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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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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章 兵临城下

  陆逊满意的走了,他接过了魏霸所授的将令,成为洛阳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将负责整个攻击洛阳的战役。这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大战,以后能问心无愧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就看这一战能不能打得漂亮,打得精彩。

  陆逊自己清楚,即使没有这一战,就凭他和魏霸之间的关系,就凭他接到魏霸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就毫不犹豫的拿下诸葛恪兄弟,他也是魏霸心目中当之无愧的亲信。晋国建国,他将很自然的成为晋国的重将。

  可是陆逊不喜欢以这种原因而身登高位,他要凭自己的战功来争取。

  魏霸给了他这个机会,甚至将六万大军交到他的手中,仅以兵力而言,比魏霸自己直接掌握的还要多。随着其他人马的陆续到达,大军总数将接近十万。除了数量惊人的大军,充足的物资供应之外,魏霸还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一个非常高的评价,他当然要把所有的本事拿出来,以证明自己当得起魏霸的这个评价。

  在吴国的时候,孙权也经常托以重任,让他率领大军作战。可是陆逊和孙权之间总是有些隔阂,孙权对他的重用中总带着一丝防备,再加上家仇,陆逊为孙权效力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勉强。可是现在为魏霸效力,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虽然多次被魏霸击败,可以说魏霸的成功有一半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但那是战场上的胜负。大家各施其能,胜负都心服口服,没有其他的因素。而他和魏霸之间的惺惺相惜,也绝非是和孙权之间的利用与被利用可以相比。

  陆逊现在精神抖擞。

  ……

  送走了陆逊,魏霸回到大帐,魏风、魏武跟了进来。魏风虽然有疑问,却多少稳重些,而魏武则不解的问道:“王兄,为什么将大军交给陆逊指挥?”

  “我不是说了嘛,指挥如此多的大军作战。陆逊是最合适的人选。”魏霸解释道:“统领一两万人作战。和统领一两千人作战,已经有天壤之别,非一般人可以掌控,但是。终究还是有不少人可以胜任。可是统领近十万的大军作战。放眼当世。恐怕真正能做到得手应手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魏风、魏武听了,都有同感。他们都是将门出身。知道统领十万人作战是一个什么概念,绝不是人数的增加那么简单,这里面涉及的事务极其繁杂,繁杂到能让人崩溃。即使是好战如魏风、魏武,也深知自己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那大兄以为,有几个人能做到?”

  “陆逊算一个,刚刚去世的丞相算一个,司马懿算一个,我算半个。”

  魏风、魏武互相看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陆逊和诸葛亮都可以算,司马懿也算?他能有什么战绩可言。

  “你们不要看不起司马懿,这是一个足以陆逊及丞相抗衡的枭雄。”

  对兄弟俩的反应,魏霸早有预料。因为他的到来,历史轨迹发生了改变,司马懿到目前为止,除了洛阳一战稍微像点样之后,其他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可是,魏霸自己清楚司马懿有多大的能量。

  “他是你的手下败将,你才算半个,他有什么资格算一个?”

  “他被我击败,并不代表他无能。”魏霸顿了顿,笑了起来,笑得很自信:“他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正如陆逊也曾经被我击败,并不代表在任何时候,我都能击败他一样。在此之前,我之所以能取胜,不过是因为那些战事的规模都是我能掌控的,而他又对我不甚了解。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各以十万人作战,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魏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魏霸没有再和他纠缠,直接安排魏风赶往青州。夏侯霸尚未接战就从睢阳退走,他就知道夏侯玄的拜访起效果了,东线不会有像样的战事,唐千羽率领的五千重甲精骑就留在临淄,根本没有带过来。现在攻打洛阳的主要任务交给了陆逊,李严转给孟达的五千重甲骑自然也归陆逊统领,再加上陆逊、孟达麾下原有的骑兵,总数超过一万,已经对魏军有足够的优势。

  因此,魏霸决定让这五千重甲骑增援幽州,助邓艾一臂之力。这个重任,自然就交给了魏风。

  魏风听了,非常满意,一刻也不肯多呆了,立刻赶往临淄。

  魏风满意的走了,魏武是羡慕嫉妒恨,嘴角都撇到了耳朵根。

  “子烈,陆逊围攻洛阳,我们转战河内,切断冀州和洛阳之间的联系。”魏霸搂着魏武的肩膀说道:“虽说冀州没有实力强劲的军团,可是冀州毕竟是曹魏的根据地,易守难攻的坚城不少,我需要你这样的猛将冲锋陷阵,攻城拔寨。”

  魏武咧着嘴乐了,抚着胸口,这一口气总算平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求你先学会怎么和军谋们共事。从今天起,你到军谋团实习,先从战术推演开始。”魏霸拍拍魏武的脑袋,说道:“子烈,先低下头,以后才能昂起头。饱满的稻谷都是低着头的,只有那些空谷子,才会自以为是的昂得高高的。”

  魏武脸一红,嘟囔道:“王兄,你不要这么损我好不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去吧。”魏霸亲昵的拍了他一下,推了推:“去找虞汜报到,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子柔也真是的,明天再走都等不及?”

  “他啊,恨不得飞到临淄,飞到幽州才好呢,才不希得吃你一顿饭。”魏武哈哈一笑,转身离去。他找到虞汜的大帐,还没进帐,就听到帐内有人正在争论。本想冲进去看个究竟,想起魏霸的话,只得耐着性子,站在帐前等后。

  大帐内,郭修和军谋祭酒虞汜怒目而视。

  “祭酒,你们如此言而无信,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

  虞汜眉头一皱:“还敢请教。”

  “晋王殿下和我们有约在先,只差一些细节没有确定,如今却突然发兵,夺取兖州,是何道理?”

  虞汜沉下了脸,他扫了郭修一眼。郭修顿时下意识的握坚了拳头,绷紧了肌肉,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连忙又放松了下来。

  “郭孝先,你说这句话,让我对你很失望。”虞汜沉声喝道:“不错,大王的确和你们有一个初步的约定。可是你叔父回洛阳商量,有多长时间了?两个月没有消息,这还有一点诚意吗?你这是谈判,还是缓兵之计,把我们当傻瓜是吧?”

  郭修语噎,喏喏的说道:“大王英明神武,祭酒聪明英特,我等岂敢如此狂悖。”

  “既然不是,那就是不想谈了?”虞汜更恼火了,声音更大了起来。他用力的挥了挥手臂:“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你们的怠慢,我家大王很生气。我宣布,以前的谈判结果全部撤销。我们都打到洛阳城下了,你们降不降,我们无所谓。少封一个王,少很多麻烦事。”

  郭修的脸色煞白,连忙拱手道:“祭酒,万万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的?”虞汜怒气冲冲的喝道:“你以为洛阳城很难攻克,是不是?我告诉你,一点也不难,就是多花点钱而已。反正洛阳已经被董卓毁了,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保留,大不了再毁他一回。我实话告诉你,半个月内,一千万枚烈火弹就会部署到位。上一次,司马懿挡住了丞相和陆将军的联合进攻,这一次,我们倒要看看曹爽有没有这本事。”

  郭修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千万枚烈火弹?那洛阳城岂不是要烧得精光,别说曹爽那个笨蛋,就是司马懿来,也未必能挡得住啊。

  “我还要告诉你。”虞汜冷笑一声,又道:“我家大王即将亲率精锐,转战河内,只等他占领了河内切断了你们的援军,洛阳之战就会开始。从现在开始算,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你不用在我们这儿呆着了,回洛阳城去,问问你们的郭太后和天子,问问他们究竟是何居心。若降,就立刻降,否则,等我们攻下洛阳,你们就才能都没了,所余唯一死尔。你不要指望着再和我家大王见面,他现在没空理你。”

  郭修冷汗涔涔,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魏武看着郭修离开,这才报名入帐。虞汜一听到他的名字,连忙起身到帐门口相迎。

  “君侯,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去迎你。”

  “嘿嘿。”魏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家王兄让我到祭酒这儿来报到,我怎么敢让祭酒出迎。祭酒,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虞汜哈哈大笑,请魏武入座。他铺开地图,瞟了魏武一眼:“君侯,你知道大王为什么做如此安排吗?”

  魏武正想显摆一番,忽然又想起魏霸刚才说的空谷子的话,连忙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道:“还请祭酒指点。”

  虞汜笑了,心道魏霸还真有两下子,把亲弟弟调教得这么听话。看来以后就算封了王,魏风、魏武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未雨绸缪啊,不知道魏霸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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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3章 用心良苦

  虞汜将眼下的大势讲解了一番。

  就目前而言,魏霸的实力无疑是天下最强劲的,大军总数超过十五万,天下的富庶之地几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钱粮充足,士气旺盛,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

  可是,魏霸的优势还没有强到压倒性的地步。要想统一天下,他还有两个难题要克服。

  第一个难题自然是魏国。魏国看起来已经快要山穷水尽,可是他还有近十万大军,占据幽并冀三州及三河。洛阳是汉代国都,不可不取,冀州是河北实力最强劲的一个州,即使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州,不能一直留在魏国手中。而并州则地势险要,良马劲卒,与凉州、幽州并称天下之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魏霸又封了晋王,并州在理论上说,就是他的封地,如果在并州陷入拉锯战,不论是从实际利益上来说,还是从道义上来说,对魏霸都很不利。

  因此,把洛阳作为诱饵,迫使魏国举重兵来援,集结于洛阳城下,一举破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二个难题则比魏国还要棘手,那就是长安的姜维。姜维是丞相一系,刺杀晋王的死士都是来自凉州,无疑和他姜维有关。可是为什么不指明道姓的指责姜维?原因很简单,姜维手中有兵,在魏霸的大军还没有攻克洛阳之前,姜维如果在关中兵变,挟天子以令诸侯,那魏霸将在道义上处于劣势。关中四塞,又有屯田基础,如果姜维扼守潼关,以关中为基,再加上益州、凉州,他依然掌握有半壁江山。将来如果要强攻关中。势必要费不少周章。

  因此,暂时稳住姜维,让他找不到理由狗急跳墙。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先解决魏国,就成了目前最稳妥的选择。然后再在朝堂上进行压迫,利用围攻洛阳的机会,伺机夺取姜维手中的兵权。

  两个问题,一个答案:以洛阳为饵,外诱魏军,内迫姜维。

  洛阳既然是饵,当然不能不攻。又不能全力抢攻,既要造成兵临城下的压力,又要给他们以足够的反应时间。这里面的度如何掌握,就是问题的关键。

  攻打河内。当然是为了切断洛阳与冀州的联系,除此之外,一旦占领冀州,还有可能向西突入河东,切断并州与洛阳联系的可能。甚至有可能长驱直入,突然出现在潼关前。如果幽州的战事顺利,则可从南北两个方面夹击司马懿,加快统一的速度。

  当然了,如果在此之前。司马懿驰援洛阳,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的来说,这个方案有急有缓,有近期规划,有长远规划,是一个综合考虑了各方面因素的战略方案,在执行的过程中,也有相当的弹性,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听了虞汜详细的解释,魏武茅塞顿开,拍着额门笑道:“我只以为是打洛阳,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讲究。听祭酒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祭酒,难怪我王兄欣赏你,你的眼界的确高明。”

  虞汜笑笑:“这不是我一个人意见,是综合了所有将领,再由军谋们反复推演出来的最优方案。”

  魏武连连点头,他明白魏霸为什么让他到军谋团来报道了。一个人揣摩是坐井观天,和这些聪明人一起讨论,那可就是站得高,看得远啦。

  ……

  晋阳,龙山大营,司马懿推着轮椅,慢慢的踱着步。数十步以内,只有他们父子两人,连一个亲卫都没有。司马昭沉默着,看着远处满眼青绿的龙山,听着隐约传来的流水声,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父亲,回洛阳吗?”

