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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绝对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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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适当的时候,要动动干部了。

  范鸿宇随即赶回县里,坐在办公室抽了支烟,略一沉思,便给陆玖办公室打了电话。

  陆玖很沉得住气,一直都在县里坐镇指挥,各县委常委和副县长分赴各区镇了解防汛救灾的准备情况。陆玖在湖区工作多年,洪水早就司空见惯了。

  范鸿宇的电话一打过去,陆玖就接到了。

  “你好……”

  “书记,是我,现在有时间不?有些工作要向你汇报。”

  “呵呵,县长请过来吧。”

  听上去,陆玖的心情不错。

  无疑,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有关《时事论坛》那篇文章的事,范鸿宇去了市里,他也知道。一直“期盼”的情况,终于出现了。且看这位牛逼哄哄的年轻搭档,又怎样应对这个乱局。

  但陆玖知道是一回事,按照规则,范鸿宇还得主动向他做个汇报,这是二把手应有的态度。

  很快,范鸿宇就出现在陆玖的办公室。

  陆玖对范鸿宇益发的客气了,早已在待客沙发区等候着范县长大驾光临。搁在以往,陆玖也不会这样礼节周到。看来人一倒霉或者即将要倒霉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对他客气三分。

  “来来,县长,请坐请坐!”

  见范鸿宇走过来,陆玖情不自禁地起身,笑着相邀。

  “谢谢书记。”

  范鸿宇也脸带微笑。

  一落座,陆玖便主动给范鸿宇递烟,笑着问道:“县长,去市里见谭书记了?”

  倒也光棍。

  反正范鸿宇心里明镜似的,有些傻,不装也罢。大家都是聪明人,无时无刻的装糊涂,只有惹人笑话。郑板桥的“难得糊涂”,要害就在于“难得”,而不是“糊涂”。

  就好像说谎话的高明之处在于,十句话之中,有九句甚至九句半是真话,所有细微之处都若合符节,只有关键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是假的,这才能“骗死人不偿命”。

  如果像某些官样文章或者统计数据一样,满纸荒唐言,一水假大空,哄鬼去呢?

  范鸿宇抽着烟,不在意地答道:“是啊,《时事论坛》上,某某同志写了一篇檄文,讨伐我们县呢,谭书记让我过去说明一下情况。”

  陆玖脸上的微笑便收敛了几分,沉吟着说道:“县长,某某同志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了,言辞是比较激烈。不过,请恕我直言,他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有些方面,我看还是应该稍稍注意一下。”

  这也是陆玖的高明之处,并不当面对范鸿宇说“好好好”,一转身就使绊子玩阴招,那样太有失县委书记的身份。

  范鸿宇不以为然地说道:“书记,我认为,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香港专家来了二十天,天气好的时候,都在搞调研,下雨天就给大家上上课,讲解一些经济学上的基础常识,不带丝毫政治观点,某某同志实在有点杯弓蛇影了。他端的就是这个饭碗,不找点事做做,怕是会失业了。”

  陆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实话说,他也不是很看得惯那些御用文人,觉得他们除了鼓动唇舌,惹是生非之外,全无实用之处。不过他绝不会像范鸿宇这样,毫无顾忌地开口就批评,用词还如此“刻薄”。

  年轻人到底气盛。

  就现在而言,陆玖还是很喜欢某某同志的。盖因某某同志那篇檄文,针对性实在太明显,直指云湖县此番的香港专家团,是应县政府之邀而来,就差直接点代县长范鸿宇的名字了。只字未提县委。

  单单凭着这一点,陆玖就很敏锐地意识到,站在文章背后的人,针对目标就是范鸿宇本人,和其他人无关。如果再深入分析一下,陆玖心里又不禁涌上一股寒意。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云湖县的情形这般了如指掌?

  知道他陆玖是谭启华线上的干部,而谭启华又是省委书记荣启高看重的,所以很小心地避开了他陆玖和云湖县委,直奔范鸿宇而去。

  看来范鸿宇在上边得罪了要紧的人物。

  这个范鸿宇,还真是个是非窝,到处得罪人。

  “县长,谭书记是怎么指示的?”

  陆玖不动声色地问道。

  “谭书记指示,我们县里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尽早将我们的观点和看法阐述出来,最好是能在党报党刊上公开发表。”

  陆玖略略有些吃惊,谭启华如此指示,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上去,谭启华没打算阻止范鸿宇。

  陆玖原本指望市里下达明确指示,让范鸿宇“中止”此番动作,如此一来,范鸿宇的威信就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削弱,陆玖的地位将重新变得牢固无比。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这事情就算是闹大了,范鸿宇必须直接和某某同志那样的御用大腕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厉害角色打擂台。胜负之数,难以预料。

  那样层级的博弈,纵算是尤利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护得范鸿宇周全。

  假使能借助高层的力量,将这个牛逼哄哄的前省府一秘赶出云湖县,陆玖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再换一任县长,不会对陆玖造成任何威胁。只要安安稳稳再当个一两年县委书记,不犯大错误,官升一级乃是理所当然。

  “嗯,谭书记的指示很英明啊……”陆玖由衷地赞叹起来:“县长,这就要辛苦你了。有关经济建设方面的工作,你可是公认的强人,比我们懂得多。”

  范鸿宇连忙微笑说道:“书记过奖了,我哪里算什么强人?就是在摸索经验。”

  陆玖说道:“就算是摸索经验,那也要有县长这样的眼光才行。哎呀,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太不巧了,洪峰马上就来,防汛是大事,县长能挤得出时间来么?”

  范鸿宇说道:“我尽力吧,晚上加加班,开开夜车,尽快完成谭书记的指示。书记说得对,目前防汛是我们的头等工作,所有其他事情,都得为防汛让路。书记,不瞒你说,别的乡镇我倒不太担心,就是担心芦花镇。他们那边的情况最复杂,周子其和吕敏峰两位同志,可能在湖边呆久了,警惕性不是那么高……”

  陆玖忙即说道:“县长说得没错,这两个家伙,是有点迟钝了。我前几天狠狠训了他们一顿,这几天应该会比较上心。下边区镇这些负责干部,多数都是这个样子的,土皇帝当惯了,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等今年的夏汛过去,我看有必要动动干部了,给他们挪挪地方,省得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养成惰性。”

  “书记这个提议,我完全赞成。干部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时间长了,确实容易养成惰性,容易犯本位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

  范鸿宇点头说道。

  你当然赞成了,巴不得我快点动干部,你好趁机插手进来,捞点实惠。

  不过这样没什么,陆玖早就有这个打算,在人事问题上,多多少少给范鸿宇一点甜头,稳住他的心思再说,免得老是惦记。只要全局在握,就不会太要紧。一个县里,单正科级实权职务,就是好几十个,副科级更多,给县长几个位置,让他安排自己的亲信,无关大局。

  陆玖就是要让上级领导都看看,他对新县长的工作是很支持的,范鸿宇总要折腾,那就是贪心不足,错在范鸿宇,不在他陆玖。

  “县长,谭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范鸿宇忽然轻轻一笑,说道:“谭书记倒是没有其他指示,谈话的时候,郑书记也在,他的意见,和谭书记不完全一致。”

  “哦?郑书记有什么意见?”

