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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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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一章 老妇



  虽然落rì寨还没有最终攻下来,但是葫芦山其他各寨全都被官兵控制住,各寨除了落草为寇的俘虏之外,还有数百名山匪的家眷。

  这些家眷主要都是大小头目的家眷,不过是些老弱妇孺,楚欢自然不会为难这些人,令人暂时安顿,等到回头再行安置,至若那些被俘虏的山匪,则是圈地而囚,令官兵守护,各寨留守的人并不多,不少还顽抗战死,其他各寨抓活的不过四五百人,倒是在落rì寨山下一战,却是俘获了大批的战俘。

  楚欢一面让人控制战俘,一面则是分兵搜找葫芦寨储存的物资,楚欢之前想过,一座土匪窝,便算再阔绰,也不会有多少东西,等到搜集到的物资运到山下,楚欢这才知道,葫芦寨储存的物资,远超出他的想象。

  除了军械马匹,山上竟然储存了堆积如山的粮食。

  军械种类繁多,长枪短刀,甲胄弯弓,更有成堆的箭矢,堆在山下,如同一座山一般,除此之外,另有大批的金银财务,成箱成堆,众将士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收获,都是惊喜万分,楚欢看到山下搜到的堆积如山的物资,不喜反惊。

  如果说金银财物以及粮草可以四处劫掠而得,如此众多的兵器马匹,却是从何而来?

  葫芦寨的军械装备,足以装备上万人,这固然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可却也是一颗大大的祸心,如果不是今次剿灭了葫芦寨,再过一年半载,葫芦寨声势更为浩大,有如此丰厚的战略物资,官府只怕仅为了对付这样一支势力,就要耗尽心血。

  眼前一切触目惊心,楚欢禁不住生出一股子寒意,心想此番当真是侥幸,利用付纲这颗棋子,设计取下了葫芦寨,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正与众人检查物资,忽听得一匹快马飞驰过来,一人翻身下马,楚欢瞧见是许邵,见到许邵快步过来,拱手道:“大人!”

  楚欢问道:“各寨是否都搜找干净,可有不曾搜找的地方?”

  “还在继续搜找。”许邵道:“大人,末将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楚欢奇道:“何人?”

  “大人一定会感兴趣。”许邵眼眸子闪烁着一丝兴奋之sè。

  楚欢第一眼看到许邵要自己见的人是,有些莫名其妙,许邵带过来的人,不是魁梧大汉,亦不是翩翩文士,更不是闭月羞花的美人,而是一位老妇。

  老妇衣着朴素,白发苍苍,看上去已经是年过六旬,岁月在她的额头布满了沧桑,老妇见到楚欢,并无惧sè,十分平静。

  楚欢有些疑惑,许邵已经在楚欢耳边道:“大人,这是卢存孝的母亲。”

  楚欢一怔,打量老妇几眼,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楚欢倒也看出,这老妇骨架颇大,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体态健壮的妇人。

  只是楚欢隐隐感觉这老妇不同一般老妇人,行走之间,也不似普通老妇的步子,看上去很有教养,到似乎不是出自小户人家。

  “老人家,我是西关道总督楚欢。”楚欢和颜悦sè,微笑道:“让你受惊了。”

  卢母打量楚欢几眼,苍老的声音道:“都说你是一个好官,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朝廷害人?”

  这一句话莫名其妙,楚欢轻轻一笑,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皇帝不让老百姓活下去,不是打仗死了,就被那些贪官污吏折磨,有些活活饿死……!”卢母缓缓道:“他们都说楚总督来到西关之后,做了不少好事,可是……你为什么要打葫芦山,这都是反抗暴秦的义士……!”

  “反抗暴秦?”楚欢微皱眉头,“老人家,你是说葫芦山的人都是反抗朝廷的义士?”

  卢母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我们村子,以前被贪官污吏盘剥,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后来又拉走青壮去打仗,多少人一去不回,打了败仗,西梁人打进来,朝廷又去了哪里?我们忍受盘剥,也就想活下去,可是西梁人打过来,当兵的没有护着咱们,我们流离失所,当官的都说朝廷很快就会送来粮食,不会让我们饿死,可是最后……饿死了多少人?”

  楚欢长叹一声,问道:“老人家,你又是为何上山?”

  “朝廷不让咱们活下去,咱们自己总要想着活。”卢母与楚欢目光对视,“虬将军反抗秦国,而且对百姓很好,我们几个村子的人都要饿死,是虬将军派人给了我们粮食,他要推翻暴秦,孝儿和附近几个村子还活着的青壮年,这都上山来,帮着虬将军打朝廷。”

  楚欢“哦”了一声,反问道:“老人家觉得虬将军是好人?”

  卢母淡淡一笑,道:“在你们的眼中,他当然是坏人。”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老人家,那你可知道,虬将军不顾自己的弟兄,独自突围而逃,现在你的儿子卢存孝领着上千人据守在落rì寨,他们撑不了多久。”

  卢母似乎想到什么,笑道:“你想用我做人质,威胁孝儿投降?”她摇摇头,“你不用费这个心思,孝儿虽然孝顺,但也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他只会与你们拼死到底,绝不会因为我而投降。”

  楚欢苦笑道:“老人家看来对官府很有成见,不过你放心,如此下作的事情,我还是不屑为之的。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见卢存孝。”

  卢母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楚欢会这般说。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带老人家去一个地方。”楚欢神情肃然道:“老人家是知道是非的人,我想你看过之后,就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了。”

  卢母有些疑惑。

  楚欢亲自带着卢母,往飘香峰而来,卢母年过六旬,自然不可能在山上攀爬,所以楚欢特地让几名健壮的兵士抬着抬椅上山。

  卢母一时间不知道楚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有疑惑,却无畏惧。

  到得那石窟之外,楚欢令人放下一子,亲自搀扶着卢母进了山洞之内,“老人家,本来不应该带你来看这些,可是你要说是非,我就只能带你来这里,让你看看你所说的好人虬将军都做了些什么。”

  ……

  ……

  落rì寨。

  虽然被困死在落rì峰,但是卢存孝却并没有妥协,也从没有想过向官兵投降,突围失败的山匪回到落rì峰山,卢存孝第一时间将众匪分成两拨,一拨守在石墙那边,另一拨则是死守山道。

  落rì寨倒是设有小型兵器库,储存了不少兵器,可是却并无粮库,山上的粮食所剩不多,近两千号人要吃饭,山上的粮食撑不了几天。

  听说虬将军已经突围出去,卢存孝倒并没有责备虬将军丢下众人不顾,反倒是觉得虬将军能够突围,rì后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落rì寨赵峰主本是虬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但是在突围之时,身先士卒,已经战死,虬将军已经不在,群龙无首,卢存孝当仁不让担负起率领众人的职责。

  六位峰主,全峰主被仇如血一刀砍死,赵峰主和另外一名峰主战死在突围战中,除了卢存孝,另有两名峰主活着退回了落rì寨,二人对于卢存孝统率众人也无二话,这种时候,只是要求生,统帅众匪,只能是有压力,并无好处。

  而且卢存孝是葫芦寨除了虬将军之外的头号猛将,由他接替虬将军统率众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兵器库的兵器全都搬了出来,准备到石墙和山道,卢存孝有心要拼死到最后一刻,哪怕最后真的被困死饿死,那也要挺到最后一刻。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包扎,虽然失血过多,全身疲惫不堪,他却还是亲自布防,甚至检视伤员,替他们包扎。

  官兵一直没有进攻,他在落rì寨的塔楼上,甚至可以看到官兵从山上往山下运输物资,在山下的空地上,物资堆积如山,卢存孝咬牙切齿,心如刀绞,这些都是反抗暴秦的物资储备,如今被官兵缴获,反抗暴秦的道路将更加艰难。

  撑了两天,实在是困倦不堪,卢存孝找了个空闲,在那条狭窄山道边靠着一块大石头,眯眼休息片刻。

  或许是太过疲累,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人轻声叫唤,他才从梦中惊醒,条件反shè般,顺手抓起自己的大刀,霍然起身,问道:“怎么了?是官兵杀过来了?”

  那喽啰急忙摇头,道:“不是官兵,是……是一个老人……!”

  卢存孝听并不是官兵杀过来,这才微微松口气,随即缓过神,奇道:“老人?什么老人?”

  “卢峰主,官兵那边邡了一个人过来。”喽啰回道:“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从那边往这边过来,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卢存孝握着大刀,大踏步走过去,转过一条小道,来到山道边上,山道这边,众匪也已经学着官兵的样子,在道路上用石头垒砌了半人高的屏障,众匪都是守在屏障后面,见到卢存孝过来,众匪闪开了一条道路,前面有几个喽啰回头看到卢存孝,立时叫道:“卢老大,是……是你娘!”

  这几人都是跟随卢存孝一起上山,上山之前便在一起,而且是一个村子出来,对卢存孝母子十分熟悉。

  卢存孝此时已经走到屏障边上,见到山道上一名身着粗布衣裳满头白发的老妇正往这边缓慢走过来,那身影无比熟悉,失声叫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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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二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卢母走在山道之上,步履蹒跚,卢存孝已经抢上前去,众匪吃了一惊,瞧见那边官兵毫无动静,这才放心。

  卢存孝扶住老母亲,七尺高的汉子,已经是眼圈泛红,激动道:“娘,孩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卢母只是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看着卢存孝,卢存孝自然也感觉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自己脸上竟还沾着血块,只以为母亲认不出自己,急忙搓了搓脸,咧嘴笑道:“娘,是我,我是存孝。”

  “你是存孝?”卢母不但表情冷漠,就连声音也是异常冷漠:“你就是那个对我承诺,会帮着老百姓讨回公道的存孝儿?”

  卢存孝忙点头道:“是,娘,孩儿脸上脏,你认不出孩儿……!”

  “啪!”

  卢存孝话没说完,一声清脆声响起,卢母竟然是鼓足了全身的气力,一巴掌扇在了那张凑近自己的脸庞,卢存孝身后不远的众匪看的一清二楚,都是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卢母到底为何会掌掴卢存孝,有人甚至以为老人家是被官兵惊吓过度。

  卢存孝捂着脸,即使母亲使了全力,但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卢存孝铁骨汉子,这一掌在**上几乎没有什么疼痛,但是他的心却是一沉,惊讶道:“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可还记得你的父亲?”卢母冷笑道:“他一生刚正,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他是堂堂男子汉,从不走卑鄙龌蹉之事。”

  卢存孝点头道:“孩儿知道,孩儿也一直一父亲为榜样。”

  卢母冷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我和你的父亲,却生出你这样一个逆子,你助纣为虐,败坏了家风,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的存孝儿早已经死了,从上山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死去,你不是我的儿子……!”

  卢存孝实在不知道老母亲为何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噗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母亲面前,颤声道:“娘,孩儿……孩儿并没有为非作歹,你说的助纣为虐,孩儿……!”

  “虬将军的所作所为,我老眼昏花,不能辨清是非,可是你父亲幼时教了你许多的仁义道德,难道你就不能分清是非?”卢母气得浑身颤抖。

  卢存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母亲,道:“娘,孩儿有什么过错,你尽管训斥,可是……孩儿实在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你说的助纣为虐,是指虬将军?虬将军为民请命,当初咱们几个村子,数度遭受劫匪,如果不是虬将军相助,都已经饿死……!”

  卢母长叹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口中的虬将军,只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却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姿态……!”