  司马懿没有回答,他将轮椅推到溪边,自己在一块巨石上坐下,脱了鞋袜,将脚泡进水里,盯着清澈的溪水和游动的小鱼,看了半晌,忽然说道:“诸葛亮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他擅权。”司马昭轻笑了一声:“凡是有可能和他争权的,都被他收拾了。先有彭羡、法正,后有廖立、李严,只可惜他和魏霸斗了这么多年,却没能将魏霸给收拾了,反被魏霸等到了机会,反戈一击。这一击,就把他推入了灭顶之灾。如果不出意外,诸葛氏可能要从此灭门,至少……也要有几代人缓不过这口气来。”

  司马懿摇了摇头:“魏霸不擅权?”

  “魏霸与人分利,怎么是擅权?”

  “从当年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开始,魏霸以铁臿、账簿起家,到后来的霹雳车、连弩机,再到后来的战船、烈火弹,这些东西,除了一些因为意外情况而泄密之外,有几个不是掌握在魏霸自己的手中?”

  司马懿转过头,脸上带着笑,却笑得有朽涩。“子上,权,并不仅仅是朝堂的权,广而言之,权生于利,诸葛亮因擅权而擅利,魏霸却是因为擅利而擅权啊。读书人只看到权,看不起利,至少不肯言利。他们忘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的权,终究是靠不住的。孟子不肯言利,结果潦倒一生,只剩下文章,空自哓哓,学术隐而不显。诸葛亮不肯分利,所以世家先后背叛,分崩离析。他不是擅权,他是擅利。没有利益,谁肯为他卖命?”

  “既然诸葛亮也擅利,魏霸也擅权,那为什么魏霸会胜,而诸葛亮会败?”

  “诸葛亮因权夺利,分的不过是既有的利。魏霸因利夺权,他的利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根基之厚,又岂是诸葛亮能够比拟的。”司马懿叹了一口气:“因果颠倒,岂能不败。诸葛亮不是败在手中,是败在眼界。他始终没有看到魏霸最强的武器是什么。最后明白了,却已经无可挽回,只能用刺杀这种下策。若是他早点明白,一纸军令,就能要了魏霸的命,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司马昭沉默了很久:“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大魏已经是日薄西山,余日无多。”司马懿长叹一声:“天下要归晋了。”

  司马昭的眼神缩了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司马懿又笑了一声,笑得很凄凉。“你还看不出来吗,夏侯霸一退千里,一个月就丢了整个兖州,这也太离奇了。就是跑,也不能跑这么快。上次青徐易手,听说就是郭太后的主意,她一直想和魏霸谈判。这一次,夏侯霸也主动放弃兖州,焉知他是不是和魏霸达成了什么协议。朝廷和重臣争相贿敌,大魏还有什么希望?也许过两天就有宣布称臣的诏书到。”

  司马昭也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眼前的景色都变得阴郁起来。他们刚刚收到消息,魏霸轻取了兖州之后,兵临荥阳,与夏侯霸对峙,陆逊则率大军直抵辳辕关。洛阳告急,正在招集大军勤王。目前魏国的大军主力还能调动的,也只剩下并州军团了。

  上次击败李严之后,他们获得了大量的辎重,特别是得到了许多霹雳车、连弩车,甲铠就有数千具,并州军团的实力大大增强。父亲司马懿又是上次守住洛阳城的首功,由他去守洛阳,当然比曹爽那个纨绔子要有把握得多。

  可是,父亲司马懿却没有驰援洛阳的心情。听了他这一番话,显然在他的心里,洛阳已经没有再救的必要,大魏的灭亡只是迟早的问题。郭太后和天子想求和,夏侯霸也别有用心,洛阳城是守不住的。

  既然如此,他们就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命运。

  司马昭想了很久,这才试探的说道:“我们……也和魏霸……联络吗?”

  “不,我等他来联络我。”司马懿笑笑,赤着脚站了起来,叉着腰,看着远方。“他的实力是强,可是还没强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如果姜维挟持了天子,据守潼关,魏霸就要从并州取道。我拦在这里,他就过不去,甚至不敢离开洛阳。”

  他转过头,看看司马昭,笑道:“你说呢?”

  “那他会攻击并州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司马昭眉头微蹙:“我听说,魏霸的重甲骑兵战斗力很强,陈泰也坚持不了多久。”

  “并州不是那么好攻的。”司马懿摇了摇头:“何况,姜维如果连我的作用都看不出来,他还有什么资格与魏霸争斗。魏霸如果从洛阳攻并州,姜维一定会出击。南边问题不大,可能被突破的倒是北线。正如你所说,魏霸的重甲骑威力很大,好在重甲骑兵不能攻城,我只要防守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司马昭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司马懿眨眨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世事弄人。魏霸要借我大魏的内部不和取洛阳,我们却要借着蜀汉的内部不和与魏霸对抗,想想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司马昭想了想,又道:“父亲,左右逢源,也可能两手空空,你可要想好了。就目前而言,魏霸也许没有速胜之策。可是从长远来看,连诸葛亮都不是魏霸的对手,区区姜维又能坚持多久?”

  司马懿眼神一闪,有些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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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温水煮青蛙

  李严、吴懿相对而坐,各自想着心思。费祎笑而不语,从容的品着茶。

  长安已经被他们三个掀起了一阵不是很猛烈,却足够强劲的风暴。

  李严、吴懿领衔,负责清查宣诏使者刺杀晋王一案,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取证,大体情况已经摸清。丞相诸葛亮以魏霸有不臣之意为由,说动天子,在晋封魏霸为晋王的同时,收其兵权,令其回长安述职。除此之外,使者还携带了另一份密诏,如果魏霸不肯受明诏,则以密诏抓捕,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当场格杀。

  诏书没什么问题。天子刘禅已经认可,密诏的确是他所下,用玺也是经过他的允许的。在此之前,诸葛亮谋划时,他也知道。问题在于,使者团中有死士,他不知道。

  用密诏抓捕不臣,这是有惯例的,但是用死士,这性质完全不一样。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是死士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天子宣诏的使者。二是安排了死士,自然是以格杀为主要目的,而不是抓捕。换句话说,诏书成了遮掩,使者团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杀死魏霸,哪怕他接受诏书,愿意交出兵权。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魏霸接受了诏书的情况下,伪装成郎官的死士依然发动了对魏霸的刺杀。

  这违背了天子的本意,是矫诏。

  所以,这件刺杀案不仅于礼不合,而且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把天子当成了挡箭牌。比起刺杀魏霸,这个罪名更不可饶恕,性质也更加严重。刺杀晋王,哪有矫诏来得严重。

  负责安排此事的丞相诸葛亮当然成了罪魁祸首,不仅赠谥无望。而且面临着矫诏的大罪。

  在经过看似琐碎,实则非常精细的操作之后,整个丞相府的相关人员都被控制起来,可是最关键的一个人却还没有落实罪名。

  姜维在这里面究竟起了什么作用,目前没有定论。原因有两个:一是死士是凉州人。却未必就和姜维有关,这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二是姜维手中有兵,不能像丞相府的其他人那样,一道诏书就可以将他们入狱,慢慢审问,随时提审。为了避免姜维狗急跳墙。降魏或者干脆兵变,血洗长安,李严等人的动作一直很温柔,以免逼反姜维。

  两个原因中,后一个是主要因素。可是,再温柔。这一步也要跨出去。

  他们几个今天聚在一起商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对费祎来说,目的只有一个:说服吴懿倒戈。

  吴懿手中有一万多人,如果吴懿倒戈,就算姜维反叛,他们也能守住长安,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否则。仅凭马承手中的那点北军,根本挡不住姜维的攻击。

  从接诏彻查此案到现在,吴懿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明朗。他按照诏书的要求办案,滴水不漏,却看不出本人的倾向。他似乎只是奉诏行事,不偏不倚。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有的,到目前为止,哪怕是他们抓了丞相府的所有重要人员,却都是明正言顺,没有给人留下什么攻击的口实。

  可是现在。却必须要吴懿做出表态,否则无法对姜维动手。

  吴懿只有一个担心,如果姜维举兵反叛怎么办?按照现在的办事原则,没有确定之前,不能宣布姜维的罪状。就不能剥夺姜维的兵权。而不剥夺姜维的兵权,又怎么能让姜维老老实实的到廷尉府听审?