  陆玖立时来了兴趣,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问道。

  这还真是个意外情况,郑美堂插手进来了?

  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郑美堂要是不及时现身,那才是怪事。

  “郑书记的意见比较鲜明,他向谭书记建议,让咱们县委发个文件,立即停止这个活动,将香港专家送回去,还要我们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上市委市政府写个情况说明。应该就是做检讨的意思吧。”

  范鸿宇轻轻笑着,带着点调侃的意思说道。

  陆玖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不悦。

  郑美堂还真不枉了他“睚眦必报”的名声啊,不但要甩范鸿宇的巴掌,还要剥他陆玖的面皮。

  果然是个狠人!

  “那县长的意见呢?”

  稍顷,陆玖问道。

  范鸿宇笑道:“这要看书记的意见了,我是坚决服从市委和县委的指示。如果市委市政府或者县委有明确指示,我当然要服从的。”

  话虽如此说,语气和神态却好不轻松。

  陆书记你要是觉得合适,那就以县委的名义下个文件吧。

  陆玖抽了一口烟,说道:“县长,我看还是辛苦你,尽快落实谭书记的指示。”

  至于郑副书记的指示,不提也罢。

  郑副书记傲气凌人,陆书记可也不见得会搭理他。

  “好的,书记。”

  范鸿宇点了点头,微笑应诺。

  真要是县委发个明确的文件,范鸿宇就比较被动了。不过只要谭启华没有点头,陆玖应该不会擅自行动。

  明白将郑美堂的意见告知陆玖,就是起个“吓阻”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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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适当的时候,要动动干部了。

  范鸿宇随即赶回县里,坐在办公室抽了支烟,略一沉思,便给陆玖办公室打了电话。

  陆玖很沉得住气,一直都在县里坐镇指挥,各县委常委和副县长分赴各区镇了解防汛救灾的准备情况。陆玖在湖区工作多年,洪水早就司空见惯了。

  范鸿宇的电话一打过去,陆玖就接到了。

  “你好……”

  “书记,是我,现在有时间不?有些工作要向你汇报。”

  “呵呵,县长请过来吧。”

  听上去,陆玖的心情不错。

  无疑,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有关《时事论坛》那篇文章的事,范鸿宇去了市里,他也知道。一直“期盼”的情况,终于出现了。且看这位牛逼哄哄的年轻搭档,又怎样应对这个乱局。

  但陆玖知道是一回事,按照规则,范鸿宇还得主动向他做个汇报,这是二把手应有的态度。

  很快,范鸿宇就出现在陆玖的办公室。

  陆玖对范鸿宇益发的客气了,早已在待客沙发区等候着范县长大驾光临。搁在以往,陆玖也不会这样礼节周到。看来人一倒霉或者即将要倒霉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对他客气三分。

  “来来,县长,请坐请坐!”

  见范鸿宇走过来,陆玖情不自禁地起身,笑着相邀。

  “谢谢书记。”

  范鸿宇也脸带微笑。

  一落座,陆玖便主动给范鸿宇递烟,笑着问道:“县长,去市里见谭书记了?”

  倒也光棍。

  反正范鸿宇心里明镜似的,有些傻,不装也罢。大家都是聪明人,无时无刻的装糊涂,只有惹人笑话。郑板桥的“难得糊涂”,要害就在于“难得”,而不是“糊涂”。

  就好像说谎话的高明之处在于,十句话之中,有九句甚至九句半是真话,所有细微之处都若合符节,只有关键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是假的,这才能“骗死人不偿命”。

  如果像某些官样文章或者统计数据一样,满纸荒唐言,一水假大空,哄鬼去呢?

  范鸿宇抽着烟,不在意地答道:“是啊,《时事论坛》上,某某同志写了一篇檄文,讨伐我们县呢,谭书记让我过去说明一下情况。”

  陆玖脸上的微笑便收敛了几分,沉吟着说道:“县长,某某同志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了,言辞是比较激烈。不过,请恕我直言,他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有些方面,我看还是应该稍稍注意一下。”

  这也是陆玖的高明之处,并不当面对范鸿宇说“好好好”,一转身就使绊子玩阴招,那样太有失县委书记的身份。

  范鸿宇不以为然地说道:“书记,我认为,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香港专家来了二十天,天气好的时候,都在搞调研,下雨天就给大家上上课,讲解一些经济学上的基础常识,不带丝毫政治观点,某某同志实在有点杯弓蛇影了。他端的就是这个饭碗,不找点事做做,怕是会失业了。”

  陆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实话说,他也不是很看得惯那些御用文人,觉得他们除了鼓动唇舌,惹是生非之外,全无实用之处。不过他绝不会像范鸿宇这样,毫无顾忌地开口就批评,用词还如此“刻薄”。

  年轻人到底气盛。

  就现在而言,陆玖还是很喜欢某某同志的。盖因某某同志那篇檄文,针对性实在太明显,直指云湖县此番的香港专家团,是应县政府之邀而来,就差直接点代县长范鸿宇的名字了。只字未提县委。

  单单凭着这一点,陆玖就很敏锐地意识到,站在文章背后的人,针对目标就是范鸿宇本人,和其他人无关。如果再深入分析一下,陆玖心里又不禁涌上一股寒意。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云湖县的情形这般了如指掌?

  知道他陆玖是谭启华线上的干部,而谭启华又是省委书记荣启高看重的,所以很小心地避开了他陆玖和云湖县委,直奔范鸿宇而去。

  看来范鸿宇在上边得罪了要紧的人物。

  这个范鸿宇,还真是个是非窝,到处得罪人。

  “县长,谭书记是怎么指示的?”

  陆玖不动声色地问道。

  “谭书记指示,我们县里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尽早将我们的观点和看法阐述出来,最好是能在党报党刊上公开发表。”

  陆玖略略有些吃惊,谭启华如此指示,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上去,谭启华没打算阻止范鸿宇。

  陆玖原本指望市里下达明确指示,让范鸿宇“中止”此番动作,如此一来,范鸿宇的威信就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削弱,陆玖的地位将重新变得牢固无比。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这事情就算是闹大了,范鸿宇必须直接和某某同志那样的御用大腕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厉害角色打擂台。胜负之数,难以预料。

  那样层级的博弈,纵算是尤利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护得范鸿宇周全。

  假使能借助高层的力量,将这个牛逼哄哄的前省府一秘赶出云湖县,陆玖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再换一任县长,不会对陆玖造成任何威胁。只要安安稳稳再当个一两年县委书记,不犯大错误,官升一级乃是理所当然。

  “嗯,谭书记的指示很英明啊……”陆玖由衷地赞叹起来:“县长,这就要辛苦你了。有关经济建设方面的工作,你可是公认的强人,比我们懂得多。”

  范鸿宇连忙微笑说道:“书记过奖了,我哪里算什么强人?就是在摸索经验。”

  陆玖说道:“就算是摸索经验,那也要有县长这样的眼光才行。哎呀,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太不巧了,洪峰马上就来,防汛是大事,县长能挤得出时间来么?”