  “娘……!”卢存孝万想不到卢母会这样说虬将军,忽然间想到什么,目光向对面望过去,只见山道对面的屏障后面,一群官兵严阵以待,并无动作,立时问道:“娘,是不是官兵说了什么?他们是否在你面前诋毁虬将军?娘啊,葫芦寨与他们势不两立,他们对虬将军恨之入骨,这才在你面前诽谤虬将军,你怎能相信他们的话?”

  卢母冷笑道:“你以为只是三两句话,就能蒙骗老身?”

  卢存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见卢存孝不说话,卢母厉声问道:“你可去过飘香峰?”

  卢存孝摇头道:“娘,你该知道,上山之后,孩儿被虬将军分到了祥云峰,此后更是承蒙虬将军器重,将祥云峰托付给孩儿,孩儿日夜镇守祥云峰,偶尔会到旭日峰参加会议,莫说飘香峰,其他各峰孩儿也几乎没有踏足……!”

  “你虽然没有去过飘香峰,那你对飘香峰的事情难道是一无所知?”卢母神情依旧冷漠。

  卢存孝倒是担心官兵随时会冲过来,恭敬道:“娘,咱们有事,先过去说,这里不安全。”

  卢母向众匪这边看了一眼,摇头道:“到了那边,老身反倒觉得不安全。一直以来,老身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一群有志之士的豪杰身边,可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这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而已……!”

  卢存孝苦笑道:“母亲,他们都是铁血男人,绝不是什么披着人皮的畜生。”

  “卢存孝,飘香峰那些姑娘是怎么回事?”卢母厉声问道:“她们中间,可有你祥云峰抢夺回来的人?”

  卢存孝一怔,摇头道:“娘,你也知道,孩儿此前只是帮着虬将军收复其他各路起事的人马,偶尔会去抢夺官府的粮草财物,从不去打劫百姓,更不会抢夺姑娘回来……!”

  “那你知道这事儿?”

  卢存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此事孩儿以前有过耳闻,后来孩儿为此事询问过虬将军,虬将军解释过,飘香峰的姑娘,有些是无家可归的女子,暂时栖身在那边,有些……有些本就是从外面请回来的……娼妓……她们分开居住,虬将军也知道山里的弟兄大都没有女人,所以……所以……!”却不好继续说下去。

  “娼妓?”卢母浑身颤抖,“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被一群畜生糟蹋,反说她们是娼妓……!”她抬起手,又要去扇卢存孝的耳光,只是瞬间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倒,卢存孝急忙要去扶,却被卢母一把推开,卢存孝焦急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却听到身后有人惊呼道:“将军,小心,官兵来人了。”

  卢存孝立时握紧战斧,转头看去,却是瞧见从对面缓缓走过来一人,那人一身官袍,貌不惊人,但是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肃穆的威势。

  卢存孝霍然起身来,提着战斧,眼看着那人缓缓走近过来,那人年纪很轻,步伐沉稳,背负双手,孤身前来,却是气定神闲。

  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近过来,距离六七步远,卢存孝忽然抬手,战俘提起,厉声道:“站住!”

  那官员果然站住,上下打量卢存孝几眼,露出淡淡微笑,道:“果然是一条好汉子,卢存孝,你应该知道本官是谁吧?”

  卢存孝亦是打量楚欢几眼,身体忽然一震,失声道:“你……你是楚欢?”他并无见过楚欢,但是却听过关于楚欢的传闻,知道西关道总督是个年纪轻轻的官员,亦是大秦帝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总督,眼前这名官员不怒自威,而且年纪轻轻,但是官袍却很讲究,卢存孝只是微一思索,立刻就想到了是谁。

  只是他没有想到,如今两军对阵,正是你死我活之时,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楚欢堂堂西关道总督,却孤身犯险靠近过来,这让卢存孝有些吃惊,心里却还是有些佩服楚欢的胆气,嘴中却已是冷笑道:“楚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你觉得孤身过来,十分威风,你可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拿下,你那些虾兵蟹将,也来不及救你。”

  楚欢哈哈笑道:“如果有这个担心,本督也就不会过来了。卢存孝,本督听令堂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知道你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恶徒,虽然你投奔虬将军,在虬将军麾下做事,但是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而且令堂也说过,你上山的时候,带来了几个村子几百号人,他们上山之后,也都分在你的部下,你对他们多有约束,他们并无残害百姓,并非葫芦寨其他各寨穷凶极恶的匪徒可比。”顿了顿,看了卢母一眼,微微一笑,这才道:“本督与令堂说话之时,说过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个人做错事不可怕,就怕做坏事,做错事,可以改,做坏事,就回不了头。”

  卢存孝陡然大笑道:“看来你是过来要劝降老子?”

  “不错。”楚欢凝视着卢存孝,“因为你还有救,而且本督从令堂身上看到了嫉恶如仇的性情,有这样一个母亲,本督很难想象她的儿子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卢母终于道:“孝儿,你可知道,飘香峰有上百名被抢夺回来的好姑娘,她们被关在石窟里,被那些畜生糟蹋,许多人不堪耻辱,有的自尽而死,有的则是被活活折磨而死。那是为娘亲眼所在,不会有假,你一直视为英雄的虬将军,其实是一个狠毒残酷的卑鄙小人。”

  卢存孝有些惊讶。

  “卢存孝,飘香峰那么大的一场人间惨剧,你竟然不知缘由,真是让本督吃惊。”楚欢叹道:“你当真对此一无所知?”

  卢存孝眼角抽搐,牟然回过身,厉声道:“张牛,你给老子过来。”

  群匪之中,一人忐忑不安从人群中上前来,小心翼翼道:“卢老大……!”

  “你去过飘香峰。”卢存孝盯着张牛的眼睛,“当初你们随我立了功牢,虬将军给大家赏赐,可以让你们去飘香峰,你领着十几号人都去过。”

  张牛尴尬道:“是……!”

  “你告诉过我,飘香峰的姑娘,本来都是娼妓。”卢存孝冷冷道:“你还说过,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虽然在飘香峰栖身,却与那些娼妓分开居住?”

  张牛见得卢存孝目光如冰,忽地跪倒在地,颤声道:“卢老大,那些……那些都是飘香峰……飘香峰的人让我们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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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三章 真面目



  卢存孝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他握紧了手中的战斧,眼中显出冷厉之sè。

  “卢老大,飘香峰的那些姑娘,都是从外面抢回来的良家女子。”张牛在卢存孝的逼问下,冷汗直冒:“那些姑娘都被送到飘香峰,关进山窟之内,用作奖赏立功之人。”

  “她们都是良家女子?”卢存孝厉声道。

  张牛点头道:“虬将军知道卢老大你嫉恶如仇,不会对百姓下手,所以虬将军安排咱们祥云峰的事情,都是去对付其他匪众,又或者是让咱们去抢夺官府衙门的东西,并不让咱们去劫掠百姓。可是其他各峰的人马,负责粮草的,就只能去抢夺老百姓,顺便抢夺良家女子带回山来。这事儿咱们都清楚,只是大家知道你的xìng格,也都不敢和你说。”

  “那你为何要骗我,说飘香峰的姑娘是自愿上山的娼jì?”

  张牛苦笑道:“老大,你自己想想,就算是娼jì,又有哪些娼jì愿意上山为娼?去过飘香峰的人,离开之时,都会被告诫,只能说飘香峰上的姑娘是娼jì,还要证明所谓暂时栖身的姑娘与那些娼jì分开居住……其实飘香峰全都是良家女子,也从来没有分开居住一说,她们都被关在山里,功劳越大,在山上的时间就能越长,那里的姑娘,任意挑选玩弄……只因为你从不沾这些,否则只要上了一次山,所有的一切你就都能明白。”

  卢存孝呆若木鸡,身体晃了晃,手中的战斧脱手落地。

  张牛叹道:“当初咱们上山,说是要反抗暴秦,,那时候我也一直存着这个心思,要随着你卢老大做一番大事。只是那次上了飘香峰,看到那里的情景,就知道虬将军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英雄,只是我那时候一时糊涂,看到那些姑娘,管不住自己……完事之后,飘香峰的人告诫了我,让我下峰之后,不要乱说话,我们知道你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责骂我们,所以……大伙儿也就没有和你说实话……!”

  卢存孝猛然抬手,掌掴了自己一巴掌,颓然道:“是我自己愚蠢,身在其中,却不知道山里竟然有这种事情。”

  卢母盯着卢存孝,平静道:“即使你不知道这些,可是你一直帮着虬将军,那些姑娘沦落至此,你也罪无可恕。”

  卢存孝转身重新跪倒在卢母前面,“娘,孩儿不孝,助纣为虐……你让孩儿如何赎罪,孩儿都照你的意思去做,哪怕是死!”

  卢母转视楚欢,道:“楚大人,犬子罪孽深重,如何发落,还有你来处置。”

  “娘,他是官府的人,孩儿绝不让他发落。”卢存孝立时道:“虬将军固然让孩儿失望,可是……孩儿绝不会和秦国官员妥协。”

  “妥协?”楚欢不等卢母说话,已经淡淡笑道:“卢存孝,本督来问你,你和我相比,在西关所作所为,谁更有益百姓?”

  卢存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本督知道,你一心想要为西关的百姓谋一个公道。”楚欢语重心长道:“其实你的本意,本督并不觉得有错,只是你走的道路,本督以为是大错特错,你以为上山跟着虬将军,与官府作对,就能够给百姓公道?可是事实你也看到了,虽然朝廷确实有些贪官污吏压榨盘剥百姓,但是总不至于赶尽杀绝,赶尽杀绝了,也就没有了盘剥的对象,反倒是那些打着替天行道的乱匪,所做的事情,却是逆天而为,为了劫掠百姓,赶尽杀绝,毫不留情。”

  卢存孝腮帮子鼓了一下,只是看着楚欢,并不说话。

  “流寇四起,真正对官府有多少伤害?”楚欢轻叹道:“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官府的靶子,流寇要生存下去,要存住自己的实力,必然要钱粮装备,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你觉得当真可以能从官府得到?最后还不是从老百姓手里去抢去夺,葫芦寨乃是西关道实力最强的一支乱匪,却也不是官府的对手,其他各支流寇,又有多大能耐从官府手中抢夺东西?虬将军都要从百姓手里抢夺,就更不必说其他的流寇了,你们对抗官府,但是真正荼毒的,不过是西关的百姓而已。”

  “我从没有想过荼毒百姓。”卢存孝终于叹道。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心思,可是伯仁虽非你所杀,却因你而死。”楚欢肃然道:“你投靠虬将军,助长了他的气焰,这才让葫芦寨有实力荼毒更多的百姓……卢存孝,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本督来到西关,夙夜忧叹,知道西关百姓遭受过太多苦难,所以尽可能地想要让百姓过上好rì子,而你们恰恰让百姓的rì子过得更加痛苦,孰是孰非,你我也不必争论,只需要随意找到几个百姓询问一番,就知道端倪,看看百姓是夸赞官府,还是夸赞你们葫芦寨。”

  卢存孝若有所思,沉默一阵,终于问道:“虬将军当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转视卢母,道:“娘,你可记得,我们当初差点饿死,是虬将军给我们送去了食物,如果他真的荼毒百姓,为何还要帮我们?”

