咚作响,却无法阻止攻城车的进一步接近,只是给车旁的士卒造成了一些障碍。对这样的干扰,魏军士卒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齐声呼喝,速度越来越快。

  弓箭手们见城上的反击加强,也冲过了护城河,就在城下三十步左右仰shè,掩护同伴的进攻。

  邓芝下令,城上只留下了五百多人阻击,其他人全部退到后面,不准参战。这样一来,城上的反击不仅力度不够,而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直到对方快接近城门,总算用巨石将攻城车砸坏,挡住了一次攻击。

  魏军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气馁,相反,他们为第一次攻击就能攻到城下而兴高采烈,他们大声欢呼,士气进一步高涨。胡遵站在指挥车上,看着远处旌旗摇动,似乎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神来的城头,满心欢喜。这个局面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邓芝就是个没用的老朽,是老天送给他的功劳。

  “继续攻击!”胡遵威风凛凛的下令,战鼓声在战场上空炸响,又一波攻击开始。

  靳东流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武关城狐疑不疑,他现在也搞不清是什么情况,第一次试探xìng攻击就取得了这样的成果,莫非邓芝的确是个不中用的人,魏霸只是没人可用,或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才安排他守武关?还是因为有孟达等人在房陵,他觉得司马懿不敢大举进攻,才把最弱的邓芝安排在这里?

  胡遵意气风发,一心想夺下武关,一雪前耻。靳东流犹豫不决,摸不清城里的真实情况,依违于两可之间,猜想着各种可能。城上的邓芝却进一步削弱了城门口的人手,极力示弱,每次都要等到魏军攻到城墙下时,才肯加派人手,勉强护住城门不失。

  在他的安排下,魏军离城门越来越近,最终在第三次攻击时,撞响了城门,似乎预示着武关城岌岌可危,进一步加强了胡遵要抢在主力到来之前拿下武关的信心。

  经过一个白天的较量,魏军发动了十多次攻击,八次撞击城门,成功的攻破了瓮城,占据了一段城墙,甚至有两次甚至到达了主城的城头,只是因为城头的拼命反击才无功而返。

  可是胡遵的信心却膨胀到了极点。他下令夜战,要在明天骠骑将军到来之前,攻克武关,给骠骑将军一个大礼。

  魏军将士轰然应诺,就连一向谨慎的靳东流都没有反对。

  白天的战况已经证明,邓芝就是个一点战场经验也没有笨蛋,城里的兵力估计也不会超过两千,很可能只有一千多人,而且都是些没有经验的新丁,以魏军的强悍战斗力,完全有可能拿下武关。

  胡遵大笑着对众将说道:“诸位,我们饱餐一顿,营盘就不用扎了,攻破武关,到城里睡觉。”

  众将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附和着。靳东流沉默不语,他心里还有些疑问,但是他知道,现在所有的人都被攻克武关的功劳诱惑得热血沸腾,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只会被胡遵耻笑。

  他能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阵地之后,下令所有的士卒做好应变的准备,不可以丝毫的疏忽。

  这一点谨慎,不久即将被证明是非常明智的。

  就在胡遵信誓旦旦的要进武关城休息的时候,邓芝也满脸杀气的布置任务。白天憋屈的战斗,让每一个士卒都憋了一肚子火,他们对邓芝的不满也积累到了极点。此刻面对邓芝,他们失去了往rì的尊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沉默中蕴藏着无法掩饰的轻蔑。

  邓芝顶盔贯甲,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在阶下站定,面对着庭中的诸将,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现在正在骂我邓芝的祖先。”

  诸将用沉默表示同意。

  “可是,我南阳邓氏传自中兴名臣邓元侯,家门兴盛两百年,远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比肩的。”邓芝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邓芝,将再一次证明祖宗的荣耀,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名将。”

  庭下嗤声四起。

  邓芝冷笑连连,抚摸着刀环,嘴角一挑:“五千人守城,纵使万人来攻,守住城,不算本事,将敌人一口吃掉,才算得上能耐。你们谁能把握,能把城外的魏军全部吃掉?”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可没这样的本事。有的人意识到了邓芝话里的意思,不禁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邓芝。那些没明白过来的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闭紧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邓芝。

  “淮南子曰:用兵之道,示之以柔,应之以刚;示之以弱,乘之以强。白天,我们示弱,就是为了今天晚上乘强。我们要打开城门,引敌军入城,然后再关门打狗,砍下胡遵的狗头,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jīng锐!”

