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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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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四章 非诚勿扰


      杨帆快马加鞭奔赴洛阳时,李裹儿正在千金公主府上做客。

  今日与她一同出现在这里的还有许多权贵皇亲家里的待嫁女子,众女子济济一堂,白发苍苍的千金公主济身其间,颇有一种一树梨花伴海棠的效果。

  李裹儿乖巧机灵,善与人交往,虽说对使相千金、豪门贵女的许多讲究她还不甚了解,可她善于掩饰,倒是没有人发现她这些短处。李裹儿一面藏拙,一面暗暗学习别人的诸般作派,还要分心与她们说笑聊天,居然也游刃有余。

  众女在花厅就坐,谈笑宴宴。花厅一角置着十二扇屏,花厅里群雌粥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那画屏上的孔雀,一双眼睛竟是活动的。千金公主旧习不改,如今又做了一回媒人,这一次却是要撮合武李两家联姻。

  “诸位姐姐,今日春光正好,我看园中百花争妍,份外妖娆,不如园中去、花中游,岂不好过在这厅中长坐?”

  李裹儿可不知道她今日被请到千金公主家是专为相亲来的,她在山野中走惯了的人,一时还耐不住性儿在花厅里久坐,好不容易捱得一时,便出言对众人建议,随即又对千金公主道:“姑姑以为如何?”

  可怜千金公主本比她的奶奶还要高一辈儿,偏要去认武则天做干娘,硬生生在这个李家小女子面前短了两辈儿,可千金公主毫无不自在的感觉,笑容满面地点头道:“好好好,只要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咱们这便去园中一游!”

  说着,千金公主下意识地往那厅角的屏风处望了一眼,又道:“你们先去。老身年纪大了,稍歇一歇便过去。”

  满堂莺莺燕燕翩然飞了出去,千金公主便向厅角屏风处呵呵一笑,道:“郡王,老身这个侄女儿,还合你的心意么?”

  屏风后面毫无反应,千金公主纳罕不已,连忙举步走了过去,绕到屏风后面一看。只见那人撅着屁股趴在屏风上,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厅中众女早就走了,他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千金公主忍不住发笑,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拍。笑问道:“郡王,可满意么?”

  原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是梁王武三思的儿子,名叫武崇训,受封高阳郡王。此番千金公主就是受庐陵王所托,给他和李裹儿牵线搭桥的。

  “啊!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这……这位郡主真的是……真的是要许配给我的么?”

  武崇训如梦初醒,欢喜得满面红光。一时间竟有些忐忑起来,生怕这只是一场易醒的美梦。

  千金公主道:“自然,老身偌大年纪,难道还能开你们晚辈们的玩笑。”

  “好极了!我……我满意的很!”

  那位郡王欢喜得心都快炸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俏丽到极致、美貌到惊人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现在已经令他有点神魂颠倒了。要不是他还勉强记得自己身份,现在恨不得趴下来给千金公主磕几个响头以示谢意。

  “我回去就跟我爹说!我……我要马上提亲。我非她不娶,我……”

  武崇训语无伦次地说着,中了邪似的往外跑,跑到厅门口突然又想起来,忙不迭跑回来向千金公主郑重地再行一礼,这才飞也似地跑掉了。

  ※※※※※※※※※※※※※※※※※※※※※※※※※※※

  古时候说是盲婚哑嫁父母作主,其实远没有后世所渲染的那么夸张,男女双方固然不可能像现代一样自由接触,但是双方的脾气禀性、人品能力、家世背景各个方面,双方家长和其本人都是要从侧面详细了解一番的。

  被主人家问到的朋友大多也会据实相告,否则将来夫妻不合,他们就要里外不是人,没有人会傻到只说好话。

  即便是媒婆子,她的“经营”范围一共就那么大,客户资源有限,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双方性情太不合适的她也不会撮合,否则只要生出几对怨偶来,旁人知道是她撮合的,她的名声也就臭了,谁家再想嫁女娶媳时也不会找她。

  至于男女同事人,大多数情况下,家里也会安排他们通过秘密的方式见一见对方,门当户对的情况下,双方都要安排子女见见对方,如果双方都没意见,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接触,除非是父母另有所图,否则对子女本人的意见也不会完全无视。

  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那就得先让门庭贵重的一方来选择了,如果这一方同意,而另一方是上赶着要跟人家攀亲,那么想不想安排子女去看看成亲对象都是可以的,比如庐陵王嫁女就是这般。

  虽说庐陵王现在是王爷,而且注定了要做太子,将来有八成机会成为皇帝,可是跟如日中天的武家比起来,他还是要低了一等,是上赶着跟武家攀亲,所以今天委托千金公主办这一场聚会,就要安排武三思的儿子先看看李裹儿。

  武崇训如果看得上李裹儿再论其它,如果看不上那就不用提了。好在李裹儿娇容玉貌实是无可挑剔,便称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也不为过,那武崇训一瞧这等妖精,连魂儿都被勾走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过来,太原王氏的王同皎与庐陵王之女婚配,那就要庐陵王之女先看他了。太原王氏这些年来势力大不如前,就连来俊臣那般无赖强索王家女儿为妻,王家都不敢反抗,而且还要厚着脸皮多方借助这个无赖女婿之力,如今听说要跟未来的皇帝结亲,王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其实庐陵王嫁女并不算是很顺利。

  武则天是很重视门户出身的,庐陵王夫妇出于巩固自身地位的需要,也不可能选择平民子弟,宰相、世家子弟才是他们的首选,不过李显使人稍作试探,就被一些人家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不愿意和这位未来的皇帝攀亲。

  将来的事儿扑朔迷离,现在还说不好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凭他们的家世、背景、势力,不管将来的政局怎么变幻,只要他们不是涉入太深,到时候谁做皇帝都得重用他们,确保他们家族的利益。

  如果和庐陵王结了亲,对他们这样的官宦豪门、诗书世家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一个驸马都尉并不能对他们家族地位的提升起多大作用,反过来如果这个皇帝出了意外,反而要牵累他们,这种买卖当然做不得。

  所以,经过初步接触,筛选出有子侄在京做官且正值适婚年龄而未婚、出身门第又比较高贵的有二十余家,其中愿意同皇室结亲而庐陵王夫妇也中意的不过七八户人家。这七八户人家的子侄不约而同地接到了各式各样的命令,赶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把他们找了来,却又借口很忙,非常的忙,根本没时间接见他们,让他们坐了一阵冷板凳后,就派了一个小内侍出来,建议他们先去宫里的鞠蹴场踢会儿球解解闷,等宰相们有空了再传见。

  这些权贵子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平时大场面见多了,在宫里头也不是十分的拘束,既然宰相有言在先,乐得去玩耍一番,他们便到了宫廷鞠蹴场,宽去衣袍,分作两队,兴致勃勃地踢起球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庐陵王那几个女儿,除了韦妃嫡出且最美丽的两位郡主李仙惠、李裹儿,已然带出去单独请梁王家、魏王家的两个儿子过目,其他几位郡主都已作宫娥打扮,混在围观的宫娥太监里面悄然观察着他们。

  擅长运动、身材健美、容貌俊郎的男子是很容易就受到女儿家注意的,众郡主只看了片刻,其中一人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李舒秀一双美目牢牢地定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向身边陪同的宫女悄声问道:“他是谁?”

  那些陪同的宫女早就拿到了众家儿郎的资料,顺着她的示意一看,便小声道:“郡主,他姓杨,叫杨慎交,弘农杨氏子弟,现任左千牛卫郎将。”

  李舒秀一听那俊朗少年出身弘农杨氏,和她的祖母武则天还攀亲带故,心中更加满意,她又瞟了一眼那个名叫杨慎交的俊俏郎君,轻轻点点头,便即转身而去。她不再看下去,自然是已经选中了夫婿。

  韦妃生有三女,就是这李舒秀和李仙惠、李裹儿三人,韦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偏袒一些,其他几女都是偏妃所生,不敢与之相争,所以虽然都在那儿东张西望,其实都在等着她先挑,李舒秀已经选罢,他们才好继续。

  李舒秀一走,李馨雨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神色间大为不满。

  庐陵王一家人回到洛阳以后,这些郡主都已得了封号,李裹儿封安乐郡主,李仙惠封永泰郡主,李舒秀封长宁郡主,这位侧妃所生的李馨雨被封为义安郡主,对于李仙惠、李裹儿的另行安排以及李舒秀的首选之权,这位义安郡主又妒又恨、大为不满。

  可人家是嫡出,她是庶出,地位先天就低了一等,她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义安郡主生怕又被其他的姐妹抢了先,李舒秀一走,她便在剩下的几位郎君中急急择选了一番,指着一人对身边陪同的宫娥问道:“那是何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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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五章 长街邂逅


      宫娥答道:“那位是河东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现为太学生,文采很是出众。据他座师考语,来年若参加科考,定可高中进士的。”

  这个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郎,踢起球来比起杨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拟,不过文质彬彬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义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听这个意中人是河东裴氏子弟,同样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逊于弘农杨氏,心中更加满意,点点头道:“就是他了!”说罢示威似的向姐妹们一翘下巴,昂然而去。

  这些郡主因为是侧妃所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有的还是同岁,不像韦妃所生三女年龄明显差异,她们素知李馨雨性情,对她的跋扈早就习以为常,却也没人敢与之争,大家都是郡主,争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因此众郡主都默不作声,待李馨雨离去,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儿郎中挑选自己属意的郎君。不一会儿,新宁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向父亲禀报去了,永寿郡主则相中了京兆韦氏的韦鐬,之后也悄然离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涩内敛,一直羞于开口择婿,结果被几位姐妹抢了先,等几个姐妹都选完了人,剩下几个虽然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但是要么长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实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们选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满意。

  这一场鞠蹴也持续不了太久,身边宫娥悄声问了几遍。新都郡主才摇摇头,幽幽地道:“没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选了,这便走罢!”