  “道理说穿了,其实很简单。”楚欢问道:“令堂告诉我,你们上山之前,几个村子曾经遭受过流寇的抢夺,是你卢存孝召集了附近几个村子的青壮,组成了一支保护几个村庄的队伍。”

  卢存孝冷笑道:“乱匪来袭,官府管不了,我们自己总要救自己。”

  楚欢含笑点头:“据说曾经有两拨土匪不知深浅,去了那几个村子,却被你率领的队伍将他们一网打尽,两拨土匪都是死伤惨重,落荒而逃,你卢存孝的名声那时候就已经很响亮,那些土匪听到你的名字,都十分畏惧。”

  卢存孝眼中显出傲然之sè。

  “你的名声既然在乱匪之中流传,想必虬将军自然也听过你的骁勇之名。”楚欢缓缓道:“虬将军不是普通的乱匪,比起其它人,他更加有心机,葫芦寨想要壮大,除了钱财装备,自然还要人才,你对官府不满,却又勇猛善战,虬将军难道就不能打你的主意?其他流寇都畏惧你,不敢再去侵扰你的村子,虬将军为何不能想办法将你拉拢过来?”

  卢存孝目光闪烁。

  “你不是笨人,自己想一想,虬将军为何不去接济其他的百姓,却偏偏去接济你们?”楚欢缓缓道:“你卢存孝勇猛在外,手底下还有好几百号人,拿一些粮食就能够将你们收为己用,这笔买卖实在很划算。”

  卢存孝道:“你是说,虬将军接济我们粮食,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投靠他?”

  “至少结果是这样。”楚欢微笑道:“他接济了你们,而你们也确实上了山,为他驱使。”轻叹道:“或许你们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些可以利用的旗子,就像今次的形势,他可以毫无挂地独自突围,数千弟兄,说丢下就丢下,如果换做是你卢存孝,又会如何?”

  卢存孝弯下身子,将落在地上的巨斧拿起来,盯着楚欢的眼睛道:“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楚欢,我不趁人之危,你现在可以走了,带着你的人马,尽管杀过来。”

  楚欢无奈道:“据我所知,落rì寨还有近两千人,如果真的要继续打下去,本督不会手下留情,本督也可以保证,当我攻下落rì寨,不会留一个活口。”

  卢存孝哈哈笑道:“你这是在恐吓我?”

  “我只是据实而告。”楚欢淡淡道:“本督对为祸百姓不知悔改的乱匪,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盯着卢存孝的眼睛,缓缓道:“本督很清楚,落rì峰没有储粮,本督的兵马远超你们,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突围出去,本督不需要攻打,只要围困下去,不出半个月,你们就会活活饿死……本督从山上搜到了大批的粮草,不必再调动粮草,只要用这些粮草,也足以支撑兵马许久。”

  卢存孝眼角跳动,他知道楚欢说的是实话。

  “本督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当真想要让这上千人就这般活活饿死?”楚欢声音平静,“本督已经知道,葫芦寨虽然啸聚数千之众,但是许多上山的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也并不是存心想要落草为寇,这中间固然有荼毒百姓之辈,但大都并没有做下什么恶事,说到底,在你身后,有许多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迫不得已上山的百姓,你当真要让这些人和你一起死死在落rì寨?”微一停顿,加了一句,“为了那个残酷无情卑鄙无耻的虬将军?”

  卢母终于道:“孝儿,你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

  卢存孝走到卢母身边,沉默一阵,终于问道:“楚欢,那你又想如何?”

  楚欢凝视卢存孝,平静道:“本督说过,一个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坏事,做了坏事,回不了头,可是做错事,可以改正,你是做错事而不是做坏事,本督给你机会改正过来……卢存孝,虬将军的真面目,你已经知晓,这并非我在编造谎言诋毁他,令堂也见到了惨绝人寰的真相,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为了西关的百姓,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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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四章 降服

  
      卢存孝冷笑道:“就凭你几句话,就想让这上千弟兄束手就擒?”

      “倒也算不上束手就擒,只是让他们各安天命。”楚欢淡淡道:“有罪的,本督不会绕过,无罪的,本督念其是迫于无奈,可以放过,我想在这中间,大部分人并没有什么大罪,本督已经在西关施行了均田令,如果他们愿意,依然可以分到土地,官府也可以提供耕具。”

      楚欢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他距离众匪的石障并不远,众人一片肃静,却也有不少人听到了楚欢的言辞,顿时都是切切私语起来。

      楚欢说的并没有错,如果是迫不得已,并没有人真的愿意落草为寇。

      葫芦寨本有数千之众,除了极少部分外,大部分都是迫于无奈,为了生存,只能去抢,随即又被虬将军恩威并施收复了一支又一支小股流寇,这才形成了葫芦寨的实力。

      今次被官兵围困在这里,突围不得,众匪本以为必死无疑,其实士气已经是十分的低沉,此时听楚欢的意思,不但可以活下去,甚至有希望回归故里,分到土地和耕具务农。

      众匪出身,本就大部分是贫农之家,家里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能够分到土地,重新务农耕种,对他们的诱惑力实在不小。

      众匪一时间交头接耳,不少人都是显出怀疑之色。

      卢存孝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有些动心,但是他对官府十分反感,楚欢即使这样说,他依然存有怀疑之心。

      “孝儿,反抗官府,是为了让咱们能活下去。”卢母凝视卢存孝道:“咱们当初上山,是没有活路,如今楚大人既然让大家能够耕种活命,又何必让他们白白送死?”

      卢存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娘,均田令的事情,孩儿听说过,也确实见到许多的百姓分到了田地……!”顿了顿,冷笑道:“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楚欢收买人心之举,或许等到他在西关扎稳了根基,就会废除均田令。”

      “废除均田令,于我无益,只会激起更大的民变,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楚欢平静道:“存孝,西关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现在这般刀兵四起,太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你如果识大体,也能够明白。”

      卢存孝犹豫了一下,问道:“即使有了耕具,我们又何来粮种?”

      楚欢含笑道:“如果是去年,你问这样的话,我还不敢给你什么保证。”顿了顿,抬手指着山下远方,“但是你现在可以去看一看,西关诸多地方的粮食都已经成熟起来,马上就可以收割,这些粮食,虽然是那些士绅之家所有,但是本督已经与他们有过商议,将会由官府出面,从他们手中借得粮食,再由官府按照土地所需,将这些粮食转借给老百姓,等到老百姓收获之时,只需要在原借得的粮种之上,填上一成,就算是接粮的利息,转还给那些出借粮食的士绅。”

      卢存孝有些惊讶道:“你们当真会如此?”

      “不但会如此,朝廷下旨免去西关三年的赋税,这是为了恢复西关的元气,本督也已经下令过,实施租庸调制,官府为了治理地方,虽然会向百姓收取一定的赋税,但是本督已经颁下了命令,明文规定,在这免赋的三年之内,百姓只需要缴纳两成的赋税,换句话说,本督可以保证,只要不出意外,老百姓能够辛勤劳作,等到有了收成之后,绝不会让一个人饿死。”楚欢正色道:“知道本督为何要平定叛乱?道理很简单,本督要保证西关百姓安居乐业,就要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人的骚扰,专心生产,安居乐业。”

      楚欢侃侃而言,意气风发,卢存孝此时倒不知如何说了,从楚欢的表情上,卢存孝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想要做一番事业。

      见卢存孝已经意动,楚欢这才微笑向卢母道:“老人家,存孝何去何从,还是要你们好生商议,本督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希望明天可以给我答复。”

      说完,向卢母拱了拱手,这才转身,便要离开。

      一直跪在一旁的张牛此时忍不住轻声道:“老大,咱们死守,只能是死路一条,如果真的可以回家种地……!”

      他话没说完,卢存孝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张牛后面的话顿时就憋了回去。

      楚欢走出七八步远,终于听到卢存孝的声音叫道:“且慢!”

      楚欢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缓缓转过身来,卢存孝盯着楚欢眼睛,道:“你刚才所说,有些人可以回去,那剩下的人呢?”

      “量罪而行。”楚欢道:“荼毒国百姓的,自然有律法制裁,迫于无奈的,本督可以理解,宽怀为本。”

      后面众匪十有七八都是不曾害过百姓,不少人顿时眼睛亮起来。

      能够死里逃生,无论谁都会感到兴奋。

      “卢存孝第一个有罪。”卢存孝大声道:“你放过他们,砍我一个人的脑袋就可以。”

      “你当然有罪。”楚欢淡淡道:“对你的处置,本督早已经想好,不过别人的罪,你也顶不了,奖惩分明,毫无商量。”

      “你要定我什么罪?”

      “你助纣为虐,助长了葫芦寨的气焰。”楚欢缓缓道:“西关要太平,本督罚你维护一方平安,保护西关百姓,对抗一切想要荼毒百姓的势力。”

      卢存孝一怔,很快就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听你差遣。”

      “令堂说过,你一心想要为百姓办事,本督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楚欢淡淡道:“有你在身边,也可警戒本督,你不是一直想要诛杀贪官污吏,如果本督以后荼毒百姓,你就在本督身边,岂不是更方便你对本督下手?”

      卢存孝倒是想不到楚欢这般说,有些惊讶。

      “存孝,秋收在即,我希望你早些给我答复。”楚欢道:“你手下这些弟兄回乡,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耕种,这段时间,总要找个事儿养家糊口。本督可以让那些有庄稼要收的士绅们雇佣你这些弟兄去打短工,将那些粮食收割起来,你们也能靠这个弄碗饭吃……存孝,惊天动地的功业,谁都想去做,可是当下,咱们还是填饱肚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要紧,端起那碗饭,吃的也踏实。”

      楚欢语重心长,就似乎与卢存孝在说家常话。

      卢存孝犹豫了一下,缓缓转身,去看身后的那些部下,众人知道卢存孝的意思,已经有人叫道:“卢峰主,咱们降了吧,有地种,咱们回去踏实过日子。”

      众匪纷纷称是,只是一小部分做过伤天害理的土匪,此时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缩在后面不敢作声。

      包括楚欢在内,所有人都是看着卢存孝,卢存孝健壮的身体如同苍松般挺立,缓缓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许久之后,丢下了手中的巨斧,叹道:“楚大人,我们愿意归降!”

      ……

      ……

      时当黄昏,虬将军一行十余骑已经是疲惫不堪,楚军骑兵从落日峰下一直追杀,虬将军的铁锤枪被秦雷夺走,没有了利器,身边也只不过十多名部下跟着突围出来,身后是几百名骑兵追杀,知道不是对手,只能一路逃命。

      官兵追了整整一天,虬将军最终还是甩掉了那队骑兵,却不敢停留,向东奔出许远,又折而向北,直到确定骑兵再也追不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众人都已经是人困马乏,也尽走偏僻之处,难见人烟,好不容易瞧见一处小村子,不过七八户人家,也不犹豫,令众匪杀进村子,将村子几十口男女老幼尽数杀死,以免在此被那些村民走漏了消息,跟着他冲出来的这是十几骑,一直也都是他身边的亲信,跟他时间最久,穷凶极恶,下手毫不留情,等到确定村子再无一个活口,将这些村民的尸体丢进了一处树林之中,这才找了一间宽敞的屋子暂作歇息。

      虬将军下令将几户人家的米粮全都搜罗过来,随即就生火做饭。

      虽然如同是丧家之犬,但是他手下这十几人倒是俯首听命,更有人打来水,虬将军脱下战甲,将身上的血污都洗干净,找了村民的衣裳穿上,他人高马大,要找一件合适的衣裳却是十分困难,最后找了一件最大的,勉强穿上。

      黑先生也是清洗一番,这才在屋中坐下。

      虬将军进屋之时,见到虬将军正在拿着一支瓷碗饮水,黑先生抬头看到虬将军,笑道:“将军勇猛无比,此番死里逃生,当真是要谢过将军。”

      虬将军却是觉得此言异常刺耳。

      说他勇猛,他倒觉得受之无愧,可是“无敌”二字,却让他无名火起,在战场上,被一个小个子的毛头孩子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这让虬将军觉得是奇耻大辱,黑先生此时这般说,听在虬将军耳中,到似乎是在嘲讽一般,冷哼一声,缓步走到黑先生身边,“唰”的一声响,刀光一闪,一把寒刀已经是对在了黑先生的喉头。

      虬将军的铁锤枪被夺,此后只能配一把大刀在身。

      寒刀在喉,黑先生眼皮子也没跳一下,气定神闲,手中兀自端着瓷碗,眼角微抬,淡淡笑道:“将军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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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五章 日当空,月无形

  
      虬将军目光如刀,冷冷道:“你是奸细!”