  范鸿宇说道:“我尽力吧,晚上加加班,开开夜车,尽快完成谭书记的指示。书记说得对,目前防汛是我们的头等工作,所有其他事情,都得为防汛让路。书记,不瞒你说,别的乡镇我倒不太担心,就是担心芦花镇。他们那边的情况最复杂,周子其和吕敏峰两位同志,可能在湖边呆久了,警惕性不是那么高……”

  陆玖忙即说道:“县长说得没错,这两个家伙,是有点迟钝了。我前几天狠狠训了他们一顿,这几天应该会比较上心。下边区镇这些负责干部,多数都是这个样子的,土皇帝当惯了,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等今年的夏汛过去,我看有必要动动干部了,给他们挪挪地方,省得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养成惰性。”

  “书记这个提议,我完全赞成。干部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时间长了,确实容易养成惰性,容易犯本位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

  范鸿宇点头说道。

  你当然赞成了,巴不得我快点动干部,你好趁机插手进来,捞点实惠。

  不过这样没什么,陆玖早就有这个打算,在人事问题上,多多少少给范鸿宇一点甜头,稳住他的心思再说,免得老是惦记。只要全局在握,就不会太要紧。一个县里,单正科级实权职务,就是好几十个,副科级更多,给县长几个位置,让他安排自己的亲信,无关大局。

  陆玖就是要让上级领导都看看,他对新县长的工作是很支持的,范鸿宇总要折腾,那就是贪心不足,错在范鸿宇,不在他陆玖。

  “县长,谭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范鸿宇忽然轻轻一笑,说道:“谭书记倒是没有其他指示,谈话的时候,郑书记也在,他的意见,和谭书记不完全一致。”

  “哦?郑书记有什么意见?”

  陆玖立时来了兴趣,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问道。

  这还真是个意外情况,郑美堂插手进来了?

  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郑美堂要是不及时现身,那才是怪事。

  “郑书记的意见比较鲜明,他向谭书记建议,让咱们县委发个文件,立即停止这个活动,将香港专家送回去,还要我们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上市委市政府写个情况说明。应该就是做检讨的意思吧。”

  范鸿宇轻轻笑着,带着点调侃的意思说道。

  陆玖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不悦。

  郑美堂还真不枉了他“睚眦必报”的名声啊,不但要甩范鸿宇的巴掌,还要剥他陆玖的面皮。

  果然是个狠人!

  “那县长的意见呢?”

  稍顷,陆玖问道。

  范鸿宇笑道:“这要看书记的意见了,我是坚决服从市委和县委的指示。如果市委市政府或者县委有明确指示,我当然要服从的。”

  话虽如此说,语气和神态却好不轻松。

  陆书记你要是觉得合适,那就以县委的名义下个文件吧。

  陆玖抽了一口烟,说道:“县长,我看还是辛苦你,尽快落实谭书记的指示。”

  至于郑副书记的指示,不提也罢。

  郑副书记傲气凌人,陆书记可也不见得会搭理他。

  “好的,书记。”

  范鸿宇点了点头,微笑应诺。

  真要是县委发个明确的文件,范鸿宇就比较被动了。不过只要谭启华没有点头,陆玖应该不会擅自行动。

  明白将郑美堂的意见告知陆玖,就是起个“吓阻”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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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洪峰

  范鸿宇没有住在县里,直接住到了芦花镇。

  芦花镇是县城的门户,屏障着云湖镇芦花镇十几万人口,如果芦花镇失守,洪水瞬间就能冲到县城。当然,县城的地势比芦花镇略高,但也高不了太多。一般的洪水不要紧,特大洪水袭来,县城就很不保险。

  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长魏清平也和范鸿宇一起,住在芦花镇。

  另外,魏清平还从云湖镇基干民兵营抽掉了一个连,大约一百二十余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一起带到了芦花镇。

  这是由范鸿宇魏清平亲自掌控的“近卫部队”,关键时刻,就指望这个民兵连发挥作用了。对于周子其和吕敏峰,范鸿宇已经很信不过。或许他们的工作能力都还不错,但工作态度不端正,那就难以信任。

  雨势越来越大,青山全省普降大雨,大江上游洪峰未到,几条支流的流量大增,青山湖的水位已经猛涨,超过了第一警戒水位。

  芦花镇某个渔家乐宾馆的客房里,深夜还亮着灯光,范鸿宇正在伏案疾书。

  谭启华让他尽快将云湖请香港专家团前来调研考察的思路和观点整理出来,范鸿宇已经当面应诺,自是不能拖延怠慢。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不管承诺的对象是不是市委书记,范鸿宇的态度都会是一样的。

  对待工作,从来都不掉以轻心。

  第二天傍晚时分,范鸿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西涌管理区防洪大堤之上,暴雨倾盆,防洪大堤一侧,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数百身穿雨衣的队伍,以云湖镇基干民兵营第一连二排的四十来名基干民兵为主,其余则是芦花镇和西涌管理区的干部职工与基干民兵,周子其和党政办梁主任都在。

  除了数百名时刻准备抗洪抢险的突击队员,大堤左近,还停放着两台挖掘机和一台大型推土机,以及几台小车。

  范鸿宇这回没有乘坐二号车,而是换了一台底盘高,动力强劲的老式吉普车作为座驾。

  暴雨如注,路况糟糕,还是这种四轮驱动的老式吉普车靠得住。

  魏清平坐镇芦花镇,吕敏峰去了江桥管理区。

  根据国家防总最新发布的大江流域洪水信息,第一波洪峰,即将抵达青山湖区。范鸿宇询问过魏清平,也查询过历年防汛救灾的资料汇编,魏清平告诉县长,大洪峰到来的时候,青山湖水位一夜之间暴涨六七米都很正常。

  眼前的青山湖,早已不复昔日的宁静美丽,浊浪翻滚,气势汹汹,一排排巨浪,前赴后继地冲击着防洪大堤,溅起无数黄白色的水花,似乎永远不会止歇。

  周子其在汇报时,虽然语焉不详,范鸿宇心里却明镜似的,西涌管理区这段防洪干堤,所谓的整修加固,实在很靠不住,时间紧迫,周子其就是让人用麻袋装着条石和沙土,将那些大窟窿填补了一下。甚至是不是所有的大窟窿都已经堵住,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这样的措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放心。

  范鸿宇站在大堤之上,冒着呼啸的狂风,大声对聚集在堤下的数百干部民兵进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随即队伍散开来,开始作业。

  挖掘机和推土机隆隆轰鸣起来,数百人分成几十个小组,有条不紊地将条石和泥土装进一个个麻袋和编织袋,用铁丝扎住袋口,码在一起,排成一列列的土墙。一旦大堤出现险情,扛起麻袋就往上冲,能够节约大量的时间。

  范鸿宇捋起袖子,加入了其中一个小组,挥舞铁锹,将泥土装进,麻袋。

  周子其见状,也加入了进来,和县长一起“搭班子”。

  周书记也不过三十几岁,正当壮盛,但他那身体底子,真的没法和范鸿宇相提并论。不过数分钟之后,便气喘不已,汗出如浆。眼见范鸿宇越干越来劲,周子其也不好停下来,只得咬着牙齿,死命硬扛。

  周子其一边擦汗,一边暗暗咀咒不已。

  这什么奇葩县长啊?