  这是一个死扣。说白了,就是投鼠忌器。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怕逼得姜维狗急跳墙。

  “说能保证长安无事?”吴懿这样说。

  谁也不能保证。事实上,大家都清楚,一旦下诏让姜维到廷尉府接受调查,姜维就会举兵反叛。逼反了他,后果很严重。目前魏霸的大军还远在洛阳,他鞭长莫及,救不了长安。

  魏兴按着刀走了进来,瞟了一眼屋内沉默的几个人,对费祎拱了拱手:“晋王殿下有使者到。”

  费祎顿时精神起来:“传进来。”

  李严和吴懿互相看了一眼,也各自回到座位上。

  使者进来了,风尘仆仆。他送上一封信。费祎看了之后,无声一笑。他把书信递给李严、吴懿,淡淡的笑道:“现在有理由了,晋王送来了一个最好的理由。”

  李严先接过去看了一眼,眉毛一挑,随即笑了笑,又转给吴懿。吴懿接过来,半晌无语。

  魏霸的信很简单,我已经兵临洛阳,请陛下下诏,命令关中军团出击,一起围攻洛阳。

  魏霸没有指明要谁统兵,可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姜维愿意出潼关,那就由姜维去,如果姜维不肯去,那就由别人去。当然了,他手下的兵要带走。

  就关中而言,现在除了姜维,还有谁适合统兵?一个是李严,一个是吴懿。相比之下,自然是吴懿最合适。

  “子远,这是一个机会啊。”李严起身,走到吴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举步走了出去。站在阳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慢慢的化作一声轻叹。

  有兵才有说话的资格。他现在手里只有一千兵,所以这个机会只能落到吴懿的手上了。

  吴懿犹豫了片刻:“请陛下下诏吧。”

  魏霸的请求立刻传达到了天子面前。吴懿给天子出了一个主意,先调汉中、扶风诸郡的郡兵到长安,然后再询问姜维有没有领兵出征的意向,如果没有,则将其兵拨付一部分给其他人。这样一来,姜维只有三个选择:统兵出征,放弃兵权,立刻举兵造反。

  不论哪一个,都可以把他逼到死路上去。这么做的前提保障就是调集汉中、扶风郡兵,可以在姜维造反的时候,保证长安有优势兵力可用。

  天子同意了,立刻下令汉中太守吴敏、扶风太守廖化各统兵一万。立刻赶往长安。

  ……

  长安的行动虽然隐秘,却依然瞒不过姜维的眼睛。

  一骑快马,奔进了潼关城。

  姜维怔怔的坐了很久,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迟迟没有拿定主意。

  天子下诏调吴敏、廖化的兵,目的应该很明确,就是要增加长安的兵力,解决他的威胁。一旦这两个人到位,他就没什么兵力优势可言了。到时候,只有两条路。一是交出兵权,任人宰割,二是举兵清君侧,重新将天子控制在手中,却要面对同样甚至更多的兵力。

  以吴懿的能力,同等兵力下。姜维没有必胜的把握。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他就真的成了反贼。即使是击败吴懿,只要没抓住天子,他都算不上胜利,在道义上必然要处于下风。然后,魏霸就可以明正言顺的讨伐他。

  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一个谁是正义么。

  从长安赶来的尹赏看着姜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伯约,不要再犹豫了。”

  姜维看看尹赏,苦笑一声:“现在举兵,我们还有回头路吗?”

  “你不举兵,就有回头路?”尹赏没好气的反驳道:“是降魏,还是退出陇右?”

  “不急。”姜维自言自语道:“汉中兵到长安,没有一个半月是做不到的。我还有时间。也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我们也许就会不战而胜了。”

  “什么好消息,能让你不战而胜?”尹赏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眼前的姜维和他印象中的姜维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姜维以前很果决。有时候近乎果决得鲁莽,现在却有些犹犹豫豫的。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还要等。

  “等魏霸的死讯。”姜维笑了笑:“如果魏霸突然死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尹赏哑口无言。如果魏霸死了,那情况的确会大有不同。魏霸的势力分裂。就很难对关中现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到时候,姜维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关中。可是,魏霸会死么?那么多死士都没杀死魏霸,姜维还有什么办法让魏霸死?

  “魏霸随时都可能死。”姜维没有多说,只是用企求的眼神看着尹赏:“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次。”

  “如果一个月后,魏霸还没有死呢?”

  “那我就统兵出关。”姜维道:“想让我放弃兵权,那是万万不能的。”

  尹赏长叹一声,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立刻起身返回长安。

  ……

  陈茗快步走进了后院,向正在下棋的费祎和彭珩说道:“尹赏已经回到了长安。”

  “潼关可有异动?”

  “一切如常,目前看来,姜维没有什么动作。”

  彭珩看了费祎一眼,松了一口气:“看来姜维还没有绝望,不想铤而走险。”

  “这就对了。”费祎笑笑,敲下一子,将彭珩的一片黑子全部吃掉。“给他留一线希望,才不会拼个鱼死网破。在兵法上,这就叫围三阙一。在心思上,这叫温水煮蛙。”

  “温水煮蛙?”

  “你没听说过?”费祎有些好奇:“这是晋王说的,大致说的便是用绵密功夫,避免太过激烈的手段,总给对方留一点念想,让他无法下决心。等他发现无路可走,想要垂死一击的时候,已经被煮熟了。”

  彭珩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我说你怎么不紧不慢,尽使些软绵绵的手段,原来你是想把姜维当青蛙煮了啊。不过,姜维未必会如你的愿哟。”

  “他除了举兵之外,还能有什么手段?”费祎撇了撇嘴:“他既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潼关献与司马懿,就只能寄希望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哪怕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也是希望。”

  他顿了顿,又道:“丞相如此,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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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5章 为谁尽忠

  右北平,徐无山下,战鼓声一阵接着一阵,几乎是声嘶力竭。

  战旗飞舞,战马奔腾,数万大军正在激烈的厮杀。

  陈泰站在山坡上,看着山坡下激战正酣的战场,面色煞白。两手紧紧的捏在一起,指节发白。

  这是他和邓艾的第二次交手。第一次发生在辽西郡。邓艾水陆并进,水师在碣石山登陆。他早就估计到了邓艾的这个计划,事先在碣石山部署了阻击阵地。邓艾看了他的阵地之后,只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立刻调整了方向,水师调头西进,岸上的步骑也放弃了碣石山,一路向西突击,进入了右北平。

  陈泰在右北平当然也有安排,他就等着邓艾向西,随即尾随而至,准备在徐无山一带前后夹击,将邓艾陆行的步骑先行击溃,然后再想办法诱水师上岸,予以重创。

  他的计划看起来很不错,邓艾在徐无山附近被他截住了。可是,他却发觉情况有点不对。

  邓艾的步卒大约有一万人,精骑五千,而他有步卒两万,精骑七千,总兵力接近邓艾的两倍。按理说,他就算不能全歼邓艾所部,也能重创他。然而,事实却大出他的意料。邓艾所部的战斗力之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更让陈泰吃惊的是,邓艾从一开始就摆出了防守的阵营,利用强弓劲弩进行阻击,根本没有进攻的想法,五千精骑一直摆在后阵。

  陈泰攻击了三天,依然没有达成事先的战术目标。就在他准备撤退的时候,陈表率领五千水师赶到。

  与陈表一起赶到的,还有魏风率领的五千重甲骑。

  重甲骑的登场非常震撼。当五千骑士掀开了罩在身上的披风,解开了战马身上的马衣。露出那些明光光的重甲时,整个战场突然间亮了起来,很多魏军士卒甚至睁不开眼睛。重甲骑从战场南部发起冲击,夏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再反射到魏军将士的眼中。让他们无法直视,只能看到一片光明扑面而来。

  就在这让人惊骇的场景中,五千骑士发动了攻击,直扑魏军的后阵。

  陈泰立刻下令右翼的骑兵反击。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右翼的三千骑兵根本挡不住这五千重甲骑,双方一交手。实力的差距就表现无遗。魏军骑士虽然纵马奔驰,箭落如雨,却无法撼动重甲骑的阵势。五千重甲骑兵排着队冲杀过来,速度并不算很快,却非常坚决。他们像一把把锋利的大剑,毫不留情的从魏军阵地上冲杀过去。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三千精骑没能挡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钢铁怪兽冲进了后阵,将后阵冲得七零八落。

  而这还只是噩梦的开始。

  等到重甲骑登场,一直被邓艾留在后方的五千精骑也在赵广的统领下冲出了阵地,他们不去冲击魏军阵地,却对刚刚被重甲骑重创的魏军精骑痛下杀手。三千魏军精骑与重甲骑对冲,直接损失就超过了千人。士气更是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哪里还是这些养精蓄锐,士气如虹的晋军骑士的对手,一下子被杀得落花流水。

  他们甚至连逃都逃不掉,这五千精骑就是为了追击而生的,他们的速度丝毫不亚于魏军骑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到半个时辰,魏军右翼的三千精骑就被全歼,后阵也被重甲骑冲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陈表随即指挥着五千步卒冲杀过来,奋力向中军挺进。

  眨眼之间,陈泰就腹背受敌。

  主簿刘陶站在陈泰身边,叹了一口气:“使君,我们中计了。”

  陈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中计了。邓艾就是一个诱饵。他的目的就是要缠住他,不让他离开,真正的主力不是邓艾率领的一万五千步骑,而是陈表和魏风率领的人马,特别是魏风率领的这五千重甲骑。

  这五千重甲骑放眼天下,也很难找到敌手,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慢,不耐久战。要是他和邓艾展开游击战,这些重甲骑就很难发挥作用,甚至根本追不上他。所以邓艾以自身为饵,将他钉在此地,等着重甲骑从容赶到,给他致命一击。

  邓艾的战术高明,他也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些重甲骑居然到了幽州,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情报系统中,这些重甲骑应该是跟着魏霸去了青州的,现在应该在洛阳才对。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情报不准确,至少不全面。否则,他不会不考虑这个如此重要的因素。他估计,陈表率领的五千水师除了运送粮草辎重之外,更大的可能是接应魏风登陆。只有在海上,他们才能轻易的瞒过魏军的斥候。

  重甲骑也好,水师也罢,这都是魏军不具备的优势。在这种优势下,他想不败又怎么可能。

  “突围吧。”陈泰挥了挥手,神情沮丧:“趁着还没有被赶尽杀绝,突围。”

  刘陶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突围之外,没有其他希望了。再战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个可能。

  在战鼓声中,魏军开始向西突击,准备和西部阻击的将士会合。

  听到魏军的战鼓声,邓艾微微一笑,下令全线阻击。陈泰从谁的阵地上突围,就杀谁,生擒或斩杀陈泰者,首功。

  听到这个命令,晋军将士士气高涨,战意盎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防守阵型,现在根本不需要调整,就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连弩车咆哮起来,弩手们连声嘶吼着,扣动弩机,将一匣匣的利箭射上天空。

  小型霹雳车也在咆哮,它们扔出的不是石弹,而是烈火弹。这种改进后的烈火弹不仅能燃烧,里面还夹有铁钉,扔在地上,不论是人脚还是马蹄,都很容易被扎穿,是阻击战的利器。

  见魏军准备突围,魏风等人也加紧了攻击,魏风攻坚突破,赵广追杀,陈表赶上去清扫战场,重甲骑、精骑和步卒连番上阵,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让魏军应接不暇。

  战至傍晚,魏军突围不果,包括陈泰在内的绝大部分人被俘。

  陈泰满脸血污,疲惫的坐在一匹战马的尸体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手臂酸麻得近乎痉挛,根本挥不住手中的战刀,干脆将已经卷口的战刀扔在一旁,双手扶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刘陶推了推陈泰的手臂:“使君,邓将军来了。”

  陈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邓艾一眼,仰起了身子,哑声一笑:“将军是来取的我首级么?很遗憾,我未曾亲手奉献给你,还得劳动将军。”

  邓艾笑笑:“胜负已分,何必再取首级。陈君,我对令祖太丘公景仰已久,只可惜生得太晚,不能亲见其面。不知道陈君能否赏光,共饮一杯,让我也听听太丘公的风采?”