  庐陵王夫妇这次大规模选女婿,而且把武家作为联姻首选,正合武则天缓解武李冲突、联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则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显哪有胆量动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们做媒人,为女儿们从中牵线搭桥呢。

  此时庐陵王夫妇已经陆续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对安乐郡主李裹儿更是一见钟情,夫妇二人闻言宽心大放。韦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妇二人正高兴的当口儿,其他的女儿们也纷纷回来了,她们自然羞于向父亲亲口说明所选的心上人是谁,这种事自有伴同她们的宫娥报上去,夫妇二人听说女儿们都有了意中人,且个个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选中。他们本也没指望这一场相亲会就解决所有女儿的终身大事,回头再挑几个少年才俊让她选择就是,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韦妃,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有了着落。别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马上把名单誊录了一份,自己不敢单独面见那位厉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宫找武则天去了。女儿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属意,那么该嫁的就要及时把婚事操办了。至于年纪还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这边相亲的事情结束了,政事堂才派人来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说是宰相们要见他们。场上踢球的那些儿郎赶紧停下来,匆匆洗把脸,穿上衣袍,赶到政事堂去参见。

  那些宰相们也没点正经事儿要跟他们谈,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弄得这些少年权贵子弟们个个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那班郡主们瓜分一空了。

  ※※※※※※※※※※※※※※※※※※※※※※※※※

  杨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骁卫大将军所给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听讲,杨帆也不晓得他几时才会回来,便想拐弯回家瞧瞧。

  杨帆拨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离开尚善坊,迎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七八辆各色香车从府中一一驶出,或西或东,各自散去。杨帆便策马往路边让了一让,自顾依旧前行。

  从这些车子来看,显然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的聚会,从车辆款式和修饰就能看出来,这都是女人家的专车,车上修饰脂粉味儿太浓。

  杨帆瞄了一眼,认得那户人家是千金公主府,这位愈老愈活泼的千金公主素来喜欢交游宴饮,从她府上出来几名女客实属寻常事。

  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香车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正是李裹儿,李裹儿款坐轻车,手中花枝轻摇,人面竟比花枝还要俏上三分。

  安乐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才来到这世上的,相比起来,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今儿在千金公主府,她还饮了几杯葡萄酒,她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机会喝葡萄酒。只是当时觉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这时才觉有点儿头晕。

  李裹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是正在兴奋之中的她并无倦意,依旧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着。

  一辆清油车,两头大青牛,车上用纱幔围起,外面瞧着车中影影绰绰,只见一道丽影,却难以看清她的模样,倒也省了她戴浅露的麻烦。而她从车中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上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无疑还是陌生的,也因而极富吸引力。

  李裹儿正在左顾右盼,路边一条颀长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身着戎装。黑色的戎装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那是乌铁所铸,让人的身躯也显得异常阳刚魁梧。看他骑在马上,细腰乍背,剑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气便扑面而来。

  李裹儿心中一喜,连忙叫道:“杨校尉!”

  说着,她急忙拨开那白色如雾的帷幔,向着窗外又叫一声:“杨哥哥!”

  杨帆正策马而行,忽闻车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车窗里探出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蛋儿,一条细金链儿的水滴玉坠正在她明净的额前随风轻摇,酒晕残妆,份外妖娆,正是李裹儿。

  杨帆心头一惊,两胯下意识地一紧,轻磕马腹,便想与那清油车快些错过去。李裹儿只道闹市街头他没听清楚,方才在席间还晓得扮小淑女,这时酒性渐渐上来,竟然一把扯开帷幔,跳到车辕上雀跃地大叫:“杨校尉!”

  这小美人儿发梳小双髻,戴金链儿抹额,穿鹅黄色的窄袖衫,套桃红色的半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小间裙,又披着彩带长帛,容颜俏丽如仙,这一站上车辕,登时吸引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杨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勒住坐骑,在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点头道:“郡主!”

  “来来来,你快上车,都好几年不见你了呢。”

  杨帆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儿向他扮个鬼脸,俏皮地笑道:“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快上来!”

  说着,她似有些头晕,便先回了座位,拍着旁边空出的位置向杨帆招手。

  街上观望他们这一行人的越来越多,杨帆若与李裹儿不曾有过什么心中倒还坦然,此时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虚,本来不想上车,可李裹儿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车,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只好硬着头皮扳鞍下马。

  旁边自有任威替他接过马缰绳,杨帆举步登车进了车厢,刚刚坐定身子,李裹儿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将那帷幔又遮了起来。杨帆欲阻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刻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裹儿毫无觉察,抬臀掩起纱幔,欲待坐回时嫌两人之间离得远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做了大将军啦,你的兵招齐了么?”

  车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动,此时又复缓缓前行,杨帆双手按在膝上,一副标准军姿,目不斜视地正容答道:“是!某现任归德中郎将,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经过半,因‘千骑’严格,全部招齐怕还要一个月时间。”

  李裹儿瞧他这般模样,英姿飒爽,阳刚俊俏,心中偏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在李显的子女当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则天身边走动的一个,已经知道杨帆如今所领这支人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双亲要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要继续过现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强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骑在手的杨帆,恰恰就是一个值得她家招揽的极有份量的人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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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五章 长街邂逅


      宫娥答道:“那位是河东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现为太学生,文采很是出众。据他座师考语,来年若参加科考,定可高中进士的。”

  这个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郎,踢起球来比起杨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拟,不过文质彬彬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义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听这个意中人是河东裴氏子弟,同样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逊于弘农杨氏,心中更加满意,点点头道:“就是他了!”说罢示威似的向姐妹们一翘下巴,昂然而去。

  这些郡主因为是侧妃所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有的还是同岁,不像韦妃所生三女年龄明显差异,她们素知李馨雨性情,对她的跋扈早就习以为常,却也没人敢与之争,大家都是郡主,争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因此众郡主都默不作声,待李馨雨离去,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儿郎中挑选自己属意的郎君。不一会儿,新宁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向父亲禀报去了,永寿郡主则相中了京兆韦氏的韦鐬,之后也悄然离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涩内敛,一直羞于开口择婿,结果被几位姐妹抢了先,等几个姐妹都选完了人,剩下几个虽然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但是要么长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实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们选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满意。

  这一场鞠蹴也持续不了太久,身边宫娥悄声问了几遍。新都郡主才摇摇头,幽幽地道:“没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选了,这便走罢!”

  庐陵王夫妇这次大规模选女婿,而且把武家作为联姻首选,正合武则天缓解武李冲突、联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则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显哪有胆量动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们做媒人,为女儿们从中牵线搭桥呢。

  此时庐陵王夫妇已经陆续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对安乐郡主李裹儿更是一见钟情,夫妇二人闻言宽心大放。韦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妇二人正高兴的当口儿,其他的女儿们也纷纷回来了,她们自然羞于向父亲亲口说明所选的心上人是谁,这种事自有伴同她们的宫娥报上去,夫妇二人听说女儿们都有了意中人,且个个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选中。他们本也没指望这一场相亲会就解决所有女儿的终身大事,回头再挑几个少年才俊让她选择就是,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韦妃,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有了着落。别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马上把名单誊录了一份,自己不敢单独面见那位厉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宫找武则天去了。女儿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属意,那么该嫁的就要及时把婚事操办了。至于年纪还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这边相亲的事情结束了,政事堂才派人来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说是宰相们要见他们。场上踢球的那些儿郎赶紧停下来,匆匆洗把脸,穿上衣袍,赶到政事堂去参见。

  那些宰相们也没点正经事儿要跟他们谈,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弄得这些少年权贵子弟们个个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那班郡主们瓜分一空了。

  ※※※※※※※※※※※※※※※※※※※※※※※※※

  杨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骁卫大将军所给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听讲,杨帆也不晓得他几时才会回来,便想拐弯回家瞧瞧。

  杨帆拨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离开尚善坊,迎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七八辆各色香车从府中一一驶出,或西或东,各自散去。杨帆便策马往路边让了一让,自顾依旧前行。

  从这些车子来看,显然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的聚会,从车辆款式和修饰就能看出来,这都是女人家的专车,车上修饰脂粉味儿太浓。

  杨帆瞄了一眼,认得那户人家是千金公主府,这位愈老愈活泼的千金公主素来喜欢交游宴饮,从她府上出来几名女客实属寻常事。

  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香车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正是李裹儿,李裹儿款坐轻车,手中花枝轻摇,人面竟比花枝还要俏上三分。

  安乐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才来到这世上的,相比起来,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今儿在千金公主府,她还饮了几杯葡萄酒,她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机会喝葡萄酒。只是当时觉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这时才觉有点儿头晕。

  李裹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是正在兴奋之中的她并无倦意,依旧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着。

  一辆清油车,两头大青牛,车上用纱幔围起,外面瞧着车中影影绰绰,只见一道丽影,却难以看清她的模样,倒也省了她戴浅露的麻烦。而她从车中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上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无疑还是陌生的,也因而极富吸引力。

  李裹儿正在左顾右盼,路边一条颀长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身着戎装。黑色的戎装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那是乌铁所铸,让人的身躯也显得异常阳刚魁梧。看他骑在马上,细腰乍背,剑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气便扑面而来。

  李裹儿心中一喜,连忙叫道:“杨校尉!”

  说着,她急忙拨开那白色如雾的帷幔,向着窗外又叫一声:“杨哥哥!”

  杨帆正策马而行,忽闻车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车窗里探出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蛋儿,一条细金链儿的水滴玉坠正在她明净的额前随风轻摇,酒晕残妆,份外妖娆,正是李裹儿。

  杨帆心头一惊,两胯下意识地一紧,轻磕马腹,便想与那清油车快些错过去。李裹儿只道闹市街头他没听清楚,方才在席间还晓得扮小淑女,这时酒性渐渐上来,竟然一把扯开帷幔,跳到车辕上雀跃地大叫:“杨校尉!”

  这小美人儿发梳小双髻,戴金链儿抹额,穿鹅黄色的窄袖衫,套桃红色的半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小间裙,又披着彩带长帛,容颜俏丽如仙,这一站上车辕,登时吸引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杨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勒住坐骑,在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点头道:“郡主!”

  “来来来,你快上车,都好几年不见你了呢。”

  杨帆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儿向他扮个鬼脸,俏皮地笑道:“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快上来!”

  说着,她似有些头晕,便先回了座位,拍着旁边空出的位置向杨帆招手。

  街上观望他们这一行人的越来越多,杨帆若与李裹儿不曾有过什么心中倒还坦然,此时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虚,本来不想上车,可李裹儿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车,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只好硬着头皮扳鞍下马。

  旁边自有任威替他接过马缰绳,杨帆举步登车进了车厢,刚刚坐定身子,李裹儿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将那帷幔又遮了起来。杨帆欲阻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刻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裹儿毫无觉察,抬臀掩起纱幔,欲待坐回时嫌两人之间离得远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做了大将军啦,你的兵招齐了么?”