  这样折腾人!

  不过周书记叫苦不迭,其他干部民兵见县长亲自上阵,却一个个干劲冲天,好几个小组,甚至相互吆喝着,比起赛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工地四周的照明灯次第亮了起来。

  梁主任跑前跑后,负责督促后勤供应,亲自给范县长和周书记端茶倒水。

  见周子其擦汗的频率越来越高,范鸿宇笑着说道:“周书记,休息一会吧。这个体力活,不能逞强。”

  “哎呀,范县长体力那么充沛,年轻就是好啊……我们都老了……”

  周子其便有点汗颜,接过梁主任递过来的茶水猛灌几口,擦擦嘴,顺口拍了范鸿宇一记马屁,或者说,“讥讽”了范鸿宇一句。

  你个小娃娃,运气也太好了,二十几岁就当了县长!

  不知道你家祖坟,冒的什么青烟。

  梁主任不由笑出声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周书记“服老”。要知道周子其在全县所有的区镇党委书记之中,要算是很年轻的。四十岁以下的实权正科级干部,全县也就那么一小批,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晚上八点多,风雨交加,青山湖面骤然涌现出一排排滔天的巨浪,水位以远远超过平时的速度,迅猛上涨。

  “范县长,第一波洪峰已经到了。”

  望着暗沉沉湖面上咆哮的巨浪,周子其站在范鸿宇身边,大声说道,语气颇为镇定。他是土生土长的云湖人,洪水见得多了。瞧这个架势,问题不大。往年比这个还要厉害的洪峰,他也见过的。

  “怎么样?”

  范鸿宇扭头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顶得住!”

  周子其笃定地答道。

  范鸿宇点了点头,略略安心了些。

  不管怎么说,周子其的经验还是靠得住的,没有七八分以上把握,他不会讲这种话。饶是如此,范鸿宇还是吩咐突击队严阵以待,大家都做好了随时抢险的准备。

  大约九点钟左右,两束雪亮的灯光直射而来,有车过来了。

  是一台车身高大的越野车,在大堤一侧停了下来,周子其眼尖,惊喜地叫道:“是陆书记过来了。”

  这台越野车,是陆玖的“备用一号车”,去道路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或者这种风雨交加的坏天气,陆玖便会改乘越野车。

  范鸿宇连忙从大堤上下来,踩着泥浆,向越野车迎去。

  从越野车上走下来的果然是陆玖,通讯员紧着给他撑起了雨伞。陆书记还是白衬衣黑西裤,不过换了一双高筒雨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书记!”

  范鸿宇上前和陆玖握手。

  “县长,辛苦了,估摸着洪峰应该到了,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陆玖笑着说道,一把手的身份拿捏得很到位。

  “请陆书记放心,我们肯定能顶住。”

  不待范鸿宇开口,周子其立即抢在一旁说道。

  陆玖望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严肃地说道:“周子其,不能掉以轻心。你们这里,是全县防洪的重中之重。要是你们这里出问题,县城都保不住。真要是发生那样的情况,我饶不了你!”

  “书记放心,我用脑袋担保,一定能顶住,没问题!”

  周子其一挺胸脯,朗声答道。

  周书记似乎没太把自己的脑袋当回事,动不动就拿来做担保。真要是将他这颗脑袋割下来,只怕周书记说什么都不肯的了。

  “不能大意。而且,周子其,你必须记住,无论什么时候,范县长的安危都是第一位的。”

  陆玖十分严肃地叮嘱道。

  周子其又一挺胸脯,说道:“是,书记,我记住了。不管情况多么危急,我们都会保护范县长的安全。”

  范鸿宇笑着说道:“谢谢书记关心,我倒是不要紧。周书记这么肯定,能顶住洪水,我就放心了。”

  大家说了几句话,便簇拥着陆玖走上大堤,陆玖很亲切地和突击队员们握手,鼓励了一番,在大堤上巡视一段,再次得到周子其的保证之后,满意地离开了。

  离去之前,陆玖请范鸿宇和他一起返回县里,说这里的一切,交给周子其就行。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范鸿宇笑着婉拒了陆书记的美意,坚持留在大堤上。对于范鸿宇而言,这是头一回直面大湖洪峰,在湖区工作,这种经验极其宝贵,可不能错过了。

  如同周子其所言,第一波洪峰安然度过。但范鸿宇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更加担忧。因为第一波洪峰高峰时期,大湖水位已经超过了第二警戒水位,直逼最后的防线。照这个架势下去,第二波第三波洪峰如果更大的话,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凌晨时分,在西涌大堤的部分地段,出现了不少的管涌情况,尽管都不严重,但分布点很散,这就证明,整段大堤,确确实实出了问题。

  更大洪峰冲击过来时,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管涌,就有可能是溃堤的最大诱因。

  千里大堤,溃于蚁穴!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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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香港专家上抗洪第一线

  第二波洪峰在三天之后抵达。

  全县干部群众奋力抢险,总算确保大堤无恙。芦花镇有多数堤段出现险情,所幸抢险措施得力,勉强度过了难关。

  一连四五天,范鸿宇都奋战在抗洪第一线,直到第二波洪峰安然度过,才抽空回了一趟县政府宿舍,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舒爽的棉质睡衣,美美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范鸿宇前往县政府办公室上班,准备处理一下这几天积压下来的公务。

  抗洪固然是一等一的大事,日常工作也不能完全停摆。

  远远的就看到陈霞和董全庆正站在县政府办公楼门口聊天说话,董全庆神情略略有些激动,挥舞着手臂,连比带划,陈霞只是微笑摇头,神色却很坚决。

  “董教授,怎么啦?”

  范鸿宇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笑着问道。

  陈霞一见范鸿宇,顿时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县长,你终于来了,太好了……”

  听上去,陈主任碰到了极大的难题,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天,几位正副县长大多数时候在沿湖区镇指导抗洪工作,县政府的日常工作,基本由陈霞在处理。

  “陈主任,什么事?”

  “哎呀,你快劝劝董教授吧,他坚决要求到第一线去参加抗洪抢险工作……不但他要去,香港专家们都要去呢,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陈霞急急忙忙地说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样的事,居然也有人争着抢着去干的?