  “嘿嘿,败军之将,有辱家门,哪里还有胆气提及家祖。”陈泰摆了摆手:“多谢将军美意,正如将军所说,胜负已分,唯欠一死尔。”

  邓艾笑笑:“将军是准备为曹魏殉国呢,还是准备为当今天子殉国?”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邓艾从亲卫手中拿过一个小马扎,坐在陈泰对面,笑道:“如果你要为曹魏殉国,则当今天子恐怕不姓曹。”

  陈泰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邓艾,败军之将,不敢有所奢望。可是,士可杀不可辱,你当面污辱我主,是何道理?皇家血脉,岂容有误?”

  “那你说,洛阳的那个曹芳究竟是谁的儿子?”

  “不……不是任城王曹楷的子嗣么?”

  “哈哈哈……”邓艾笑了起来,他起身揽着陈泰的肩膀:“陈君,你自己也未必相信吧?想知道真相么?那就不能死。”

  “你没骗我?”

  “有必要吗?”邓艾耸耸肩,无所谓的摊摊手:“颍川陈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后人。”

  陈泰惊骇莫名。他仔细的打量着邓艾,心里越来越没底。邓艾如果只是为了劝降他,大可不必用这种理由。既然他这么说,这件事十有**就是真的。正如邓艾所说,陈泰对洛阳的天子曹芳也有些狐疑。堂堂的一国天子,居然说不清来历,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可疑的事情。他久在京城,当然知道曹芳是曹楷子的可能性非常小。

  曹家那么多子弟,最不可能的就是曹楷的儿子。因为,在魏文帝曹丕的心目中,曹彰可能比曹植还要可恶。曹丕能留曹植一条命,却容不得曹彰,否则就不会亲手毒死他,而且是在生母卞太后面前。

  曹彰可以说是曹丕唯一杀掉的宗室。明帝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他怎么会选曹彰的孙子作继承人?

  如果曹芳真的不是曹魏子弟,那他又为谁尽忠?

  陈泰茫然四顾,半晌才低下了头:“邓将军,我要亲眼看到证据才能相信。”

  “会的,只不过要陈君安心的等一段时间,证据不在我本人手中。”邓艾诚恳的伸出手:“那么,现在我们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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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落叶归根

  洛阳。

  尚书令裴潜拜伏在天子曹芳和郭太后面前,泣不成声。

  曹芳木然,脸色有些发白。郭太后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抠进了掌心,钻心的疼。然而,她却不肯放手,只有这疼痛才能让她清醒,才能让她不至于崩溃。

  局势的败坏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幽州刺史陈泰被邓艾击败,现在邓艾拥步骑四万余,已经由幽州杀入冀州,冀州刺史裴徽率军迎战,一败于易县,二败于常山,现在已经退至钜鹿,据城而守。

  钜鹿是冀州之中,一旦钜鹿失守,冀州就只剩下南部的邯郸、邺城可以坚守。钜鹿是大城,按理说坚守一段时间不成问题,可如果考虑到他们面对的魏霸就是以攻城成名,谁也不敢对钜鹿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邓艾想攻城,那么钜鹿一定守不住。

  裴徽是裴潜的弟弟,裴潜今天来见驾,却不是为弟弟请求援兵,而是请罪——为裴徽丢了半个冀州请罪。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裴徽两次战败,辖地丢失一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无能的表现。

  而丢失冀州的后果又是非常严重的。

  就目前而言,在幽州失守之后,魏国手中还控制着冀州两州。并州的重要性在地理和北部的羌胡组成的劲卒,让魏国在军事上还保持有一定的实力。而冀州却是魏国仅剩的粮袋子和钱串子,是魏国粮赋的主要来源。一旦冀州失守,仅靠并州,魏国是支持不下去的。

  由此看来,裴徽的责任自然不小。

  可是郭太后清楚。这个责任不能完全由裴徽来承担。不管是裴徽,还是另外一个人,在邓艾的优势兵力面前,他们都不是对手。裴徽没有一战败北后像陈泰一样投降邓艾,已经算难能可贵了。

  郭太后听完裴潜的建议。没有任何表态。等裴潜离开之后,她立刻叫来了郭修。

  “魏霸攻势凌厉,兖州、幽州相继失陷,大军三面围攻,洛阳危在旦夕,姜维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郭修皱着眉。沉吟良久:“他在等我的消息。”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郭太后没有了刚才的镇定,此刻的她眼中充满血丝,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原本梳得一丝不苛的发丝也有些散乱,无形中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郭修躬身道:“太后,我并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没机会动手。魏霸兵临洛阳,如今又势如破竹,再想按照之前的条件谈判,他已经不可能答应。如果没有让他心动的条件,我是无法接近他的。”

  郭太后厉声道:“那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他心动?”

  郭修沉默了良久:“投降,求一侯爵。”

  郭太后气息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她权衡了很久:“孝先,能封一侯爵,继祖宗血食,也算不错。比起行刺魏霸,应该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万一刺杀失败,不仅先帝的遗愿无法完成,我郭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郭修苦笑一声:“太后,代价的确不小。如果有其他选择,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可是,太后有其他的选择吗?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总有暴露的那一天。曹家、夏侯家都和魏霸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一旦他们知道天子不是曹家血脉。他们还能容忍我们的存在吗?到时候,郭家同样是灭顶之灾,而先帝的遗愿同样会落空。更可怕的是,到时候连姜维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郭太后懊丧的摇摇头“可是姜维现在指望不上啊。”

  “不然,姜维扼守潼关,还控制着关中。眼下看起来,他的实力并不强,可是如果我刺杀魏霸成功,蜀汉分崩离析,再无人能和姜维匹敌,他足以控制一方。他有雍州、益州、凉州在手,再加上我们控制的并州、冀州,依然有半壁江山,有一战之力。”

  郭太后没有说什么。这个利害权衡,她已经考虑过无数次。如果没有她的同意,没有她的配合,郭修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只是她现在有些怕了,魏霸步步紧逼,洛阳危在旦夕,而郭修刺杀魏霸的可能性却越来越渺茫。万一失手,郭家残存的一点根基将会被彻底清查干净。

  上苍不会再给你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你去对魏霸说,我可以答应这样的条件。”郭太后转过脸,死死的盯着郭修:“你一定要有把握才能动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若上苍不给我们机会,大不了,我带着天子逃亡就是,总比家破人亡要好。”

  郭修皱了皱眉,犹豫了很久,欲言又止,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很快,郭修出城,带着新的谈判条件,直奔孟津。魏霸已经到了河内野王,他将直接去野王求见魏霸,寻求最后一丝机会。

  ……

  常山郡,真定城,呼沱河畔。

  一艘大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上,船上放下跳板,赵统出现在舷边。潘子瑜、孙大虎就站在赵统的身后,他们全部披麻带孝,赵统手中捧着赵云的灵牌,面容悲凄。

  在他们的身后,十六个壮汉抬着赵云的灵柩。

  邓艾尚未攻入冀州的时候,潘子瑜就护送着赵云的灵柩,顺江而下,转海路,转入渤海。他们刚刚到渤海,邓艾已经击败了裴徽,将半个冀州收入囊中,潘子瑜随即由清河口转入内河,由水路回到真定。

  落叶归根,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即使是万里征战,只要有可能,官府都会将阵亡将士的尸体运回家乡安葬。只有那种大溃败,根本无从收拾起,才会作罢。埋骨异乡,即使是对功成名就,寿终正寢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完满的结局。

  可是对于蜀汉的官员来说,落叶归根却是一个无法企求的梦想。特别是对元从系老臣来说,他们大多离乡万里,家乡又都在魏国的属地,想要回家安葬,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所以,刘备也好,张飞也罢,他们都只能葬在益州。

  从这一点来说,赵云是幸运的,他虽然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再看一眼家乡,却在死后魂归故里,葬入赵家祖坟,还有一个美谥:贞。这是天子所赐,以褒奖其忠贞不二,大虑克就。

  对于赵云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在闻讯赶来的父老乡亲的簇拥下,先期回家的赵广和赵统一起抬着赵云的灵柩回到了赵家,他们将在这里大设灵堂,供人吊祭。即使赵云去世已经大半年,又回到了家乡,入土仪式却还没有进入议程。

  原因很简单,晋王魏霸要亲自临祭,只是目前冀州还没有全部攻克,他兵临洛阳,暂时来不了。所以,赵云还得等一等,等魏霸拿下冀州,亲临赵家,执锹填土,送赵云入土为安。

  这其实也很正常,汉代重孝道,入敛之后,再过一年甚至三年才入土也很正常。只是在战乱时代,活人也要生存,这样的礼节已经不多了。如今天下一统在望,赵家的身份又特殊,当然可以照此施行。

  ……

  忙碌完了之后,赵统和赵广才有空坐在一起,交流一下各自的情况。说起来,他们兄弟俩也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你是长子,是一家之主。”赵广笑笑:“有你在家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呢?”

  “我还要带孝上阵。晋王殿下有令来,让我辅助魏风,统领重甲骑,随邓艾一起向南攻击。”

  赵统眉毛轻轻一挑。重甲骑是魏霸麾下最精锐的骑兵,赵广原本统领的是由辽东杂胡组建起来的轻骑,虽然也算是精锐,比起重甲骑来,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无疑还是要弱一些的。魏霸将赵广调入重甲骑,又是辅佐魏风,自然是对赵广的提拔。

  “那你好自为之,战场凶险,要自己注意一些。”

  “我知道。”赵广笑了起来:“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不像兄长,求稳。”

  赵统笑得有些苦涩。

  “不过,你也不要失落。”赵广收起了笑容,接着说道:“晋王说了,你正因为稳,才能独当一面。不仅能治军,也能治民。所以,等守孝过后,他会安排你去辽东。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准备把辽东诸郡和刚刚征服的三韩合并在一起,新建一个海州,作为以后东征的基地。”

  “还要东征?”赵统很意外。“三韩以东,还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

  “还有倭国,还有……”赵广挠了挠头:“在倭国以东,据说还有一大片土地,比起大汉的条件更为优越。晋王说,商朝遗民亡国之后,可能就去了那里。”

  赵统想起来了。楼船之会,他也是与会者,岂能不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把那些当成谈资,却没有当成触手可及的土地。他想了想,轻声叹道:“我的确是太稳了一些,步伐不够果决,眼界也有些保守。”

  赵广笑了起来,探身拍拍赵统的手:“你就不要自责了。我们兄弟之中,你是最像父亲的。不过,虎儿却有些像公主,你还是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嫡子。你的稳重加上嫂嫂的聪慧,那才是我赵家希望的下一代家主。”

