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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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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四章 酒囊饭袋

      董世珍等人听得楚欢这样说,脸上禁不住都显出异样之色。

      艾宗忍不住问道:“总督大人,您的话,下官听不明白。”

      楚欢似乎是在犹豫,但终于还是回身看了身后的轩辕胜才一眼,问道:“昨天晚上收拾的时候,无意中找到的那几样东西,你是否带过来?”

      轩辕胜才已经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油纸包裹,双手交给了楚欢,楚欢接过油纸包裹,看了董世珍和艾宗一眼,轻叹道:“其实这件东西,本督本不想拿出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本督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它烧掉,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必要让几位看一看了。”

      董世珍等人眼中显出疑惑之色,东方信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却是看到楚欢已经打开了油纸包裹,里面却是显出一叠子信函来,信封枯黄,时间显然已经很久,信封之上,甚至还沾着一丝儿泥土。

      楚欢取了一封信函递给董世珍,又取了一封信函递给艾宗,剩下的信函包好,这才道:“两位大人不妨好好看一看!”

      董世珍满腹狐疑,看了信奉,上面豁然写着“南院大王肖大王亲启”,脸色顿时变了,毫无疑问,这封信函竟然是写给肖天问的。

      他情知古怪,拆了开来,打开看里面的信函,信纸油黄,显然时间很长,董世珍扫了几眼,脸色更是大变,身体微微摇晃,握着信函的手竟然已经颤抖起来。

      艾宗此时也是打开了信函,扫了几眼,反应比之董世珍更加的惊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失声道:“这……这不可能,这……!”他身体摇晃,向后连退两步,眼眸子中即使惊恐万分,却又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楚欢叹道:“两位大人是否看清楚了?不瞒两位,这里面还有十几封信函……!”楚欢轻轻拍了拍自己手中的油纸包裹,“如果两位大人不相信手中的,大可以将这包裹里的信函每一封都细细看一遍……信函之中,涉及的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

      东方信瞧见董世珍和艾宗的反应,情知出了变故,他知道董世珍是个谨慎的人,素来喜形不显于色,便是遇到再大的事情,董世珍也能保持淡定,但是此刻董世珍一反常态显出惊恐之色,这是很少见的事情,知道问题出在信函之上,忍不住上前来,从艾宗手中抢过信函,拿在手中扫了几眼,脸色也已经是大变,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观刑台上,朔泉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在场,瞧见这样的情景,一时间便交头接耳,切切私语起来。

      楚欢靠坐在椅子上,盯着董世珍的眼睛,董世珍脸色也已经泛白,楚欢那一双冷峻的眼眸子盯在他的脸上,更是让他额头都冒出冷汗来,禁不住颤声问道:“楚……楚大人,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本督说过,昨夜入住总督府,看到还没有完全收拾好,所以手底下的人重新打扫了一番。”楚欢慢条斯理道:“小丫鬟打扫起来,心细,一些偏僻角落也是打扫了一番,所以就发现了这只包裹,本督得到了油纸包裹,看了里面的内容,可是本督却从来没有相信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摇了摇头,叹道:“本督丝毫不相信……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这些信函都是铁证,那本督无话可说……!”

      董世珍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脑门子,一脸困惑,艾宗却已经是双腿发软,坐在了椅子上,楚欢将目光移向艾宗,淡淡道:“艾大人,看到这些信函,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

      艾宗汗如雨下,也是摸着脑门子,又是惊恐又是困惑道:“大人,你……你让下官想想,下官……下官脑子有些乱!”

      “想什么?”楚欢叹道:“想想自己为什么这样傻?想想自己刚才所言的铁证如山,到底有多铁?”他摸着下巴,道:“你们当然不否认,这信函里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是出自己你们自己的手笔,如果你们不承认,我们大可以找人前来验证……你董大人,你艾大人,曾经都秘密与肖天问有过接触,公孙楚的密函本督看了,措辞无耻,卑躬屈膝,让人脸红,可是你们在信函之中的言辞,比公孙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抬起手,指着艾宗的鼻子道:“特别是你,你竟然敬称肖天问为父亲,自认其子……艾大人,这封信函若是真的,且不说老百姓和朝廷原谅不了你,恐怕你那高堂老父第一个就放不过你吧?”痛心疾首道:“如果是真的,你这就是认贼作父!”

      艾宗汗如雨下,面色苍白,颤声道:“总督大人,没有……这……这不是下官所写……!”

      “不是你所写?”楚欢双眸如电。

      艾宗道:“里面的自己……里面的字迹确实……确实是下官的字迹,可是……可是这封信,下官……下官却从未写过……!”

      楚欢摆摆手,颔首道:“你们不用急,其实本督也不相信这些信函是真的……如果本督拿着这些信函,呈递给朝廷,呈递给圣上,说你们早先就已经与西梁人暗通有无,投敌卖国,说你们已经认贼作父,早就已经背叛大秦,,本督……哎,本督都会觉得自己会非常愚蠢……!”

      艾宗和董世珍看着楚欢,心中慌乱,一时间也不明白楚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欢语重心长道:“刚刚看到信函,本督确实大吃一惊,差点就派人立刻拿着信函快马加鞭呈递给朝廷,可是本督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想,本督是相信西梁人设下诡计,还是相信你们这些能臣干吏对朝廷的基本忠诚?”

      艾宗和董世珍互视一眼,不敢多说一句。

      “我们自己出现一些误会,这没什么大不了,误会总要解开。”楚欢轻叹道:“可是如果让西梁人看着他们的雕虫小技如此轻易得逞,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自己坐下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让他们以为我大秦的官员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是一群脑袋里只装大便的垃圾,那我们就将全都是朝廷的罪人……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眼睛只盯着董世珍,董世珍无可奈何点头道:“正是,正是,总督大人所言极是!”

      楚欢将手中的包裹交给身后的轩辕胜才,见到轩辕胜才收起来,这才道:“肖天问是什么人?自号西梁第一名将,诡计多端,那是一等一的老江湖。当初朱总督从总督府搜找到了公孙楚等人的罪证,如今本督的下人又从总督府搜找到董大人你们的罪证,都是这种通敌密函,诸位大人难道就不觉得这中间古怪?”

      董世珍只能低着头道:“还请大人指点!”

      “西梁人撤兵,是因为国内动乱,又遇寒灾,这才迫不得已撤走,他们心里可从没有真正想撤离。”楚欢缓缓道:“西梁与我大秦水火不相容,是生死之地,两国之间的斗法,不会因为西梁军这一次撤走就结束,我们必须要随时提防西梁人卷土重来……本督想问诸位,肖天问乃西梁第一名将,他迫不得已撤军,你们觉得他会甘心吗?”

      他问话时,目光已经转到艾宗脸上,若是换做平时,艾宗还真不怕楚欢盯着自己,可是此时他被信函所惊,心神未定,再加上楚欢一双眼眸子犀利无比,而且夹杂着冰冷寒意,艾宗禁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立刻道:“不……不甘心!”

      楚欢似乎对艾宗的回答很满意,点头道:“不错,肖天问当然不会满意,他撤走之前,也必定会做些准备,不管他是否还有机会再领兵而来,可是他总要做一些准备的,就比如雁门关,他们将雁门关拆卸毁损,那就是准备,除了那样的准备,他们当然还有其他准备……!”抬手指着艾宗手中的信函,“就比如你们手中现在拿到的信函,未必就不是西梁人的诡计,西梁人的目的,无非是要离间官员之间的关系,让自己人害死自己人……你们想想,如此重要的信函,肖天问怎么会随意留在总督府,只是一些密函,他若是要带走,轻松无比,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悠然道:“当然,这只是本督个人的猜测,本督不相信这些搜找出来的密函,本督只觉得这些密函如同朱总督之前找到的密函一样,都是西梁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如果诸位觉得本督猜错了,觉得这些密函都是铁证,那么本督也就无话可说了。”

      东方信眼角抽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总督大人,照你这样说,公孙楚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并不是卖国贼?”

      楚欢淡定自若道:“本督并没有这样说,本督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密函是真的,公孙楚当然是卖国贼,当然,如此一来,董世珍、艾宗,还有信函之中涉及到的诸多官员就都与公孙楚一样,都逃脱不了投敌叛国的嫌疑……如果这些密函都是假的,是西梁人耍的把戏,那么我们当然不能被西梁人一个小伎俩耍的团团转,让他们看笑话……东方将军,你虽然无权过问政事,但是本督今日还真想问问你,你觉得这些密函是真的还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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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五章 真伪立辨

            东方信神色尴尬,微显愠色道:“末将是武人,文墨粗浅,看不出所以然来。”顿了顿,淡淡道:“只是末将却很奇怪,朱总督当初派人搜找总督府,可说是挖地三尺,末将当时也带人搜找了数遍,应该没有遗漏之处,怎地楚大人入住之后,立刻就搜出了这些信函。”

      “其实本督也很奇怪。”楚欢叹道:“朱总督领兵搜索总督府,应该是全力以赴,本督也想不明白,为何还会有这巨大的纰漏落下来……看来当时不少人被喜悦冲混了头脑,竟然出现了巨大的纰漏……!”

      东方信冷笑道:“末将倒不觉得是什么纰漏,恐怕是别有隐情吧!”

      董世珍在一旁听见,意识到什么,连连向东方信使眼色,东方信却似乎没看见,楚欢已经含笑问道:“不知道东方将军口中的隐情是指什么?”

      东方信盯着楚欢眼睛,道:“楚大人当真不明白?”

      “本督确实不明白。”楚欢悠然道。

      东方信冷笑道:“今ri处斩刑犯,楚大人就突然多了这些密函,而且涉及到一大群官员,末将心里很奇怪,难道西北的官员,竟然都曾经想着投靠西梁人?这是不是太过于荒谬了?”

      楚欢含笑道:“正如东方将军所言,曾经在西关立下赫赫政绩的公孙楚,却突然通敌卖国,而且叛国的证据就是几份信函,本督也是觉得有些荒谬。”

      东方信摇头道:“公孙楚叛国投敌,不但有书信,而且有许多人亲眼目睹,肖天问让他住在知州府,善加对待,如果不是公孙楚投敌,怎会有那等待遇?”

      楚欢凝视着东方信的眼睛,问道:“东方将军的意思是?”

      东方信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道:“末将以为,楚大人找到的这些信函,恐怕真的是有人假做,并不是真的……!”

      艾宗此时也缓过神来,听得东方信这般说,立马道:“不错,正是……!”抖了抖手中的信函,“这是假的,是有人伪造……!”

      楚欢神情淡然,反问道:“本督先前也说过,本督也不相信这些是真的……本督也相信这些信函是西梁人伪造的……!”