  纯义务劳动,没有任何报酬,只有危险。

  真要是香港专家们在抗洪第一线出了什么事,这篓子就捅大了,陈霞自觉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正准备给范鸿宇打电话请示呢,范县长就来了。

  董全庆也说道:“范县长,你来得正好,我们想要去湖边的乡镇,参加抗洪抢险,请你批准。”

  范鸿宇笑着说道:“董教授,感谢香港专家对我们县里抗洪抢险工作的大力支持。目前人手已经足够了,专家们还是留在县城比较好,调研考察工作也一样的非常重要。

  ”

  董全庆很认真地说道:“范县长,调研考察工作是很重要,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但不管什么样的工作,现在都不如抗洪抢险那么重要。碰到这样的天灾,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我们必须要去参加。不然,我们没办法原谅自己。这是我们的价值观念,请范县长能够理解。”

  范鸿宇肃然起敬。

  只因为董全庆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娇柔做作之意,就好像说到人活着必须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范鸿宇对这批香港专家有了更加全面清晰的认知,无论人品还是学识,确实都堪称精英典范。记得汤敏曾经在电话里和他说过,十二位专家,都是令和繁亲自敲定的,并且全都亲自约谈过。

  令和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完美主义者。

  “董教授,我很敬佩你们这种精神。既然大家都有这个要求,陈主任,请你安排一台车,送专家们去十原,请顾云峰同志做好接待工作。”

  范鸿宇随即做了决定。

  综合这这几天抗洪抢险的情况来看,十原区是相对最安全的抗洪第一线,顾云峰前段时间扎扎实实下了功夫,防洪大堤加固工作完成得最为彻底。连续两波洪峰过去,十原大堤都安然无恙,经受住了洪水的实际考验。让专家们去十原,范鸿宇比较放心。

  陈霞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县长,这个……怕是不大妥当吧?”

  香港专家啊。

  虽然前不久的《时事论坛》上已经发表文章,很严厉地质疑了云湖县这种搞法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但具体到香港专家个人,却依旧是“宝贵”的。不管怎么说,人家香港的教授,博士专程赶到云湖,免费搞考察调研,免费给干部们上课,和大伙一起吃份饭,确实十分难得。

  须知他们就算在香港,也是“人上人”的身份,工资几万甚至十几万港币一个月,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享用过?

  现在范鸿宇居然让专家们去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万一要是出个闪失,却如何担待得起?

  搞不好会酿成极大的“外交事故”。

  眼下,香港尚未正式回归,但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些西方敌对势力,正在千方百计想办法破坏香港回归的大势,真要是出了事故,肯定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一旦和这样的大事有了牵扯,真不是说着好玩的,高层雷霆震怒,得有人拿乌纱帽去交代。

  “陈主任,很妥当。”

  董全庆却生怕此事又起变故,抢在范鸿宇头里说道,脸上神情颇为患得患失。

  “不是,董教授,我不是怀疑你们……怀疑你们对我们县里的感情……关键抗洪抢险是个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必须要有一定的经验。没有经验的人去了抗洪第一线,不但帮不上忙,还会……还会分散其他同志的精力……”

  陈霞急急忙忙地做着解释,不过用词还是比较注意。

  董全庆说道:“陈主任放心,我们不会成为累赘的。香港岛四面环海,每到台风季节,也有防洪工作要做,我们有基本的常识,也算是有一定的经验吧。”

  范鸿宇脸上闪过一抹微笑。

  这一回,他却不大认同董全庆的观点,香港的防洪工作,和湖区的防洪工作,不是一回事。最少香港的海堤,几乎没听说过要临时进行抢险加固的。在非台风季节,早就已经把这个工作做到位了。

  只是自然无须和董全庆争论此事。

  “董教授,我同意你们去十原镇,但是我也有条件。”

  范鸿宇认真说道。

  “可以,范县长尽管说。”

  “我的条件有两个,第一,所有专家必须团体行动,不能单独行动。去了下边乡镇,很多群众都不会讲普通话,语言沟通会有问题。第二,请专家们一定要服从区里和镇里领导的统一安排,不能自行其是。抗洪抢险是集体行动,必须有组织有纪律才行。”

  “没问题,我们完全接受范县长提的这两个条件。不过,范县长,我也有一个条件。”

  范鸿宇饶有兴趣地问道:“董教授有什么条件?”

  “我们不去十原镇,我们去芦花镇。”

  范鸿宇吃了一惊,说道:“去芦花镇?为什么?”

  “很简单,我们听说,目前芦花镇的险情最重,我们希望去最需要人手的地方。范县长,我们去抗洪,不是做个样子,希望能够发挥真正的作用。”

  董全庆望着范鸿宇,很认真地说道。

  范县长的如意算盘被人识破,顿时有几分讪讪的。

  同意香港专家前往抗洪抢险第一线,范鸿宇更多的是想要为全县干部群众树立一个榜样。让大家都看看,生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也一样有着很好的道德观世界观和人生观,并非三观尽毁,万恶不赦。

  也算是对御用大腕那篇批驳文章的一个侧面回应。

  你高高在上,指手画脚,批评质疑,人家香港专家却不但做着实际的工作,还上了抗洪第一线。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至于让董全庆等人去十原镇,自然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实话说,在这样大规模的抗洪抢险行动之中,在抗洪前线增加十来位香港专家,并不能增加多少实际的力量。此事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不料董全庆就识破了他的“诡计”。

  “不行,董教授,芦花镇太危险。”

  范鸿宇断然摇头拒绝。

  董全庆也是个执拗非常的性格,立即说道:“范县长,正是因为芦花镇危险,才更加需要人手。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们知道十原的情况比较安全,去了那里,无所事事,那我们去干什么呢?”

  陈霞不由暗暗好笑。

  就董教授您这样的,搞学术研究,帮资本家赚钱,那是很厉害,但说到抗洪抢险,您怎么也算不上是一块“好钢”吧?

  倒是挺自信的。

  “范县长,我们已经商量过,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去芦花镇,那么我们就自己去了。反正芦花镇离这里又不远,几公里路程而已。”

  不待范鸿宇答复,董全庆又说道,语气十分坚决。

  范县长顿时也没辙了。

  人家下定决心,非去不可,总不能叫警察把他们都看管起来,不许离开宾馆吧?