      “奸细?”黑先生依然是镇定自若,含笑道:“将军,有些玩笑开不得,我何时又成了奸细?”

      “你当然不会忘记,是你第一个发现付纲话中的漏洞,也是你建议本将将计就计。”虬将军冷笑道:“你的布置,最好却是顺了楚欢的心思。”

      黑先生放下瓷碗,叹道:“将军又何必这样说,即使我不说出来,将军难道察觉不到付纲话中的破绽?即使没有我,将军也会从付纲口中知道楚欢声东击西的计划,也同样会重兵埋伏在落日寨……这一点,将军不必否认。”

      虬将军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并无责任?”

      “当然有责任。”黑先生苦笑道:“我的错误,就是太过为将军着想,谁知道楚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奸诈,我们准备将计就计,谁知道他却早就布局好了一切……我的错误,就是没能发现楚欢真正的心思。”

      虬将军淡淡道:“当初你上山,带来了丰厚的礼物,声称是要助本将成就大事,可是时至今日,你却从没有说清自己的来历。”

      “将军,你自己想一想,打从我上山,可有对你不利之处?”黑先生平静道:“我虽无大功,却从未害过将军,将军实在不必怀疑我。”

      “但是今日本将却很想知道你真实的来历。”虬将军握刀的手稳健有力,“楚欢从京城前来赴任,是你声称刺杀他之后,西关会更乱,我们的机会会更大,你是否与楚欢有什么私仇?”

      黑先生笑道:“将军难道不觉得我早已经料事在先?如果当初刺杀成功,葫芦寨又怎会有今日的结果?如果不是楚欢,如今的西关,依旧是一团散沙,东方信那群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成不了大事,比起楚欢,他们控制西关,岂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得多?”轻叹道:“没有杀死楚欢,是我最大的败笔,否则如今西关的局面,必然是另一番景象。”

      虬将军不无嘲讽道:“这样说来,你还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黑先生道:“将军取笑了。将军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而不是在这里审问我。”

      “何去何从?”虬将军依然没有收刀,“你既然神机妙算,那依你之见,接下来本将该如何?”

      “按照常理,将军当然可以去天山道。”黑先生淡淡笑道:“朱凌岳一直对将军示好,而且给将军提供了不少兵器辎重,他的目的,当然是想等到起事的那一天,多出一股势力听从他的调遣。”

      “原来这些你都知道。”

      黑先生道:“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此事一直都是暗中进行,连东方信那群人也不知道本将与朱凌岳有联系。”虬将军缓缓道。

      黑先生含笑道:“朱凌岳做事,确实仔细,他提供给将军的兵器辎重,并不是直接交给将军,而是将那些物资故意调动,所经道路,距离葫芦寨不远,那么多物资,却又故意派出极少数的兵士押送……这一切,当然是朱凌岳事先与将军约定好,送给将军的大礼。”

      “黑先生,你比本将想象的还要聪明。”虬将军笑道:“原来这些你早就看出来了。”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来。”黑先生摇头道:“但是事后朱凌岳对此事的处理,却让我感到很惊奇。那批物资,不在少数,葫芦山处在沙州和越州交界之地,虽然在西关境内,对西关有威胁,可是同样对沙州也存在威胁,这些物资被葫芦寨得到,必然对沙州的威胁更大,这一点,朱凌岳不可能不明白。”

      “你说的不错,朱凌岳是个聪明人,当然清楚这一点。”

      黑先生叹道:“照理说,可以装备几千兵马的装备物资被葫芦寨抢过来,朱凌岳不可能视若无睹,这批物资,即使在他手中,那也是很重的分量。”

      “其实朱凌岳也算不得阔绰,他的钱粮装备,也只是在西北称雄而已。”虬将军淡淡笑道:“关内有本钱的豪强,多如牛毛。”

      “但是事发之后,朱凌岳那边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张贴出悬赏榜文,要追缴物资,可是他却并无任何实质行动。”黑先生道:“这当然不是朱凌岳的性格,所以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其中事有蹊跷。”

      虬将军居高临下盯着黑先生,“他想让我为其所用,当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付出的代价足够,本将也未尝不可以和他合作。”

      黑先生点头道:“将军说的是。其实将军虽然勇猛,但却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当时朱凌岳的势力遍及西北,如果不是将军与朱凌岳早有密约,以将军的理智,也不可能却劫夺朱凌岳的物资,否则带来的后果,定然是灾难性的。”

      虬将军叹道:“你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朱凌岳送上大礼,本将确实不敢对他轻易动手,如果说在西北还有本将忌惮的人,也就只有朱凌岳了。”

      黑先生含笑道:“所以将军现在的计划,一定是暂且隐伏下来,等到官兵那边平静下来,再去往沙州,投奔朱凌岳。”

      “本将似乎也没有其他道路可走。”

      黑先生微微抬头,并不在乎寒刀在喉,凝视虬将军眼睛,问道:“那将军可曾想过,此去天山,是福是祸?”

      “黑先生不是神机妙算料事在先吗?”虬将军戏谑道:“你现在大可以为本将算一算,此去天山,是福是祸?”

      “其实我在途中,已经为将军算过。”黑先生叹道:“将军愿意听实话?”

      “废话也就不用你说。”

      “如果我算的没错,将军此去天山,必有血光之灾。”黑先生肃然道。

      虬将军笑道:“黑先生,你从前当真做过算卦的先生?”

      “虽然没有做过算卦先生,但是朱凌岳的心思,却能够猜到一二。”黑先生道:“朱凌岳拉拢将军,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将军手下有数千亡命之众,他们遵从将军之令,看上去虽是乌合之众,但是有了兵器装备,再经将军训练,假以时日,却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此时有部下到得门口,想要告诉虬将军饭食已好,见到虬将军寒刀架在黑先生脖子上,吃了一惊,当下拔刀便要上前助阵,虬将军却也不看过来,只是抬手道:“退下去,没本将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那人忙退了下去,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现如今,将军手下不过十余骑,朱凌岳送给将军的大礼,如今却都被楚欢得去,而将军应该知道,楚欢是朱凌岳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消彼长,你觉得朱凌岳会善罢甘休?”见得匪众离开,黑先生才缓缓道:“朱凌岳的为人,将军想必也清楚,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和气起来,谁都以为他是将自己当朋友,可是冷酷起来,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虬将军终是缓缓收刀,“你觉得本将投奔他,他会杀我?”

      “他看中将军,只因为将军麾下有人,如今将军兵败,将军觉得他还会看中您?”黑先生摇头道:“将军现在可以为他利用的,已经不多。”

      虬将军冷笑道:“莫非本将不能为他所用?他有野心雄霸西北,北有楚欢,南有肖焕章,本将为他冲锋陷阵,莫非不能有一席之地?”

      “将军说的是。”黑先生立刻道:“以将军的勇武才干,天下间都可以去得,若是甘为效命,更是人人希求。”

      “既是如此,朱凌岳又何必杀我?”

      黑先生叹道:“只因为将军过大于公,而且将军出自葫芦寨。”

      虬将军在黑先生旁边坐下,盯着黑先生的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凌岳身边的将领,都是跟随他多年,此人生性多疑,所用之人,几乎都是他的亲信,即使如此,他对身边众人也是小心提防。”黑先生缓缓道:“将军觉得,他连跟随他多年的亲信都不会信任,又怎会信任将军,又怎可能给将军委以重任?而且朱凌岳身边,已经自成一系,将军要想在朱凌岳麾下有作为,势必要融入其中,可是想要融入他身边体系,将军觉得有这个可能?”

      虬将军“哦”了一声,反问道:“为何没有可能?”

      “道理很简单,朱凌岳身边的将领,其出身,要么是天山世族,要么是在朱凌岳麾下积攒战功,一步步爬上去。”黑先生道:“便是如此,朱凌岳麾下的将领,也是分成两派,一派就是那些出身世家的世族将领,一派则是像东方信这类,出身贫寒,却是靠着军功升上来……这两派兀自不合,勾心斗角,互不相融,将军又怎能融入其中?将军虽然勇武,但是在他们眼中,只是外来人,朱凌岳就算想用将军,有那帮人抵制,朱凌岳也不得不考虑吧。”

      虬将军冷笑道:“就算如此,朱凌岳也没有必要杀死本将吧?”

      “恕我直言,在朱凌岳眼中,将军是罪人,他既不能赏,也不能用……可是将军这样的人才,不为他用,难道将军以为他会留着被他人所用?”黑先生淡定自若:“枭雄用人,不为己用,必不让其为他人所用,而且……朱凌岳一直道貌岸然,收买人心,将军出自葫芦寨,如果将军投奔他,这道身份终究是难以隐瞒,必被他人所知……!”

      虬将军目光如刀锋,冷冷道:“你是说,朱凌岳会嫌弃本将出身不好,怕本将身份被他人所知,他用了一个山匪为将,会败坏他的名声?”

      “将军,话糙理不糙,恕我冒昧,在他看来,就是这个道理。”黑先生直言道:“如果将军在他手中,他未必不会利用将军收买民心……杀死葫芦寨的虬将军,想必能让他声望大振!”

      “黑先生,你好大胆子。”虬将军厉声道:“你想寻死吗?”刀光闪动,刀锋再一次指向黑先生咽喉。

      黑先生却是毫无惧色,竟是抬手,将刀锋轻轻拨开,微笑道:“将军不得不承认,我所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如果不是真心待将军,我又何必直言相告,让将军恼怒?”

      虬将军陡然间大笑起来,道:“黑先生,你说的不错,本将投奔朱凌岳,必然没有好下场……!”目光锐利起来,“只是本将很奇怪,你为何对朱凌岳的情况如此了解?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先生凝视虬将军,片刻之后,缓缓道:“日当空,月无形,五行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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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六章 月将军

  
      虬将军有些愕然。

      他是个武人,读书不多,黑先生这一句似词非词的话,让他一时间不知所云,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黑先生含笑问道:“将军可听说过天门?”

      “天门?”虬将军粗眉紧锁,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失声道:“你是说……天门道?”

      “不错,天门初开,老君降世。”黑先生肃然道:“普救黎民,唯有天门道。”

      虬将军霍然起身,带着几分吃惊之色道:“难道……你是天门道的人?”

      黑先生淡定自若道:“将军当然也知道天门道是为了推翻暴秦而存在,如今东南,已经是天门道的天下。”

      虬将军表情复杂,双眸闪动,片刻之后,才道:“你是天门道的人,这样说来,你前来葫芦寨投奔本将,是另有所图?”