      “假造是真,却未必是西梁人。”东方信冷笑道。

      董世珍眉角跳动,又连连向东方信使了几个眼色,可是东方信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与楚欢针锋相对,竟似乎是要与楚欢打擂台一般。

      楚欢神情始终保持着淡定,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问道:“东方将军说未必是西梁人,难道是说,这些信函,是另有他人伪造?却不知东方将军怀疑是谁?”

      艾宗此时似乎缓过神来,他先前惊慌失措,此时想到有东方信撑腰,顿时底气硬了几分,道:“总督大人,不管是谁伪造,这信函必然是假,自己虽然好像是下官的字迹,但是下官相信,这一定是有人模仿下官的笔迹所写,是有意要诬陷下官。”

      便在此时,却听得鼓声隆隆,刑场之上第三通鼓开始响起,兵士们已经将公孙楚等一干官员押到了前面的砍头台,将脑袋要往砍头台里按下去,刽子手则是已经走上前去,在水桶之中清洗鬼头刀。

      楚欢向轩辕胜才看了一眼,轩辕胜才大踏步走到观刑台边上,拔出佩刀,在半空中挥舞两下,很快就听到甲胄摩擦声响,一队近卫军兵士已经从人群中迅速穿过来,虽然只有三四十人,但是气势之盛,却如同数百人一般,到得刑台边上,护卫在刑台四周的兵士yu要拦阻,近卫军却已经纷纷呼喝道:“闪开,谁敢拦阻,杀无赦!”

      近卫军装备精良,气势如虎,那些护卫兵丁见得人高马大如狼似虎的近卫军武士,一时间竟是不敢拦阻,眼见得这群人冲到刑台之上,将那一干囚犯护卫起来,观刑台四周的人们顿时都是目瞠口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东方信瞧见那边的情形,顿时脸色大变,厉声道:“总督大人,这是做什么?是要劫法场吗?”

      “东方将军,有些帽子扣不得。”楚欢淡然自若道:“劫法场?本督身为一道总督,感觉这件案子有些纰漏,要重新彻查,这应该是在本督的职权范围之内吧?”

      东方信眼角抽搐,却依然厉声道:“公孙楚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下了定论,刑部都已经下了批文,朝廷的法度,怎能朝令夕改?”

      “明知有问题,还要坚持?”楚欢声音也冷起来,“莫非东方将军以为,今ri也该将董大人等人押上刑台问斩?”

      “公孙楚的案子,已经下了定论。”东方信坚持道:“至若董大人他们的案子,只要找人查一下这下密函,必然可以分辨真假,如果密函是真,谁也包庇不了董知州他们,如果是假,那么董知州他们自然无罪……本督还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刻意诬陷。”

      “查密函的真假?”楚欢哈哈笑起来,豁然站起身来,“好,东方将军,本督就等着你这句话,现在就找人来查验密函的真假,不但是本督发现的这些密函,当初朱总督发现的密函,也都要一一查验……是非真假,咱们就当着百姓的面,验一个光明正大!”

      董世珍已经是皱起眉头来,东方信已经怒道:“公孙楚的那些密函,早有定论,何须再验?”

      “早有定论?”楚欢哈哈笑起来,“无论是公孙楚的密函,还是董知州一干人的密函,都是从总督府搜出来,出自同一地方,难道还要区分彼此?或者说,东方将军以为,只要验出董知州这些密函是假,那么公孙楚的密函也是假的?”

      东方信双手握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楚欢此时却已经走到观刑台边上,手中却是拿着公孙楚当初写给肖天问的密函,高举过头顶,对着观刑的人们大声道:“父老乡亲们,这信函,据说是当初公孙楚写给西梁南院大王的密函,你们想必也清楚,这是证明公孙楚通敌买过的罪证……!”招了招手,轩辕胜才心领神会,将那油纸包裹再一次送过来,楚欢拿在手中,“这是本督刚刚找到的罪证,与公孙楚的罪证出自同一处,这些罪证的内容证明,不但是公孙楚这帮如今在刑台上准备赴刑的官员,在我西关,还有一大群官员曾经暗中向西梁人投降……你们说,这事儿要不要好好调查?”

      台下的百姓此时早已经异口同声叫喊道:“查,查,将那些叛国投敌的jiān佞都揪出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楚欢这才高声道:“有没有懂得字画的行家高手站出来,验证密函的真假?”

      话声落后,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无人答应,楚欢已经高声道:“只要站出来验证密函真假,本督承诺,赏赐粮食十石……!”随即话音一转,肃然道:“不过想要上来验证,最好还是有些能耐,本督对于不懂装懂之人,向来都是十分厌恶的。”

      十石粮食,自然不是小数,对于当前的西关来说,金银远没有粮食吸引人。

      很快,就从人群中站出几个人来,楚欢扫了一眼,点了其中四人,道:“你们四位请上来!”这四人都是花甲之年,穿着长衫,看上去显然是读书人,自然对字画颇有些了解,而且楚欢明白,当众验证,这几位老读书人也不敢玩弄玄虚,一个不小心,那名声可就毁了。

      董世珍看到眼前的情景,眼角跳动,瞥了东方信一眼,见到东方信正带着一丝恼怒盯着楚欢,董世珍嘴角划过不屑的冷笑,一闪而过,但眼眸子中明显划过对东方信的轻蔑之色。

      四名读书人走上了观刑台,在一众官员和百姓的注视下,楚欢取出油纸包中的几封信函,每人递上一封,这才吩咐道:“你们都是读书人,有请你们四位好好看一看,这些信函是真是假,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又或者看不出问题,本督不会责备你们,会赐给你们五两银子,你们却不能信口开河,但是如果有人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而且有理有据,那么本督会赏赐十石粮食!”

      四人都是恭声称是,这才拆开信函,取出了里面的信件,在众目睽睽之下,聚精会神检查起来。

      四下里此时都已经屏住呼吸,本来已经淡漠无比的公孙楚,此时也是抬起头来,向观刑台这边望过来,他本已经心灰意冷,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ri竟会突然生出这样一幕来,他此时也不知道楚欢到底是何用意,微皱眉头,其他待刑官员也都是惊讶无比。

      艾宗见得四名老者细心检查信函,在旁忍不住道:“你们几个可要看清除了,事关重大,若是有差池,你们担当不起……!”

      楚欢并无斥责他,只是含笑道:“你们慢慢看,不用急,艾大人说的不错,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弄出差池……!”

      只是片刻间,其中一人已经皱起眉头,却见到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信笺上沾了沾,然后将手指放到鼻端嗅了嗅,随即凑近信笺闻了一闻,只一瞬间,脸上便显出诧异之色,转头看了身边同伴一眼,只见到身边那老者似乎也是凑近信笺闻了一闻,闭上眼睛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什么,他正要张口,旁边老者显然害怕被抢了先,已经率先开口道:“大人,信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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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六章 葫芦里卖药


      东方信和艾宗听到信笺有问题,顿时都是双眉舒展,喜上眉梢,东方信已经是抢上前来,问道:“有什么问题?这信函,是不是假的?”

      老者忐忑看了楚欢一眼,东方信却已经沉声道:“本将可警告你们,在这里不许说一句假话,若是信口开河,本将饶不了你们……快说,这信函是不是假的?”

      楚欢也是背负双手,淡定道:“是真是假,你们据实而言,东方将军说的不错,在这里,若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本督也是饶不了的。”

      老者终于道:“启禀大人,上面的字迹,小老不敢确定真假,但是如果说这封信函是曾经写给肖天问的,恐怕是大有问题!”

      “哦?”楚欢笑道:“有什么问题?”

      老者指着手中信函道:“这封信函是假造的!”

      东方信和艾宗对视一眼,如释重负,艾宗顿时神奇起来,立刻问道:“你是说这信函是伪造的?”

      “这封信笺乍一看上去,枯黄卷折,似乎存在很久。”老者解释道:“但是小老闻到信笺上有一股子沥油味道……!”

      “沥油?”楚欢眉头皱起,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话,沥油是一种油,这种油最大的用途,就是以假乱真……!”老者一本正经解释,“有不少人伪造古董字画,就喜欢使用这种沥油。将制造出来的桌椅,现在沥油之中浸泡数日,然后再涂上油漆,再重新放入沥油之中浸泡,拿出来之后,粗粗看上去,就好像是经过了很多年头的古董,一些书画,也同样可以用这种招数,不明真相的人,就会以为年头极久,很容易以假乱真。”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本督昨日搜找到的这些信函,也是在沥油之中浸泡过?”

      老者点头道:“正是,这信函乍一看上去,好像已经写了一两年甚至更久,但是这信函假做的太粗糙,纸张在手中一过,就知道是新造出来的纸,不会超过三个月,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这封信最长时间也只存在三个月,西梁人那时候已经退走……!”

      东方信握拳冷笑道:“三个月之前?那时候西梁人早就没影了,难道明知道西梁人已经撤走,董大人和艾大人他们还要愚蠢地给肖天问写密函?就算真是最近要给肖天问写密函,那也该是送到西梁去,怎可能出现在总督府?”他斜了楚欢一眼,不无得意道:“楚大人,看来真的是有人伪造罪证,陷害董大人他们了。”

      楚欢点头叹道:“看来果真是如此了。”问那老者,“除了从纸张上看,是否还有其他法子判断真伪?”

      旁边一名老者似乎担心功劳被全部抢走,插嘴道:“大人,还可以验墨!”

      “验墨?”楚欢眼睛闪动,“何为验墨?”

      那人解释道:“如果大人同意,可以将信笺放入添加过醋的水中,那么沥油很快就能被涤开,只要伏在信笺上面的沥油消失,小老便可以通过墨迹,判断信函书写的时间……!”为了表示谦虚,又道:“只要在书画之上稍有造诣,应该都能够判断出书写的时间。”

      楚欢微笑道:“原来如此。”向四下里道:“诸位,刚才几位长者已经做出评定,本督昨晚在总督府搜找到的信笺原来都是有人伪造的,是有意陷害董知州他们,幸好诸位长者慧眼识字,分辨出了真假……一切正如本督所料,这些信函是伪造,董知州他们是受冤屈……!”

      人们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是窃窃私语,方才楚欢拿出昨夜搜找到的信函,不少人都以为楚欢是想通过这些密函,将董知州一干人等拉下马来,可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楚欢拿出来证据,最终竟是又找出人来,将自己手中的证据推翻,大家一时间都猜不透,楚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那位董知州,此时已经坐在椅子上,东方信和艾宗脸上神色已经舒展开,可是董知州的神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他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双眉微锁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楚欢这才含笑向艾宗和东方信询问道:“这四位长者的判断,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若是两位大人觉得他们说的话不可信,我们还可以另找人来验证!”