  邓芝振臂高呼:“斩将!”

  众将大喜,高举手所,齐声大呼:“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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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陷阱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战场再一次喧嚣起来。饱餐一顿的魏军摆开阵势,再次开始攻城,一千弓箭手冲到护城河下,向城头疯狂的射击,一阵阵箭雨倾泄而下,压得城头的士卒抬不起头来0一百多个士卒推着攻城车,快速向城门接近,用巨大的攻城槌一次次的撞击着城门Q木质城门在连续的撞击下,发出一声声轰鸣,摇摇欲坠。城门的呻吟,更加鼓舞了魏军将士,他们喊着号子,使出浑身力气,连续不断的撞击。

  更多的魏军士卒扛着云梯,冲到城下,竖起云梯向城头攀登。城头喊杀声大起,蜀汉军冒着城下的箭雨,探出半个身子,极力还击,用手中的弓箭射击,用长矛、长戟刺杀,勾拿,推翻云梯,用刀砍杀,用热油泼洒。

  攀城的魏军士卒遭受到了开战以来最有力的阻击,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摔下去,或者被箭射死或者被滚烫的油或者粪汁烫得惨叫连连0一架又一架云梯被推倒,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攻城的魏军士卒,也照亮了血迹斑斑的武关城。

  鲜血如同丹水中流淌的水,肆意挥洒。

  魏军此刻被破城的功劳所吸引,城上的反击不仅没有打消他们的士气,反而激起了他们更旺盛的斗志,他们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倒下去一个又冲上来两个。弓箭手不顾危险,逼到城墙上,将一枝枝利箭射上城头。蜀汉军士卒不断有人中箭,有的惨叫声向后退,有的则翻身摔到城头,随即被魏军士卒砍成肉泥。

  双方都杀红了眼,谁也不敢让步。

  魏霸站在城楼上,看着血腥的战场,看着纷飞如蝗的箭矢,看着一个个在火光中跳跃的身影,听着充斥四周的喊杀声,刀盾砍击声,箭矢破空声,听着攻城车撞击城门发出的巨响,心里忐忑不安。到目前为止,他也算是经历过几场战事,攻击建章宫时他还是最高指挥官,亲眼目睹了不少血腥的场面。可是看到今天这一幕,他还是有些紧张。

  不为别的,只为邓芝的行险。

  正如邓芝所说,示弱,就是为了乘强。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如何拿捏,却相当有难度。示弱不够,不能勾住敌人的好胜心,示弱太过,又有可能被敌人趁势而入0到了那时候,就算城里还有一战之力,损失也必然极大,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司马懿的大军0如何把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未必能做到尽善尽美,邓芝一个从来没有领过兵的人,能做到吗?

  除了在城墙上坚守的一千士卒以外,邓芝在城门的埋伏了两千人,还有一千多人出了城,不知去向,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运动到魏军大营的后面去了。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他带来的两千多人。包括八百多魏家武卒,和一千多关中豪强们支持的人马。他们是预备队,是预防意外发生的后手,也是当战局僵持不下时,发起致命一击的杀手锏。

  敦武站在他身后,慢条斯理的修着指甲,对咫尺之遥的厮杀视而不见。马操却握紧了他的奇门兵刃,瞪大了眼睛,注意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既是被血腥的战场所震撼,又担心有流矢会射中魏霸。作为魏霸的亲卫司马,他有责任保护魏霸的安全。

  “云龙,不要太紧张。”敦武竖起手掌,借着战场上的火光打量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不紧不慢的说道:“现在太紧张,会耗尽你的力气,等真正上阵的时候,你会脱力的。”

  马操看着自己因为握得太紧而有些发白的手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手指,捏放了几下,手指这才慢慢的恢复了些血色。

  双方大战两个时辰,时近午夜,魏军虽然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代价,却还是没能最终攻破城墙0武关城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虽然被狂风巨浪拍打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倾覆,可是每一次风浪过后,它又奇迹般的出现在海面上。

  胡遵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攻击了这么久,还没能拿下武关城,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再这么打下去,随着伤亡的增大,士气的衰落,破城的可能性将越来越小损失折将,最后却没能拿下武关,那等待他的就不是功劳,也没有荣耀,只有惩罚和冷落。