      黑先生并不隐瞒,道:“其实天门早知道将军纵横西北,这样的人才,天门道当然不会错过。”

      “本将明白了。”虬将军道:“你在本将身边,恐怕是想找寻机会,让本将也投入天门道。”

      黑先生摇头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帮助将军实现你的夙愿。”

      “夙愿?”

      “将军虽然名义上是将军,但是想要成为真正的将军,势必要统帅百万之众,纵横天下,厮杀疆场。”黑先生叹道:“将军身在葫芦寨,实在是大材小用,算不得真正的将军。”

      虬将军“哦”了一声,问道:“你在天门道,又是什么身份?”

      “我既然是真心想要帮助将军,事到如今,自然也不会隐瞒将军。将军想必不知道,天门道有七大将军,被称为将道七雄!”

      “将道七雄?”虬将军皱眉道:“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是将道七雄之一?”

      “不错。”黑先生微笑道:“日当空,月无形,我是月将军!”

      “月将军?”虬将军本来对黑先生外形是十分的熟悉,此时却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道:“你当真是月将军?据我所知,天门道如今在东南有数十万之众,你所说的额将道七雄,在天门道之中,当然不是普通人物。”

      “天门六道,将道居首,将道七雄,统领雄兵。”黑先生缓缓道:“将道七雄,直接听命于天公!”

      “天门道的天公,我是知道的。”虬将军道:“天公是天门道的首领,照此说来,你月将军在天门道自然是位高权重。”

      黑先生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所谓将军,自然是在疆场厮杀。如今天门道在东南与官兵厮杀,你既然是月将军,却为何不在东南统兵,却是要在本将麾下呆了这么久?”虬将军显然是对黑先生的身份大为怀疑,“月将军你屈居人下,难道甘心?”

      “这要看在谁的麾下。”黑先生微笑道:“天门对将军十分在意,而我投在将军麾下,本也就是为了考察将军,如果合适,势必是要请将军共创大业。”

      虬将军笑道:“如此说来,你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让本将投入天门道?这也怪不得你刚才声称本将不能投奔朱凌岳,本将不投朱凌岳,难道要投天门道?”

      “其实将军勇武无双,此前在将军麾下,只是希望能够帮助将军在西北建功立业,发展壮大,如此一来,必定会得到天公大大的器重。”黑先生缓缓道:“但是事有变化,到了今日地步,我还是愿意带将军进入天门,为天下黎民追求太平。”

      虬将军重新缓缓坐下,问道:“你让本将进入天门道,想要本将做些什么?”

      “今次之败,非战之败。”黑先生平静道:“如今天门也正是用人之时,将军练兵有方,勇武绝伦,如果能够投入天门,自然会得到天公重用。”

      “你所说的天公,又是何人?”

      “天公便是天公。”黑先生肃然道:“将军其实不必知道天公是谁,只需要知道,投到了天门,将军的前程,必然是一片锦绣,以将军的才干,在天门道中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如今天门席卷东南,声势浩大,雷孤衡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天门必将兵临京师,我希望在兵临京师之际,将军便是统军的将领之一。”

      “这样说来,你这位月将军,是真心想要让本将入伙?”

      “只要将军愿意南去,我敢保证,将军必然不会受委屈。”黑先生微笑道:“天公对我颇为信任,我也一直向天公禀报将军的才干,所以……将军实在不用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随你南去,自然是要为天公卖命。”虬将军淡淡道:“如果我连天公是谁都不清楚,又怎知给谁卖命?糊里糊涂地给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卖命,实在不是本将的性格。”他起身来,道:“黑先生,不管你是黑先生也好,月将军也好,本将念在你我也曾共事一场,此番就放你离开,自今而后,你我再无瓜葛……!”抬手道:“你走吧!”

      黑先生皱眉道:“将军的意思,是拒绝我的提议?”

      “不是拒绝,而是本将不会糊里糊涂为人卖命。”虬将军凝视黑先生,“我听过天门道天公之名,可是所谓的天公到底存不存在,我也是不清楚,仅凭你三言两语,就想让本将卖命,也未免太过儿戏。你的好意,本将心领。”

      黑先生叹道:“将军又何必如此执着,见不见天公,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自己的前程。”

      “连天公都无法见到,所谓的前程,又有什么保证?”虬将军嘿嘿笑道:“黑先生,我知道你能言善辩,不过有些事情,本将不亲眼见到,那是不信的。”

      黑先生沉默一阵,才道:“将军大可随我前往东南,如果你真的想见到天公,也未必没有机会……!”

      ……

      ……

      葫芦寨最后一支匪众也跟随卢存孝归降,楚欢对自己的言行,自然是负责的,对大部分归顺的匪众,并不为难,而是登录在册。

      按照楚欢的说法,一些危害百姓荼毒西关的匪众,势必要得到严惩,前前后后有数千匪众,其实要审问起来,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官兵固然不知道这些匪众之中,有哪些曾经杀人越货危害百姓,但是他们自己人却是知道的很清楚,匪众分为六寨,而六寨的职责,却是大不相同,例如卢存孝的祥云寨,他们并无抢掠过百姓,目标是官府,所以论起来,祥云寨的匪众处罚自然是很轻。

      而飘香寨的匪众,是六寨之中,最喜欢抢掠百姓的寨子,寨匪不但杀人劫货,而且连人都抢,飘香寨那些可怜的姑娘,有大半就是飘香寨的人抢掠而来,所以对这一寨,惩罚自然是很重,这些匪众都是存了自保之心,能够检举他人减轻自己的罪责,自然是不遗余力。

      在监军司徒良玉的主持下,就在葫芦寨,很快就审出了数百为非作歹的凶匪,本来如果继续审下去,以司徒良玉的性情,再审出几百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楚欢惩处凶匪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杀一儆百,倒也并不需要杀太多人。

      几百名凶匪,当众处决。

      葫芦山各寨修建了诸多的工事,这些工事当然不会留下来,楚欢下令将山上所有的工事全都捣毁,相比起修筑,破坏起来的速度自然是迅速无比,许多地方都是一把火便即焚烧干净,正值深秋,最易燃火,火焰冲天,等到全军从葫芦山撤走之际,山上兀自飘荡着烟雾。

      剿灭葫芦寨的结果,不但让西关少了一个大大的威胁,缴获了不少物资,更为重要的是,葫芦山附近的土地就等若是解放了出来。

      之前虬将军占据葫芦山,设了六寨,葫芦山方圆二十里地之内,可说是荒无人烟,二十里地之外的百姓,也是时常遭受劫掠,所以都不敢留在当地种田,如今葫芦寨被浇灭,方圆几十里地就没有了葫芦寨的威胁。

      楚欢立时下令当地官府开始对葫芦山附近的土地进行检地测量,将其纳入均田令的土地之中,这样一来,多出来的这些土地,足以又安置众多的百姓。

      诚如楚欢所言,经过外敌入侵,本土匪乱,瘟疫蔓延,西关百姓连连受难,但是老天爷对百姓似乎还是颇为人仁慈,今年的气候还算不错,西北最容易出现的旱灾,今年却是并无发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种植的粮食,也确实是茁壮成长,已经到了秋末,粮食也到了丰收的时候,楚欢领军回程途中,经过许多田地,金黄的麦浪在风中飘荡,比起剿灭葫芦寨,看到今年粮食有一个好收成,更能让楚欢欢喜。

      平了葫芦寨,又将迎来西关粮食的丰收,对楚欢来说,这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只是他没有想到,全军还没有回到朔泉,第三件大喜事便已经接踵而至——

      ps:因为回合肥安排装修事宜,所以前两天太过繁忙,有过经验的知道那是个大麻烦事,好在该安排的也都差不多,接下来也不用我做些什么,更新恢复正常,这两天的缺更,我会尽量补回来,对不住大家了,也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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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七章 无踪



  阳关大道,骏马飞驰。

  楚欢将军队交给了裴绩,自行带着一队人马先行往朔泉城返回,虽说距离朔泉城已经不远,但是他此时却只希望能够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到朔泉城。

  临近朔泉城还有近两rì的路途,楚欢就得到了从朔泉城来的书信。

  书信是密函,由总督府的护卫送过来,这名护卫此前是骆驼客,跟随着狼娃子一起在楚欢麾下办事,跟随狼娃子一同入关的骆驼客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被楚欢编制进入军中,但是却留下了两名骆驼客跟着白瞎子一起,负责总督府的护卫。

  这两名骆驼客,楚欢很是熟悉,一是马正,一是柳随风,当初在安邑的时候,便是带着这两人深入了天门道的石窟。

  前来送信的,是马正。

  马正则是奉了白瞎子之令,特地送来这封信,但是这封信却并非白瞎子所写,而是孙博柳所书。

  孙博柳是因为此前的瘟疫,这才跟随楚欢到了朔泉,后来瘟疫被解决,楚欢却也并没有让孙博柳回去,因为林黛儿的缘故,将孙博柳留在了朔泉。

  为了让孙博柳安心,楚欢甚至让人将孙博柳的家眷都接到了朔泉,就在总督府给他们家人安排了一处院落住宿。

  孙博柳也就等若成了总督府的私人大夫。

  看到信函上面的落款是孙博柳,楚欢一开始十分疑惑,他率军平寇,此事孙博柳自然是知道,却不知道他有何急事,竟让人送信前来。

  不过在拆开信函的那一刹,他脑子顿时明白过来,孙博柳如今专职为林黛儿诊断,这种时候送来书函,只能是与林黛儿有关系。

  打开信函,内容不多,但是言简意赅。

  楚欢看过书信,立时找到裴绩,将军队交给他,自己则是领着祁宏、仇如血等一行护卫,毫不耽搁,立时往朔泉赶回去。

  因为信中说的很清楚,林黛儿已经产下了孩子。

  楚欢是又惊又喜,惊讶者,只因为他也知道林黛儿产期快到,可是距离产期应该还有近个把月时间,换句话说,此时产子,等若是早产。

  虽是如此,但是林黛儿为自己生下孩子,这对楚欢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初为人父,楚欢是在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想到林黛儿产子,自己却征战在外,不能在旁陪伴,心里颇有些愧疚,只盼能够早早回到黛儿身边。

  骏马飞驰,快若闪电。

  楚欢回到总督府的时候,总督府并没有欢天喜地的气氛,楚欢一怔,但是随即就醒过神来,对林黛儿,等同入金屋藏娇,府中上下,知道林黛儿怀孕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少数人只是知道府里有一个林公子,而这位林公子在府中闭门不出,据说是在做学问,一开始的时候,布兰茜姐妹倒还想与这位林公子有所接触,只是这位林公子脾气很怪,谁也不见,而且后来楚欢更是下了命令,府中上下,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林黛儿所居住的院子,以免打扰“林公子”做学问,总督有令,府中上下自然不敢违背,便是素娘,也是不敢违抗楚欢的吩咐,更何况她对所谓的林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想知道这位林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在做什么学问,所以一直以来,黛儿在府中就成了一个既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隐形人,时间长了,除了每天送去饭食的家仆,大家几乎遗忘府里还有这个人。

  就算是家仆送饭,却也从来没有踏过院子,都是由孙博柳在饭菜接进去。

  孙博柳密函告之林黛儿已经产下一子,本就是不敢违背楚欢的吩咐,不敢让太多人知晓,现如今府中上下一片宁静,自然也是并不知道林黛儿已经产下孩子。

  毕竟总督府实在太大,林黛儿居住的院落又太过偏僻,就算婴儿啼哭,其他人也未必能够听到。

  楚欢突然回来,家人自然是惊讶,楚欢也不多言,直接问道:“孙大夫在哪里?”