      艾宗立刻道:“四位长者德高望重,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对书画经验丰富,既然他们都认同这些信函是伪造的,我们自然是相信。”

      楚欢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东方信向刑台上看了一眼,道:“总督大人,既然董知州和艾大人都已经洗清,就不要耽搁行刑了。大家都还有公务在身,总不能今日将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楚欢笑道:“董知州和艾大人是清白的,莫非公孙楚他们不是清白的?”

      东方信立刻道:“刑部定罪,都已经发下了处斩的批文,难道总督大人真的想和朝廷的命令相抗?”

      “本督刚才就说过,一视同仁。”楚欢淡淡道:“既然四位长者检验了陷害董知州他们的信函,自然还要劳烦他们验证一下公孙楚通敌的信函。”

      东方信眉头一紧,正要说话,楚欢却已经将手中的几份信函递给了几位老者,这都是公孙楚通敌的罪证,几位老者接在手中,已经开始检验起来,很快,就有一人道:“大人,这信笺的纸张,确实也经过了沥油的浸泡。”

      东方信和艾宗脸色为之一变。

      “纸张是什么时候的?”楚欢立刻问道。

      有人回道:“纸张的年头应该很久,至少是在三年以上。”

      东方信冷笑道:“西梁人撤兵,不到半年,他们攻下朔泉城的时候,也不过两年前的事儿……三年前的信笺,那是在朔泉城陷落之前就存在了……!”

      楚欢背负双手,瞥了东方信一眼,摇头道:“东方将军似乎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本督代替他们重新解释一遍,他们的意思是说,这用来书写密函的纸张,至少存在了三年,并不是说这些信函是在三年前便写下……几位长者,本督解释的没有错吧?”

      “大人说的正是。”几位老者齐齐拱手。

      楚欢问道:“那么几位是否能判断,这信函上的笔墨,是何时写上去的?”

      立刻有人道:“只要备一盆放有陈醋的清水,小老几人大致可以判断出一二……!”

      楚欢立刻吩咐道:“轩辕将军,按照几位长者的意思,备两盆水。”

      轩辕胜才立时亲自下去备水,围观的军民此时都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事儿,比砍人头似乎有趣得多,众人也都不敢大声喧哗,静静观看观刑台上的情景,都想知道这位新官上任的总督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盆水很快就送上来,东方信盯着几名老者看,渐渐也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沉声道:“且慢!”

      楚欢平静道:“东方将军有何指教?”

      “这四人是从哪里来的?”东方信皱眉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楚大人,咱们随便就拉四个观刑者作为评定人,而且评定如此大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楚欢叹道:“可是刚才验证董知州他们的书函时,东方将军和艾大人似乎并无异议……哦,对了,艾大人刚才还夸赞四位长者德高望重,饱读诗书,绝对值得信任,艾大人,你自己的话,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众目睽睽,刚才你说的话,大伙儿都是听到,你自己忘记了,大伙儿可以帮你记起来。”

      艾宗此时忽然觉得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被楚欢卷进了一个圈套之中,不但是自己,东方信似乎也被卷了进去。

      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话,艾宗当然无法否认,他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楚欢再不理会东方信,吩咐四名老者,“你们可以开始了。”

      四名老者看起来年迈,但是动作却不缓慢,互相帮衬着,将两封信函放入了添有陈醋的清水之中,没过多久,纸张湿润,漂浮在水面上,四名老者围在水盆边观察片刻,一人正要说话,东方信立刻道:“且慢!”

      楚欢皱起眉头,但却还是耐着脾气道:“东方将军又要做什么?”

      “既然你们四人都有能耐看出笔墨的时间,那么给你们纸笔,你们都不许说一个字,将自己的判断时间写在纸张上。”东方信冷冷道:“本将倒要看看,你们四人是否真有那样的本事……!”随即又往前走出几步,大声道:“还有谁有能耐看出笔墨书写的时间,站出来,本将重赏!”

      当下又有不少人站出来,东方信随手点了两个人,令二人上来,“你二人既然也有本事,不妨也过去瞧瞧,将答案也写在纸上……!”瞥了楚欢一眼,道:“如果六人判断的时间大致相同,那么就能确定这几封信函书写的时间了!”

      那两人称是,东方信一面令人取来纸笔,一面等待着六人观察笔墨,纸笔取来,共有六份,六人分成三组,背面相对,等得东方信道:“都写出答案吧!”六人这才卷起袖子,去过狼毫,蘸墨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判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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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七章 致命一击


      待得六人在纸上写下答案,东方信这才令六人一字排开站着,一声令下,吩咐六人将纸张的答案亮出来,观刑台下面的人潮蠕动,即使有不识字的,此时却也就是往前挤,倒似乎那些纸上画的都是绝世仙境,看上一眼就能延年益寿一样。

      不但是观刑的百姓,观刑台上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凑过来,都往那些纸张上瞧过去,东方信瞧见六人写出的答案,脸色终究还是变了。

      楚欢此时已经背负双手走过来,见到六张纸上的答案,双眉微扬,似乎松下了大大一口气,只是他神情淡定,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东方将军,诸位大人,你们都看清楚了?”楚欢缓缓道:“六人的答案,几乎相同,最长时间,是在八个月左右,最短的时间,是在六个月左右……!”扫视众人一眼,“换句话说,公孙楚的这些罪证,着墨的时间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

      董世珍并没有挤过来看,他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眼角抽搐,坐在椅子上,瞅了东方信一样,嘴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只是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欢身上,倒无人去董世珍,谁也没有在意董世珍现在的表情。

      艾宗毕竟不是蠢笨之人,否则也轮不到他坐上刑部司主事的位置,方才因为事涉己身,心下慌张,乱了方寸,此时却已经明白,今日似乎已经是被楚欢狠狠算计了一道。

      “艾大人,想必你不会对这样的结果有怀疑。”楚欢看着艾宗,“这几位长者,刚才判断出诬陷艾大人的信函是假的,那么现在断定公孙楚这几份信函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写下,想必也不存在任何疑问了。”不等艾宗说话,盯着东方信道:“东方将军,六人之中,有两人是你挑选出来,现在答案已经出来,六人判断出,这份信函着墨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八个月,不知你可还有疑问?”

      东方信拳头握起,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问道:“那又如何?”

      “看来东方将军真的糊涂了。”楚欢叹道:“朔泉城是在两年之前就被西梁人攻破,如果说这些罪证是真的,那么公孙楚至少也是在城破之前与肖天问有过暗通,可是现在这些信函,只有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之前,这些信函根本就不存在……本督很奇怪,半年前,正是西梁兵马撤军之时,这些信函在那个时候出现,莫非公孙楚是在西梁兵马车里的时候才开始与肖天问通信?即使如此,心里的内容也是不对,信函之中,清清楚楚写明白,公孙楚是准备献出朔泉城,乞求西梁人给予荣华富贵……可是早在两年前朔泉城就已经被攻破,八个月前,公孙楚还是西梁人的俘虏,又何来县城一说?”

      楚欢的声音渐渐冷淡起来,东方信张了张嘴,他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此时却也知道楚欢所言句句如刀,事实俱在,根本无法辩驳。

      艾宗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此时终于明白,楚欢今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对董世珍这些官员下手,他声称昨夜寻到一些秘函,一开始让人误会是要用这些信函对付董世珍一干人,可是其最终的目的,却是通过伪造的信函,来证明公孙楚的罪证也是假的。

      东方信此时不知如何辩解,此时倒是想起,自己这边应该还有个能言善辩的董世珍,急忙往董世珍瞧过去,却见到董世珍坐在椅子上,却是转过脸去,到似乎并不在意这边发生的一切。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董知州!”

      董世珍身体一震,瞬间起身,急忙过来,拱手笑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方才验证的信函,是艾主事亲自去往刑部司取过来,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楚欢含笑道:“现在检验出,这些信函最早在八个月前写,最晚也是六个月下,如此看来,公孙楚等人所谓的罪证,看来并不成立……常言道的好,要定人罪,需要人证物证,如今物证已经不成立,却不知董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董世珍勉强笑道:“如果真是如此,这些罪证当然是假的。”

      楚欢点头道:“看来西梁人果真是阴险的很。董大人,这公孙楚他们是何时被抓进大狱?”

      “半年前西梁的兵马已经撤出西关,朱总督率部收复了朔泉城。”董世珍只能解释道:“兵马在朔泉内外搜找,找到了不少当初被西梁人俘虏的官员,公孙楚这些人就在其中……这公孙楚当时就住在知州府,朱总督的部下在总督府搜找到这些信函,便派人将公孙楚等人拘押下狱,这件案子当时也就交给了刑部司处理……!”

      楚欢叹道:“也就是说,在朱总督派人搜查总督府之前,西梁人才刚刚伪造了这些信函,正如此番本督所遇的事情一样,本督在总督府找寻到的这些信函,恐怕也是西梁的细作刚刚伪造出来,藏在总督府,这才被本督所得……究其原因,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内部涣散,互相为敌……!”

      董世珍拱手道:“大人英明。”

      “既然公孙楚的罪证都是假的,也就是说,公孙楚投敌叛国的定论并不成立。”楚欢叹道:“反倒是西梁人故意伪造这些信函,却恰恰证明公孙楚等人的清白,如果公孙楚他们真的投靠了西梁,肖天问会想尽方法保住他们,用他们作为西梁的内应岂不更好?既然西梁人希望我们定公孙楚的罪,而且要用这些伪造的罪证,这就说明西梁人手中都没有公孙楚通敌的证据……唔,看来公孙楚他们是受了冤屈啊!”

      东方信双目圆睁,还想争辩,董世珍这次不等东方信开口,已经道:“大人英明,如此看来,公孙楚他们确实是被冤枉……!”

      “既然是被冤枉的,今日这刑法,自然是不能施行了。”楚欢含笑道:“董大人,你觉得接下来咱们应该怎样处理?”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董世珍恭敬道,却还是提出建议,“不过下官以为,这件案子既然是朝廷已经批下了刑文,那么事情的原委,还是需要再向朝廷请示一番……,公孙楚等人,先回押大狱之中,大人和下官一起向朝廷呈上折子,奏明此事,等刑部批文下来,在对公孙楚等人进行发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楚欢颔首道:“董大人说的不错,此事自然还是要向朝廷禀明的,既然是刑部出了篓子,这事儿自然还要刑部来解决。”轻轻摇头叹道:“刑部裘尚书若是知道出了这等差错,这脸上当真是无光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背负双手,声音寒冷起来:“艾宗,你可知罪?”

      艾宗身子一僵,楚欢声音如冰,艾宗的身体更是冰冷,却还是颤声道:“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你不知身犯何罪?”楚欢笑起来,“艾宗,公孙楚的案子,是你审理?”