  如同董全庆所言,芦花镇曾经是他们重点考察的地点之一,熟门熟路的,不怕找不到地方。

  “好吧,董教授,我同意你们去芦花镇。但是,我必须重申我刚才的两个条件,必须集体行动,必须服从统一调度指挥。否则,我会对诸位采取强制措施。”

  范鸿宇极有决断,略一沉吟,便即拿定了主意,郑重地说道。

  “OK,OK,范县长,一切都按照你的条件来办。”

  见范鸿宇终于“服软”,董全庆立马变得十分高兴,笑哈哈地说道,还给范鸿宇打了一个“OK”的手势。

  “董教授,那就请你们先在宾馆休息吧,我回办公室处理一下工作,下午和你们一起去芦花镇。”

  这事,他得亲自过去安排好了,才能真正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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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强有力的声援

  范县长案头的公文,堆积如山。

  一个县内,需要处理的日常工作,千头万绪,文件多,不足为奇。当然,这也与当下的大环境有关,一些工作,其实并不需要县长亲自处置,但为了表示对该项工作的重视,往往还是要将报告送到县长的案头,请县长亲自批示几句。渐渐的,这也变成了某种攀比。似乎某个部门的工作,如果得不到县长的亲笔批示,就证明该部门未曾得到县长的重视,很没有面子。想尽办法,千方百计都要将公文往县长的案头送。

  对这种搞法,范县长其实很不以为然。

  稍有官场经验的人都清楚,在现有的政权架构之内,县一级主官是最难当的。因为县委书记和县长,既是决策者又是执行者,是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上边几乎所有与千家万户相关的政策,都要经由县级政权落实下去。县级行政区相对独立,县委书记县长还要负责制定并推行本县的重大经济决策。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相反,省里的一些厅局,职能比较单一,主官的级别比县委书记县长要高得多,肩上的担子却要轻上许多,甚至他们只要负责出政策,提参考意见就行了,最终还要着落在县里去贯彻执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管好一个县,基本就能管好一个地区,甚至管好一个省。省委书记,地委书记和县委书记的工作性质和任务,有很多重合之处。

  最大的共同点,就在于这些职务俱皆要求有极强的全局掌控能力。

  培养的是帅才!

  故此,有过县市级党政主官经历的干部,尤其是县委书记,极受省级主要领导的重视。由县委书记走上高级领导岗位的干部,占了多数。

  面对摞起来有一尺多高的公文,范县长点起一支烟,摇摇头,开始伏案工作。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面前的公文山,也仅仅只减少了四分之一还不到。这还是范鸿宇刻意加快了工作节奏的原因,搁在平时,范鸿宇绝不肯这样“草率从事”。不管这些工作是不是需要县长亲自批示,既然文件送到了他的案头,那就必须看仔细了,随便瞄一眼,签个字,可不是范鸿宇的工作作风。

  这种情形,必须要加以改变才行。

  等眼下几项重要工作处置完成之后,就得着手进行“简政放权”的工作。县委那边,暂时管不到,政府这边,范鸿宇必须要说了算。

  处理完计生委送上来的一份报告,范鸿宇放下钢笔,揉了揉手腕,身子微微往后靠,又点起一支烟,打算休息一下。

  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我是范鸿宇。”

  范鸿宇还是老习惯,对着话筒朗声说道。

  “哥,在办公室呢?”

  电话里传来彭娜娇娇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外的惊喜。自从范鸿宇去了云湖县,彭娜还很少有打通他办公室电话的时候。

  “嗯,昨天刚刚从芦花镇回来,抗洪抢险来着。”

  范鸿宇脸上浮现出微笑,神情变得很是轻松。这几天忙着抗洪抢险,没怎么和彭娜通电话,彭娜也很自觉,不给他打传呼。只有几天前,《时事论坛》上刊登了那篇文章之后,彭娜才在高洁之后打过他的传呼,急急向他通报了这个情况。

  范鸿宇很喜欢和彭娜聊天。

  说起来,彭娜和他的关系最特别,既不是男女情侣关系,也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嘴里说是兄妹,事实上范鸿宇知道,彭娜心里不那么想。而和彭娜聊天说话,范鸿宇最能放松。若是换上李秋雨,范县长那可就得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小丫头太过精灵古怪。

  和高洁聊天说话,范鸿宇始终比较在意,另一个世界,高市长留在范警官脑海里的印象,永远都难以磨灭。

  彭娜和赵歌有相似之处,不过两人又是很不相同的,各有各的特点。

  况且,范鸿宇和赵歌的关系,也和彭娜的关系不一样。

  “防汛工作没什么大问题吧?”

  彭娜便关心地问道。

  “现在看来,还好,第二波洪峰已经顶住了。不过后续情况很难说。”

  彭娜便说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中央气象台的天气预报,说今后几天,大江流域的降水有所减弱,第三次洪峰形成的时间,不会太早。至少能有几天缓冲……”

  “那可不一定,天气预报的准确度,历来不是太高。尤其蜀中省那边的降雨并没有明显减弱,几条主要支流的流量还在上涨。现在缓两天,也许是在积蓄力量,第三次洪峰可能比前两次更加厉害。”范鸿宇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

  “只要你在云湖,肯定不会有事的。”

  彭娜便很笃定地说道。她对范鸿宇的能力,一直都是近乎迷信的崇拜。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承彭记者贵言。”

  彭娜也笑了,很开心,稍顷,说道:“哥,我跟你说个事,就刚才,彦华地委宣传部的王部长,亲自到了我们报社,送过来一篇稿子。”

  “嗯?”

  范鸿宇双眉微微扬起。


画长空
登堂入室12

  以省报的地位,彦华地委宣传部的王臻浩部长亲自去报社送稿子,也不算多离谱。下边的宣传部门,都要想方设法和省报搞好关系的。彭娜他们这种比较当红的记者,时常成为宣传部长们的座上嘉宾。关键彭娜专程给他打这个电话,那就说明,王臻浩送过来的这篇稿子,不简单。

  “我刚好碰到王部长,和他聊了几句,他给我看了那篇稿子,是邱明山书记专门撰写的,标题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嗯,我觉得,邱书记这篇文章,很有针对性,就是专门冲着《时事论坛》那篇文章去的,他在支援你……”

  彭娜的语气,略略有点不大确定。

  毕竟这样敏感的“政治事件”,她还不是太拿得准。不过和范鸿宇通电话,她没什么顾忌,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

  范鸿宇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说道:“娜娜,邱书记文章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邱书记的中心思想就是肯定改革开放的路子,要放开眼看世界,要走出去引进来。不但要引进资金,引进技术,更重要的是要引进国外先进的市场经济理念和经营管理模式。要做到和全球市场接轨,这些都是必须要进行的。不能总是闭门造车,一厢情愿地想要让其他国家来适应我们。邱书记在文章中,专门引用了你们云湖县请香港专家来县里调研考察,制定发展方案的例子,称赞说这是一种非常有益的尝试,可以摸索出更多有益的经验。哥,我觉得,在这个时候邱书记给送过来这样一篇稿子,应该就是在支援你吧?”

  “百分之百是。”

  范鸿宇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头十分感动。

  《时事论坛》发表御用大腕的那篇文章之后,邱明山一直都不曾和他通过电话,自然,范卫国是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的。父子至亲嘛。

  谁知邱明山却一声不响的,就亲笔撰写了这样一篇重量级文章,请王臻浩亲自送往省报。可见邱明山“志在必得”,一定要将这篇文章在省报上发出来。

  以邱明山的职务和在省里的声望,这篇文章在省报上刊发,几乎成为定局。

  省报总编侯永健,乃至省委宣传部长文艺,都要给邱明山这个面子的。

  “哥,邱书记对你真关心。”

  彭娜由衷地说道,很为范鸿宇欢喜。

  范鸿宇都已经离开彦华一两年了,邱明山依旧对他如此厚爱,确实是一大幸事。为了他,甚至不惜亲自上阵,面对面与御用大腕“开战”。

  范鸿宇何德何能,得此眷顾?