  得知并没有见到孙博柳,楚欢先不见别人,径自往林黛儿居住的院落过去,心里却已经想着,孩子已经生下来,现如今也不必在将此事隐瞒,说到底,自己亏欠林黛儿许多,如果好要让她如同隐形人一样生活,实在是对不住这个女人,心里是打定主意,先去见过黛儿和孩子,回头就算尴尬,也还是要将此事告知素娘。

  等到素娘知晓之后,总要给黛儿一个名分。

  他脚下如风,意气风发,心情十分激动,远远瞧见了那处院落,依稀看到院门前一个身影正来回走动,看上去异常焦急的样子。

  “孙先生。”楚欢心情很好,远远打了个招呼。

  孙博柳听到声音,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看到楚欢脚步轻盈快步过来,急忙跑过来,只是表情看上去异常的凝重。

  楚欢温言道:“孙先生,你的信,我收到了,黛儿现在如何?这些时rì,可是辛苦你了,回头再好生谢你。”

  他脚不停步,依然是如同生风般往院子过去。

  孙博柳哪里跟得上楚欢脚步,只能小跑跟在边上,气喘吁吁道:“大人,您……您稍等一下……!”

  楚欢笑道:“老婆孩子都在等我,还要等什么?”

  “大人,不是……哎……!”孙博柳表情异常凝重,见到楚欢不停步,忽然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小人有罪,全凭大人发落!”

  他突然如此,楚欢却是有些惊讶,不由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见到孙博柳跪着,身体似乎还在轻轻发抖,大是错愕,问道:“孙先生,你……你这是何意?”

  “大人,小人该死!”孙博柳忽然抬起手,猛地扇在自己的脸上,噼里啪啦竟是连扇了七八个耳光,下手很重,两颊很快就被打红。

  楚欢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快步过来,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孙博柳低着头,颤声道:“是……是小人无能,林……林姑娘她……!”一时间却没有说下去。

  楚欢立时想到林黛儿是早产,他虽然对此并无经验,可是却也依稀听人说过,一旦早产,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都有一定的风险。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发寒,厉声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是黛儿……黛儿母子出事了?”

  “小姐十分安康,并无任何问题。”孙博柳低着头,“只是……只是林姑娘没了踪迹。”

  楚欢皱起眉头,信中只说林黛儿产子,却并没有详细说明说男是女,次是楚欢才知道,林黛儿为自己产下了一个千金宝贝。

  “你说黛儿没了踪迹?”楚欢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不等孙博柳回答,豁然转身,快步往门前去,他之前进院子,几次都是翻墙而入,此时院门却是虚掩着,推门进了去,快步过去,尚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啼哭声。

  他进到屋内,却是见到一名丫鬟正抱着襁褓,一脸焦急,正在哄着襁褓里的孩子。

  见到楚欢进来,丫鬟一怔,想要行礼,只是怀抱襁褓,只能道:“大人……!”

  楚欢轻步上前,听得婴儿啼哭的厉害,伸手接过,抱在怀中,看到小家伙粉嘟嘟的,眼睛闭着,咧着小嘴正在拼命哭泣。

  一种奇怪的感觉升到心头。

  这就是自己的血脉,这就是自己的骨肉,这让楚欢觉得自己太过真实,如果说穿越所发生的一切,有时候还会有一丝不真实感,但是当自己的骨肉就在自己的怀中,一切就变得如此真切。

  “她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楚欢见小家伙啼哭不止,一边哄着,一边皱眉问道。

  丫鬟是楚欢此前特地为林黛儿配在旁边的,虽说林黛儿并不想身边有其他人,但是楚欢考虑到自己不能时刻在黛儿身边,孙博柳虽然每rì都为黛儿诊脉,但毕竟是男人,除了诊断黛儿的身体,生活上确实不能插手,而黛儿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生活上有众多不变,所以在她旁边安排一个聪明伶俐的丫鬟,那也是必不可少。

  “大人,小姐……小姐好像是饿了……!”丫鬟倒确实十分聪明伶俐,“林……林姑娘不见踪迹,小姐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林姑娘去了哪里?”楚欢问道。

  丫鬟忐忑不安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林姑娘……林姑娘昨晚还在的,后来……!”她看上去十分紧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欢知道自己越是严峻,这小丫鬟就越害怕,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这才道:“昨天晚上用过晚餐,林姑娘就一直抱着小姐,半夜时候,林姑娘说是要出门走一走,让奴婢先照顾小姐……林姑娘刚刚生下小姐,身体还很虚弱,奴婢也劝过她,要多歇歇,夜里出门,如果被风吹着,对身子不好……可是林姑娘既然要出去,奴婢也不好阻拦,就带着小姐在这里等着……!”

  楚欢皱眉道:“后来呢?”

  “林姑娘出去之后,奴婢一直等到天亮,也不见她回来。等到早上,孙大夫送来早餐和补汤,知道林姑娘没了踪迹,知道昨夜状况,立刻出去找寻,他找了大半天,一直没有见到林姑娘的踪迹。”丫鬟担忧道:“林姑娘走的时候,小姐吃饱了,晚上倒没有闹,等到今天饿了,就一直哭个不停,中间哭累睡了一阵,刚才又醒过来,又啼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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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八章 茶棚



  楚欢爱怜看着自己的女儿,向孙博柳问道:“你在府里找寻了?没有林姑娘的下落?”

  孙博柳道:“小人找寻了府中大部分地方,只是大人有过吩咐,不敢惊动了大家……一直不曾见到林姑娘的踪迹。”顿了顿,道:“如果林姑娘还在府中,小人觉得她必定已经回来,小姐一直没有吃东西,林姑娘也放心不下的。”

  楚欢更是疑惑,问丫鬟道:“林姑娘临走之前,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丫鬟想了一下,才道:“林姑娘走前,一直抱着小姐,奴婢怕她累着,想要帮她,她也不让,一直看着小姐……她走的时候,好像……好像流了眼泪。”

  “眼泪?”

  丫鬟点头道:“是,奴婢也不敢多问,只看到小姐眼睛泛红,流了眼泪,她……她走的时候,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并没有说出来,离开之后,就在也没有见到她。”

  孙博柳在旁道:“大人,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成,一直啼哭,且不说迟早会被府里的人听到,小人只担心这样会哭坏了小姐的嗓子。”

  楚欢微一沉吟,将孩子递给丫鬟,快步进到屋内,只见到屋内的摆设依然是整洁有序,此时屋内空空荡荡,已没有伊人踪迹。

  屋内有梳妆台,楚欢翻找了一阵,并无发现,他心中只觉得,如果林黛儿真的就此离开,总要给自己留下书信。

  “你们在屋内可瞧见林姑娘的书信?”楚欢问道。

  “林姑娘屋内的东西,我们不敢乱动。”丫鬟在后面道。

  楚欢翻找片刻,走到床边,扫了一眼,很快就瞧见枕头下面露出一角,掀开枕头,下面果然是邡了一份书信。

  他急忙拿起打开,只见到里面寥寥几字。

  “恩怨两清,善待孩子!”

  仅有八个字,楚欢却只觉得心往下一沉,这封信在这里,也就表明林黛儿却是已经离开了总督府,他又是恼怒又是担心。

  恼怒于林黛儿的倔强,她刚刚产下孩子不足几rì,还没有满月子,这就离开,身体必然是虚弱不堪,担忧林黛儿身体太过虚弱,她举目无亲,如今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人,如今孤身在外,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大夫,你去办两件事情,第一,将仇如血叫过来,便说我有急事找他,然后去禀报夫人,让她赶紧过来,第二件事,赶紧派人去城中找寻nǎi妈。”

  孙博柳立刻称是,急忙退下。

  楚欢呆坐在屋内,耳边是孩子的啼哭声,心中却是极其复杂,他之前其实也一直担心林黛儿有朝一rì会离开自己身边,但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楚欢也一直以为,等到孩子出生,身为母亲,林黛儿那倔强的xìng子必然有所改变,也不会舍弃孩子离开。

  可是最终,那倔强的女子终究还是离开。

  他心中有些恼怒,林黛儿连孩子也不顾,就此离开,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却也明白,林黛儿对自己似乎一直没有太大的好感,留在这里,其实也就是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正如信上所说,在林黛儿看来,孩子生下来之后,两人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他实在担心林黛儿的处境,黛儿早产,已经证明她的身体状况出现问题,如今产子才过几rì,正是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这种时候离开,在这还不太平的西北,实在不知道她会遭遇一些什么。

  素娘比仇如血早到一步,看到婴儿,大是吃惊,楚欢也没有太多时间解释,道:“素娘,这些事情,回头再向你仔细解释,你现在将孩子先带过去,好生照顾,我已经让孙大夫去找nǎi娘,等找来之后,先让nǎi娘哺rǔ孩子。”

  素娘尚不清楚怎么回事,仇如血随后便已经到来,仇如血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有些错愕,楚欢也不多解释,开门见山问道:“你以前是刀客,不知是否擅长追踪?”

  “追踪?”仇如血奇道:“大人要追踪谁?”

  “这里有痕迹,从这里开始,帮我追寻一个人,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

  ……

  时当黄昏,天地一片yīn霾,乌云忽然间就席卷到天幕,在天sè完全黑下来之前,毛毛细雨就已经从天上飘洒下来。

  林黛儿一身男装,行走在细雨之中,她的脸sè看起来十分苍白,抬头望着天幕,细雨打在她的脸上,衣裳已经被细雨打湿。

  在小道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sè也已经昏暗下来,她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道前路到底在何方。

  脑中却还是想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她几次想要回转去,可是每一次停下来,终究还是没能转身往回走。

  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与楚欢的结合,本就是迫不得已,可是一次无可奈何地错误,却造就了新的错误。

  在很早的时候,当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楚欢的骨肉,几次想放弃这个孩子,可是天然的母xìng,却还是让她最后无法下定决心。

  无论和楚欢有什么恩怨,孩子本身是无辜的的。

  远方出现一丝光亮,林黛儿感觉身上十分的疲软,而且从头到脚,都有些发凉,那一双本来结实有力的腿,如今也有些无力。

  道路边上,竟然有一处木棚,外面挂着一面木牌,这里却是一处道边的茶棚。

  这种地方,以前在西北很多,一些偏僻的地方,都会有人开设一间茶棚,方便来往的行人歇歇脚,不过后来西梁人打进来,这种茶棚也就越来越少,几乎不见。

  好在楚欢上任之后,除匪安民,西关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这类茶棚,也渐渐开设起来。

  茶棚内并无其他客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在经营,看到林黛儿过来,妇人已经走到门前,不到四十岁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看上去慈眉善目,招呼道:“公子,外面下了雨,先进来歇歇……这里有热茶,看你也赶了很长的路,十分疲累,吃点东西。”

  林黛儿向里面打量几眼,里面的摆设十分简单,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看上去十分憨厚,正在那边生火。

  林黛儿进了棚内,在一张桌边坐下,妇人微笑问道:“公子要吃些什么?这里简陋,有烙饼,还有面条……!”