      “那个……!”艾宗无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下官受理!”

      “审出的结果,自然也是由你撰写案宗,呈交到刑部的?”楚欢斜眼看着艾宗。

      艾宗身上发寒,“是……是下官撰写的案宗。”

      “本督知道,你艾宗上任并不久。”楚欢平静道:“西关道各州府县,受了西梁的影响,各衙门都出现了很多的空缺,本督未上任之前,西关道的军政事务都是由朱总督处理,朱总督日理万机,要治理西关四州,自然是先要将各州府县的官缺都补上来,非常之时,不同寻常,也容不得朱总督精挑细选,所以各州府县的官员之中,难免良莠不齐……!”

      四下里此时都很寂静,楚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中气很足,靠近观刑台前面的人们都能够清晰地听到楚欢的话语。

      “本督如今上任,朱总督未能完成的政务,本督自然当仁不让继续完成。”楚欢转头看着艾宗,“西关的重建,需要官民同心协力,这种时候,西关更需要能力出众的能臣干吏,所以本督决不允许良莠不全的情况出现,有能耐的,本督要重用,没有能耐的,趁早给本督收拾行囊……艾宗,你身为刑部司主事,掌管着西关一道的刑狱,西关刚劲战乱,十分动荡,案件众多,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公正,只会让局面更乱,可是你自己做了什么?”

      艾宗隐隐感觉到楚欢已经举起了一把刀,这把刀是要照着自己的头顶砍下来,欲要争辩,楚欢已经道:“公孙楚乃是前任越州知州,朝廷重臣,曾经血战朔泉,立下战功,他若通敌,人人得而诛之,他若清白,谁也不能玷污这等能臣的名誉……圣上一再下旨,西关事涉官员的案子,一定要谨慎小心,细心查证,不可冤屈了好人……!”指着那几名读书人手中的信函,冷笑道:“这些伪造的信函,极易辨识,本督很奇怪,你刑部司难道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些伪造的罪证,竟然被你们当作铁证,艾宗,你说,是你故意陷害公孙楚,还是你昏聩无能,连这样伪造的证据都可以轻易欺骗你?”

      艾宗只感觉身体发软,头昏脑涨,他只觉得呼吸开始有些困难,楚欢双目如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艾宗呼吸急促,勉强道:“这……这都是下面办差的疏忽……!”

      “疏忽?”楚欢冷笑道:“公孙楚是越州知州,难道他的案子还不能让你小心谨慎,这样的大案,还能让部下出现疏忽?本督很怀疑,如此大案,你都可以疏忽,那么其他的案子,你又会如何对待?刑部司乃是刑狱重司,关乎人命,你的疏忽,就是人命……!”指向刑台那边,“你瞧瞧那边,十四名朝廷官员,曾经都是为国尽忠,就因为你的疏忽,被打成投敌叛国的卖国贼,就要在这里就地正法,艾宗,你难道还不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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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八章 颜色


      艾宗魂飞魄散,看向东方信,东方信上前一步,尚未张口,楚欢已经淡淡道:“东方将军想说什么?”

      东方信一怔,此时却发现自己并无什么可说,诚如楚欢所言,公孙楚所谓的罪证,并不是一个很难拆穿的把戏,刑部司是掌管一道刑狱的衙门,各州县的案宗还要汇到刑部司来核准,这处衙门之中,少不得刑案经验丰富的官吏。

      稍有些见识的出信函被沥油浸泡过,而且能够推断出信函书写的时间,以刑部司官吏办案的经验,只要稍加留意,不可能看不出这样的破绽。

      可是这些所谓的“罪证”,竟是被刑部司当做铁证如山,而且以此为证据,判定包括公孙楚在内的十几名官员通敌卖国,更是将此报给刑部,刑部批文,下达了诛灭三族的命令。

      如果不是楚欢今日略施手段,公孙楚这些人便将成为冤魂。

      审理此案的艾宗,毫无疑问要担负着天大的责任,正如楚欢所问,出现这样的疏忽,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疏忽懈怠到极致,包括刑部司主事艾宗在内的刑部司官吏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无能至极,而另一种可能,就只能是有人有意陷害公孙楚,无论哪一条,艾宗都已经是在劫难逃。

      见得东方信只是握拳,说不出话来,艾宗又将目光转向董世珍,眼中带着乞求之色,董世珍也不看他,却已经拱手向楚欢道:“总督大人,刑部司出现如此重大的疏忽,下官未能详查,有失职之罪,还请总督大人降罪!”

      楚欢摇头道:“董大人日理万机,兼顾不到刑部司,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艾宗身在其位,尸位素餐,如此昏聩之辈,岂能掌管一道刑狱大事?”沉声道:“来人,扒了艾宗冠袍,拘押下狱,待本督向朝廷奏明此事,再行处置!”

      艾宗尖叫一声,“你……你敢,你……你不能罢我的官职……!”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可是既然都说出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楚欢冷笑道:“本督身为西关总督,暂免各司衙门官员的职务,似乎合乎情理,按照常理,本督可以先扒了你的冠袍,请了朝廷旨意,便可以罢了你的官职,但是今日本督不妨告诉你,本督前来赴任之前,蒙圣上皇恩浩荡,授予便宜行事之权,本督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颜面,可是现在本督已经改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你再无官身!”

      艾宗身体发软,嘶声道:“大人,下官……!”

      “既然已经不是官身,安敢自称下官?”楚欢身旁轩辕胜才冷着脸道:“有违礼制,冒充朝廷命官,按罪当斩!”

      艾宗脸色苍白,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之态,见得东方信和董世珍都转过脸不看自己,情知这两人已经是不会相助,一时火气,道:“总督大人,其实事情……事情并不是下……并不是我所为……!”

      董世珍却骤然看向艾宗,淡淡道:“艾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不是你所为,又是何人所为?你现在认罪,只是怠忽职守,总督大人开恩,你一条性命或许还能保住,可是你若是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冷冷一笑,声音带着威胁之意,“真要是触怒了总督大人,那就不是一条性命能解决的问题了。”

      艾宗看到董世珍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身体打了个激灵,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来人,将艾宗拿下。”董世珍一挥手,“公孙楚等人打开枷锁,暂且关入刑部司大狱,回头由总督大人发落。”

      楚欢摆手笑道:“刑部司大狱阴寒潮湿,公孙楚他们已经受了不少苦,在朝廷的命令下达之前,暂且先将他们交给本督就是,总督府旁边有护卫营驻地,将他们暂且关进护卫营驻地,由本督的护卫营看管,应该更为合适。”

      董世珍脸上带笑,恭敬道:“全凭大人做主!”

      楚欢将公孙楚等人从刑场救下,更是趁势拔掉了艾宗这颗钉子,艾宗被押进了刑部司大狱,而公孙楚等人则是被轩辕胜才令人带进了驻营。

      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而公孙楚等人当然也不是被关押起来,送进驻营之后,这里早已经腾出了数间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有崭新的被褥,而且驻营很快就给十四名官员每人准备了一套轻便的便装,甚至还给这些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公孙楚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兀自觉得有些不真实,如同在梦中一般,等到轩辕胜才前来,将公孙楚请到一间房舍外,呼吸着室外的空气,公孙楚终于是冷静下来,也终于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房舍的门并没有关,公孙楚刚刚靠近,从屋内已经出来一人,二话不说,躬身就是深深一礼,公孙楚倒是有些吃惊,退后一步,等那人站好,才看清楚,那人五十多岁年纪,神情激动,公孙楚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是……是傅公?”

      在他面前出现的人,正是关西七姓之一,傅家的家主傅裕盛。

      傅裕盛曾是西关的大豪绅,公孙楚也曾是越州知州,两人早有交集,公孙楚倒是识得傅裕盛,一眼便即认出。

      傅裕盛感慨道:“公孙大人,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这是好人有好报,我傅家日夜祈求上苍能让公孙大人躲过这一劫,今日终是得偿所愿!”

      公孙楚对傅裕盛的态度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轻叹道:“傅公太客气了,公孙记得当初因为政事,似乎还与傅公发生过不快,却不知……?”

      傅裕盛苦笑道:“公孙大人,傅某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知好歹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我傅家上下,恐怕早就成了西梁铁骑下的亡魂,今日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公孙大人说话了。”

      公孙楚有些发怔,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初只是想,能多救一条性命就是一条,这也是为官者的分内之事,傅公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屋内传来声音道:“素闻公孙大人有白阎王的美名,刚正不阿,公正廉明,未见其人,就该正气先至……可是今日的公孙楚,却似乎没有了刚正之气,反倒是多了萧索之感,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公孙楚!”

      公孙楚微皱眉头,但旋即却忽然大笑起来,傅裕盛见状,大感奇怪,很快就听到公孙楚抚须道:“你可知道,你今日之举,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你觉得是否值得?”

      里面传来声音道:“公孙大人莫非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们,才去与他们为敌?你是说以为你们去得罪他们值不值?”

      “难道不是如此?”

      “公孙大人有识人的才能,我很钦佩,但这并不等若公孙大人可以看透所有人。”话声之中,公孙楚瞧见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人来,锦衣玉带,头戴冠帽,背负双手,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不是我要与他们为敌,而是我从踏上西北土地的时候,就注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无论得不得罪,他们都会视我为敌!”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楚欢。

      公孙楚见到楚欢,并无惊讶之色,他却也是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抚长须,很平静地看着楚欢,“其实要让他们不以你为敌,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哦?”楚欢含笑道:“请指教!”

      “他们以你为敌,只不过是因为你的颜色和他们不一样。”公孙楚凝视着楚欢,缓缓道:“只要你将自己的颜色变成和他们一样,他们也就不会再将你视为敌人,甚至会将你视为朋友……!”

      “却不知他们是什么颜色?”

      “这并不重要。”公孙楚摇摇头,“他们是黑的,你就跟着变成黑色,他们是白的,你就跟着变成白色……大人是个聪明人,见色而变,对大人来说,并不困难!”

      “那么对公孙大人来说呢?”楚欢含笑道:“公孙大人被抓下狱,甚至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就是因为公孙大人不愿意变颜色?”

      公孙楚轻叹道:“我是个笨人,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颜色……!”

      楚欢哈哈笑道:“我与公孙大人不同,我从来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颜色而改变自己的颜色,我只是想让别人因为我的颜色而改变……当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们不将我当成敌人,我却还是要将他们当成敌人……!”耸耸肩头,“就是如此简单!”

      公孙楚打量楚欢一番,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之色,楚欢已经抬手道:“略备酒菜,不知道公孙大人能否赏脸小酌几杯?”