  “是啊,邱书记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领导之一。”

  “哥,要不,我也争取再去云湖一趟吧,不管怎么说,香港专家团是个新鲜事,挺好的新闻素材。我去跟候总编申请,他也许能同意。”

  彭娜马上说道。

  这个主意,也许已经在彭娜脑海里盘旋很久了。虽然范鸿宇每次去省城,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和她见个面聊聊天,多数时候会一起吃个饭,甚至逛逛街,但彭娜依旧很不“满意”。她特别想和范鸿宇多在一起待会,哪怕是纯公事。

  “不,娜娜,这个事,你别掺和。”

  范鸿宇想都没想,立马就摇头否决了。

  在《时事论坛》的文章未曾刊发之前,倒是不要紧,就像彭娜说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素材,只要省里主要领导未曾表示明确的反对意见,省报报道一下是可以的。现在情形完全变了,范鸿宇就不希望彭娜掺和进来。

  万一斗争“扩大化”,彭娜就有遭受池鱼之殃的可能。

  “哦,我知道了……”

  彭娜有点闷闷地说道,听上去,姑娘家心里极不情愿,却还是很乖巧地答应下来,没有违拗范鸿宇的意思。

  “哥,那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尤其是洪水。”

  “放心吧,我会的。等洪水过去,我去省城看你。”

  “好啊……”

  彭娜马上就变得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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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失踪”的区委书记

  夜色深沉,暴雨如注,老式吉普车在泥泞不堪的公路上蹦跳着,像扭秧歌似的,左摇右摆地行驶在前往和平区的公路之上。

  第二次洪峰已经过去,第三次洪峰正在形成,根据中央气象台和国家防总发布的洪峰信息,第三次洪峰将会比前两次更加猛烈。国家防总的情况通报中,用了“三十年一遇”这样的定语。

  范鸿宇利用两次洪峰的间隙,巡视几个沿湖区镇。

  和平区是今晚的最后一站。

  齐正鸿“承包”的就是和平区,根据和平区报送到县里的值班安排表,今天该是区委书记霍华龙在区里值班。范鸿宇上午和齐正鸿通过电话,齐正鸿说他正在和平区。

  事实上,这几天齐正鸿都没怎么在县政府露面,往往到办公室打个转,处理几个文件,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齐县长去了和平区。

  但据黄伟杰汇报,齐县长在和平区大堤上露面的时候也并不多。

  抗洪期间,香港专家团都去了芦花镇,陪同考察的“干部团”自然也各回本任。作为和平区区长,黄伟杰是区里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他更加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吉普车开到和平区公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区公所大院黑乎乎的一片,整栋办公大楼,看不到一缕灯火,连门卫室都黑灯瞎火的。

  范鸿宇在车里死死盯着黑沉沉的办公大楼,脸色十分阴沉,对司机吴辉说道:“小吴,去区里的招待所。雷鸣,给霍华龙打传呼。”

  “好的……”

  吴辉和雷鸣齐齐答应一声,吉普车径直开往离区公所不远处的招待所。

  招待所也黑乎乎的,工作人员早已入睡。

  和平区并非交通要道,工商业也并不如何发达,平日里招待所就没有几个客人,更不要说现在大雨倾盆,夜深人静,就更不会有客人登门住店了。

  吴辉用力敲招待所的房门,有点毫无顾忌的意思。

  这么晚了,县长亲自来你们区里检查防洪工作,你们都在睡大觉,也难怪吴辉心里很是不爽。

  “谁啊?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一会,响起一个中年男子很不满的咕哝声,来到门边,并不急着开门,而是十分警惕地询问“来者何人”。

  “同志,我们是县里的干部,到你们区里来检查防汛工作的,请你打开门吧。”

  雷鸣主动接过了话头,语气比较柔和。

  秘书人员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能每个秘书都和范大秘一般德行。

  “县里的干部?这么晚了,你们来检查什么工作?”

  招待所的中年男子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哼”了一声,说道。

  吴辉很不耐烦地说道:“范县长亲自来检查防洪工作,快点开门吧。”

  “范县长?”

  中年男子顿时吃了一惊,稍顷,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了他的半边脸,很警惕地向外张望。

  “哪位是范县长?”

  “这位同志,我就是范鸿宇。”

  范鸿宇很和气地说道。

  那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了范鸿宇几眼,忽然一声惊呼:“哎呀,真的是范县长……”

  范鸿宇曾经到和平区检查过工作,中年男子是招待所负责人,自然没有资格挤到范县长身边来,和一群群众一起,远远围观过一县之长。当时范鸿宇的年轻,震惊了所有人,大家都记忆深刻。

  “范县长,快快,快请进……”中年男子一迭声地说道,忙着打开了招待所的大门:“哎呀,这么大的雨,范县长怎么这么晚过来检查工作?”

  “就是因为雨大,所以范县长才不放心嘛,连夜过来看看你们区里的防洪工作搞得怎么样。

  ”

  吴辉代替范鸿宇做了回答。

  给范鸿宇做了一个多月的专职司机,吴辉也渐渐和范鸿宇亲近起来。他们本来就年纪相当,吴辉自不可能知道范鸿宇是个“伪青年”,自然而然对范鸿宇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其他县领导,在吴辉眼里,都是老成持重的长辈,吴辉对他们又敬又畏,谈何亲近?

  既然有幸为县长开车,吴辉就要随时随地维护县长的威信,为县长在民间树立高大全的正面形象。

  “哎呀,范县长真是……这么好的县长,我们以前还真没见过啊……”

  中年男子谀辞潮涌,紧着请县长进屋歇息。

  “所长,我们想借电话用一下。”

  雷鸣很客气地说道,随口给中年男子封了个所长的官职。

  “啊,好的好的,电话在这边,这位领导请。”

  中年男子虽然不清楚雷鸣的实际职务,但跟县长一起来检查工作,料必也是个领导身份。今儿这三位,一个赛一个的年轻啊。

  如今世道真的大不同了。

  雷鸣用招待所的电话,给区委书记霍华龙打了传呼。

  招待所长急急忙忙给县长几人奉上热热的茶水,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范县长,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先喝杯热茶吧……啊,对了,范县长,几位肚子饿了吧?我给你们煮点面条,就是没什么菜了……”

  整天整天的奔波,体力消耗极大,范鸿宇本来就饭量很大,时近午夜,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微笑点头,说道:“那就辛苦所长了,有阳春面吃就很不错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哎哎,好的好的,那,请县长在这坐一会,我去煮面条……”

  所长急匆匆煮面条去了,范鸿宇和吴辉各自点起一支烟,雷鸣不抽烟,就在一旁作陪。招待所里很安静,只有门外的风声雨声震耳。

  足足等了几分钟,始终不见霍华龙回电话。不待范鸿宇吩咐,雷鸣又过去打了一遍传呼。

  范鸿宇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

  这个值班领导居然找不到人,打传呼都不回,倒也古怪,不知道他在哪里值班。

  一直等第四次传呼打过之后,再过了几分钟,电话才终于响了起来。

  “你好……”

  雷鸣拿起话筒,刚刚开口打了招呼,那边就传来霍华龙很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吵死人了!”