  林黛儿有些恍惚,听得夫人这样问,才知道自己确实已经饿了,正想要些东西吃,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银子似乎不足,她离开总督府的时候,并没有带银子在身,唯一值钱的,也就是之前为了女扮男装,悬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

  只是她离开总督府已经三rì,一路走下来,途中少不得要用盘缠,第一天吃饭的时候,就用玉佩当做食费,当时那店家显然也看出黛儿jīng神恍惚,找来的银子,远远不止玉佩本身的价钱,只是黛儿无心在这上面,剩下的银子,在这里几rì间,已经是用尽,此时可说是身无分文。

  意识到这一点,黛儿无可奈何,只能起身来,便要离开,那妇人显然也看出端倪,笑道:“公子不用多想,身上没有带银子,东西还是要吃的,出门在外,谁能没个难处……!”回身道:“当家的,给公子弄完面条,再来两张烙饼……!”

  那汉子倒是实诚,答应了一声。

  林黛儿勉强笑道:“多谢你,欠你的银子,会还给你。”

  妇人笑了笑,正要转身过去,忽听得马蹄声响,细雨之中,几匹快马飞驰而来,到得茶棚外面,都是勒住了马。

  妇人急忙迎过去,热情道:“几位是要在这里歇歇脚吗?”

  来者共有三骑,衣着普通,但是腰间却都配着刀,大秦早就发布刀狩令,民间禁止私造兵器,就更别说佩戴兵器在身。

  只是如今的西北,不同寻常,所谓的刀狩令,在西北已经没有多少人顾忌,南来北往佩带武器的人并不少。

  三人看上去就不似善茬,翻身下马来,头先一人的双眉之间,竟然还有一颗黑痣,吩咐同伴拴好马,打量妇人几眼,眼睛盯在妇人十分丰满的胸脯上,嬉皮笑脸问道:“不错,咱哥儿几个赶路碰上雨,在这里歇歇,老板娘,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妇人见到黑痣人面sè不善,那双眼睛瞅着自己胸脯看,便有些害怕,却还是勉强笑道:“有热茶,有面条,还有烙饼,几位想要吃点什么?”

  黑痣人摸着下巴一撮胡须,笑嘻嘻问道:“可有馒头吃?”

  “没有。”妇人摇头道。

  黑痣人嘿嘿笑道:“老板娘喜欢骗人?我就瞅着有大馒头,难道你要藏着?”

  妇人勉强笑道:“客官说笑了,这里没有馒头,只有面条和烙饼……!”

  黑痣人却是胆大包天,伸手往那妇人的胸脯抓过去,嬉皮笑脸道:“这下面不就是两团又大又白的大馒头?老板娘,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我都瞧见了。”

  那妇人急忙后退,棚内憨厚的汉子见状,已经上前来,虽然恼怒,但是看到对方是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压住怒火,陪笑道:“几位客官里面请,有刚烙好的烙饼,外面雨大,天冷,吃了热热身子。”

  黑痣人斜眼看了那汉子一眼,道:“爷们今天就要吃馒头,什么狗屁烙饼,哥儿几个今天没兴趣……!”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汉子,道:“这是用来卖馒头的银子,收了我银子,那两团馒头,哥儿几个今天就要吃个够。”

  此时另外两人也上前来,都是嬉皮笑脸。

  汉子脸sè沉下来,道:“对不住几位,这里不做馒头,你们还是去别处寻。”拉了妻子的手,便要进去,“呛”的一声响,一把刀已经从后面架在汉字的脖子上,黑痣人冷笑道:“你是舍不得馒头要舍命?”

  妇人顿时变sè,失声道:“不要……!”

  “不想他死,就乖乖把馒头孝敬出来。”黑痣人嘿嘿笑着,伸手去摸妇人的脸,“年纪是大了些,不过荒郊野外,有两团大馒头,倒也可以将就……!”

  那汉子怒火攻心,顾不得大刀架在脖子上,抬手打开黑痣人摸向妻子脸庞的手,骂道:“你们要是乱来,老子和你们拼了……!”

  黑痣人已经抬起一脚,踹在汉子的谣腰眼,那汉子惨叫一声,翻倒在地,黑痣人顺手扯过妇人手臂,笑道:“来,银子付了,老子要验货。”将那妇人往边上一扯,旁边一名同伴立时抓住妇人两手,从后面押注,黑痣人一手握刀,另一只手已经往妇人的胸脯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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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一九章 白巨人

  
      妇人惊恐交加,黑痣人大手便要摸在她胸脯上,却听得“砰”的一声响,黑痣人随即便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明显感觉有一物砸在了自己的后脑勺。

      他探向胸脯的受顿时停住,回过手,往自己的后脑勺摸过去,随即拿到眼前一看,却见到手上已经是沾满了鲜血,后脑勺那种辛辣的痛感,让他惊骇之下,恼怒万分。

      他豁然转身,立时便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只见到不远处的一张桌边,一名身着长衫的俊秀公子正冷眼而视,那公子相貌俊秀,但是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裳兀自有湿迹,戴着冠帽,不过帽子也已经被雨水打湿,此时那俊秀公子正坐在椅子上,一双冷漠的眼睛正盯在黑痣人身上。

      黑痣人低下头,看到地上是残碎的茶杯,顿时就明白,自己脑后必然是被这茶杯所击,而打出茶杯之人,十有**就是那个俊秀的公子,这四下无人,除了这俊秀公子,就只有神鬼作祟了。

      那押着妇人的汉子显然也看出情况有变,将妇人一把推开,那妇人急忙到得自己丈夫身边,她丈夫被黑痣人一脚踹在腰眼,那一脚力气很大,踹坏了腰骨,一时间也起不来,夫人又惊又怕,抱住丈夫,眼睛却也看向那俊秀公子,心中却是担心,那俊秀公子看起来年纪轻轻,文弱单薄,这时候出头,这几名凶恶的大汉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黑痣人手中握着刀,上下打量俊秀公子一番,他两名同伴也一左一右上前来,都是手握大刀,如狼似虎盯着俊秀公子。

      出手的,当然是林黛儿。

      她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是行走江湖多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先前这对夫妇对她十分的照顾,此时遇到危难,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这茶杯,是你打出来的?”黑痣人也不顾后脑勺还在流血,冷冷问道。

      林黛儿嘴角泛起冷笑,“只可惜没有砸死你。”

      黑痣人嘿嘿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臭小子,你很有种!”

      “如果不想死,赶紧滚。”林黛儿冷冷道:“多留一刻,我保证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黑痣人显然也是闯过江湖的,林黛儿孤身一人,敢在这种时候出手,这黑痣人倒也不敢小觑了对方,毕竟江湖之上,藏龙卧虎,林黛儿看起来秀气单薄,倒也不一定是个弱角色,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朋友是哪条道上?”

      “没什么道不道。”林黛儿面无表情,冷然道:“走你的阳关道,此事便了,否则独木桥你们也走不成。”

      她心中估算着,虽说眼前这三人十分凶悍,人高马大,但是看他们行走的步伐,也只是泛泛之辈,自己以一敌三,倒也大有胜算。

      行走江湖,争的是一口气,黑痣人见林黛儿如此不客气,倒是心中恼怒,左右看了看,两名同伴倒也明白意思,握紧了刀,一左一右靠近过去。

      那妇人却是唯恐连累林黛儿,道:“公子,你……你快走吧,几位大爷,他只是客人,你们不要为难他……!”

      黑痣人冷笑道:“怎么,你不让爷们几个吃馒头,是看上了这小白脸?今天一个也走不了。”也是握刀,往前逼近过去。

      左右两名大汉绕到林黛儿左右,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猛然间都扬起大刀,一左一右照着林黛儿劈了下去。

      林黛儿冷笑一声,身形一动,顺手便已经抄起了身下的一条长凳,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以长凳作为武器,照着左边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眼见的长凳过来,向旁边一闪,林黛儿顺手便要将长凳横扫过去,只是忽然间觉得手上有些发软,更让她惊骇的是,她胸口一股气竟是提不上来,暗中吃惊,不等她犹豫,右边那人已经是逼近过来,挥刀便砍。

      其实这两人刀法实在平常,只是人高马大,有些气力,大刀砍下来,倒也虎虎生风,换做往常,林黛儿手中便算只有一条长凳,也可以应对几人,但是此刻她动起手来,胸口之气提不上来,反倒是堵在胸口,而手脚竟然是不上力气。

      黑痣人也是在江湖混迹多年,林黛儿的状况,他岂能看不出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只怕林黛儿是深藏不漏,此时却已经看出来,林黛儿身体虚弱,三人联手,这俊秀公子万不是敌手,心下欢喜,更是信心大增,向前逼近,连砍了数刀。

      林黛儿此时却是有心无力,心下大是恼怒,换做以前,这三人必然要死在她的手下,可是此时心虽痛恨,却只能连连后退。

      她知道今日自己凶多吉少,大声叫道:“你们快走。”心想自己一旦落败,那对夫妇难免还要遭受这三人的残害,此时只能自己先拖住三人,让那对夫妇离开。

      那对夫妇见得三名大汉围攻林黛儿,也都是惊恐,茶棚老板腰骨受伤,他有心想帮忙,却也帮不上,更何况那三人手持武器,自己就算能冲上前,也只是上去送死,他一时难以动弹,好在妇人身体颇为健壮,倒有几分力气,勉强将丈夫扶起来。

      林黛儿竭力挥动手中的长凳,可是每一次挥动之后,力气就消耗一份,而且胸口堵得越来越厉害,几乎都要难以喘过气来。

      她心中其实也清楚,自己刚刚产子不久,身体时最为虚弱的时候,这时候离开朔泉,沿途又是一路辛苦,再加上今日淋了雨,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只盼能够救下那对夫妇的性命来。

      妇人也知道留下来也无用处,扶着丈夫,便要离开,黑痣人已经沉声道:“拦住他们,想走,一个也走不了。”

      一名同伴已经后撤过去,几步间窜过去,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夫妇,嘿嘿笑道:“兄弟几个还没啃到你的大白馒头,想走,没那么容易,让咱们兄弟吃饱了,或能饶你们一遭。”

      林黛儿见得夫妇被烂,又怒又急,眼见得一刀横削过来,她低头闪躲,可是速度早已经没有以前的快,头上的冠帽竟是被大刀削了出去。

      冠帽飞出,那一头乌丝顿时便散开来,黑痣人见得林黛儿秀发散开,更是得意,顺刀向下,林黛儿此时有气无力,想要闪躲,却也是有心无力,那把大刀顿时便架在了林黛儿的脖子上,旁边一人已经探手抓住了长凳另一端。

      一切顿时戛然而止。

      “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个稚儿……!”黑痣人得意洋洋道:“臭小子,服不服气?可惜可惜,长的挺秀气,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浪货送了性命,真是不值……!”

      “不对,她是女人。”旁边那人忽然道:“你看她的耳垂……!”