  赵统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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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7章 代汉者,当途高

  马谡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迈进了自己的公廨。

  大司农公廨原本是丞相府的一部分,现在丞相府搬到长安去了,而益州的民政就交由身为大司农的马谡负责,马谡老实不客气的将整个丞相府变成了他的大司农公廨。

  他办公的地方就是原来诸葛亮办公的地方,他住的地方也是诸葛亮原来住的地方。只是诸葛亮为人俭朴,住的地方也非常简陋,马谡接手之后,就命人重新装修了一下。如今的公廨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算得上宽敞明亮。

  马谡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很多。

  让马谡心情好的当然不仅仅是公廨的修整,还有朝堂上的事情。诸葛亮离开了成都,又在最后一击失败之后凄凉离世,长安的朝堂陷于混乱,李严、吴懿正在掀起对丞相系势力的清算,蒋琬等人虽然还没有被治罪,有的甚至还保留着官职,正常处理政务,但是他们对天子的影响力已经荡然无存。

  除了姜维之外,丞相遗留下来的政治力量已经被连根拔起,而姜维么,在马谡看来,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作为诸葛亮最初的心腹,马谡对姜维一直没什么好感。原因很简单,姜维不自量力,刚刚入帐,就想利用凉州人的便利身份,取代他在丞相府的地位,现在又想以自己掌握的那点兵力和魏霸对抗,以诸葛亮的继承人自居。

  他也不想想,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想。

  说来也怪,马谡曾经是挡在姜维面前的一道山,结果木门一战败北,马谡险些被诸葛亮处死,从此和诸葛亮貌合神离。最后彻底和诸葛亮翻脸,主动给姜维腾出了空间。后来吴国投降,诸葛恪以诸葛亮侄子的身份再次威胁到姜维的地位。可是现在诸葛亮最后一击,不仅送了魏霸一个机会。还把诸葛恪给葬送了,阴差阳错的又把机会给了姜维。

  马谡相信,这件事里可能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和诸葛亮一样,马谡相信天意,但是他更相信天意难测,不如人谋来得可靠。而按照谁得利,谁就是幕后主使的推理原则。得利最大的姜维显然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只是一想到这一点,马谡就有些不寒而栗。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姜维不仅把诸葛恪给坑了,而且葬送了诸葛亮本来就很渺茫的机会。不得不说。诸葛亮的最后一击虽然有些鲁莽,可是一旦成功,却极有可能彻底扭转整个局面。魏霸一死,他麾下的部将必然分裂,以诸葛亮的手段。再加上诸葛恪、诸葛诞、姜维等亲信控制的实力,重新将大权集中到丞相府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只不过,那样一来,姜维就远不如诸葛恪有竞争力了。这个结果自然不是姜维想要的结果,相比较起来。眼下这个结果,可能对姜维本人更有利。

  前提是他还有机会杀死魏霸,重新掌握长安朝廷。

  事实上,魏霸没有立刻掀起狂风骤雨的清洗,就说明这个形势对姜维有利。否则,以魏霸对姜维一贯的态度,他早就把姜维给收拾了,哪里还会绕这么多圈子。

  当然了,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魏霸解决了洛阳的战局,腾出手来,迟早还是要将姜维整治得鼻青眼肿,后悔莫迭。

  马谡相信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心情非常好。

  步兵校尉习忠走了进来,哈哈一笑:“幼常兄,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不知道?”马谡微微一笑:“如果不知道,就不要坐下来说话了,赶紧回家闭门思过吧。”

  习忠笑得更加开心。他怎么能不知道马谡为什么开心,他和马谡一样开心呢。他在马谡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怎么,你就准备在益州等着?”

  马谡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李严是手段,可是他的手段大部分在用兵和揣摩上意。如今天子意不分明,恐怕他没什么好借力的地方。要整治那些人,还得你这样的高人出马。”

  习忠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习夫人的兄长,习家和魏家现在是同气连枝,马谡和魏霸的关系,他也清楚,所以说话并不遮掩。

  马谡微微一笑,避而不答,突然说道:“最近成都又有人在说什么代汉者,当途高,你可曾听说?”

  习忠眼珠一转,点了点头。成都最近的舆论风向与几个月前大不相同,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人又提起“代汉者,当途高”这句谶语。

  代汉者,当途高,可谓是汉末最流行的一句谶语,不过解释却大不相同。当年袁术认为,途者,路也,代汉者当然应该是他袁术袁公路。只可惜,他后来的遭遇证明,这不过是一句自以为是的疯话。后来,曹魏代汉前,又有人解释为魏意指高,魏者,高高在上也,象征皇权的三重阙,就是树在大路上的建筑物。

  这样的论点,当然不能为蜀汉所接受。特别是随着北伐成功,蜀汉逆势雄起,吞吴攻魏,就更没人提这些说法了。可是近来,随着天子御驾亲征,又着手迁都关中,益州的控制渐松,“代汉者,当途高”这句话又沉滓泛起,而且有了新的解释。

  魏,还是魏,却不是曹魏的国号魏,而有可能是姓魏的魏。

  这句话的意指已经很明显,直指晋王魏霸。

  魏霸的魏,来自三家分晋的魏,本姓姬,是正尝的周朝后人。而晋国本来也是周朝最强大的封国之一,正和魏霸现在实力最强劲一样。当年三家分晋,现在三国归一,天下一统,复归于晋,似乎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而晋这个字除了指代国名、地名之后,又有上升之意,《易传?序卦》曰:晋者,进也。魏霸晋爵晋王,本身就和“代汉者,当途高”这句话互相呼应。

  “幼常兄熟读经典,也通晓内学,不知道对此有何观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马谡转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民心即天意啊。”

  习忠嘿嘿一笑。他就知道马谡不会反对,甚至可能这些议论的背后就有马谡的影子。马谡和向朗关系亲近,据说当初魏霸曾经夜立于向朗之庭,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向家支持魏霸,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实。马谡作为向朗的亲近,当然不甘落后。

  至于习家,习家当然更愿意支持魏霸再走一步。

  “蒋琬、杨仪等人,都不过是书生,成不得大事。以李严的手段,整治姜维也不在话下。可是,这最后一步就不是李严能摆得平的了。”马谡抬起眼皮,看了习忠一眼:“吏终究是吏,再能干的吏也是吏。”

  习忠眼神一闪,明白了马谡的意思。

  李严不以经学名世,他是以吏治出身,办事能力的确有,可是要谈到这些大事,李严的学识远远不够。也只有刘备那种同样缺少经学背景的人才会相信他那一套,才会采纳他呈现上来的祥瑞。事实上,他搞的那些东西在儒者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支持刘备登基的诸多祥瑞中,武阳赤水有黄龙现,九日乃去,就是李严的手笔,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祥瑞。黄者,土也。龙者,皇帝也。这听起并不错,可是有一个问题。刘备是继承汉德,应该是火,而不是克火的土,所以说,黄龙现不仅对刘备以继汉为号召不利,反而不利。

  只是当时刘备急于登基,顾不上再甄别是否名正言顺,这才让李严捡了一个便宜。刘备登基已成事实,李严又与诸葛亮一起并受顾命,谁还敢来指出他这个错误呢。说他错了,岂不等于直接说刘备得位不正?

  现在情况不同了,大汉的火德终于走到了最后,拿出李严这个不伦不类的祥瑞,不仅可以证明以晋代汉具有合理性,还可以顺便打压李严。李严作为曾经给刘备献祥瑞的人,现在还好意思再给魏霸献祥瑞么?而且,他这一次为魏霸做刀,整治丞相府的人,难免会得罪不人,留下坏名声,魏霸从自身的考虑出发,也不会再重用他。

  所以,别看李严现在折腾得凶,他不过是个前锋,是开路搭桥的。等代汉的大战真正拉开序幕,指点江山的人决不会是他。

  那会是谁呢?眼前的马谡就有机会。

  “这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不可等闲视之。”马谡不紧不慢的说道:“既不能禁言,又不能放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不是智者所当为。放纵,又难免会有人恶意生事,生出事端。你现在身为留守的步兵校尉,是不是也该尽起职责来,维护一下秩序,保证成都乃至益州的安定?”

  习忠心领神会。“那大司农是不是多提供一点钱粮,我手头那点兵,可不够啊。”

  “只要你能征到兵,钱粮不是问题。”马谡嘴角轻撇,得意的笑道:“你如果有把握守住剑门,保证益州的安全,我可让姜维今年从益州拿不到一粒粮食。他想把益州当粮仓,嘿嘿,想也别想。”

  习忠挑起了大拇指:“幼常兄,还是你高明啊。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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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人心所向

  郭修赶到了野王,立马山坡之上,看到连绵数里的大营,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晋军的兵威之盛,绝非奄奄一息的魏国可比,如果不出意外,魏霸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只等发动最后一击。要想力挽狂澜,谈何容易。

  “魏霸不死,绝无可能。唯有奋起一击,才有一丝希望。郭孝先,你必须成功。”郭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轻踢马腹,向大营驰去。

  到了营门前通报,时间不长,有人把郭修带到了虞汜的帐门。又在虞汜帐前等了小半个时辰,郭修才见到了虞汜。

  虞汜居中而坐,年轻英武的魏武坐在一旁,埋头在文案之间,仔细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作战计划书。郭修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他不认识魏武,但是从魏武华丽精良的甲胄可以看得出来,这员陌生的年轻将领级别不低,应该仅次于魏霸,至少不低于虞汜,可是他在虞汜又是坐在客位上,显得有些尊卑颠倒。不过,更吸引郭修的是魏武手中的作战计划书,这么多的内容,自然不可能是一次小小的战役,也许是围攻洛阳的计划书,甚至有可能是统一天下的作战计划。

  郭修恨不得把那本计划书抢过来看一看。

  “郭孝先,你来得这么快?”虞汜笑了笑,伸手示意郭修入座:“你再迟两天来,我们就拿下整个冀州了。”

  郭修抗声道:“恐怕钜鹿、邯郸、邺城都不是那么好攻的。”

  “这要看对谁了。”虞汜无所谓的笑了笑:“对我们来说,只是花多少钱的问题。”

  郭修无语,他承认虞汜说得对,攻城战术已经改变,城墙已经没有绝对的优势。只要有足够的霹雳车。足够多的烈火弹,迅速攻克城池,并非不可能。而守城一方要想守住城池,也只有使用大量的霹雳车和烈火弹进行反击,才有守住城池的可能。

  很显然。在这方面,魏霸具有绝对的优势。在这种实力的差距面前,不管有多少妙计,都无处可施。

  郭修现在就有这种无力感。按照他的性格,他会和虞汜唇枪舌剑一般。问题是,他就算辩论占了上风也没用。惹怒了虞汜,他很可能就见不到魏霸,耽误了大事。

  郭修强按怒火,递上了新的谈判条件。

  虞汜翻看了一下:“县侯?”眉头便皱了起来,显得有些不悦。

  郭修哀叹一声,真是龙游沙滩。虎落平阳啊,先帝在的时候,是不肯称王,现在倒好,连一个县侯都不可得了。

  虞汜抬起眼皮,瞟了郭修一眼:“说实话,我觉得县侯不太可能。不过。能从王爵退到侯爵,可见你们还是有诚意的。这样吧,我转呈晋王看看,也许他会网开一面。”

  “感激不尽。”郭修松了一口气,又道:“我能面见晋王么?”