  他犹豫不决,在放弃攻击和继续攻击之间摇摆不定。他曾经当着众将的面夸口要拿下武关,到武关城里休息,明天早上给司马懿送上一份大礼,如果就这么结束,他以后还怎么面对众将,还怎么指挥他们?特别是靳东流,他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不屑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胡遵咬了咬牙,下令再派两千精锐攻城,如果还不能成功,就此结束,再难堪也只能忍了,总不能把六千多前锋全扔在这里。

  两千人派上阵,胡遵身边只剩下靳东流的两部两千余人,和五百亲卫营。

  靳东流听到胡遵的命令,咂兵匝嘴,没有说什么。他很清楚,此刻胡遵已经骑虎难下,不管他说什么,在胡遵的耳朵里都会很刺耳,只会更加激怒他,而不会让他放弃攻击。

  两千精锐冲上战场,魏军士气再次大振,他们发出海啸般的怒吼,卷起一阵狂潮,再一次向武关城头扑去。

  邓芝眯起了眼睛,嘴角轻轻一撇:“弓弩手,射击!打开城门!”

  “嗟。”令旗兵跑到门楼旁,用力挥动彩旗。汗水淋漓的鼓手接到命令,挥起肌肉虬结的手臂,奋力敲起了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城内外的战鼓互相呼应,一连串的战鼓声在武关上空回响,预示着战况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更多的弓箭手冲到城墙边,对着涌来的魏军士卒全力射击。密集的箭矢扑向城下,扎入魏军掀起的浪潮之中,激起一朵朵血花0魏军却毫不畏惧,他们疯狂的吼看着,举着盾牌和战刀,排着队,争先恐后的向城墙爬去。

  双方恶战一场,不时的有人从城头摔落,有攀城的魏军,也有守城的蜀军,他们惨叫着,挥舞着手臂,摔落城下,有的被同伴拉起,有的则被敌人杀死。

  在魏军潮水般的攻击中,一架攻城车在一百多士卒的推动下,狠狠的撞在城门中。

  “轰!”城门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门拴折断,早就被撞得变了形的城门轰然洞开,把内城暴露在魏军士卒的面前。

  魏军欣喜若狂,他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将攻城车推到一边,蜂拥而入。

  “子玉,这里交给你了。”邓芝向魏霸点点头,带着亲卫营下了城匕埋伏在城门的蜀汉军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用鸦重营组成了两道防线,集中了五百多弓弩手,对冲入城中的魏军士卒进行集射,一千刀盾手严阵以待,准备大肆屠杀。两侧的马道上,各有二百士卒排行密集的方阵,挡住魏军上城的道路,死死的控制住了城门。

  看到蜀汉军有准备,冲进城的魏军立刻发出求援的信号,要求胡遵派出预备队增援,发动最后一击。

  胡遵接到破城的消息,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的冒险成功了。城门被攻城,武关城就是他的囊中物,接下来就是如何肃清城里的残敌,稍事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迎接骠骑将军的主力。

  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最后一击的命令,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亲卫营向城门冲去0

  靳东流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也下令开始冲锋。他的人多,行动相对慢一些,等他快要冲过护城河的时候,胡遵已经在亲卫们的簇拥下进了城,消失在滚滚人流之中0

  靳东流叹了一口气,胡遵这次雪耻了,他以后的日子将更加难过。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武关城头,却突然感到一丝异样,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举起手,大声怒吼:“停止前进‘”

  他身边的鼓手立刻敲响了停止前进的铜锣,只是后面的士卒虽然听到了锣声,却来不及收住脚步,继续向前,把靳东流挤得立不住脚,一步步的逼近城墙。

  靳东流大急,冲着掌旗兵大吼:“快点摇旗,停止前进。”

  掌旗兵无辜的看着他。”将军,我已经摇旗了。

  “战旗?”靳东流突然一激零,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魏军既然攻进了城,第一要务就是攻上城楼,砍倒邓芝的战旗,并且控制城门,阻击敌人的反扑。现在连胡遵都进了城了,按说进城的先头部队应该早就控制了城楼,可是为什么城头还是邓芝的战旗?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城楼还在敌人的控制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主将胡遵贸然进城,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报警!报警,川“。”靳东流吓出一身冷汗,立刻下令向胡遵报警,不过他的话音还没落,轰然一声巨响,一道铁门从城门中部砸下,砸得几个魏军士卒连惨叫声都没来及发出,就倒在血泊之中。

  城内外的喊杀声嘎然而止,战场上突然一片死寂。刚刚冲进城的胡遵看着身后不到十步的铁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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