  车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动,此时又复缓缓前行,杨帆双手按在膝上,一副标准军姿,目不斜视地正容答道:“是!某现任归德中郎将,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经过半,因‘千骑’严格,全部招齐怕还要一个月时间。”

  李裹儿瞧他这般模样,英姿飒爽,阳刚俊俏,心中偏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在李显的子女当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则天身边走动的一个,已经知道杨帆如今所领这支人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双亲要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要继续过现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强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骑在手的杨帆,恰恰就是一个值得她家招揽的极有份量的人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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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六章 拥吻绯闻


      本能的喜欢,再加上利益的需要,李裹儿对他便更加亲热了,瞧他一副拘谨的模样,李裹儿“卟哧”一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这样子,当初欺负人家的时候,那般龙精虎猛的劲头儿哪去了?”

  李裹儿说到这里,羞红之中一抹春意倏然漾过她的眉梢。杨帆心中一紧,赶紧四下看看,慎重告诫道:“郡主千万慎言,万一被人听进耳朵去,于你于我,都是大大地不妙。”

  裹儿酒意上头,丝毫不惧,娇嗔道:“你不怕做,还怕说么?”

  杨帆有苦难言,当初他只道这是一个美貌村姑,以他身份,占了一个村姑算什么大事儿,就算这姑娘还有父母高堂在,只消办完了大事之后,使人向她家里说明身份,他家里还不是一千一万个点头?

  谁晓得她竟是……,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

  杨帆头疼不已,掌心都沁出汗来了。他如今可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了,他有家有业,而对方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而这个年岁的女孩子做事又最是娇纵任性不计后果,他已经错过一回,如今可是万万不可再与她有所纠缠了。

  杨帆加重语气,神情严肃地道:“郡主!这件事不是说笑的!这里不是山村乡野,既便是山村乡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些什么绯闻艳事,都是灭顶之灾。洛阳是天子脚下,你是皇室贵胄,尤其需要谨慎!”

  裹儿听得脸色一紧。杨帆见吓住了她,心中一松,道:“我下车了,此番回城还有事情要做,郡主请慢走。”

  裹儿眸波一闪,突然说道:“你是说薛怀义么?”

  杨帆弯下腰去,正要伸手去拉帷幔,听到这句话动作顿时一僵。

  裹儿眼中讥诮之意一闪,慢悠悠地又道:“还是说……张易之、张昌宗?”

  裹儿当日可是被张氏兄弟的美色很是“惊讶”了一下的。因此对这对美人儿兄弟很是注意,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刻意结交些宫娥太监,在外面又与那些京都名媛来往密切,这些人恰恰都是喜欢搬弄唇舌的,所以一些流传在京的风流传闻她很快便一清二楚了。

  裹儿又一口气儿说了许多人名。有的杨帆听说过,有的他从未听过,不过听说过的那些人都是某位命妇贵女的面首或情人,由此看来,他没听过的那些名字怕也都是这般身份。裹儿进京不久,居然对此已全部了然。

  裹儿说到最后,语气忽然放缓了些。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露出一丝狐一般狡黠的光,慢悠悠地道:“还有我的姑姑太平公主……”

  杨帆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她又怎么?”

  李裹儿狡黠地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有关她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杨帆冷然一晒,故作镇静地道:“一些长舌妇搬弄是非,岂能当真?”

  李裹儿婉媚地一笑。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向他娇滴滴地眨眨眼睛。道:“是哦,那你和人家只是在车中坐坐,怕什么搬弄是非呢?”

  杨帆顿时语塞,李裹儿见状,突然又有些小紧张地问道:“你跟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杨帆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他觉得李裹儿的神情语气貌似是……兴奋?没错,女人是喜欢打听八卦,可是听到一个和自己有过那般亲密关系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居然会是兴奋?

  杨帆根本无法理解李裹儿的心理,其实在李裹儿来说,此刻就像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丫头,她有一种很严重的自卑心理,只是她掩饰的很好,愈是自卑,便用愈加的高傲来掩饰,所以无人察觉。

  那日在龙门,看到一身盛装的太平公主时,李裹儿立即就被太平公主展现出来的那种高贵、优雅、成熟、大方的贵妇气质所震慑,产生了一种天子仙妃般难以企及的感觉。

  当她从别的女人那里听说杨帆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时,她于震惊之外,并无一点伤心愤怒,而是惊讶和……荣幸!

  “原来我竟然有幸和那个仙妃般高雅高贵的女人拥有同一个男人,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差劲儿!”

  这就是李裹儿的心理,与有荣焉,甚至是雀跃。

  自从得知张昌宗和张易之是她最为畏惧的那位祖母大人的禁脔,她就避之唯恐不及了,但是对杨帆不然。除了杨帆本身的健壮英俊,极讨女孩子喜欢的外表,以及他所拥有的值得李家争取的势力,还有这种很微妙的攀比心理在里面。

  李裹儿是极羡慕太平的风采的,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高贵典雅、光彩照人的贵妇人,同时她又不觉得自己父亲的这个妹妹,有什么大本事值得她畏惧的,所以她不像对张昌宗兄弟一样避忌。她想的是取而代之,对杨帆她有一种夺过来就是自己的胜利、就是自己超过了姑姑的感觉。

  杨帆完全不能理解李裹儿此时的心态,他皱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我正奉谕募兵,今日进城,确有要事在手,不克久留,我真要走了。”

  车轮辘辘,行于闹市,帷幔之内,于酒醉之中的裹儿却似身在芙蓉小帐之内一般,浑然忘了一道纱幔之外就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她一把扯住作势欲走的杨帆,一双妙目水汪汪地瞟着他,含羞答答地道:“人家……人家想了……”

  ※※※※※※※※※※※※※※※※※※※※※※※※※※※※

  杨帆疑惑地道:“你想甚么?”

  李裹儿气极,在他腰眼上负气地拧了一把,娇嗔道:“自然是想要你了!非逼人家说出来不可么?”

  杨帆骇然道:“这是甚么地方?万万使不得!郡主,你刚进京,令尊地位未稳,此时方方面面、时时刻刻都当谨慎自省,千万不可出什么岔子,我还有事在身,真得告辞了,后会有期!”

  “慢着!”

  杨帆愈是胆怯,裹儿胆子越大,她双手挽住了杨帆的胳膊还不算,又抬起红锦小靴拦在杨帆身前,嘟起带着果香酒味儿的红嘟嘟小嘴儿,娇憨地道:“要走也成,你先亲人家一下!”

  “什么?”

  “就一下,亲了就放你走,要不然……哼!”

  红锦小靴量体订制,纤秀可爱,笔直的小腿白绫裹束,自裙下探出,缚于靴筒内,优美的腿形毕露无遗,此情此景,恰似撒娇弄痴的少女羁绊情郎,很有一种香艳诱人的味道,可杨帆心底却是怒火陡起。

  身为女子,一个不识大体、一个不知轻重、一个自以为是,此三者,在杨帆心中最是可憎,李裹儿此刻都犯了。

  杨帆心中暗生厌憎之意,可是此时此刻势必又不能和她翻脸,正犹豫间,李裹儿格格一笑,撅起带着果香味儿的诱人双唇,便向他吻来,这边刚刚作势欲吻,恰好车子驶过路口,一阵风来,又无坊墙阻挡,刮得帷幔登时一飘。

  旁边正有一人牵驴而行,驴背上驮了一捆柴禾,走得风风火火,帷幔一飘,被柴禾刮住,“嗤啦”一声,围住车子的纱幔登时被扯去整整一幅,将车中二人撮唇欲吻的情景大白于天下。

  街上行人咋见如此景观,登时一静,随即大哗,杨帆不由大惊失色。

  那牵着驴子的人被一幅帷幔都盖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扯下帷幔,一见是位贵人的轻车,车上一男一女,男子正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慌忙大叫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从路上经过!”

  杨帆瞧这牵驴汉子,貌似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这牵驴的汉子正是当初险些把刚回洛阳的狄仁杰从驴背上跌下来摔死的那个阿呆,这时街头一阵骚动,杨帆也不能大剌剌地在车上坐着了,赶紧跳下轻车,爬上马背,领着几名忍俊不禁的侍卫飞骑而去。

  这时有那好心路人对仍自大声辩白的阿呆低喝道:“呆子!还不跑,等着赔钱么?”

  阿呆顿时福至心灵,急忙牵起驴子就跑,他也机灵,不沿大道而行,马上拐进一座坊中,在小巷里三转五转,觉得已经甩脱了追兵,这才心有余悸地站住脚步,回头一看,一幅上好的宫纱还在驴背上,这一幅纱可价值不菲,不禁又嘿嘿傻乐起来。

  那边长街上,陡然被人看见二人作势欲吻的场面,李裹儿也是羞窘不已,偏偏那遮掩车子的帷幔又被那个牵驴的呆子带跑了,只得吩咐人赶紧催车前行离开此地。那些百姓们眼见如此风流一幕,男的俊俏女的妩媚,自然是啧啧赞叹。

  出事地点就在尚善坊坊口,尚善坊多豪门贵戚,在此出入的有很多是豪门子弟与奴仆,其中有人是认得杨帆的,登时大声把他的身份报了出来,众百姓一听竟是杨帆,不由抚掌大叹:“名不虚传,果然不愧是洛阳第一风流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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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七章 妒火中烧


      如此一来,大家对那位不知名的娇艳少女就更加好奇了,这美人儿是谁,竟然有本事和洛阳之花、令月公主抢男人?不过要说起来,这个小美人儿还真是丽色惊人呢,想必也不比太平公主差吧?

  热衷此事的洛阳百姓议论纷纷。

  李裹儿刚刚回京不久,没几个人认得她,再者她平时住在宫中,尚没有自己的府邸,虽然得了封号,相应的一套仪仗派场却还不曾置备,出行未打旗幡,旁人自然无从识得她的身份。

  可是后边恰恰有一位侍郎家的女儿,也是刚刚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李裹儿天生身份比她高贵,想比也比不了,可是李裹儿艳色无双,论姿色也比她强上百倍,不免惹她暗暗生妒,面上还得故作大度。

  如今机会难得,她又岂会放过。这位侍郎家的千金小姐马上招手唤过贴身小婢,以团扇掩面,悄悄对婢子嘱咐一番,便又缩回车轿,掩好了窗帘,那婢子得了主人吩咐,马上大声对众人宣扬开来。

  本来,这桩事情路人看过也就算了,不就是俊男俏女一双佳人欲车中轻吻么,虽说是桩风流事儿,却也不算如何骇人,而且百姓们对此很是喜闻乐见的,可是那位侍郎千金使人一说破李裹儿的身份,这件事马上就不同了。

  光是一个青年男子和不日就将成为太子的庐陵王之女有此绯闻,就已值得一传,这个青年男子已然娶妻生子。这件消息就更加值得一传,而这个男子名叫杨帆,和这位郡主的姑姑太平公主还有一腿,你说这个消息值不值得大传特传?