      公孙楚整了整衣裳,拱手道:“忘记告诉大人,公孙如今是一介平民,当不得大人的称呼,另有一桩事情,也有必要告诉大人,公孙有一个习惯,对于送上来的白食,从来都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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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七章 致命一击

   待得六人在纸上写下答案,东方信这才令六人一字排开站着,一声令下,吩咐六人将纸张的答案亮出来,观刑台下面的人潮蠕动,即使有不识字的,此时却也就是往前挤,倒似乎那些纸上画的都是绝世仙境,看上一眼就能延年益寿一样。

      不但是观刑的百姓,观刑台上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凑过来,都往那些纸张上瞧过去,东方信瞧见六人写出的答案,脸色终究还是变了。

      楚欢此时已经背负双手走过来,见到六张纸上的答案,双眉微扬,似乎松下了大大一口气,只是他神情淡定,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东方将军,诸位大人,你们都看清楚了?”楚欢缓缓道:“六人的答案,几乎相同,最长时间,是在八个月左右,最短的时间,是在六个月左右……!”扫视众人一眼,“换句话说,公孙楚的这些罪证,着墨的时间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

      董世珍并没有挤过来看,他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眼角抽搐,坐在椅子上,瞅了东方信一样,嘴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只是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欢身上,倒无人去董世珍,谁也没有在意董世珍现在的表情。

      艾宗毕竟不是蠢笨之人,否则也轮不到他坐上刑部司主事的位置,方才因为事涉己身,心下慌张,乱了方寸,此时却已经明白,今日似乎已经是被楚欢狠狠算计了一道。

      “艾大人,想必你不会对这样的结果有怀疑。”楚欢看着艾宗,“这几位长者,刚才判断出诬陷艾大人的信函是假的,那么现在断定公孙楚这几份信函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写下,想必也不存在任何疑问了。”不等艾宗说话,盯着东方信道:“东方将军,六人之中,有两人是你挑选出来,现在答案已经出来,六人判断出,这份信函着墨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八个月,不知你可还有疑问?”

      东方信拳头握起,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问道:“那又如何?”

      “看来东方将军真的糊涂了。”楚欢叹道:“朔泉城是在两年之前就被西梁人攻破,如果说这些罪证是真的,那么公孙楚至少也是在城破之前与肖天问有过暗通,可是现在这些信函,只有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之前,这些信函根本就不存在……本督很奇怪,半年前,正是西梁兵马撤军之时,这些信函在那个时候出现,莫非公孙楚是在西梁兵马车里的时候才开始与肖天问通信?即使如此,心里的内容也是不对,信函之中,清清楚楚写明白,公孙楚是准备献出朔泉城,乞求西梁人给予荣华富贵……可是早在两年前朔泉城就已经被攻破,八个月前,公孙楚还是西梁人的俘虏,又何来县城一说?”

      楚欢的声音渐渐冷淡起来,东方信张了张嘴,他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此时却也知道楚欢所言句句如刀,事实俱在,根本无法辩驳。

      艾宗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此时终于明白,楚欢今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对董世珍这些官员下手,他声称昨夜寻到一些秘函,一开始让人误会是要用这些信函对付董世珍一干人,可是其最终的目的,却是通过伪造的信函,来证明公孙楚的罪证也是假的。

      东方信此时不知如何辩解,此时倒是想起,自己这边应该还有个能言善辩的董世珍,急忙往董世珍瞧过去,却见到董世珍坐在椅子上,却是转过脸去,到似乎并不在意这边发生的一切。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董知州!”

      董世珍身体一震,瞬间起身,急忙过来,拱手笑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方才验证的信函,是艾主事亲自去往刑部司取过来,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楚欢含笑道:“现在检验出,这些信函最早在八个月前写,最晚也是六个月下,如此看来,公孙楚等人所谓的罪证,看来并不成立……常言道的好,要定人罪,需要人证物证,如今物证已经不成立,却不知董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董世珍勉强笑道:“如果真是如此,这些罪证当然是假的。”

      楚欢点头道:“看来西梁人果真是阴险的很。董大人,这公孙楚他们是何时被抓进大狱?”

      “半年前西梁的兵马已经撤出西关,朱总督率部收复了朔泉城。”董世珍只能解释道:“兵马在朔泉内外搜找,找到了不少当初被西梁人俘虏的官员,公孙楚这些人就在其中……这公孙楚当时就住在知州府,朱总督的部下在总督府搜找到这些信函,便派人将公孙楚等人拘押下狱,这件案子当时也就交给了刑部司处理……!”

      楚欢叹道:“也就是说,在朱总督派人搜查总督府之前,西梁人才刚刚伪造了这些信函,正如此番本督所遇的事情一样,本督在总督府找寻到的这些信函,恐怕也是西梁的细作刚刚伪造出来,藏在总督府,这才被本督所得……究其原因,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内部涣散,互相为敌……!”

      董世珍拱手道:“大人英明。”

      “既然公孙楚的罪证都是假的,也就是说,公孙楚投敌叛国的定论并不成立。”楚欢叹道:“反倒是西梁人故意伪造这些信函,却恰恰证明公孙楚等人的清白,如果公孙楚他们真的投靠了西梁,肖天问会想尽方法保住他们,用他们作为西梁的内应岂不更好?既然西梁人希望我们定公孙楚的罪,而且要用这些伪造的罪证,这就说明西梁人手中都没有公孙楚通敌的证据……唔,看来公孙楚他们是受了冤屈啊!”

      东方信双目圆睁,还想争辩,董世珍这次不等东方信开口,已经道:“大人英明,如此看来,公孙楚他们确实是被冤枉……!”

      “既然是被冤枉的,今日这刑法,自然是不能施行了。”楚欢含笑道:“董大人,你觉得接下来咱们应该怎样处理?”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董世珍恭敬道,却还是提出建议,“不过下官以为,这件案子既然是朝廷已经批下了刑文,那么事情的原委,还是需要再向朝廷请示一番……,公孙楚等人,先回押大狱之中,大人和下官一起向朝廷呈上折子,奏明此事,等刑部批文下来,在对公孙楚等人进行发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楚欢颔首道:“董大人说的不错,此事自然还是要向朝廷禀明的,既然是刑部出了篓子,这事儿自然还要刑部来解决。”轻轻摇头叹道:“刑部裘尚书若是知道出了这等差错,这脸上当真是无光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背负双手,声音寒冷起来:“艾宗,你可知罪?”

      艾宗身子一僵,楚欢声音如冰,艾宗的身体更是冰冷,却还是颤声道:“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你不知身犯何罪?”楚欢笑起来,“艾宗,公孙楚的案子,是你审理?”

      “那个……!”艾宗无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下官受理!”

      “审出的结果,自然也是由你撰写案宗,呈交到刑部的?”楚欢斜眼看着艾宗。

      艾宗身上发寒,“是……是下官撰写的案宗。”

      “本督知道,你艾宗上任并不久。”楚欢平静道:“西关道各州府县,受了西梁的影响,各衙门都出现了很多的空缺,本督未上任之前,西关道的军政事务都是由朱总督处理,朱总督日理万机,要治理西关四州,自然是先要将各州府县的官缺都补上来,非常之时,不同寻常,也容不得朱总督精挑细选,所以各州府县的官员之中,难免良莠不齐……!”

      四下里此时都很寂静,楚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中气很足,靠近观刑台前面的人们都能够清晰地听到楚欢的话语。

      “本督如今上任,朱总督未能完成的政务,本督自然当仁不让继续完成。”楚欢转头看着艾宗,“西关的重建,需要官民同心协力,这种时候,西关更需要能力出众的能臣干吏,所以本督决不允许良莠不全的情况出现,有能耐的,本督要重用,没有能耐的,趁早给本督收拾行囊……艾宗,你身为刑部司主事,掌管着西关一道的刑狱,西关刚劲战乱,十分动荡,案件众多,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公正,只会让局面更乱,可是你自己做了什么?”

      艾宗隐隐感觉到楚欢已经举起了一把刀,这把刀是要照着自己的头顶砍下来,欲要争辩,楚欢已经道:“公孙楚乃是前任越州知州,朝廷重臣,曾经血战朔泉,立下战功,他若通敌,人人得而诛之,他若清白,谁也不能玷污这等能臣的名誉……圣上一再下旨,西关事涉官员的案子,一定要谨慎小心,细心查证,不可冤屈了好人……!”指着那几名读书人手中的信函,冷笑道:“这些伪造的信函,极易辨识,本督很奇怪,你刑部司难道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些伪造的罪证,竟然被你们当作铁证,艾宗,你说,是你故意陷害公孙楚,还是你昏聩无能,连这样伪造的证据都可以轻易欺骗你?”

      艾宗只感觉身体发软,头昏脑涨,他只觉得呼吸开始有些困难,楚欢双目如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艾宗呼吸急促,勉强道:“这……这都是下面办差的疏忽……!”

      “疏忽?”楚欢冷笑道:“公孙楚是越州知州,难道他的案子还不能让你小心谨慎,这样的大案,还能让部下出现疏忽?本督很怀疑,如此大案,你都可以疏忽,那么其他的案子,你又会如何对待?刑部司乃是刑狱重司,关乎人命,你的疏忽,就是人命……!”指向刑台那边,“你瞧瞧那边,十四名朝廷官员,曾经都是为国尽忠,就因为你的疏忽,被打成投敌叛国的卖国贼,就要在这里就地正法,艾宗,你难道还不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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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八章 颜色

            艾宗魂飞魄散,看向东方信,东方信上前一步,尚未张口,楚欢已经淡淡道:“东方将军想说什么?”

      东方信一怔,此时却发现自己并无什么可说,诚如楚欢所言,公孙楚所谓的罪证,并不是一个很难拆穿的把戏,刑部司是掌管一道刑狱的衙门,各州县的案宗还要汇到刑部司来核准,这处衙门之中,少不得刑案经验丰富的官吏。

      稍有些见识的读书人便能看出信函被沥油浸泡过,而且能够推断出信函书写的时间,以刑部司官吏办案的经验,只要稍加留意,不可能看不出这样的破绽。

      可是这些所谓的“罪证”,竟是被刑部司当做铁证如山,而且以此为证据,判定包括公孙楚在内的十几名官员通敌卖国,更是将此报给刑部,刑部批文,下达了诛灭三族的命令。

      如果不是楚欢今日略施手段,公孙楚这些人便将成为冤魂。

      审理此案的艾宗,毫无疑问要担负着天大的责任,正如楚欢所问,出现这样的疏忽,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疏忽懈怠到极致,包括刑部司主事艾宗在内的刑部司官吏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无能至极,而另一种可能,就只能是有人有意陷害公孙楚,无论哪一条,艾宗都已经是在劫难逃。

      见得东方信只是握拳,说不出话来,艾宗又将目光转向董世珍,眼中带着乞求之色,董世珍也不看他,却已经拱手向楚欢道:“总督大人,刑部司出现如此重大的疏忽,下官未能详查,有失职之罪,还请总督大人降罪!”