  “如果晋王愿意接受你这个条件,你自然能见到他。”

  “那太好了。”郭修笑了起来,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些。“我从宫里带来了一些难得的颜料,画出来的像能够历久弥新,永不褪色。”

  虞汜点了点头,转身让人引郭修去休息。第二天清晨。虞汜派人来说,晋王要见他。

  郭修且惊且喜,收拾好东西,做好准备,这才跟着一个武卒来到魏霸的中军大帐。

  魏霸正在和魏武一起习拳。兄弟俩你来我往,进退自如,宛若起舞,赏心悦目。即使是郭修看了,也不禁暗自赞了一声。云手虽然不是很刚猛有力,却很有风度,非常适合有身份的人练习。郭修见过夏侯懋练习,也见过曹洪练习,但是都不如魏霸练起来有气势。

  “大王好拳法。”郭修真心诚意的赞了一声。

  “哈哈……”魏霸笑了一声,收了势:“郭君来去匆匆,辛苦了。不过,郭太后能够认清形势,郭君的辛苦便也值了。她愿意以侯爵就国,我觉得很是不易。具体的条件,你和虞祭酒议议吧。如果可行,我就上报长安朝廷,请求陛下诏准。”

  郭修有些失落,他等了一夜,没想到魏霸根本没有和他独处的意见,一大早的把他叫过来,只是告诉他他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郭修想了想,又道:“修观大王神采奕奕,如能就此留影,想必后世子孙一定能为大王的神采折服。不知大王可有空闲?”

  魏霸眉毛一挑,遗憾的咂了咂嘴:“画像的事以后再谈不迟,还是先谈正事吧。邓艾部已经逼近钜鹿,我也即将北上,如果你们不能在我攻克钜鹿之前达成协议,等冀州易手,恐怕侯爵也要变一变了。”

  郭修无奈,只得退下。

  ……

  魏霸没有骗郭修,就在郭修和虞汜谈判的时候,他令魏武率领一万步骑北上,自己紧随其后,攻入冀州。冀州的主力都被裴徽率领着,正在钜鹿坚守,邺城、邯郸也有守军,数量却非常有限。魏武率军进入魏郡之后,魏军根本不敢出城迎战,只能紧闭城门据守。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冀州就只剩下钜鹿等三座大城,其他城池全部失守,几乎是兵不血刃,望风而降。

  这时,一直在邓艾军中的陈泰赶到了魏霸的大营,求见魏霸。

  魏霸很客气,亲自出迎,把陈泰引入大帐。陈泰感激莫名,再三致谢,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王,泰冒昧,想亲眼看一眼有关曹芳身世的证据。”

  魏霸笑了:“我知道你急冲冲的赶来,就不是为了见我。”

  陈泰尴尬的笑笑。他从邓艾处赶来,邓艾当然会把相关的信息转达给魏霸。魏霸这么说,也就是说笑而已。

  魏霸随即让人带着陈泰去找隐蕃。隐蕃早有准备,把相关的文件摊在陈泰面前,又叫来了几个人,然后对陈泰说道:“人证、物证皆在此,你可以一一询问,若有什么疑问,只管来问我便是。”

  半个时辰后,陈泰面色煞白的离开了隐蕃的大帐,再次来到魏霸的面前。他怔怔的站了半天,这才说道:“大王,能为曹魏列祖留一丝血食么?”

  魏霸笑道:“陈君纵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你别忘了,曹氏、夏侯氏都和我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不过,陈君忠于旧主,明辨是非,敢于直言,我还是敬佩的。”

  陈泰叹了一声,撩起衣摆,跪倒在魏霸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吞声道:“颍川陈泰,愿唯大王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有玄伯相助,天下可定。”魏霸起身,扶起陈泰,请他入座。“玄伯,与裴徽相熟否?”

  陈泰会意,躬身道:“泰当以身入钜鹿,晓以大义,喻其是非。若彼不愿降,则与邓将军并力,攻克钜鹿。”

  “甚善!”魏霸大喜,随即让人拿来了一副印绶,摆在陈泰面前。陈泰接过来一看,是镇军将军。这虽然是个杂号将军,却是邓艾的副将。作为一个降将,魏霸一下子就给他这样的官职,是非常罕见的。通常对于降将而言,可以授高位,但是不会给实权,副将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一般是不会给刚刚归顺的降将的。

  “这个……”陈泰有些犹豫。

  “这是邓士载的力荐,我觉得很妥当。”魏霸笑笑,将陈泰推过来的印绶又推了回去。“早在南阳时,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共事,今天总算是如愿了。玄伯,不要推辞,如果有人不服,拿出你的本事来,证明给他们看。”

  陈泰感激不尽,躬身拜受。

  ……

  陈泰回到钜鹿之后,向邓艾做了汇报。见陈泰换上了晋国的印绶,邓艾也非常意外。在魏风也在他军中的情况下,魏霸依然让他做主将已经是难能可贵,他还推荐一个降将陈泰做副将,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不知进退。邓艾本来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如果魏霸拒绝了,这也很正常,所以他事先并没有对陈泰说,就是不想让陈泰有太高的期待。

  可是魏霸答应了,而且把功劳推到他的身上,让陈泰感激他。邓艾很意外,也很感激。

  陈泰随即和邓艾、刘陶商量了一下,亲自入城劝降裴徽。他们都是世家大族,有共同语言。见陈泰降了,裴徽已经心动,再等陈泰把天子曹芳非曹氏血脉的秘密一说,裴徽再也没有一丝反抗的欲望。

  两天后,裴徽举钜鹿而降。五天后,邺城、邯郸两城收到消息,也相继献城。

  到此,整个冀州被纳入魏霸辖区,从邓艾进入冀州开始算,前后不到一个月。

  魏霸随即委任裴徽为行军主簿,以刘陶为冀州刺史,邓艾、陈泰、魏风等人率领步骑五万,由井陉进入并州,由北向南攻击司马懿镇守的晋阳,准备收复曹魏控制下的最后一个州。

  与此同时,一封报捷文书被送往长安。除了报告收复冀州的捷报之后,魏霸再次要求天子下诏,命令关中军团出潼关,夹击洛阳,完成平定天下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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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章 大礼

  七月中,吴敏、廖化到达长安城,共有人马一万八千余,再加上吴懿控制的人马,马承率领的北军,长安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足以保证长安的安全。

  在这种背景下,接到魏霸的报捷文书后,吴懿和李严一起上书天子,请求派遣驻守在潼关、蒲坂的关中军团出击。

  刘禅无可无不可,批准了诏书。

  诏书送到潼关,姜维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接受了诏书,同意率军出潼关。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兵权,任人宰割,要么出潼关,把住兵权不放,等待郭修一击得手。否则,他就只能举兵造反。可是现在举兵,一是没有理由,二是没有把握。吴懿、李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是无法掌握长安的,反倒有可能让司马懿趁虚而入。

  姜维无可奈何,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了率军出兵。只要兵权还在手里,终究还有希望,如果兵权也没有,就算郭修得手,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姜维一离开潼关,吴敏就率军入驻,接管了潼关的控制权。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维已经在函谷之中,他沉默了很久,拔出战刀,比划了半天,一刀砍在路边的巨石上。

  “当”的一声脆响,战刀折断。

  姜维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他刚才是想引刀自刺的。吴懿已经断了他的后路,现在即使郭修刺杀成功,他也没什么机会掌控长安了。魏霸还在洛阳以东,甚至没有和他照面,只是派出费祎到长安穿针引线,就不动声色的说动了吴懿,而吴懿最终织了一张网,把他困在了里面。

  他仰起头,看着幽暗的谷顶那一线残存的天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阳光。

  ……

  晋阳。司马懿站在地图前,面色苍白,眼神沮丧。

  邓艾、陈泰率军攻入并州,攻势凌厉,一路攻城拔寨。两天前,他们在新兴郡势如破竹的击破了最后一支匈奴骑兵,正在向晋阳城逼近。

  根据接到的消息,那一战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陈泰率步卒和重甲骑正面迎敌,邓艾率轻骑从后翼包抄。当匈奴人在步卒方阵和重甲骑面前撞得鼻青眼肿。想重操故技。利用速度优势逃跑的时候,正好被邓艾捉个正着。

  两万多匈奴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三千多人逃到了晋阳城。

  这些都让司马懿非常不安。晋军的战斗力之强,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

  一个月取幽州,一个月取冀州,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已经不仅仅是兵力强弱的比较,还有人心所向的问题。

  幽州的陈泰,冀州的裴徽,那都是曹魏根基深厚的世家,陈泰的父亲陈群甚至曾经是曹丕留给曹睿的四个辅政大臣之一。他投降魏霸。能说明很多问题。

  曹魏已经没希望了,司马家该往哪个方向走,是步陈泰后尘,向魏霸投降,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展示一下实力,以换取更好的投降条件?

  门口传来轮椅的响声,司马昭被推了进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亲卫退下,自己拨弄着车轮,走到司马懿面前:“父亲,还要犹豫吗?”

  司马懿回头看了司马昭一眼,苦笑一声:“登门拜访,总得带点礼物。要不然,主人家未必肯见啊,就算见了,也登不了堂,没个好席位。”

  “姜维不就是一个好礼物?”司马昭咳嗽了一声,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陈泰在幽州战败,被魏霸拜为镇军将军,做了这支大军的副将,官职犹在魏霸的兄长魏风之上,可谓是隆重之极。裴徽连战连败,直到陈泰劝降,他才举城而降,所以他没能保住冀州刺史,只能在魏霸的身边听令,和陈泰的差距不言而喻。若是父亲也要等到邓艾兵临晋阳,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再降,我怕你连裴徽都不如。”

  司马懿皱头微蹙,沉默不语。

  “原因很简单,你的坚持是没有希望的坚持。洛阳已经坚持不住了。冀州失守,魏霸很快就会回兵围攻洛阳,目前在洛阳的晋军有十多万,率领他们的是魏霸、陆逊这样的名将,就凭曹爽那个废物,他能挡得住吗?”

  “那夏侯霸呢?”