  只要想想。这里边就有多少激动人心的不伦画面啊!不传还有天理么?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便迅速传播开去。

  仅是传播这个消息也就罢了,可是谣言的特性就是扭曲、变化、夸张、扩大。等第二天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上百个版本,其中最香艳的版本就是杨帆与太平公主、安乐郡主姑侄二人一男二女大被同眠的故事。

  就仿佛有人亲眼看见一般,时间、地点、三人如何厮混,描述的惟妙惟肖,如果这要形诸于笔墨,付诸于书本,考虑到抄录不易,刻版艰难。或者还会简约一些。只是动动嘴皮子、耗费点唾沫星子。那细节自然是越来越细。

  近两年来已经渐渐淡出“洛阳娱乐圈”的杨帆,陡然间又成了风流场上第一悍将,不知多少男人一面义正辞严、满面正气地谴责着他的无耻。一面暗暗垂涎他的艳福,幻想那旖旎的场面。

  ※※※※※※※※※※※※※※※※※※※※※※※※※※※※

  魏王有子。名曰延基。

  武延基昨日相亲,一眼便看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回去与父亲一说,武承嗣见儿子极为中意,便也首肯了。

  武承嗣对于皇位依旧念念不忘,但是现在庐陵王回京已成事实,不日就将被扶为太子也是必然的事,他对未来必须做两手打算。

  如果姑母肯回心转意或者因为其它什么缘故,使他能够成为太子,进而成为皇帝,那么娶一个李家的儿媳也不错。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纵然姓李,生出的儿子也是姓武,与武氏江山并无负面影响,而且有这么一个李家的媳妇,还有助于得到仍旧心向李氏的臣民们拥戴。如果这天下注定要归还李氏呢,那么自家有个李氏儿媳,也依旧可保武家富贵。

  因为这些原因,再加上武承嗣对这个嫡长子十分器重,也最是疼爱,因此儿子一说,武承嗣也就答应下来。结果次日他就听说了杨帆和安乐郡主在街头拥吻以及由此衍生的无数八卦故事。

  武承嗣昨日就已经知道庐陵王安排了两个女儿分别同他和武三思家进行相亲。同他儿子相亲的是永泰郡主,同梁王儿子相亲的就是这个安乐郡主。如今安乐郡主和杨帆闹出偌大丑闻,作为武三思的老对头,武承嗣笑得直不起腰来,似乎身上的病痛也轻了许多。

  风流传闻的威力着实惊人,武三思那边居然也及时听说了这件事情。昨日武崇训回来便没口子地央求父亲速速向庐陵王求亲,武三思笑骂了几句儿子没出息,也就答应下来,他的打算其实跟武承嗣差不多。

  结果昨日刚刚告诉媒人,武家同意结亲,不日就下文定,今日就听说了这般丑闻,武三思气得一连摔碎了五件古董,外加一副花架,大怒道:“岂有此理,老管家,速速派人去告诉庐陵王,他家女儿如此好家教,我武家真真的消受不起这般好儿媳!”

  “不要啊……父亲!”

  武崇训大概早就闻风而至,正躲在外面看他老爹动静,武三思这话刚一出口,武崇训就悲呼一声,从外面扑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爹的大腿,泪流满面地央求道:“父亲!儿对安乐一见钟情,此生非安乐不娶,求父亲大人成全!”

  “混账!”

  武三思腿一抬,就把武崇训踢了出去,好在这是自己儿子,亲生骨肉,武三思没舍得用力,使得是个甩字诀,把他扔了出去,却没受伤。

  不料这武崇训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武三思的脚刚收回来,他又随之扑到,一把抱住武三思的大腿,痛哭流涕道:“父亲,我看那安乐美如天仙,眸清似水,绝非不守名节的淫荡妇人,此事定是街坊谣传!父亲你想,安乐回京才几天功夫,什么姑侄共侍、大被同眠,分明是小民无聊,造谣污蔑!”

  武三思吹胡子瞪眼地骂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算这消息是假的,我武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什么大被同眠是假,她与杨帆街头拥吻,不知廉耻,数百人看见,这也是假的?我武家王侯之家,岂能因此污了自家名声!你要好女子,天下人大可选得,何必非要此人!”

  武崇训语气坚决,说道:“儿心中只属意安乐一人,不复他想!安乐郡主仙子一般的人物,岂能如此不知羞?这件事,定然也是谣传!就算它是真的,也不过就是一吻罢了,安乐幼居深山,刚回都城,有些不知礼法,也是理所当然,儿子不嫌弃!”

  “你……”

  武三思拿这个迷了心窍的儿子实在没法,只好语重心长地劝道:“儿啊,你与她并无情意,所迷者不过是她的姿色,安乐那丫头,为父是见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不过,任她美如天仙,令人神魂颠倒,也不过是一时痴迷,娶回家来,不消三五月,便视若无睹,再不复当初滋味了,所谓美色,不外如是,哪值得大好男儿付出声名代价,为父是过来人,你且听为父良言相劝,莫要痴迷!”

  武崇训把头一摇,昂然道:“我不!儿非安乐不娶!任世人如何诽谤,儿子信她!哪怕她真的年少无知,被人引诱,做过什么不守妇道之事,儿也愿意原谅她,父亲若是不允,儿……儿……”

  武崇训左右一找,抓起一块古董陶器的碎片,往脖子底下一抵,大声道:“儿就立即死在父亲面前!”

  武三思气得跳脚,大骂道:“老父一生英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真真气杀老夫了!”

  武三思在外面飞扬跋扈,放眼朝野,也就武承嗣一个对手。其实当下有资格跟他叫板的除了魏王还有宫里面的二张,不过二武和二张的势力发展暂时还没有冲突,彼此还算合睦,谈不上对头。

  如今武承嗣病情越来越重,始终不见好转,许多依附于武承嗣的人现在都在做着改换门庭投奔武三思的打算,一时间武三思大有纵横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得的寂寞感,可今天他终于败了,败在他的宝贝儿子手里。

  再能干的爹也架不住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最是小儿不争气,长使英雄泪满襟啊。武三思被他的混账儿子气得三尸暴跳,奈何儿子以死相逼,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又是骂又是劝地说了半晌,武崇训只是执迷不悟,武三思只好拂袖而去,这样的混账儿子,他真是没法管了。

  武崇训对李裹儿当真是一见倾心,彻底被李裹儿的无双美色给征服了。说起来,他也不是未曾经历过女色熏染的初哥儿,可是不知怎地,头一回看见李裹儿,他就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

  莫说只是坊间传言说杨帆和李裹儿在长街拥吻,就算他亲眼看见李裹儿从别的男人床上下来,他也是舍不下这样娇丽无双的天上仙子了,此刻在武崇训眼中,那李裹儿就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可是对李裹儿,他可以无尽宽容,对杨帆却又不然,武崇训好不容易劝得父亲放弃拒婚,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既而便想起杨帆竟然拔了他的头筹,品尝过那小仙子的唇脂香泽,登时妒火中烧。

  他不会寻李裹儿的不是,却视杨帆如不共戴天的仇人,武崇训咬牙切齿地发誓道:“杨帆!杨帆!我武崇训断不饶你!不把你锉骨扬灰,誓不罢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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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八章 父谋于权,子迷于色


      此事应该说是源自于杨帆的,可武三思竟出奇地没有一丝想要刁难杨帆的念头。

  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发现杨帆对他而言,比以前更有用了。

  当日武则天特意召见他,曾对他暗授机宜,那时他就察觉到杨帆将受重用。之后杨帆果然被任命为“千骑将”,武三思比谁都清楚一个“千骑将”比一个金吾卫大将军或者一个千牛卫大将军能够发挥的作用更大。

  他一直试图插手禁军,尤其是羽林卫,可羽林卫一直被武攸宜视为禁脔,任何人也休想插手,武三思数次试探,都被武攸宜拒之门外,武三思明知这股力量的重要,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如果……,这支“千骑”能够倾向于他,那将对他争夺皇位产生多么大的影响?至于他和杨帆之间的过节,在这么大的利益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更何况,杨帆所言与姑母所言相互印证,也可以证明杨帆当初的苦衷确属事实,换作任何一个人,皇帝已经寄下了他的人头,连他一家人都做了人质,还要他去背叛皇帝都不现实。

  之后在龙门时,杨帆已经对他说了实话,这就等于对他表明了心迹,说明杨帆依旧没有背叛他武三思的意思,只可惜他当时没有采信杨帆的话。

  他和庐陵王的联姻始于昨日,这桩丑闻的发生也在昨日,如果杨帆和这位小郡主之间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可能是昨日猝然发生,必定是杨帆护着李裹儿从房州赶回洛阳途中发生过什么。

  既然不是明知安乐郡主即将成为武家儿媳,还敢狗胆包天,那杨帆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李裹儿那丫头他见过,以那丫头的无双美色,如果她诚心相就,天下间能抗拒的男子着实不多。

  眼下这安乐郡主还不是他武家的儿媳,若非他也决定不了安乐郡主的归属,面对一个对他争皇位大有帮助的杨帆,他甚至会成全杨帆和李裹儿的好事,舍一女子,得一大将。使他在争夺皇位时多一块重要筹码,这种事才是大英雄所为啊!

  武三思有着这般想法,自然无法迁怒杨帆,可武崇训此时对杨帆却是又嫉又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才甘心了。只是他这位高阳郡王有职无权,叫他领人打进禁军大营,拿一位皇帝的亲军将领为所欲为,他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能力。

  武崇训咽不下这口气,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最近与他父亲来往极为密切的叔父武懿宗来。此刻他这位叔父正管着京都屯军,同在军队系统,官位又比杨帆高得多,或者可以帮得上忙。武崇训想到就做。马上离开王府,去寻他这位叔父。

  别看武懿宗在河北昏招迭出,还得了一个“骑猪将军”的雅号回来,可是爱面子的武则天压根不提她这个侄儿的一系列过错。反而以平定契丹有功,调他回京。任左金吾大将军,兼领京都全部屯兵。

  这屯兵就是团练兵,鉴于契丹和突厥两出河北,对京都威胁太大,武则天生恐屯扎于京都的禁军数量不足以保证洛阳的安全,又成立了大量的团练兵,而这些兵马统归武懿宗掌管。

  武崇训快马加鞭赶去左金吾大营寻找他的叔父,武懿宗一看他来颇为惊讶,待他吞吞吐吐说明来意后,武懿宗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女人!”