      楚欢摇头道:“董大人日理万机,兼顾不到刑部司,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艾宗身在其位,尸位素餐,如此昏聩之辈,岂能掌管一道刑狱大事?”沉声道:“来人,扒了艾宗冠袍,拘押下狱,待本督向朝廷奏明此事,再行处置!”

      艾宗尖叫一声,“你……你敢,你……你不能罢我的官职……!”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可是既然都说出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楚欢冷笑道:“本督身为西关总督,暂免各司衙门官员的职务,似乎合乎情理,按照常理,本督可以先扒了你的冠袍,请了朝廷旨意,便可以罢了你的官职,但是今日本督不妨告诉你,本督前来赴任之前,蒙圣上皇恩浩荡,授予便宜行事之权,本督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颜面,可是现在本督已经改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你再无官身!”

      艾宗身体发软,嘶声道:“大人,下官……!”

      “既然已经不是官身,安敢自称下官?”楚欢身旁轩辕胜才冷着脸道:“有违礼制,冒充朝廷命官,按罪当斩!”

      艾宗脸色苍白,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之态,见得东方信和董世珍都转过脸不看自己,情知这两人已经是不会相助,一时火气,道:“总督大人,其实事情……事情并不是下……并不是我所为……!”

      董世珍却骤然看向艾宗,淡淡道:“艾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不是你所为,又是何人所为?你现在认罪,只是怠忽职守,总督大人开恩,你一条性命或许还能保住,可是你若是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冷冷一笑,声音带着威胁之意,“真要是触怒了总督大人,那就不是一条性命能解决的问题了。”

      艾宗看到董世珍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身体打了个激灵,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来人,将艾宗拿下。”董世珍一挥手,“公孙楚等人打开枷锁,暂且关入刑部司大狱,回头由总督大人发落。”

      楚欢摆手笑道:“刑部司大狱阴寒潮湿,公孙楚他们已经受了不少苦,在朝廷的命令下达之前,暂且先将他们交给本督就是,总督府旁边有护卫营驻地,将他们暂且关进护卫营驻地,由本督的护卫营看管,应该更为合适。”

      董世珍脸上带笑,恭敬道:“全凭大人做主!”

      楚欢将公孙楚等人从刑场救下,更是趁势拔掉了艾宗这颗钉子,艾宗被押进了刑部司大狱,而公孙楚等人则是被轩辕胜才令人带进了驻营。

      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而公孙楚等人当然也不是被关押起来,送进驻营之后,这里早已经腾出了数间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有崭新的被褥,而且驻营很快就给十四名官员每人准备了一套轻便的便装,甚至还给这些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公孙楚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兀自觉得有些不真实,如同在梦中一般,等到轩辕胜才前来,将公孙楚请到一间房舍外,呼吸着室外的空气,公孙楚终于是冷静下来,也终于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房舍的门并没有关,公孙楚刚刚靠近,从屋内已经出来一人,二话不说,躬身就是深深一礼,公孙楚倒是有些吃惊,退后一步,等那人站好,才看清楚,那人五十多岁年纪,神情激动,公孙楚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是……是傅公?”

      在他面前出现的人,正是关西七姓之一,傅家的家主傅裕盛。

      傅裕盛曾是西关的大豪绅,公孙楚也曾是越州知州,两人早有交集,公孙楚倒是识得傅裕盛,一眼便即认出。

      傅裕盛感慨道:“公孙大人,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这是好人有好报,我傅家日夜祈求上苍能让公孙大人躲过这一劫,今日终是得偿所愿!”

      公孙楚对傅裕盛的态度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轻叹道:“傅公太客气了,公孙记得当初因为政事,似乎还与傅公发生过不快,却不知……?”

      傅裕盛苦笑道:“公孙大人,傅某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知好歹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我傅家上下,恐怕早就成了西梁铁骑下的亡魂,今日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公孙大人说话了。”

      公孙楚有些发怔,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初只是想,能多救一条性命就是一条,这也是为官者的分内之事,傅公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屋内传来声音道:“素闻公孙大人有白阎王的美名,刚正不阿,公正廉明,未见其人,就该正气先至……可是今日的公孙楚,却似乎没有了刚正之气,反倒是多了萧索之感,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公孙楚!”

      公孙楚微皱眉头,但旋即却忽然大笑起来,傅裕盛见状,大感奇怪,很快就听到公孙楚抚须道:“你可知道,你今日之举,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你觉得是否值得?”

      里面传来声音道:“公孙大人莫非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们,才去与他们为敌?你是说以为你们去得罪他们值不值?”

      “难道不是如此?”

      “公孙大人有识人的才能,我很钦佩,但这并不等若公孙大人可以看透所有人。”话声之中,公孙楚瞧见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人来,锦衣玉带,头戴冠帽,背负双手,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不是我要与他们为敌,而是我从踏上西北土地的时候,就注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无论得不得罪,他们都会视我为敌!”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楚欢。

      公孙楚见到楚欢,并无惊讶之色,他却也是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抚长须,很平静地看着楚欢,“其实要让他们不以你为敌,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哦?”楚欢含笑道:“请指教!”

      “他们以你为敌,只不过是因为你的颜色和他们不一样。”公孙楚凝视着楚欢,缓缓道:“只要你将自己的颜色变成和他们一样,他们也就不会再将你视为敌人,甚至会将你视为朋友……!”

      “却不知他们是什么颜色?”

      “这并不重要。”公孙楚摇摇头,“他们是黑的,你就跟着变成黑色,他们是白的,你就跟着变成白色……大人是个聪明人,见色而变,对大人来说,并不困难!”

      “那么对公孙大人来说呢?”楚欢含笑道:“公孙大人被抓下狱,甚至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就是因为公孙大人不愿意变颜色?”

      公孙楚轻叹道:“我是个笨人,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颜色……!”

      楚欢哈哈笑道:“我与公孙大人不同,我从来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颜色而改变自己的颜色,我只是想让别人因为我的颜色而改变……当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们不将我当成敌人,我却还是要将他们当成敌人……!”耸耸肩头,“就是如此简单!”

      公孙楚打量楚欢一番,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之色,楚欢已经抬手道:“略备酒菜,不知道公孙大人能否赏脸小酌几杯?”

      公孙楚整了整衣裳,拱手道:“忘记告诉大人,公孙如今是一介平民,当不得大人的称呼,另有一桩事情,也有必要告诉大人,公孙有一个习惯,对于送上来的白食,从来都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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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九章 一败涂地

      知州府。

      楚欢招待公孙楚的时候,东方信正坐在董世珍的书房之中,双手握拳,神色难看至极,牙关紧咬,半日都不吭声,许久之后,他一只拳头缓缓舒展开,眼中划过厉色,“董大人,你素来能言善道,怎么现在却一声不吭了?”

      董世珍此时背负双手,站在窗边,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窗外那几颗芭蕉树还焕发着勃勃生机,只是董世珍的脸色却不像芭蕉树那样有生气。

      听到东方信的声音,董世珍这才转过身来,轻叹道:“将军要我说什么?”

      “本将问你,在观刑台上,你为何不说话?”东方信死死盯着董世珍的眼睛,“你董大人素以巧舌善辩著称,姓楚的在观刑台咄咄逼人,你为何不辩驳?”

      董世珍走到椅边,坐了下去,并没有立刻说话,端起案上的茶杯,感觉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微皱眉头,放了下去,这才看向东方信,肃然道:“将军莫非看不出来,今日从一开始,楚欢就已经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便是董某,也没用能看出此人竟然心计如此之深。”

      “你觉得他心机很深?”

      “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董世珍苦笑道:“将军可知道,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延迟了行刑之期,刑部的处决批文,在十多天前就已经抵达,那时候就该将公孙楚他们处决,以免后患,当时如果能将公孙楚这干人处决,那么刑部司的这些证据便可以立刻销毁,谁也翻不了案……!”

      东方信怒道:“你是在怪责本将?”

      “不敢。”董世珍摇摇头,耐着性子道:“将军也是想给新任总督一个下马威,杀杀他的胆气……本身并无错误!”

      东方信神色微缓,这才道:“本将早就见过楚欢,他出使西梁,自以为能耐得很,跟了一个靠山,一路上平步青云,咱们在刀口上舔血这么多年,反倒被他轻轻松松压在咱们头上……嘿嘿,要做总督容易,可是真想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他还没有那个能耐。本将延迟刑期,今日才动刑,也就是想让姓楚的明白,在西北,生杀大权不在他手……!”

      董世珍叹道:“楚欢的狡猾,远超出我们的估计。他昨日才抵达朔泉,今日正午便要赶赴刑场,中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实在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他竟然如此迅速布局,竟是精心设下了这样的圈套……我甚至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插手了公孙楚的案子。”

      东方信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他怎会知道那些信函有问题?”

      董世珍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信函有问题,可是他想要救下公孙楚他们,想要为公孙楚翻案,也只有从那些信函入手……公孙楚通敌的最大证据,其实就是那些信函,如果能够证明那些信函是假的,公孙楚投敌叛国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所以他今日前往刑场,就是冲着那些信函过去的!”

      东方信握拳道:“今日本就不该将那些信函交给他看。”

      董世珍摇头道:“如果他无意为公孙楚翻案,便算将所有信函交给他看一遍,那也无关大碍,那些信函做得十分小心,普通人很难看出真假……!”

      “还说普通人很难看出真假?”东方信冷笑道:“姓楚的随便拉出几个人,就看出其中的破绽,知道是经过沥油浸泡……!”

      董世珍嘴角划过一丝不屑之色,但神色瞬间就变得淡定自若,反问道:“将军以为楚欢是随便拉出几个人?”

      东方信一怔,盯着董世珍。

      董世珍抚须淡淡道:“沥油浸纸,虽然古来有之,但是向来被读书人所不齿,而且这种歪门邪道,也素来师不授徒,知道的人其实很少,当初为了制造这些罪证,也是查经阅典,耗费心力,才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法子,将军还以为随便拉上几个人就都知道这种法子?”

      东方信惊讶道:“你是说,那几个人,都是楚欢事先安排好的?”

      董世珍颔首道:“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看来昨天晚上,我们这位总督大人并没有因为旅途劳顿而好好歇息,反倒是忙了一晚上……只是我倒奇怪,楚欢看上去年纪尚轻,也不像读过很多书,便是那些鸿儒大家,也未必都知道沥油浸纸的法子,可是今日的情形,他明显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缓缓道:“照这样看,如果不是楚欢自己所知甚多,那么就是楚欢身边还有高人存在啊!”