  “夏侯霸从兖州一退千里,他哪里还有斗志。我想,他应该早就和魏霸暗通款曲了。只是时机未到,或者条件最后还没谈好。总之,他不仅不可能保卫洛阳,反而可能插入洛阳的第一把尖刀。”

  司马懿眨眨眼睛,嘴角带笑:“陈泰、裴徽投降,还能说得过去,夏侯霸投降,你觉得可能吗?”

  司马昭又叹了一口气:“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此。我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在天子身上。”

  “天子又怎么了?”

  “天子……也许不是曹家的血脉。”司马昭看着司马懿,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惊恐。虽然屋里没有外人,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也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夏侯霸决定轻易的放弃兖州,引狼入室。”

  司马懿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爽朗。他拍拍司马昭的肩膀:“子上,你终于超过子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就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啊。看看,断了两条腿,并不等于你就是废人。相反,你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你也许无法再自如行走,可是你的心却是自由的,你不能比别人站得更高,跑得更快,却可以比别人看得更深,看得更远。子上,你现在是一个足以和天下英雄抗衡的智者啊。”

  司马昭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禁不住泪如雨下。受伤以后一直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突然之间被掀开了。他就像被压在巨石里的小草,一下子见到了灿烂的阳光,再也不用在巨石的阴影下苦苦挣扎。

  他看着司马懿鬓边的白发,泣不成声。他知道,父亲的这些白发有一半是因为兄长的战殁,有一半却是因为他的自我禁闭。

  “你留在晋王,写封信和陈泰叙叙旧,姜维的事,交给我吧。”司马懿拍拍司马昭的肩膀,朗声笑道:“记住,晋阳城不能被人攻破。”

  “一定。”司马昭会意的点点头。

  ……

  姜维走得很慢,离开潼关已经将近一个月,他还没有走到函谷关。

  因为他根本不想去洛阳,离洛阳越近,他越危险。天知道洛阳是不是一个坑,天知道陆逊等人围着洛阳不攻,是不是在等他入彀。

  他总觉得,这一段函谷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到了东首的新安,能不能看到阳光都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他一直在犹豫,就算郭修成功的刺杀了魏霸,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天下也许会有变数,对他来说,机会却微乎其微。

  与其如此,不如不去洛阳,直接回凉州算了。以自己在凉州的威望,以自己和羌人的交情,像宋建那样割据一方,做一个草头王,其实也蛮不错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里,姜维就觉得很羞耻。我一直以继承丞相的遗命为己任,一直以匡扶汉室为目标,怎么能满足于做一个草头王,那将长安的天子于何处?我一直因为魏霸有不臣之心而想除掉他,自己怎么也变成了他?

  难道是因为怕死?姜维冷汗淋漓,心悸不已。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不像想象那么无所畏惧,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如果我这么做,就算能富贵一生,寿终正寢,百年之后,又怎么面对丞相的英灵?

  姜维站了起来,一阵阵的不安,恨不得一头撞向路边的巨石,了此残生。

  就在这里,战鼓声突然炸响,如同汹涌的洪水,在狭窄的谷道里横冲直撞,呼啸而过,将所有人卷入其中。三万大军,延绵数十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战鼓声惊得乱了,宛如一条巨蟒,突然遭到了袭击,不自觉的扭动着身子。

  “什么事?”姜维厉声喝道。

  传令兵登上了辎重车,拼命的挥动着令旗,向战鼓声传来的后方询问消息,片刻之后,他从辎重车上跳了下来,腿一软,摔倒在地。他顾不得叫喊,连滚带爬的冲到姜维面前,哭喊道:“将军,司马懿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姜维倒吸一口冷气。司马懿不是在晋阳么,他怎么赶到函谷来了,而且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就不怕驻扎在潼关的吴敏截他的后路?

  要么司马懿知道我无路可去,无援可待,要么就是司马懿已经投降了魏霸,现在要用我的首级来做见面礼。

  姜维忽然暴怒,我的首级是那么好拿的吗?要拿可以,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他拔出长刀,厉啸一声:“准备迎战,击破司马懿!”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谷中响起,正在前进的蜀汉军停下了脚步,一部分调转方向,向司马懿率领的魏军杀去。

  听到蜀汉军的战鼓声,司马懿冷笑一声:“连弩车、霹雳车上前阻击,建立防守阵地,以守代攻,我要把姜维困死在这函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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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画像

  郭修回了一趟洛阳,再回到野王的时候,局势又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魏霸已经攻克了冀州,接待郭修的就是原冀州刺史裴徽。

  看着裴徽那张鄙夷的脸,郭修气不打一处来。

  “闻喜裴家见风使舵也真快啊。”郭修冷笑道:“不知道使君易帜之时,有没有想过有洛阳的家人?”

  裴徽本来就有些不痛快,见郭修居然还敢讽刺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提惭愧,未能及时将消息传回洛阳,连累了家人。不过,郭君还是不用替我操心,你郭家的麻烦未必比我裴家的麻烦小。”

  郭修欲言又止。他倒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裴徽是说曹魏覆灭在即,身为外戚的郭家也难免被殃及。对此,他没有和裴徽争论的意义。

  裴徽也没兴趣和他纠缠,问了他的来意,把他扔在一边,转身进帐向魏霸汇报。

  魏霸正在虞汜说话,魏武、顾承等人站在一旁,一个个笑容满面,谈笑风生。两天前,他们刚刚收到消息,司马懿不顾邓艾兵临晋阳,突然率领三万步骑,长途奔袭,和王凌一头一尾,把姜维堵在了函谷中。虽然姜维还没有被击杀,可是想想他没有援军,兵力又限制在狭窄之地,面对的又是以阴险出名的司马懿和人老成精的王凌,估计是没什么机会逃出生天了。

  这个消息来得很及时,姜维被困,就再也掀不起大的风浪,关中的政局就不会出现大的流血事件了。对于司马懿的这个举动,魏霸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判断。但是他相信以司马懿的智商,大概不仅仅是为曹魏解除一个方向的威胁这么简单。

  就算司马懿有这个想法,魏霸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姜维从来不是他的盟友,即使司马懿和姜维联手。也无法阻挡他统一天下的步伐。

  大势已成,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做出螳臂挡车的蠢事,特别是司马懿这种把家族利益看得特别重的世家。士大夫可以以身殉国,就像诸葛亮、姜维那样,却不会有人拉着整个家族陪葬。

  换句话说,不管司马懿是抱什么样的想法。现在蜀汉的内部局势已经明朗了,可以一致对外。

  “通知陆将军,秋收之后,就准备攻击洛阳吧。”魏霸摆摆手,笑道:“今年可以吃上冀州的新米了,不用再千里迢迢的从荆州运来。”

  众人大笑。

  裴徽走了进来。魏霸见了,赞赏的点点头:“文秀,冀州这几年虽然很紧张,可是民生还算不错。你治理有功,将来天下平定,你大有用武之地。”

  裴徽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魏霸这句话可谓是在他面前展开了一条金光大道。他不用再为前途发愁了。作为降将,而且是围城之后才降,他没能像陈泰那样身居要职,甚至没有保住自己的冀州刺史,只是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行军主簿,其实是非常狼狈的。不过,魏霸在了解冀州的情况之后,认识到了他的理政能力,大概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这才用这句话来向他道歉。

  有这一点。裴徽觉得足够了。

  “将军,郭修又来了。”裴徽奉上郭修带来的合约草案。

  魏霸接过来,却没有看,而是和虞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他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裴徽点头。转身出去,通知郭修入见。

  郭修很意外,他以为还要再经过虞汜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了魏霸本人。只是可惜,单独见面的可能非常小,现在魏霸帐中肯定有不少人,没什么行刺的机会。

  郭修跟着裴徽进了大帐,却意外的发现帐中没有多少人。魏霸坐在正当中,虞汜坐在一旁,另一边坐着上次见过的年轻将军,正和魏霸低声说话。

  见郭修进来,魏霸的嘴角扯了扯,拿起那份合约扔了回来。郭修一看,合约完好无损,显然还没有拆封,不由得一愣。

  “大王,这是何意?”

  “我说过,让你们快一点,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冀州已经入手,条件当然要再变一变了。”

  郭修脸色一黯。谈判的资本又少了一块,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块,他已经没什么本钱了。

  “合约的事,稍后再谈。”魏霸笑笑:“我想请你画个像。”

  郭修一愣,随即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他等了那么久的画像机会,就在他以为最不可能的时候,突然降临了。看来苍天有眼,不枉我郭修一片苦心啊。

  “外臣荣幸之至。”郭修强压心中的喜悦,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不露出破绽。“敢问大王,是现在就画,还是……”

  “现在画,行么?”魏霸的笑容更盛:“郭修刚从洛阳赶来,会不会太劳累了?”

  “不会,不会。”郭修连声道:“那外臣去取用具,请大王稍候,洗漱一番?”

  魏霸挥了挥手,示意郭修快去快回。郭修连忙起身走了。看着郭修的背影,魏霸冷笑了一声:“看来西州人虽然骁勇果劲,要玩这些手段,终究还是差了点。”

  “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贾文和那样的心计。”虞汜笑道:“自不量力,向来是取祸之道。”

  魏霸颌首同意,让人去请隐蕃。过了一会儿,郭修拿着画像的用具,快步回到了大帐,却见帐中多了两个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坐在虞汜的身边,另一个举止拘谨的少年肃手站在一旁。

  “大王,画像时需要清静……”

  “不是替我画,是替他画。”魏霸指了指那个少年,漫不经心的说道:“郭孝先,有没有觉得眼熟?”

  郭修开始没有注意那个少年,听魏霸这么一说。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一看,心头顿时浮起一片不祥的阴云。

  这人的确有些眼熟,他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的脸型和洛阳的天子曹芳有几分相似。

  郭修的手心发凉,他把画像的用具放在桌上。手垂到桌面以下,慢慢的摸到了绑在手臂上的短刀。他向那个少年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转向魏霸,笑道:“大王,我不认识此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向魏霸靠近,准备接近些再突然发难。他刚走出两步,魏武就迎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拳砸向他的面门。郭修虽然有防备,却哪里是魏武的对手。他故意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侧身避开,借势冲向魏霸,尖声大叫:“大王救我!”同时拔出了短刀,悄无声息的刺向魏霸的胸膛。

  “我当然会救你!”魏霸看着咬牙切齿,全力以赴的郭修,一动不动。

  眼看着短刀就要及体。魏武转身一脚,狠狠的踹在郭修的腰眼上。郭修知道这是事情已经败露,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只能孤注一掷,哪里还有余力来抵挡魏武的攻击。被魏武一脚踹得横飞起来,飞出三五步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不自量力!”魏武拍了拍手,不屑一顾。“捆起来,搜他的身!”