  武懿宗原本与武攸宜一样,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严守中立,不敢向任何一方过于靠近,可这两年来武承嗣的身体每况愈下,武懿宗感觉武承嗣的寿命都未必撑得过他们的皇帝姑母,那么将来武家有资格问鼎皇位的恐怕就只剩下武三思一人了。

  于是,武懿宗迅速向武三思靠拢,这一次在河北出乖露丑,武则天表面上装聋作哑,私底下却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也是武三思帮他解围方才了事,两个人的关系因此更加亲近了。

  武崇训是武三思的嫡长子,如果武三思将来能做皇帝,这武崇训就是皇太子,武懿宗有心结交,对他的要求自然满口应允。

  武懿宗对武崇训道:“崇训,杨帆如今是归德中郎将,正替陛下组建‘千骑’,这样的人物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要杀他绝不可能,不过我说的是直接杀不可能,转个弯儿却也容易。”

  武崇训先是大失所望,一听还有下文,不由又来了精神,急忙道:“还请叔父指教!”

  武懿宗道:“我说动不得他,是因为他现在是千骑将,受到皇帝看重。你也知道,皇帝看重一个人时,那是比自家人都要亲的。直接杀上门去,万万不可,不过我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和人脉,整他个灰头土脸。

  只要此人组建千骑一事无成,陛下察觉此人不堪大用,因之生厌,那时候他就失了势,一个失了势的杨帆,以你梁王之子、高阳郡王的身份,还不是想打想杀,随心所欲?”

  武崇训大喜过望,连忙长揖道:“叔父深谋远虑,如此,这事儿便拜托叔父了!”

  武懿宗傲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

  杨帆当日不曾寻到王同皎,又过了两日再想去左骁卫找他时,便已听到消息:王同皎已被庐陵王选中,不日就要成为庐陵王的乘龙快婿了。王同皎是军中将领,是以这个消息在军中传的极快。

  杨帆一听这消息便大失所望,庐陵王很快就要成为皇太子,到时候王同皎就是驸马都尉。武则天之所以扩‘百骑’为‘千骑’,就是因为内奸的事使她提高了警惕,她需要一支和武李两家都有联系,又不可能彻底倒向其中任何一方的武装力量。

  王同皎既然做了庐陵王的女婿,这个人就不可能用了。武则天不会允许一个肯定站在李家一边的人到千骑中担任将领,杨帆只得作罢,倒是吕颜和高初终于赶来报到,中层将官进一步得到了补充,唯有两个郎将的职位依旧空缺着。

  这一日,‘千骑’人马已经招募了八百多人,还差近两百人就达到千人之数了,这八百人中有七成选拔自京师各路禁军,有三成是京都良家子弟,都是自幼习武的,其中不乏游侠儿,杀过人、见过血。

  在杨帆等人层层把关、严格要求之下,但凡能够被选进来的人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毫不夸张地说,这支军队只需稍加整合,无需再予训练,就是一支出类拔萃的精锐部队。

  当然,这些人虽然大多起于微末,与高层势力绝无关系,但是他们之中却也不是没有拉帮结派的事。像楚狂歌、马桥、吕颜、高初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多年结交下来的袍泽、战友、兄弟、心腹。

  这一点杨帆是无法控制的,哪怕他从兵到将,所有人都从白丁开始选拔,用不了多久,这些人也会根据同乡同伍同队同旅等各种原因形成一些相对亲密的小团体,各路中层军官也会在带兵的过程中渐渐形成自己的小集团。

  正如杨帆当日对武则天所言,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他想直接控制每一个兵丁是不现实的,他把自己分成一千份,和每一个兵丁私密接触的时间能有多久?事必躬亲的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逼得所有将领心灰意冷,都去当甩手掌柜的。

  而他依旧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与他亲如兄弟,那时候整个队伍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将变成一团散沙,智者不取。其实他只需要把上层、中层的军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对整个“千骑”如臂使指。

  眼看还差两百人就能组建成军,可以着手培养这支完全由他一手掌握的武装力量,杨帆也是喜不自胜,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军队里,洛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街头拥吻事件以及由此衍生的诸多花边新闻,他此刻还一无所知。

  杨帆此时正抱着双臂站在校场边上,笑看那些刚刚征募来的新兵在马球场上击鞠,这种运动不但能锻炼他们的骑术,加速他们之间的配合与默契,还能让兵员们之间迅速地熟悉起来。

  有那大胆的士兵见杨帆正在场边观看,便高声道:“杨将军,属下听闻将军击鞠之术极其高明,当年曾与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禁军众位将领联手大败吐蕃击鞠队,如今何不下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

  四下的兵士一听立即起哄,都想见识见识杨帆的功夫,杨帆一开始还故作矜持,直说已数年不曾击鞠,功夫荒废许久,架不住众人一再怂恿,最后只好出场,马上有人跃下马来递过球杖。

  杨帆正要翻身上马,行军司马许良怒气冲冲地从远处走过来。许良比之许多大字不识的将领要强上一点:他能写会算,是读过书的,兼之心思细腻,故而杨帆让他做了行军司马,这是参谋长一类的职务,平时最为繁忙。

  杨帆转眼看见许良阴沉着脸色,十分气愤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忙把球杖递还给那个士兵,快步迎上去,对许良问道:“出了什么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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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九章 户部为难


      许良愤然道:“中郎将,咱们自打组建‘千骑’,迄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眼看着兵士数目即将满员,卑职就想,这兵甲、器仗、马匹、衣粮等物也该按员领取,以便配发了!”

  杨帆欣然道:“自当早作准备,司马所虑甚是!”

  许良道:“卑职想到就做,便去军器监、太仆寺还有户部走了一遭,结果他们纷纷搪塞,寻了诸般理由就是不肯予以拨付。”

  杨帆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应该啊!咱们可不是什么杂牌兵马,天子亲军、禁军中的嫡系,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还敢刁难不成?”

  许良冷笑道:“何止如此!卑职去户部讨要米粮时,他们还告诉我,咱们千骑是刚刚组成,而户部计吏手头的预算是年初就订下的,当时可不包括咱们。如今朝廷用度紧张,并无富裕,一时无处筹措,恐怕这军饷,一时半晌也要发不下来了!”

  杨帆目中戾气顿时一闪。

  许良又道:“中郎将,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啊!咱们刚刚成军,军卒大多是从各卫禁军中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天子近卫,这才踊跃报名,如今若是连甲仗武器粮米军饷都延误发放,这军心就完了。”

  杨帆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他的兵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大部分来自禁军,这些人大多打过仗杀过人,在战场上都是精锐,可平时便不免多了几分傲气。他们肯踊跃加入“千骑”,冲的就是这支军队比其他所有军队规制、地位都要高,如果了出了这种事,军心必散。他的威望也将跌落谷底。

  如果这支军队成军已久,也许杨帆能在军中树立他的威望,把这支军队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即便一时出了什么问题,军心也不会散,可“千骑”刚刚成立,他可没有那份王霸之气,让那些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老兵们即刻归心。

  如果这时候他没有马匹没有甲仗没有武器让士兵操练,粮米发放不足,连军饷都发不出来。那所谓的“千骑”就是个大笑话,人心一散,想再整束起来可就难了。而且闹到声名扫地,他想在军中站住脚都不可能。

  “这是谁想跟我作对?不是有来头的大人物,谅来也无人敢跟我作对,毕竟这是皇帝特旨成立的近卫军。”

  杨帆暗自心惊,却不知道一切缘由都因李裹儿那瓢祸水而起。可眼下马上就到月末,介时发不出饷来那就闹了大笑话,得马上解决这件事,也无暇深究到底是谁意图跟他作对了。

  杨帆马上道:“我立刻去户部,先把粮米和军饷问题解决,其它的事缓一缓再说。这件事你先严格保密,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许良慎重地点点头,道:“我晓得其中厉害。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并不曾对其他人谈起!”

  杨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做司马真是找到了人,如果是黄旭昶或马桥、楚狂歌那些人,只怕一进辕门就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那时可真要焦头烂额,叫人看了大笑话去。

  杨帆马上让任威牵来战马。领着几名侍卫回城,直奔户部而去。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有尚书一人、侍郎两人,其下设四司。同刑部吏部等其他五部一样,第一司的名字和部衙的名字一样,也叫户部,只不过部字后面还有一个司字,全称是户部司。户部司之后,又有度支司、金部和仓部。

  户部司掌户口、土田、赋役、贡献、蠲免、优复、姻婚、继嗣之事。度支司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金部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

  杨帆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四司之间的关系,但他在吏部和刑部待过,知道第一司是全衙最重要的部门,但凡大事,均在第一司掌握,因此一到户部,马上直奔户部司。

  户部郎中本来是狄仁杰的长子狄光嗣,狄仁杰去世后,三个儿子都去职丁忧,回家守孝去了,需三年后方能起复,眼下这位户部代郎中叫曹涵,别看他论品级比杨帆要低些,但大权在握,见了杨帆自然不卑不亢。

  曹郎中听杨帆说明来意,只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本司只负责依据发放钱粮,度支司不曾对千骑所需进行预算,本司自然无从分配。只要本司见到度支司俸给饷银的发放细表,必然分文不少地拨付‘千骑’。”

  杨帆想着新军甫立,不宜多生事端,一听曹郎中所言有理,便也客气地道一声谢,问明度支司所在,便往度支司赶去。

  度支司郎中叫柳南泉,是个蜀人,杨帆一进他的签押房,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茶香,一个小厮正在堂下煮茶,听杨帆说明来意,这柳郎中倒是非常热情,马上请他上座,吩咐小厮上茶。

  这茶嗅着虽香,可是放了姜蒜桔皮、盐巴豆面一类的东西之后,杨帆便无福消受了,是以只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便即放下,向柳郎中说明了自己来意。

  柳郎中飘飘欲仙地品着香茗,听杨帆道明来意后,马上道:“不错,这预算么,确由本司来做,举凡定额的上供、专款存储、科买诸数、百官俸给、赏赐财物等等,皆有计划。

  本司要汇总各路财政收支,综合赋税收支、军国用度、军需边备所需,进行匡算,报尚书省再呈皇帝陛下批准,有司方可据以发放。这么庞大的用度,不是可以随时测算的,因此每年都在年初的时候进行一次预算。

  ‘千骑’刚刚成立,已经错过了今年的预算之期,本司是不可能单独为你们再对各项收支进行一次匡算的,按照惯例,这种临时增加的支出,都是由户部司先行拨付,年终的时候再报到本司,加入本年度支出,并据以预算来年支出。”

  杨帆听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气儿,只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你还得找户部司去解决,我们只负责做计划,而且一年一次,你们没有钱米粮饷,跟我们挨不着。”

  这般推来搪去何时是个了断,杨帆微怒道:“户部司说要你们度支司出了细表,便可依据发放,而贵司又讲户部司可以先行发放,年底再补条子,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某手下那些兵将却去找何人讨粮米裹腹?”