      东方信立刻想到什么,“楚欢身边有个老家伙……唔,好像叫什么杜辅公的,看上去倒像是个读书人,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董世珍想了想,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大有可能的。昨夜西关七姓的人去了总督府,他们或许就谈到了公孙楚……然后他们就想着法子为公孙楚翻案,想要翻案,就要推翻罪证……楚欢他们或许对这些信函一开始就生疑,那杜辅公是楚欢的人,想到了沥油的方法,事先做出准备……!”他低声而言,似乎在与东方信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语,终于双眉一展,冷笑道:“不错,肯定就是这样了……那些人本就是楚欢安排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楚欢设下的圈套……!”他转视东方信,一字一句道:“包括他昨夜搜找到的那些信函,都是圈套的一部分……!”

      东方信冷笑道:“什么搜找到的信函,那些信函,肯定是他们自己假做出来的,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足够他们制造出伪证……!”

      董世珍道:“我与艾宗的字迹,并不难找寻,只要楚欢身边有善于临摹的高手,要仿造出我们的字迹,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东方信淡淡道:“就像你当初临摹公孙楚的笔迹?”

      董世珍并不理会,只是继续道:“楚欢今日一开始拿出那些伪证,当真是让我吃惊了一下……可是后来我明白,他拿出那些伪证,目的不是对付我们,其实目的还是为公孙楚那干人翻案……他将那些信函拿出来,本就是给我们一个暗示……!”

      “暗示?”

      董世珍点头道:“楚欢很聪明,他很清楚,如果公孙楚的那些罪证是经过沥油伪造,我们就应该能迅速看出他拿出来的伪证也是经过沥油伪造,他的目的,本就是让我们看出这一点,虽然不说话,其实已经是在和我们做交易!”

      “做交易?”东方信皱起眉头,显然是有些后知后觉。

      “如果当时我们给楚欢一个答复,表明可以放过公孙楚,一切既往不咎,双方就可以互相配合,当众演一场戏,不但可以让公孙楚等人无罪,也可以保证我们这边毫发无伤。”董世珍轻叹道:“其实楚欢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咄咄逼人,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大家心照不宣,保出公孙楚他们,要么就是针锋相对,并不退让,可是事情一开始,就注定我们如果针锋相对,就必定会输……!”摇头苦笑道:“但是将军和艾主事当然不会与楚欢妥协……!”

      东方信似乎明白了什么,握拳道:“你的意思是说,楚欢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对艾宗下手?”

      “那倒未必。”董世珍道:“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会下手……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心照不宣,他自然没有机会,可是要争斗下去,机会也就出现了……楚欢初来乍到,在西关没有任何根基,他虽然是总督,但是刑部都有定论的案子,他就算想翻案,如果找不到理由,刑部司也可以封案,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他重新再调查这件案子,所以他想要翻案,想要推翻罪证,就需要找一个理由……!”

      东方信双眉紧皱,盯着董世珍。

      “公孙楚一案,地方审理完成,朝廷批文已下,可说是盖棺定论,根本没有翻案的理由。”董世珍苦笑道:“可是万万想不到,这楚欢竟然想出这样一出,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逼着我们要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却连同着也要洗清公孙楚的脏水,他准备的那几个读书人,本就是用来清洗脏水的。他主动帮我们洗脏水,只因为那些伪证根本不堪一击,我们很容易反驳,但是却又不得不洗,他帮我们洗干,公孙楚身上的脏水与我们一模一样,再去帮公孙楚他们洗脏水,那就合乎情理,理所当然……!”忍不住叹道:“这年轻人的手腕,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东方信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董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楚欢今日的手段,是先将我们的人也染黑,染的与公孙楚一样黑,然后再一同洗白,我们的人白了,公孙楚那干人也白了,而且还顺手打掉了艾宗?”

      董世珍点头道:“将军说的不错,事实正是如此,我们没有提防,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却被楚欢三两下就打得支离破碎,今次的交锋,我们算得上是一败涂地!”

      东方信恍然大悟,眼中杀意顿起,拳头紧握,关节咯吱作响,冷声道:“断了一根指头,算不得什么,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笑到最后的,才算是真正的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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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八零章 三必除


      楚欢从护卫驻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今次与公孙楚相见,两人并没有说太多,楚欢无非是安抚一番,而公孙楚也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

      虽然证明了那些信函是伪造,但是在刑部没有撤回案宗之前,公孙楚依然是代罪之身,并不能立刻成为自由身,包括其他十三名官员在内,都是暂且被禁足在护卫驻营。

      护卫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这种时候,轩辕胜才对楚欢的安全十分重视,一直都是守卫在身边,谁也保不准朔泉有些居心叵测之辈狗急跳墙,对楚欢做出一些行刺之事来。

      楚欢回到府中,径自往书房去,关西七姓送来了一大批家具,考虑的十分周到,楚欢的书房倒也是收拾妥善,到得书房,便将公孙楚一案的转折情况大致写了一番,感觉自己的文章还有些欠妥,他并不善于这种官面文章,官面文章,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酌字酌句都要小心翼翼,明明可以直接表述的意思,还要转着弯子说,而且还要让人一眼便能看透那些花里胡哨的文字之下真实的意图,楚欢对此并不擅长,让人将杜辅公找了来,杜辅公过来之后,似乎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睛内有些血丝,楚欢并不为怪,却是温和道:“打扰先生歇息了,正如先生所料,一切顺利,公孙楚等人已经转到了护卫驻营,我准备写一份奏折,让刑部将此案撤销!”

      杜辅公坐了下去,楚欢已经将自己写的文稿递过来,杜辅公扫了几眼,才抬头道:“大人这份奏折,稍加润笔,倒也可以呈上去,大致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不过一切责任,却还是要往艾宗身上推,无论是我们,还是董世珍他们,将责任尽数推给艾宗,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结果。”

      楚欢叹道:“只可惜根基未稳,不能借此事发挥,否则还要拉下不少人来。”

      杜辅公含笑道:“大人不要心急,你来朔泉第一天,不但救下了公孙楚一群官员,而且还将一位刑部司主事挑落下马,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了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以目前的情势,能够借这次机会挑落艾宗,已经是运气很好,想要借题发挥,是在困难的很。”

      楚欢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无论军权还是政务,我们都还没有抓在手中,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出太多,若是逼得太急,对我们自己并无好处。”

      “大人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十分的理智。”杜辅公肃然道:“今日之事,也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明白大人并不是任他们随意捏的软柿子,他们日后做事,应该是不敢太过张狂了。只是想要真正在西关站稳脚跟,大人的道路还很长……说是任重道远,并不为过……!”

      楚欢正色道:“一切还要先生多加指导。”

      杜辅公摆手笑道:“大人客气了,杜某都是一些粗浅见识,大人能用则用,不能用,万不能因为杜某而误了大事。”

      楚欢叹道:“先生太自谦了。昨夜如果不是先生指点,想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妙策,更是制造出伪证,那么今日非但不能将艾宗拉下马,反倒是公孙楚他们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杜辅公淡淡一笑,微一沉吟,才道:“大人,想要在西关立足,你至少有三必除,还要有三必收!”

      楚欢双眉一展,拱手道:“先生请指教!”

      “这三必除,其实就是如今压在大人身上的三座山。”杜辅公正色道:“这一必除,是西关的流寇乱匪,这些人危害巨大,只要他们存在,老百姓就会人心惶惶,难以安心生产,而且流寇乱匪想要生存下去,需要的粮食物资就只能是四处劫掠,破坏性极大,这一毒不除,莫说兴复西关,只怕等到西关乱匪成了其后,也会酿成东南的天门之祸,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握起拳头,神情凝重,“先生说的不错,流寇乱匪,非除不可!”看着杜辅公,问道:“不知先生所说的第二必除是什么?”

      杜辅公抚须道:“大人想要复兴西关,剿灭乱匪,恢复生产,就必须要上令下行,军队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平乱,地方各级官员按照大人的意思去恢复生产……但是大人现在已经瞧见,如今的西关道,明显有一支实力强劲的派系,他们以东方信为首,这群人大都是跟随朱凌岳立下了战功才被朱凌岳向朝廷举荐,说得直白一些,朱凌岳虽然已经回到了天山道,但是他的势力却没有走,西关道上下,朱凌岳的党羽众多,我们且称这些人为朱党,大人以为,朱党有朱凌岳在背后撑腰,会遵从大人的意思吗?”

      楚欢先前脸色凝重,此时却已经布上了阴霾。

      在京城的时候,杜辅公就曾预料楚欢到得西北之后,定然会受到排挤,杜辅公当时预料的是西北的地方党派,如今事实已经验证了杜辅公的预测,不但是西北地方党派,而且还是从天山外来的集团,东方信正是因为身后有着极为庞大的集团实力,这才嚣张跋扈,甚至连面具也不带,直接与楚欢针锋相对,在明面上与楚欢较劲。

      楚欢不怕这种凶狠无礼的人,反倒是对那种笑里藏刀的角色更为在意,但是楚欢却不可否认,东方信身后不但有庞大的朱党,而且手中掌握重兵,却是有着嚣张跋扈的本钱。

      见楚欢脸色阴霾,杜辅公淡淡一笑,道:“大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东方信敢在明面上就与大人相抗,可见其在西关的狂妄,他身后有朱凌岳,而西关大小官员身后有他,他手握几万兵马,绝不是善于之辈,大人想要令行禁止,恐怕是难上加难,朱党在西关的势力不除,大人就没有独掌乾坤的可能。”

      楚欢正色道:“先生说的极是,今日虽然胜了一场,但是对他们的根基没有丝毫动摇……!”双眉紧皱,此时却是越发地感觉到,自己在西关的出京可说是艰难异常。

      “除了流寇乱匪以及朱党,还有最后一毒,大人也要小心在意。”杜辅公轻抚胡须,双眸闪烁,“大人莫要忘记那位商会会长高廉!”

      “高廉?”楚欢靠在椅子上,双手互扣,横在胸前,平静道:“这也是一条毒蛇啊!”