  两个武卒扑了上去。二话不说,就把郭修制住了,从他的手臂上解下刀鞘,捆了起来。作为肩负保护魏霸生命安全重任的武卒,他们最厌恶这种刺客。下手特别狠,捆得非常紧,勒得郭修动弹不得,连喘气都有些困难,疼得冷汗涔涔。

  一个武卒捡回短刀,和刀鞘一起送到魏霸面前。魏霸接过刀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下毒,行刺,郭孝先,你还真是光明磊落啊。”

  郭修紧紧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他现在只希望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不要给郭太后带来麻烦,给郭家带来麻烦。

  魏霸一摆手,隐蕃走到郭修的面前,展开一张画像,笑笑:“刚才那个人,你不认识,这个人,你一定认识吧。”

  郭修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在宫里有细作?”

  隐蕃笑了笑:“何必在宫里有细作。你别忘了,他在进入洛阳之前,可是在辽东长大的,更何况,他还有这么一个堂弟留在辽东。你们也太大意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派人到辽东查一查?”

  郭修面如死灰,沉默半晌:“没错,是我们自己不慎,怨不得别人。”

  隐蕃立刻抓住了郭修的语病,追问道:“你说你们,除了你和郭太后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郭修看了隐蕃一眼,惨笑一声:“你如果想从我嘴里问出点东西,我劝我还是不要做梦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洛阳的事,我不打算问,也没必要问。”魏霸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说说姜维的事吧。说清楚了,赏你一个全尸,给郭家留一条活路。说不清楚……”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你们西平郭家就给天水姜家陪葬。”

  郭修眼神一紧,没等他说话,隐蕃笑了一声:“五天前,姜维已经被司马懿堵在函谷了。你还指望他什么呢?”

  郭修屏住了呼吸,万念俱灰。良久,他长叹一声:“天意如此,非我力所能及。”说完,他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魏霸,张大嘴巴,尽力的吐出舌头,狠狠的咬了下去。

  隐蕃见状,连忙上前,伸手捏住郭修的嘴巴,却还是迟了一步。

  鲜血慢慢变成黑血,小半截舌头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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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放眼未来

  魏霸由野王西行,水师溯河而上,旌旗蔽日,军威雄壮,兵锋尚未到达洛阳城,声势就已经震慑四野。好在他的军纪严明,将士们不敢四处骚扰百姓,那些战战兢兢的百姓在惊慌之余,还算保持了克制,没有如鸟兽散,躲进周边的大山。

  洛阳四面环山,虽然算不上什么崇山峻岭,多少也能避避兵祸。正因为如此,洛阳受兵灾影响的承受能力稍强一点。不过,因为是国都,洛阳承受的兵灾绝非普通城池所能比拟,所以放眼看去,洛阳周边的情形依然空旷得让人不安。

  孟津,魏霸渡过了黄河,登上了洛阳城北的邙山,看着满眼的绿色,心情却非常沉重。

  堂堂的大汉都城,千年古都,周边居然有这么多茂密的森林,绝不是因为环境保护得好,而是因为人口实在少得让人心酸。

  四十年前,董卓放了一把火,把洛阳城烧成灰烬,然后又强迫洛阳周边的两百多万人西迁。这些人一部分死在了路上,一路分死在了长安之乱,一部分逃往益州或留在了长安,最后回到洛阳的人微乎其乎。即使曹操苦心恢复,曹魏定都洛阳后以,又大量迁来人口,人口依然有限。

  这才让洛阳周边树木森森,野麋出没。

  魏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董卓在边则为悍将,在内则为悍匪,何进罪过不小。”

  “无能屠辈,窃居高位,祸国殃民,是必然结果。”虞汜说道:“不过,桓灵二帝才是始作俑者,何进不过适逢其会,犯了大错而已。论人品,他未必就比梁冀差。”

  魏霸笑笑:“桓灵二帝哪里是始作俑者。”

  虞汜不解:“愿闻大王高见。”

  “世洪,你不要只把目光放在朝堂上。其实,朝堂争斗的背后。也有无法避免的严酷法则。前汉也罢,后汉也罢,都支持不过百年便腐朽,两百年左右就分崩离析,你觉得仅仅是偶然吗?非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创造财富的速度跟不上消耗财富的速度,再加上分配制度的不公,权贵阶层无限制的贪婪,自毁根基,到了那个时间点。必然突破那个临界值。才是导致国破人亡的根本原因。”

  虞汜沉默了良久。他知道魏霸读书不多。平时也很少有时间看儒家经理,所以在为政理念上,他一直处于优势,认为自己有教导辅佐魏霸的责任。这也是为天下谋福利的好事。可是现在听到魏霸这个理论,他觉得有些骇然。他暂时还无法完全理解魏霸的话,但是他却能敏感的意识到魏霸的认识深度比满腹经纶的他还要深刻一点。

  天才!虞汜的脑子时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起了《汉书》上张良对汉高祖的评价,有的人的确是天才,虽然读书少,却见识卓然。很显然,魏霸和汉高祖有相似之处,读书不多,却悟性极高。看事情的眼光独到,往往能一针见血。

  “那大王认为权贵世家是国家败坏之原了?”顾承接上了话头:“大王信奉墨家?”

  “不然。”魏霸摇摇头:“墨家立足于本,摒弃一切文化休闲,也有矫枉过正之嫌,所以墨子从者甚寡。文化之于人。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指了指天空:“我说的意思,是除了心中的道德,还有要头顶的天空。有钱有闲,不能只顾着享受,还要用心去探索一点身外的世界,做一些有利民生的实事,这样才能真正推动整个社会前行。”

  “大王是说天文吗?”

  “不仅仅是天文。”魏霸笑了:“当然了,天文也是基础,因为那是我们所能看到的最大的未知世界。”

  “未知?”虞汜不解。虞家以易学传家,对天文星相的研究自然不浅,可是他不觉得天文有什么未知的东西,至少不多。因为在易学家看来,精通易经就掌握了整个天道,哪里还有什么未知的世界。

  魏霸侧过头,笑眯眯的打量了虞汜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世洪啊,你们虞家的易学跑偏啦。别只顾着埋头那些字句,有空和邓飏聊一聊,他最近几年沿着张平子(张衡)的路数往前探索,成绩菲然。我看,再过数年,他有望执天下学术牛耳。”

  虞汜有些不服,他知道邓飏,可他不觉得邓飏的学问能超过他。当然了,他不会和魏霸争论,但是他会找机会和邓飏辩论一番,让邓飏见识见识他虞家易学的高明。

  魏霸将虞汜的表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天下将定,虞汜这样的世家肯定要是分一杯羹的。世家是祸乱之基,却也是文化薪火相传的保障。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像曹操、诸葛亮一样对世家一味打压肯定是不行的,只会把矛盾激化,不如因势利导,把他们的兴趣引向能够真正推动社会发展的自然科学方向。天文、地理,应该是最容易切入的两个领域。

  他有这个想法,却没有这个理论水平,要和虞汜辩论,他那点学问不够看的。而邓飏却有这样的学问基础,又有这样的口才,所以,他才把邓飏捧出来做个榜样。

  羊祜走了过来:“大王,夏侯霸的使者夏侯威来了。”

  魏霸点了点头:“把魏征和陆抗叫来,一起听听。”

  “喏。”羊祜转身离去。魏霸攻取冀州的时候,魏征就在羊祜、陆抗的陪同下来到了中原,现在一直跟着魏霸学习。

  时间不长,夏侯威来到了魏霸的面前。他按着腰间的剑,看看随意而立的魏霸,又看看警惕的打量着他的魏征,不由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松开了剑柄。

  “夏侯仲权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夏侯威又看了一眼魏征,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敢问这位少年尊姓大名,为何如此敌意深重?”

  魏霸也有些诧异,这才注意到魏征像一头作势欲扑的小老虎,虎视眈眈的看着夏侯威。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看魏征如何回答。

  “解剑!”魏征小大人似的喝道:“否则,我先斩杀了你。”

  “为何?”夏侯威脸一沉,眉毛一挑,露出了几分不悦。

  “因为你很难让人信任。”魏征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慢慢的拔出了半截长刀。“你身上有一种刺客的味道。为我父王安全计,你要么赤手空拳上前,要么离开十步以外。”

  魏霸诧异的看向夏侯威,果然看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他虽然不怕有什么刺客,可是他对夏侯霸派这样的人来,的确有些不快。

  夏侯威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早就听太初说,王子有名将之资,今日一见,果然如是,仅是这份敏感就足以让人称奇。不过,王子误会了,我虽然游侠多年,却没有做过刺客,也不屑于做刺客。我如果要杀谁,一定会当面向他挑战。暗杀这种事,有辱身份,我是绝不会做的。”

  魏霸也笑了。他听夏侯玄说过,夏侯威虽然是贵戚公子,却生性自由,在外游侠多年,有侠士之风。从本质上来说,夏侯渊本人就有侠气,他的几个儿子也都遗传了他的性格,不像夏侯惇的儿子比较稳重。

  “阿征,不得对长辈无礼。”魏霸走上前,拍了拍魏征的肩膀,将他搂在身边,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时候练出这么感觉的?”

  “回父王,在草原上猎狼的时候。”

  “猎……狼?”魏霸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去猎狼的?”

  “父王在青州征战的时候。”魏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草原上出现了一只白狼,我为了把它捕来献与父王,带着王后阿母的飞凤卫和神犬,在草原上追踪了一个多月,才把白狼捕住。就是那时候,我才学会感觉敌意的。”

  魏霸眼珠一转:“你王后阿母将飞凤卫和神犬营交给你,你阿母知道吗?”

  “知道,王后阿母原本不同意,怕有危险,后来我阿母说情,她才让我去的。”

  魏霸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魏征毕竟太小了,他可以感觉到危险,却未必能感觉到人心的险恶。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对夏侯威说道:“剑者,君子之器,无故不离身。孝子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坐,有什么话,我们敞开了说。”

  夏侯威谢过,又向魏征笑了笑,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以魏征的年龄,能带着一百多人在草原上猎狼,不管是不是有高手辅佐,这么勇气和胆识就足以让人惊叹。这么说来,夏侯家在晋国的地位还是有保障的,即使魏征因为庶出的原因不能继承大位,将来也足以雄霸一方。

  “大王,我是奉家兄之命,前来恳请大王,为曹魏留一点根基。”

  魏霸点点头,夏侯威一来,他就猜到了用意。大军包围洛阳,最后见真章的时候就要来临,夏侯霸肯定坐不住了。是战是降,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判断。

  他刚才让魏征表现一下,就是为了给夏侯威传递一个友好的信息,增强他的信心。从夏侯威的神情来看,效果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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