  柳郎中哈哈一笑,忙道:“将军莫急,粮米军饷可不在本司手中,想要给你也没有办法。这件事说起来,确是户部司的事情,你与本司为难可没有道理。这样吧,本官给你指一条明路……”

  柳郎中端起茶来美美地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又道:“将军可往仓部一行,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如果他们那里有富裕钱粮,本司便为你临时加做一笔预算,那也没有什么。”

  柳郎中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对那堂下小厮道:“去!告诉何员外,郑主事,今天可能有点公事,需要晚走一阵儿,叫本司的一干人等候着本官的消息。”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杨帆又能如何?只得起身告辞,再往仓部去见那位郑中博郑郎中。

  郑郎中比起曹郎中和柳郎中来少了几分户部高官的雍容气派,满脸褶皱,脸颊瘦削,两道倒八字眉,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杨帆到了仓部,刚把来意说了一遍,郑郎中便愁眉苦脸地向他倒起了苦水:“杨将军,你的来意下官清楚了,可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啊,你看哈,这是今年各项的开支用度,本司库中空空,实在是抽不出钱粮来了。”

  郑郎中搬过奇厚无比的一本帐簿,蘸了点唾沫,逐一翻开来,对杨帆指点道:“你看,这是陵寝供应、祭祀、仪宪、俸食、科场、饷乾、驿站、禀膳、赏恤、修缮、采办、织造、杂支……

  还有这里,河北、陇右两地兵灾频频,租税交不上来,朝廷还得倒贴,这是年初就拨下去的米粮、钱款。你看,这是各路禁军所需的钱款,这是闽浙水灾拨付的赈款,这是剑南道、黔南道的欠款……”

  杨帆终于忍无可忍了,沉声道:“郑郎中,这些事与本官全无干系!圣上下谕命我组建‘千骑’,皇帝也差不得饿兵,我只问你,衣粮军饷,可能拨付?”

  郑郎中把奇厚无比的帐簿往案上一放,愁眉不展地道:“没钱!”

  “你……”

  杨帆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旁边几个小吏见状,登时就要上前帮忙,郑郎中瘦小枯干的身子整个儿被杨帆举在了空中,脸憋的通红,依旧很是淡定地向手下摆了摆手,对杨帆愁眉苦脸道:“实在没钱!”

  杨帆碰上了这般滚刀肉,总不成真个一拳打死他,杨帆把他恨恨地往地上一掼,拔腿就走,郑郎中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扬声喊道:“杨将军,内府建明堂、天堂、铸九鼎,从咱们户部挪借了一大笔款子,你要是能给咱们要回来,下官就有钱付你军饷了!”

  杨帆把袖子一甩,门口一支花架“砰”地一声飞起来,摔到墙上,连花盆带木架都摔得粉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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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秀才遇见兵

      素来软刀子最难对付,杨帆虽在文官衙门待过,可他在刑部时,借着对付御史台的外部矛盾很容易地就化解了来自内部的攻讦,之后担任吏部郎中,因为他所负责的事情太过敏感,整个朝廷方方面面都在盯着他,也没有人敢捅冷刀子下绊子。

      这件差使还没办完,杨帆就用自污的手段下台了,所以他真正跟文人交锋的时候并不多,他的对手要么是御史台那班披着文官袍服的泼皮无赖,要么是世家豪门这些自重身份的贵介公子,再不然就是喊打喊杀的契丹突厥,从未领教过这些恶心人的文人阴损功夫。

      今天杨帆首度出马,便碰了一脑袋的软钉子,有火无处撒、有气无处发,又没有合适的手段针锋相对,杨帆郁郁地出了户部,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不多远忽然看见刑部的大门,这六部本来就是挨着的,杨帆看看时辰还早,干脆拐进了刑部,去探望探望刑部这班老友。

      陈东正在户部司批阅公文,听闻杨帆到了,马上迎出门去,拱手笑道:“二郎,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有日子没回来转转了,听说你现在已经荣升归德中郎将,辖制羽林卫中最精锐的‘千骑’,恭喜呀!”

      杨帆苦笑一声,摆手道:“你就不要调侃我啦。再这么下去,不用人家说,我这个中郎将就干不下去了。”

      陈东大为惊讶,道:“这话怎么说?凭你的本事,还整治不了那班兵痞?来来来,快进房去,咱们坐着说。”

      陈东把杨帆迎进签押房,二人落座。杨帆便恨恨地把他在户部碰的软钉子对陈东说了一遍。

      陈东听了捧腹大笑:“哈哈!原来诡计多端、无往而不利的二郎也有这般吃瘪的时候,真是好笑,这事儿说给孙宇轩听,一定笑死那厮了!”

      杨帆怒道:“你可真够朋友,看我这般作难,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陈东道:“我为何不开心?想当初,那满朝文武束手无策的御史台一般泼皮酷吏,都在你二郎手下栽了大跟头,今日户部小小伎俩。偏生弄得你毫无办法,这叫什么来着?哈哈,对了,这就叫大象吃狮子,狮子吃大虫。大虫吃豺,豺吃狼,狼吃狗,狗吃猫,猫吃老鼠,老鼠吃大象!”

      陈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从袖筒里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杨帆听他这么说,不由双眼一亮,急忙道:“陈郎中,且莫忙着取笑。你不知此事于我有何等重要。听你这么说,莫非我该有办法应付他们的?”

      陈东笑指他道:“户部难为人,也不只你一家,换了旁人。或者是没有办法的。只好忍气吞声,上下打点。四方求援,就是如此,要让户部那班人不再为难你也不容易,可这事对你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啊!”

      杨帆若有所悟,道:“你是说……,我这‘千骑’乃是奉圣谕组建,让我向皇帝诉告?”

      杨帆想了想,便摇头道:“不妥,不妥!皇帝开口,当然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可皇帝也好、手下的兵将也好,必然因此看轻了我。而且,这么一件事自己都沟通不好,还要求皇帝出面,试问这样的将军谁干不了,又何必委我组建千骑。”

      陈东道:“当然不妥,不仅是不妥的问题,而且是……你就算找了皇帝,也无济于事。”

      杨帆这才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甚么?找了皇帝也无济于事,这怎么可能?”

      陈东道:“这怎么不可能?你去找皇帝,皇帝召户部询问,好!换作我是户部郎中,我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在皇帝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竭力配合,尽快办成此事。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咱们就走,回去计付粮饷去。”

      陈东笑微微地道:“等我回了户部,便做出要拨付钱粮的意思,请你列出一个详表来,往来公文、纸墨笔砚、马草口粮、各项消耗,俱都列具明细,再有将官月饷几何、士卒军饷几何、吃喝拉撒各个方面,你都一笔一笔地给我报上来!

      我秉公办差,没问题吧?谁能挑我的不是?接下来你就回去等信儿吧,你总得给我时间核实估算吧,我先拖你几天,让你一趟趟的往户部跑,捱到快发饷的日子了,我才告诉你这儿签名糊涂,那儿厘分不清,发回重新罗列。

      你就算连夜赶工再做出一份合格的来,那也没问题,我叫你列这么细做什么来的?就是为了找你毛病,这一项我们户部觉得不在核发之例,那一项计算的数字似乎有出入,咱们就扯皮吧。

      你有本事就继续去找皇帝,好歹你也是起居八座、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你丢得起那个脸你就去,我们可不是不给办,而是不合规矩不能办,皇帝也挑不出我的错来,你能把我怎么样?等你多找几次皇帝,你在皇帝面前就得落下一个无能的印象,你不找皇帝,咱们就这么拖着,这时候早就过了发饷的日子了,到时看是谁两头受气头顶冒烟儿!”

      杨帆听了,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心,冷嗖嗖的。

      陈东似笑非笑地道:“二郎啊,这只是我随口就说出来的办法,真要整治你,我还有得是叫你无话可说的手段,在这公门之中,你待得时间还是短呐,不晓得这软刀子杀人,都是不见血的!”

      杨帆吸了口气,起身向陈东郑重地行了一礼,道:“是!杨帆的道行到底是浅薄了些,还要请陈兄指教!”

      陈东赶紧起身还礼,搀起杨帆道:“使不得,使不得,二郎这般大礼,陈某可受不起。其实,比这户部手段更加刁钻的,你杨二郎应对起来都是游刃有余呀。这一次,你真的是当局者迷了。”

      杨帆疑道:“此话怎讲?”

      陈东道:“因为你以前面对的,要么是高高在上不屑这般龌龊手段的大人物。要么是直来直去真刀真枪的酷吏强贼,你晓得对付他们用什么手段。现在呢,你是真把他们当了斯文体面的官宦,只想跟他们讲道理,却不知这班人黑起心来,比那泼皮无赖还要下作,你如何赢得了他们?”

      杨帆若有所悟,迟疑道:“那么……我该怎么做?”

      陈东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的二郎,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现在是兵啊!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你一个大头兵,不跟他们讲拳头,偏要顺着他们的规矩去讲道理,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哈哈!我明白了!”

      杨帆拳掌相交,一抹喜色掠过眉梢。

      这一次。杨帆真的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省了,头一次以军中将领的身份和这些专门玩心眼的文官们打交道,在人家的主场,按照人家设定的规则,顺着人家给他埋的坑去较量,他岂能不败?

      这场官司打到御前他都有理的,问题是他要是去御前告状。先就落了下乘,对方怕是早就对此做了准备,到时便有一万个理也理论不清。既然明明是户部刁难,他便闹大一些又何妨。真要闹到御前,也得让对方去闹,那才掌握主动。

      杨帆茅塞顿开,哈哈大笑道:“陈郎中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某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便回去安排!改日我在‘千金醉’设宴相谢。定要找两个艳丽的胡姬给你陪酒,哈哈,我先走了。”

      陈东大喜,‘千金醉’的酒好,那儿的胡姬更好,可惜的是,‘千金醉’的酒贵,那儿艳美妖娆的胡姬价钱更贵,以他的俸禄,平时也不大舍得去的。陈东忙不迭追出门口,依依不舍地向杨帆招手道:“二郎,一言不定!一言为定呐!”