      “大人应该看得出来,高廉所代表的外来士绅,野心勃勃,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吞并以西关七姓为首的西关豪族,掌控西关的经济脉搏。”杜辅公叹道:“虽然在许多人口中,商人只是惟利是图的不入流角色,但是这天下万事,没有银子,就行不通,想要做大事,有雄心壮志固然不错,可是手头没有银子,那就只能是一场空想了。”

      楚欢道:“高廉这群人,已经明显是与朱党狼狈为奸,他们能够进入西关,那高廉甚至能够成为商会会长,自然都是朱党的帮衬。”

      “正是。”杜辅公神情也严峻起来,“官商联手,威力非同小可,高廉他们手中有银子,可以供应给朱党,银子可以让朱党做到许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好比这商会会长的位置,按照常理,高廉是外来士绅,在西关称得上是毫无根基,却能在朱党的运作下成为越州商会会长,这已经显示出他们联手的威力,高廉他们供应银钱,而朱党利用手中的职权,帮助外来士绅蚕食西关士绅,他们互相利用,却又互相受益,这种利益结合,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牢固,威力也会越来越大……大人今日前往刑场,杜某还曾与苏老太爷说了会子话,了解了一些他们的事儿,高廉他们不但在西关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了许多的土地,就是在这朔泉城内,四城加起来大大小小数百家商铺,他们也在官府的帮衬下,威逼利诱,收购了不少的商铺……!”

      楚欢皱眉道:“威逼利诱?”

      杜辅公点点头:“单说高廉,来到西关不过几个月,但是却疯狂收购土地店铺,如今在城中,已经用低廉的价钱收购了二十多家铺子……这中间,大多是利用官府的威势,强行收购。”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就在十天之前,西城最大的一间药铺,就是被高廉强行收购,店主虽然潦倒,可并不想买铺子,高廉利用关系,通过刑部司艾宗找了一个罪名,将那药店的店主拘押下狱,在这狱中想要平安出去,哪里少的了银子,高廉便趁机去了店主家中,软硬兼施,最后还是将那家铺子用低价强收到了手中,他名下的那些店铺,一大半都是巧取豪夺而来,而官府在这其中为他出力,也是收了他们大大的好处……!”

      楚欢目生寒光,拳头紧握,咯吱作响,冷笑道:“先生说得好,流寇乱匪要剿,朱党要除,高廉这帮奸商暴贾,那更是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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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八一章 收心


      杜辅公凝视着楚欢,肃然问道:“大人想要除乱匪,除朱党,凭的是什么?”很不客气地道:“不可否认,大人心智坚毅,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都是非比常人,但是大人现在手中有什么与他们相争?除了总督的位置,还有皇帝赐下的免死金剑,大人手中只有两百护卫队……大人难道就像凭借这些与流匪和朱党相争?杜某冒昧直言,以大人现在的力量,甚至都没有办法与高廉那帮外来士绅相抗!”

      楚欢知道杜辅公所言,句句事实,他自己固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可是在如今的情势下,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冰火#中文.

      “朝廷派大人来,对大人很信任,可是却不表明朝廷对朱凌岳不信任。”杜辅公缓缓道:“朱凌岳在朝廷的眼中,是功臣,在百姓的眼中,是英雄,战乱之时,他号称三道总督,对西北的影响,也不会很快就消失,所以要应付这样的人物,急不得,只能缓而图之……!”

      楚欢苦笑了一声,他本不想坐在这种位置参与西北的的争斗,但是命运将他送到这个位置上,他却不得不撑下去,他不能抓到主动权,不能真正地掌握权力,就只能任人鱼肉,而楚欢最不喜欢的就是任人鱼肉的感觉。

      “先生刚才说过,除了三必除,还有三必收,却不知这桑拿匕首又是怎么一回事?”楚欢沉默了一阵,终于询问道。

      杜辅公端坐身体,道:“先前所说的三必除,是压在大人头上的三座山,要想移动这三座山,仅凭大人现在的实力,自然是难如登天,可是这却并不表明大人只能坐以待毙,恰恰相反,西关如今的形势看似混乱,却大有可能成就大人。”

      楚欢听得杜辅公侃侃而言,条理清晰,心中暗自钦佩,凝视杜辅公,仔细聆听。

      “杜某所谓的三必收,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收心。”杜辅公正色道:“三心收一,这第一心,不用杜某多言,自然就是西关的民心。”

      楚欢立刻道:“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违,失了民心,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那也将是一事无成。”

      “大人英明。”杜辅公点头道:“西关百姓经受苦难,他们需要一根支柱,这根支柱要为他们挡住风雨,谁能做到,他们的心就归谁,大人如今既然是西关总督,西关上下的百姓自然都是眼睁睁地瞧着大人,其实古往今来,这民心是最难收,却又是最容易收……!”

      “先生为何这般说?”

      “因为古往今来,许多当权者都想收揽民心,可是真正做到的,却又有几人?”杜辅公叹道:“权势荣华,总是会让人陷入其中,人性本自私,能想到旁人已属难得,能够想着千万百姓,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中,那更是难得,所以民心难受,可是如果凡事都想着以民为先,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安定生活,其实民心必然所向,这又极是容易收拢了。”

      楚欢道:“其实百姓所想要的并不多,正如先生所言,能让他们安心生产,吃饱穿暖,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大人只要能够施仁政,以百姓为先,这民心总是能收,却又必须要收。”杜辅公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这第二必收,就是西关本土士绅。”

      楚欢双眉一展,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是想到过,没有了地方士绅的支持,官府想要办事,十分困难。”

      “大人心里知道收拢士绅的重要性,杜某就不多说。”杜辅公含笑道:“不过如今看来,大人在这士绅之心上,已经有了天时地利人和,西关士绅如今实力衰弱,朱党和外来士绅正想着吞噬他们,这一点,西关士绅心知肚明,他们想要支撑下去,必须要在官府之中有人,而大人如今正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对象。大人似乎对他们有过恩惠,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会是大人的一大助力,大人既要收服他们,却又不能被他们所控制……!”

      “虽然许多西关士绅已经破落,很多家族都已经一穷二白,但是西关士绅在西关各州府县的人脉还是存在的,他们的威望还在。”楚欢摸着下巴道:“依我看来,高廉这帮外来士绅进入西关,时间短暂,尚未形成人脉,而且西关本土的官民,对这些外来人应该十分排斥。”

      杜辅公哈哈笑道:“正是如此,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候,朔泉各司衙门未必会遵从大人的吩咐,可是只要西关士绅能够唯大人马首是瞻,那么大人许多的命令,却还是能够通过西关士绅实施下去,这帮人只要用的得当,定将是大人最大的助力。”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楚欢见状,不由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杜辅公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不好开口,楚欢知道杜辅公还有顾忌,诚挚道:“先生从京城千里迢迢随楚欢来到西北,你我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我敬重先生,将先生当自己的家人看待,也请先生不要在楚欢面前有任何顾忌,但有所想,尽管说来,楚欢虽然并不聪明,但是心里清楚,先生所谋,都是为楚欢好,所以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杜辅公叹了口气,道:“大人心胸开阔,对杜某一直以礼相待,杜某这条性命当初也是大人救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杜某虽然才疏学浅,但是若能为大人尽一份力,虽万死不辞。”

      楚欢温和一笑,用力点头。

      “其实杜某想说,虽然目下西关七姓主动投靠大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将大人当做自己人。”杜辅公缓缓道:“所谓的士绅,百姓称之为土豪,是为本土豪族,能够被称为士绅,其家族在本土至少历经三代,与本土豪族融合,有着牢固的人脉,对于各地士绅来说,他们最看重的就是地域。”顿了顿,解释道:“就好比西关道与北山道,在西关道士绅眼中,北山道是外人,北山道的士绅想要融合入西关被西关士绅所接受,除非他迁徙到西关,与西关士绅建立更为牢固的关系,而且历经几代人,才可能被西关真正视为自己人……这次高廉等外来士绅进入西关,买田买地,如果不是西关经受过灭顶的灾难,西关士绅自己还没有缓过神,再加上有朱党帮衬,这在从前,那简直是不敢想象之事……!”

      楚欢道:“我明白,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外来士绅这样大批涌入西关,西关的士绅豪族必然会联合起来将他们驱赶出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西关士绅遭受了重创,高廉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大股涌入西关……!”

      “杜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人,他们现在投靠大人,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大人来保护他们,其实西关士绅虽然遭受重创,但是他们在西关根深蒂固,人脉畅通,只要假以时日,想要恢复元气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杜辅公道:“大人如果想要让他们真心实意为你办事,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变成他们心中所谓的自己人……!”

      “自己人?”楚欢苦笑道:“先生说过,要让他们将我当成自己人,至少要经历数代人的融合……!”

      “大人没有听明白,我不是让你成为西关士绅。”杜辅公解释道:“大人的地位在此,自然与普通的外来人不同,大人想要稳固与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将你当成自己人,其实有一个捷径,这条捷径足以保证他们视你为自己人……!”

      楚欢微皱眉头问道:“先生的捷径是?”

      杜辅公叹了口气,微一沉吟,终于道:“联姻!”

      “联姻?”楚欢一怔。

      杜辅公有些尴尬道:“这只是杜某目下相处的最好法子,这个……!”想到楚欢已经有素娘,自己作为楚家的家仆,背着夫人劝说老爷另结姻缘,虽然是从大局着想,但是杜辅公却也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安。

      楚欢眼珠子微微一转,随即忽然大笑起来,杜辅公一愣,见楚欢如此,一时间倒不明楚欢缘何会发突然大笑起来。

      楚欢见得杜辅公一愣,急忙道:“先生所言甚是,不瞒先生,其实……其实我倒真还有一档姻缘,与西关七姓瓜葛极深!”

      杜辅公奇道:“大人的意思是?”

      楚欢腼腆道:“不瞒先生,除了素娘,我在云山还有一个妻子,已经定下了婚约,只是尚未成亲……!”想起远在云山的琳琅,心中竟是泛起一股子暖意,“家母去世,两年之内不可有红事,两年之期已经不远,等到时间一到,我便娶她过门!”顿了顿,含笑道:“先生应该也听过她,她是和盛泉的东家!”

      杜辅公倒是知道楚欢在云山府很有人脉,和盛泉在京城开了一家分号,这事儿也还是杜辅公经手操办,知道楚欢与云山和盛泉东家的关系不浅,可是他却并不知道,楚欢与琳琅早已经私定终身,其实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此时楚欢突然说起来,杜辅公却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先生有所不知,琳琅的祖籍,本就是西关越州,是西关七姓之一苏家的分家。”楚欢解释道:“他父亲早年入关经商,虽然已经过世,但是琳琅如今还是苏家的人。”

      杜辅公何等聪明,转瞬间明白了中间的缘由,抚须含笑道:“有因必有果,大人接下的善因,如今都会生出善果。苏东家与大人有婚约,那么与苏东家结成姻亲,也就是与苏家结亲,如此一来,大人就等若是西关士绅的女婿,有了这层关系,他们自然会视大人为自己人。”

      楚欢正色道:“我娶琳琅,只因为我与她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并非有其他缘故。”

      杜辅公笑道:“这是自然,其实这反倒是大大的美事,先前还担心让大人与西关士绅联姻,会让大人为难,如今既然有这段姻缘,那真是皆大欢喜,这桩婚事,于公于私,必成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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