      黑痣人目光落到林黛儿耳垂上,眼中立时显出惊喜之色,“本想吃顿粗茶淡饭,没想到竟然有琼浆玉液,兄弟们,今天咱们可是发达了。”

      林黛儿女扮男装,倒也惟妙惟肖,先前黑痣人都是没有看出来,可是此刻离得近了,却是被他们发现林黛儿的耳垂有细小的耳洞,这是用来佩戴耳环的,林黛儿早年出身将军之家,富家小姐,少不得佩戴首饰,这耳洞却是有的,只是后来在江湖上混迹,便不再佩戴首饰,只是那耳洞却依然存在。

      林黛儿万念俱灰,她并不畏惧死亡,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落在这几个无名之辈手中,还要面临凌辱。

      此时再无多想,万不能被这几个畜生凌辱,便要咬舌自尽,便在此刻,却听得一声惨叫,几人都是一怔,黑痣人听得那惨叫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却是骇然发现,那名拦住夫妇的同伴,此时竟被一根棍子从后背插入,长棍贯穿身体,尖尖的棍端从前胸透出来。

      那人身体被长棍贯穿,身体摇摇晃晃,竭力转过身,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从后面杀死自己。

      黑痣人此时已经是惊骇万分,握刀的手,已经微微颤动,很快,就见到一人从门外缓缓进来,步伐沉重,那人就如同一座大山般,移动进来。

      林黛儿此时也是十分吃惊,只见到进来那人,身材高大,这茶棚并不高,却也不低,可是那人的身高,竟然已经快触到了屋顶,黑痣人也算是身高马大,但是看样子,也不到那人的胸口。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比普通人的大氅要大出一倍,一条灰色长裤,裤脚系着绑腿,右手此时却是握着一根长棍,与杀人的那根长棍极其相似,长棍一端削的尖尖的,如同长枪一般。

      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巨人。

      被长棍贯穿身体的大汉,此时已经倒地而亡,林黛儿此时大是惊骇,长棍是木质,能够贯穿人体,出手的力道可见何其了得。

      黑痣人此时已经是显出惊惧之色,还没有说话,那巨人右手抬起,二话不说,用力一甩,长棍就像一道流星,刺破空气,“噗”的一声,已经刺入黑痣人另一名同伴的身体,那人连闪躲都来不及,硬是生生被长棍贯穿身体。

      巨人杀人,轻描淡写,却又狠辣无情。

      黑痣人看着身边那名同伴身体摇摇晃晃,随即一头栽倒在地,魂飞魄散,惊恐看着一步一步想自己走过来的巨人,颤声道:“你……你……!”

      他声音哆嗦,握刀的手,因为恐惧,剧烈颤动,没有了气力,眼见到巨人走过来,此时也顾不得林黛儿,鼓足全身气力,挥刀向巨人砍了过去。

      巨人不躲不闪,后发先至,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黑痣人的手腕子,另一只手夺过大刀,顺手便将大刀丢在一旁,随即那只手掐住了黑痣人的脖子,黑痣人顿时觉得脖子似乎被钢铁铸就的铁箍锁住,越来越紧,根本无法呼吸,巨人掐着黑痣人的脖子,缓缓抬起,黑痣人那健壮的身体,竟是被巨人轻而易举举在了半空中。

      他四肢剧烈弹动,但是没过多久,便安静下来,头颅侧歪,四肢再无动作。

      林黛儿此时却已经看到,在那顶斗笠之下,是一张惨白如雪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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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二零章 灵牌




  巨人的肤sè惨白,那是一种病态的白,非但是脸部的皮肤,就是他的手,也是一片苍白,更让林黛儿惊讶的是,这巨人竟然没有眉毛。

  在他双眼之上,光秃秃的一片,没有半根眉毛。

  巨人随手一扔,将黑痣人的尸首扔开,这才回过头,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道:“他们身上应该有些银子,作为对你们的补偿,尸首你们找个地方埋起来。”

  那对夫妇此时也是惊骇万分,不知如何回答。

  林黛儿这才放下手中的长凳,虽然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但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解了林黛儿的危难,看他表情,也并无敌意,便要拱手道谢,却只觉的胸口气息一堵,一口气竟是吸不上来,头晕眼花,便这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黛儿不知道昏迷多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四下里闪着微光,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她勉强撑着坐起来,这才看见四下里的摆设,十分的简单,屋中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盏油灯,瞧见桌上放着茶壶,林黛儿觉得口中有些干渴,撑着起身来,身上依然是虚弱无力,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在杯中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正想饮下,忽地想到什么,随即又是苦笑一声,一口饮了小半杯。

  她江湖习惯,一开始还怀疑这茶水是否有问题,但是转瞬又想,如果对方有心害自己,自己昏迷之时,已经足够死千次百次,也用不着在茶中下毒。

  润了润嗓子,正要起身来,听得“嘎吱”一声,房门已经被推开,林黛儿立刻jǐng觉,瞧过去,便瞧见那巨人从门外进来。

  巨人穿着一身灰sè的衣裳,自然没有戴斗笠,林黛儿此时才看到,这巨人竟然是光头,头上没有一根头发,整个脑袋就如同一个雪球,看上去异常的诡异。

  巨人瞧见林黛儿醒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手中却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将汤碗放在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林黛儿已经起身来,拱手问道:“多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巨人停下脚步,沉默一下,回过头来,指着汤碗道:“你的身体十分虚弱,这是药汤,能够补气补血,对你有好处。”

  林黛儿还想说话,巨人已经抬步离开,出门之时,顺手关上了门。

  她顿时一片茫然,汤碗兀自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微蹙柳眉,端起汤碗,一股子草药味道便钻进鼻中。

  若是换做从前,林黛儿必然不会轻易引用陌生人的东西,但是如今她对生死已经毫不在意,这碗中便真是毒药,她也不会害怕。

  饮了小半碗,味道实在难咽,不过良药苦口的道理她却是懂得,好不容易饮了大半碗,终究是苦涩难咽,放下了汤碗。

  她起身走到床边,却发现外面一片昏暗,不过一股雨后的清新味道从窗外飘进来,看到外面是一片小树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回到桌边,脑中瞬间便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虽然毅然从总督府离开,可是离开之后,却又无一刻不在想着那个娃娃啼哭的婴儿。

  心头只觉得有些酸楚,一时间也不知道离开朔泉,到底是对是错,呆呆看着灯火,许久之后,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两只粉拳握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重新起身,过去打开房门,一股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发现外面却是一片旷野,枯草如海,走出门去,才发现这是一处三间的连屋,草木搭建,看上去十分的简陋。

  一阵风吹过来,林黛儿秀发吹起,让她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四下里看了看,却并无发现那白巨人的踪迹。

  心想对方有救命之恩,总要谢谢人家,脆声道:“恩公在哪里?”

  却并无声音回答,林黛儿有些奇怪,走到隔壁的一间屋外,见那房门虚掩着,屋内一片漆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回应,又走到另一间屋外,门倒是关上,外面还有扣栓,扣栓拴上,显然也是无人在里面,不过这无人的屋内,透过门缝,却有一丝光亮从里面冒出来。

  林黛儿心下好奇,犹豫了一下,将眼睛凑到门缝之间,向里面望过去,只见里面并无太多的家居摆设,正中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竟豁然摆放着几尊灵牌,桌角有一盏油灯,油灯跳动着火光,那丝光亮正是从油灯发出。

  只是油灯的光芒太弱,而且距离颇有些远,林黛儿只能看到灵牌,却瞧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林黛儿回过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希望能找到白巨人,但是白巨人就像鬼魅一样,刚才出现一下,便再无踪迹。

  此时她倒是发现,这处房舍看上去很有些年头,外面都已经十分成旧,不少地方是用新板补上去,东边是一片小树林,难免不远处是一处小山岗,另外两面则是一片旷野,旷野生长着长长的芦苇,如今深秋之时,芦苇都已经枯黄,在风吹之下摇曳着,如同一片海洋,置身此地,确实让人感觉身上和心理都有一种寒意。

  转回到自己方才的小屋,进了屋内,四面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桌上的油灯火焰如同鬼魅一般在妖异地跳动着。

  林黛儿心头顿时忐忑起来。

  她脑中此时却是想着刚才那间奇怪的屋子,屋内供着几尊灵牌,心中十分好奇,不知道这白巨人到底是供奉着谁的灵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林黛儿闯荡江湖,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感觉身上有些发毛。

  她再一次走出门,来到那件供奉灵牌的小屋外面,再一次凑近门缝往里面瞧过去,想竭力瞧清楚灵牌上到底写着什么。

  只是距离确实太远,而且令牌外面有黑布掩着,里面的字迹有一部分是被黑布挡着,虽然有火光,但是那黑布的yīn影,却也是投shè在灵牌上,这让林黛儿更难看清楚上面到底是写的什么,犹豫了一下,林黛儿终是掩不住心中好奇,抬手将那扣栓轻轻一挑,那扣栓便即被挑开,林黛儿又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推开了屋门。

  “嘎吱吱”声音响起,屋门被打开,一股陈腐味道飘散出来,这屋子倒似乎并不是有人经常进来。

  林黛儿借着黯淡的火光,缓步往那灵牌走过去,渐渐靠近之时,林黛儿已经看得清楚,这里竟是供奉了六尊灵牌。

  这六尊灵牌之中,其中有两尊颇有些特别,其中一尊甚大,是其他灵牌的两倍之大,旁边一尊稍微小一些,却也比之其他几尊要大出不少。

  林黛儿一双眼眸此时正盯在那最大的灵牌上,上面有几个字被掩住,只瞧见下面一半,写着“……武圣王之灵位。”

  林黛儿走到旁边,回头看了一下,门外冷冷清清,她此时大是好奇,只这后面几个字,就已经显示供奉之人的地位非同小可,只是未经人允许,擅自动弹灵位,总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又想着,一旦知道供奉的是谁,可能就知晓那白巨人的身份,再不犹豫,纤纤玉手伸过去,将掩盖灵牌的黑布掀开,看全上面的文字,林黛儿花容失sè,“啊”地失声叫了一声,随即双手便捂住了自己的樱唇。

  她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看到,这令牌之上,豁然写着“讳大西唐勇武圣王之灵位”。

  林黛儿可以不知道天下人,但是这人她却不可能不知道。

  大西唐自然就是已经被秦国在二十多年前平灭的西唐国,而勇武圣王,便是林黛儿的外公,被迫降秦的最后一位西唐王。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豁然瞧见西唐王的灵牌被人供奉,林黛儿如何不惊。

  她惊了一下,目光随即移到旁边那尊灵牌上,掀开黑布,看清上面的自己,俏脸上的表情更是惊骇万分。

  这一尊灵牌上,豁然写着“讳大西唐天宝大将军林庆元之灵位”。

  “父亲……!”林黛儿忍不住失声。

  此时她脑中一片迷糊,又惊又奇,随即连续掀开其他灵位黑布,每一尊令牌之上,都写清楚了官职和名姓,几乎都是西唐的重臣,其中有一尊是西唐王后的灵位,与林庆元的灵位一左一右在西唐王灵位旁边,只是那王后的灵位,比之林元庆的灵牌还要小一些,亦可见在供奉之人的心中,林庆元比之西唐王后还要重要。

  林黛儿惊骇之下,连退几步,最后一步往后推,便如同被一堵墙挡住,急忙收势,往前回去一步,随即转过身来,却发现刚才踪迹全无的白巨人,此时就如同一尊白sè战神一般,铁塔一样站在那里,他身如铁塔,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在林黛儿的身上。

  林黛儿又是一惊,目光移动,却是发现白巨人手中拿着一只小药筐,似乎刚才是出去采药。

  昏暗的屋内,灯火昏暗,白巨人的肤sè在火光之下,依然是白的可怖,只是他那一双眼睛,已经用一种带着敌意的眼神盯着林黛儿,一手拿着药筐,而另一只手,已经握起拳头来,那拳头如同坛钵一样,眼神冷厉,那嘶哑的声音已经毫无感情问道:“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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