      ※※※※※※※※※※※※※※※※※※※※※※※※※※

      “公厨”伙食,六部公认最好的就是户部。

      户部管钱粮,有六部里头最有钱,户部尚书和侍郎的公餐比之政事堂的宰相们也丝毫不差,至于下面的差官衙役的伙食,也可以比得上其他衙门郎中员外郎一级官员的伙食了。

      这日晌午,早早的“公厨”里就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今日炖的有鱼还有鸡,肉香扑鼻,散衙的钟声一响,各部各部的官员小吏们便纷纷赶往“公厨”。

      当官的走得慢条斯理、极其斯文,他们是不怕饭菜被打光的,他们那一份儿厨子早就给盛好了,而那些差官衙役们则行色匆匆,唯恐去晚了就只剩些鱼头鸡脚

      最先赶向“公厨”的一班差官衙役眼看就要进了膳房,忽听远处一番叫骂叱喝,众人驻足向远处看去,这里是衙门,谁敢在这里大声喧哗,言语还……如此粗鲁?

      户部里边不要说书吏、计史、典事、掌固,便是那些胥徒差役,也都是知书达礼的文化人儿,自然不屑。众人抻着脖子往嘈杂处一瞧,就见一个守门的差役踉踉跄跄地从府衙门口逃了进来,口中大叫道:“不好啦!军奴闯衙……哎哟……”

      话犹未了,他就一跤跌在地上,一群军汉跟疯牛似的跑进来,甩开大脚丫子乱烘烘地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户部众差官目瞪口呆中,就见那群军汉骂骂咧咧地跑到他们面前,晃开膀子把他们挤到一边,便一窝蜂地闯进了公厨,留在他们鼻端的,只有一股股浓烈的汗酸汗臭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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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一章 闹户部


      这班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军汉,骂骂咧咧地闯进“公厨”,先到厨下,提起饭桶,抢过菜盆,在胖厨师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走出去,便一屁股坐到了那些官史胥吏们的座位上。

  这些军汉个个都是大肚汉,吃相难看的很,连碗都不用,直接拿勺子在饭桶里剜着饭吃,捧着菜盘子吃菜喝汤,那些户部的差官衙役们眼见这么一帮粗汉,个个拳头都有钵儿大小,一拳下来就能把自己打散架,谁敢上前。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闻讯加快了脚步,到了饭厅一看,几十条粗壮的大汉散坐在整个公厨里面,吃得菜汤飞溅、米粒横飞,不由勃然大怒。

  户部尚书仗着自己是当朝三品大员,谅那些军汉也不敢对他放肆,勃然喝道:“大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胆敢擅闯户部,劫掠公厨,如此胆大枉为,本官定不轻饶,你们是哪里的老军,速速报上身份来历!”

  一个老军吃相难看,明显被鸡腿给咽着了,打着嗝儿灌了口菜汤顺了顺口气,这才乜着他道:“口气不小,你是哪个?”

  户部尚书把胸一挺,昂然道:“本官姓安,官拜地官衙门尚书之职!”

  “你就是安凌雨?”

  那老军把牛脸一瞪,拿啃了一大半的鸡腿往安尚书脸上一指,大吼道:“老子找的就是你!”

  “安凌雨!他就是那狗官!揍他个狗娘养的!”

  众军士大哗,一时间鸡骨头、鱼尾巴、菜汤子、空饭桶跟瓢泼大雨似的砸向安尚书,安尚书大惊失色,以袖掩面,拔腿就逃,一堆垃圾追在他的身后砸了出去,有几个忠心护主诚心表现的小官抢上来护住安凌雨。人人溅的一身菜汤。

  安尚书几时受过这般奇耻大辱,菜汤顺着脖梗子往后背上漫延,脑门上贴着一片菠菜、幞头上顶着一根完整的鱼刺,气得浑身哆嗦:“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你们胆敢殴打朝廷命官,本官与你们……”

  一个军汉挪了挪磨盘大的屁股,吓得安尚书话未说完赶紧撒腿又跑,那军汉“当”地放了一个响屁,揪起一个鸡屁股大嚼起来,安尚书见不是追他,这才安心。

  右侍郎刘清没参与为难“千骑”的行动。这时他已经猜到来者何人,忙忍住笑,故作忧切地道:“尚书。你没事吧?这些老军分明是……,咳咳,你看如今可怎样才好?”

  安尚书颤抖地指着公厨,吩咐道:“多唤差役来,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左侍郎裘零之掩口咳嗽一声。安尚书顿时惊醒过来,起因是他们刁难“千骑”,这事儿闹大了必然吵到御前,要去也得让杨帆去告状,如果这时把事情闹大,户部可就失了主动。安尚书马上改口道:“把他们打将出去!打将出去!”

  安尚书吩咐下去了。可那些差官衙役谁有这个勇气往公厨里闯?禁军里的将士个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千骑”是从禁军士兵中挑选出来的最杰出的一班人,更是个个魁梧,一身肌肉贲起如丘。

  此时已近初夏,再加上正在用餐,身上发热。这些大汉都脱了衣袍缠在腰间,一双双手臂肌肉贲张。比一般人的大腿都粗,胸肌宽厚仿佛贴了两块岩石在上面,肩头肌肉扭结如虬龙,似乎一头牛都能被他们一撕两半,跟他们斗?这不是玩命么。

  一群差官衙役只管挤在门口鼓噪,屁股都往后拱着,双足一动不动,那些军士见他们不敢进来,便都不说话,只管埋头大吃大喝。

  安尚书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左侍郎裘零之低声劝道:“尚书不用理会这般军奴粗汉,且容他们嚣张,待他们离去了,问清他们来历,直接向他们的将官问罪便是。”

  安尚书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那些军汉把公厨吃个精光,一个个打着饱嗝走出来,他们往外一走,那些围观的户部差官忽啦一下便散向左右,这些军汉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草梗,一边剔着牙,一边懒洋洋地晃着膀子往外走。

  这些人出了公厨并不离开,居然到了户部正堂的门前,往那石阶上一坐,晒起了太阳。安尚书目瞪口呆,讶然道:“他们还想干什么?”

  裘侍郎眼珠转了转,对安尚书低声道:“尚书,怕是装不得糊涂了,赶紧使人去向那杨帆诘难,他敢坐视不理,那就是他纵容军士扰乱户部,咱们便是去御前告上一状,也占了理儿!”

  安尚书恨恨地一咬牙,道:“你去!马上去‘千骑’大营,叫那杨帆来约束他的部下!”

  裘侍郎大惊道:“下官去么?”

  安尚书瞪他一眼道:“你不去,难道我去?”

  安尚书把袖子一拂,转身就走,裘侍郎想想要去军营见那班粗汉,心里也是打怵,他一扭头,恰好看见仓部郎中郑中博“愁眉苦脸”地站在旁边。

  裘侍郎大喜,赶紧向他一指,道:“郑郎中,你快马加鞭,去‘千骑营’说明情况,叫那杨帆务必约束所部,否则我们就要到御前参他一个纵容部下,扰乱户部之罪!”

  郑郎中正饿着肚子,没想到祸从天降,还要去跟那些军伍中的粗汉打交道,一张脸登时揪成了包子样儿,愁眉苦脸地道:“裘侍郎,下官……”

  “去!”

  裘零之大袖一拂,学着安尚书的模样扬长而去。郑中博呆呆地望着裘侍郎的背影,愁眉苦脸地扭过头来,身边那些令史书吏、差官衙役唿啦一下逃出老远,相互高声道:“走罢,且去洛水堤边,随便吃点东西!”一群人登时作鸟兽般散去。

  郑郎中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怏怏地准备马匹去了。

  ※※※※※※※※※※※※※※※※※※※※※※※※※※

  在洛水堤边小吃摊上胡乱应付了一顿午餐的户部差官们回到衙门的时候,发现那些军士们还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好在他们倒也没有打闹生事。众差官这才稍安。

  很快,午休时间过了,钟声敲响,衙门上班,各州府道和其他衙门前来户部办事的人员陆续走进户部大门。那些歇了一中午的食,已经消化好了的军汉们一见各司各衙的人进了户部,马上来了精神。

  一个大汉指着自己身上的刀枪伤疤,痛苦不堪地诉起苦来:“大家都来看看呐!某家是禁军的人,给朝廷打过仗、杀过敌,立过功的人呐。现在却连饷都发不出来了,禁军的人都发不出饷,这个朝廷怕是要完了!”

  另一个军汉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呼呼的糠饼。托在手上,悲愤地控诉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啊!可我一家人现在就只能吃这个过活了。可怜我那八十岁的老娘,三个月的娃儿,没了活路啊!”

  “我家连这种饼子都吃不上,户部说是没钱、没粮,大家看看,这是户部的人今儿中午的公厨伙食。你们瞧瞧,有鸡有鸭、有鱼有肉,就连一个胥吏差官吃得都比我们家过年吃的好啊!”

  也不知是谁。变戏法儿似的端出来几盘残汤冷炙,户部门前开起了诉苦大会,那些其他衙门来办事的人员巴不得户部越热闹越好,再者说,看那些大兵端出来的伙食确实好的不得了。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心中何尝觉得公平。

  哪怕是正有求户部的人。不便公开对这些大头兵表示同情的人,也是摇头长叹,一脸黯然,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这让躲在大堂里面扒着门缝往外瞧的尚书大人如坐针毡。

  他不敢出去,因为这些兵油子真敢闹事也真敢揍他,要是堂堂户部尚书在自己的衙门口儿被一帮军汉揍了,他的脸可要丢大发了。

  安尚书不敢出去,又受不了这些兵士们在这里闹事,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现在只盼着杨帆赶紧来户部,把他这些闹事的兵丁领回去。

  在安尚书的翘首企盼中,杨帆终于来了!郑郎中两颊赤肿、衣衫凌乱、幞头也没了,披头散发的好似被人强暴了一般领着杨帆来了。

  郑郎中赶到“千骑”大营时,叫人通报进去,那兵士一听他是户部的人,登时翻脸,一帮大兵扑上来,几个大嘴巴子扇下去,郑郎中就头晕目眩不知东西了,随即他挨了若干记拳头、若干记脚丫子,像一捆庄稼秆儿似的被一群大兵蹂躝了好一阵,杨帆才姗姗来迟。

  好在这些大兵牢记杨将军叮嘱,并没下狠手,郑郎中虽然狼狈,伤得却不重,郑郎中又气又恨地把他的来意向杨帆一说,杨帆登时勃然大怒,马上吩咐人把那些殴打朝廷命官的士兵全部拖下去施以军杖。

  可惜郑郎中没看到那些粗鲁军汉被打屁股的场面,因为杨帆已经迫不及待地牵了马来,要随他往户部去召回那些胆大妄为的士兵。郑郎中只好领着杨帆快马加鞭赶回户部,至于他那副狼狈样子,一路上他是有意不做整理,就是要让上司看看,他为户部受了多大委屈。

  “是谁?是谁?是谁胆大包天,竟敢骚扰户部?”

  杨帆提着马鞭,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户部,躲在户部大堂里连门都不敢开的安尚书一见杨帆到了,登时如见救星,赶紧把衣冠扯得更凌乱了些,匆匆打开门户,快步迎了出去,未语凝噎地道:“杨将军,你……可算是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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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四十二章 尚书上墙


      安尚书不知道这些人是杨帆派来的么?

  当然知道。可是他认为即然杨帆来了,这场闹剧也就该结束了。这些人闯了户部、搅了公厨、打了尚书、又在各部衙来府公干的差官们面前闹到这般地步,杨帆就不担心激起户部的强烈反弹?

  既然他来了,显然是觉得事情已经闹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想弄到不好收场,只要这场难堪的闹剧马上结束就好,这些当兵的痞性上来根本不要面皮,他两榜进士、当朝尚书,还是爱惜脸皮的,且打发了这些混人滚蛋,小鞋可以慢慢给他们做。

  杨帆见安尚书一脸热忱,忙也握住他的手,亲切地问道:“你是……”

  旁边披头散发的郑郎中赶紧凑上来道:“这位就是户部安尚书!”

  安尚书一看郑郎中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郑郎中,你怎么了?”

  郑郎中悲从中来,“愁眉苦脸”地道:“安尚书,下官被那些不知礼的兵奴给打了呀,尚书,咱们户部的人几时吃过这般大亏,那些兵奴真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呀,下官一到‘千骑’大营……”

  杨帆连忙阻止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本将军和郑郎中已经说开了,不妨事的,尚书不必担心,这些兵卒粗鲁不文、不知礼数,本将军这就勒令他们回去,严加管教!尚书切莫生怒。”

  杨帆说罢,马上转身面向那群士兵,声色俱厉地喝道:“谁允许你们擅离大营到户部来讨饷的?本将军不是已经说过,军饷顶多缓个一两个月就会发下去的么,你们还有没有军纪国法了,嗯?”

  与他同在修文坊出身的萧雨客阴阳怪气地道:“杨将军。你自己家开着铺面,当然不愁吃喝,可我一家老小全仗着小的这份军饷过日子呢,一两个月你杨将军等得起,小的一家老小可等不起。过一两个月我们一家人都饿死了,发下军饷来有个屁用!”

  “你好大胆!扰乱户部,还敢顶撞上司,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杨帆铁青着脸色厉声大喝。任威等几名亲兵立即如狼似虎地向萧雨客扑去。

  “谁敢过来!”

  萧雨客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些跑到户部来闹事的兵痞已经勃然大怒,纷纷拦到萧雨客前面,有人便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杨将军,你也配做这个将军,人家有意刁难,克扣你的粮饷,你还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还当真如此。不是你这无能将军,兄弟们岂能连粮饷都停了,你还要冲着自己兄弟发威,老子不认你这个将军!”

  他们吼得凶。杨帆更凶,跳着脚的大骂:“他,还有他,一并拿了。先打二十军棍,还反了你们了。军法如天,本将军还治不了你们啦!”

  任威等人又扑上去拿那几个兵痞,兵痞们顿时破口大骂:“我等没饭吃,你做不得主。我们只到户部来吃口残汤剩饭,向各衙各司的老爷们哭诉一下冤屈,你这狗官又来滥施军法,不服、不服、我们不服!”

  几十号人异口同声地“不服”,声震屋瓦,双方就此大打出手。安尚书瞧这架势,似乎杨帆真不知情,居然跟自己人真的大打出手,不觉很是意外,但他随后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双方这一动手,什么东西抄起来就砸,四下原有些拎着水火棍在那儿戒备的差役,手中的棍棒都被抢了来,双方在这户部大堂前就开了全武行。任威几人“软手软脚”,只会虚张声势,全然不是那些兵痞的对手,接连挨了几拳,狼狈地逃到杨帆身边,急叫道:“兵士哗变,硬挡不得,将军快走!”

  杨帆大惊失色,掉头就往户部大堂里跑,他倒义气,临走也没忘了架起安尚书,郑郎中早被那些兵痞打怕了,一看这些兵痞撒了野,带他们本营的将官都打,吓得尖叫一声便抱着脑袋蹲到了柱子旁边。

  那些兵痞“呼呼”地舞着哨棒,一路打进大堂,貌似在追打杨帆这个“狗官”,却“唏哩哗啦”见什么都砸,看见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顺手抄走,杨帆架着安尚书狼奔豕突,绕柱而行,四处躲闪,狼狈不堪。

  各府司来办事的人员纷纷向大兵们表明身份,以免受了池鱼之灾,继而站在庭上,游目四顾,眉飞色舞。

  “轰”地一声,户部正堂挂着的那块“九式经邦”大匾也被那些发了狂的兵丁给捅了下来,沉甸甸地砸在地上,骇得安尚书心惊肉跳。

  杨帆架着他又从后门逃出去,说道:“禁军兵士一向顽劣骄横,这番户部欠饷,本将军晓得户部的难处,奈何这些粗汉不晓得纬国经邦的难处,只管为了一己口食肆意妄为,着实可恼。本将军眼下寡不敌众,也是没有办法,待我回去调兵来,再抓他们严惩不迟!”

  “杨将军……”

  安尚书一语未了,就见杨帆撇下他,领了那几名亲兵逃之夭夭了。安尚书很是无语:“这个杨帆做作的也够可以的了,这不是明摆着耍我么?”可杨帆就是明摆着耍他了,走了这么一个“弹压”的程序,他就不怕这安尚书告到御前。

  安尚书正又恨又恼,郑郎中披头散发的不知又从哪儿钻了出来,惶惶然道:“尚书,不好啦,那些兵奴砸坏了库房的锁头,说是户部不发饷就拿库里的东西抵债,纸墨笔砚、薪碳蜡烛,都被他们抢光了。”

  安尚书一听怒不可遏,捶胸顿足地道:“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杨帆,本官与你誓不两立!”

  安尚书刚刚发下大誓,右侍郎刘清使两个书吏抬了一架梯子仓惶跑来,叫人把那梯子竖到墙头,撩起袍裾就往上爬。安尚书看见。大叫道:“刘侍郎,你往哪里去?”

  刘清扭头一看是安尚书,忙道:“尚书快走,那些兵痞疯了心,在衙门里头连抢带砸,见人就打,待不得了,待不得了!哎呀,他们过来了。尚书快走!”

  安尚书一扭头,就见几个禁军打得性起,好象奔牛一般从远处冲来,双足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安尚书大骇。这时再也不敢自家身份,若真的挨上一拳,哪怕事后皇帝宰了那兵奴,也换不回他一个囫囵身子。

  安尚书赶紧追在刘侍郎后面爬上梯子,郑郎中一见,急急往墙边荷花缸后一藏。安尚书平素养尊处忧,快跑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爬梯子了,这时心急之下竟然爬得飞快,一溜烟儿追在刘侍郎身后爬上了高墙。

  那两个禁军一个扛着一箱子蜡烛、一个扛着一箱子砚台,跑到墙下看见那梯子。顺势一脚踢去,把那梯子踢得侧翻下去,“砰”地一声砸裂了大缸,缸里的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把蹲在缸后的郑郎中浇个正着。

  安尚书和刘侍郎站在墙头,那墙足有两丈高。站在上面看着下面头晕,加上墙头砌了瓦,脚下打滑,两人赶紧在墙头上骑坐下来,生怕一不小心摔个半死。墙那面早有几个差官看见,吆喝起来:“墙上何人,胆敢逾越吏部!”

  刘侍郎急道:“不要声张!某乃户部刘侍郎,这位是我们安尚书!”

  安尚书臊得老脸通红,扶住墙头扭脸大骂蹲在墙根底下的郑郎中:“蠢材!还不扶起梯子!”郑郎中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站起来想要去扶那梯子,奈何梯子卡在裂开的大缸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候,吏部那边奔走相告,各司各房的书吏令史差官衙役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见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骑墙,众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吏部天官杨琪也闻讯赶来,一见安尚书骑在墙上,不禁抛须大笑,在墙下向他拱一拱手,挤眉弄眼地笑道:“安尚书,真是好雅兴呀,这青天白日的,不知爬上高墙想要赏些甚么啊?”

  安尚书在墙上拱手还礼,苦笑道:“杨天官,莫要取笑安某了,那班兵痞、那班混人,那个杨帆……”

  安尚书突然扭过头去,冲着墙里犹在抱着梯子努力奋斗的郑郎中气极败坏地咆哮道:“你个蠢材!不会拣块石头把缸砸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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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衙门一团狼籍,安尚书在一团狼籍之中咬牙冷笑,如枝头寒梅般俏立。

  左侍郎裘零之恨声道:“‘千骑’如此妄为,尚书当至御前告他一状,看他如何解释!”

  安尚书白了他一眼,道:“皇帝若问起‘千骑’为何至户部吵闹,怎么说?对于远近亲疏,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侍郎道:“可是,你我乃堂堂三四品的朝堂大员,我户部乃班列六部的衙门,便任由这班兵痞胡闹么,如今我户部已沦为六部笑柄,朝廷体面何在?尚书体面何在?咱们……”

  安尚书举手制止了他的言语,冷冷地道:“你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儿告诉武大将军,就说他要是再不出面解决此事,那班兵痞再来时,本官就不得不屈服了!”

  裘侍郎吃惊地道:“安尚书!”

  安凌雨把袍袖一甩,铁青着脸色道:“杨帆若是如同当初刑部任上对付大理寺一般,处处想要寻对方的短处、拿对方的把柄,据理而力争,本官要对付他自然易如反掌,可是本官实未想到那杨帆会摆出这么一副兵痞嘴脸,那班兵奴是光脚的不怕穿靴的,这件事真闹到御前,本官才是颜面无存了!这事儿是你揽下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凌雨说罢拂袖而去,裘侍郎喃喃两声,只好跺了跺脚,匆匆离府,寻找武大将军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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