  如果不是非常时期,雷鸣这样深更半夜去惊扰霍书记的美梦,确实很不厚道了。

  雷鸣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霍书记,你好,我是雷鸣,范县长有事想要找你。”

  “雷秘书?哎呀,你好你好,对不起啊,雷秘书,我不知道是你在找我,刚才态度不好,真是不好意思啊,雷秘书千万别见怪……”

  霍华龙大吃一惊,满怀睡意都被惊醒了,忙不迭地“赔礼道歉”,语气变得十分亲切。

  “霍书记,不客气……范县长找你!”

  雷鸣又提醒了霍华龙一句。

  “啊啊,范县长找我?”

  “请霍书记稍候。”

  雷鸣随即将话筒递给了大步走过来的范鸿宇。

  “你好,霍书记。”

  范鸿宇淡然说道,语气中透出丝丝的威严之意。

  “您好您好,范县长!请问县长有何指示?”

  霍华龙更是恭敬。

  “霍书记,请问今天晚上,你们区里安排的值班领导是哪一位?好像按照你们报上来的值班表,今晚上值班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对对对,是我是我……县长的记性可真好……”

  “呵呵,霍书记,那现在你在哪里呢?在办公室还是在大堤上?”

  “在大……在办公室办公室……”

  显然,霍华龙本来想告诉范鸿宇自己在大堤上,考虑到正打电话呢,又改口说是在办公室。

  “在办公室?嗯,霍书记,你在哪间办公室,现在整个和平区公所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一个窗户亮灯。霍书记把你办公室的灯打开吧,我过去和你商量些工作。”

  范鸿宇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听在霍华龙耳朵里,却宛如隆隆惊雷一般,震得晕头转向。

  “这个……这个,范县长,您现在是在……”

  “我就在你们区公所外边。霍书记如果在办公室,请打开灯,我过去。应该方便吧?”

  范县长还很体贴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霍华龙额头的冷汗,顿时便澹澹而下。再也没想到,范鸿宇居然半夜赶到和平区,此时此刻,他霍书记压根就不在区里,却怎能在数十里外遥控自己办公室的灯光?

  “这个,这个,范县长,我不在办公室,我,我……”

  霍华龙完全乱了阵脚,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名堂来。

  范鸿宇淡然说道:“霍书记不在办公室,那在哪里?”

  “我,我在南竹乡这边……”

  南竹乡是和平区最偏远的一个乡,并不沿湖,离和平区区公所所在地,还有二十几里地,都是机耕路,沙石路面,平时天气好,小车都差不多要走上小一个钟头,更不要说现在大雨滂沱,又是晚上。

  范鸿宇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南竹乡。霍书记应该是在乡政府吧?”

  “……”

  霍华龙彻底语塞。

  范鸿宇这是要跟他计较到底了。明知道他是托词,却非要较真。

  “对不起对不起,范县长,我,我向您检讨……我不在南竹乡,我,我在县里……我这就赶回去,马上赶回去……”

  霍华龙有点语无伦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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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又有事了?

  范鸿宇没有在招待所坐等霍华龙从县城赶回区里,让雷鸣给区长黄伟杰打传呼。

  既然霍华龙不在,那就得找黄伟杰。

  本来范鸿宇对和平区的防洪工作并不是十分担心,与芦花镇比较而言,和平区的防洪干堤要短得多,决堤的风险自然也要小一些。况且霍华龙和黄伟杰都不是没有能力的干部,尤其黄伟杰,范鸿宇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这人话语不多,是个干实事的,相信他会重视防洪工作。

  但霍华龙在这样的要紧关口,居然并不在区里值班,直接跑县城过夜过去了,范鸿宇心里忽然变得很不踏实。

  范鸿宇一直坚定地认为,基层干部,能力强弱倒在其次,实心任事必须放在第一位考量。

  关键时刻,统帅的表现,将极大地影响到士气。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后唐末帝李从珂在位时,清泰三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李从珂心惊胆战,在群臣劝说下不得不御驾亲征,却畏敌如虎。

  将至前线,诸将军议,李皇帝居然公开说道:卿等勿言石郎,令我肝胆堕地!

  全军士气立即瓦解。

  霍华龙作为区委书记一把手,他这样的表现,着实很难令范县长满意。

  黄伟杰的电话,也没有及时回过来。

  雷鸣额头上也不由冒出了丝丝的冷汗,好像这都是他的错。做秘书的,确确实实会随时随刻关注领导的心情,盖因很多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会迁怒于身边亲近的部属。尽管这是领导对你信任有加的表现,但当时被训斥,还是会心中栗栗危惧。

  范鸿宇到没有如何生气,只是静静地坐在招待所“大堂”昏暗的灯光下抽烟,双眉微蹙。

  雷鸣继续给黄伟杰打传呼。

  今儿晚上,若是书记区长一个人都不在区里,那可就热闹了。

  “面条来了,范县长……”

  所幸这个时候,招待所长笑容满面的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算是及时缓解了屋子里压抑无比的气氛。

  招待所长将大碗面条放在桌子上,转身又跑回去,拿了三副碗筷过来。

  虽然范县长来得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招待所长还是竭尽所能,面条上卧了三个黄橙橙的煎荷包蛋,搁上一点葱花,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范县长,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所长一迭声地说道,十分歉然。

  “呵呵,辛苦你了,所长,该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向你道歉才对。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休息。”

  对基层群众,范鸿宇历来非常谦和。倒不是作秀,关键还在于范县长当过好几十年的基层干部,对此深有体会。

  招待所长便搓着手,颇为激动的样子。

  “雷鸣,过来先吃面条吧。”

  范鸿宇招呼了守在电话机前的雷鸣一声。

  这些日子,他辛苦,雷鸣跟着他东奔西跑,只有更加辛苦。好在年轻,身体底子不错,还能扛得住。

  “哎……”

  雷鸣答应了,正准备过来,电话机却无巧不巧地震响起来,条件反射般一伸手,抢过了话筒。

  “你好,是黄区长吗?我是雷鸣。黄区长,你现在在哪里?”

  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之意。

  黄区长,拜托,你可千万要在区里啊。

  “雷秘书,你好,我在东塘大堤上。”

  黄伟杰的答复,终于让雷鸣放下心来,连忙说道:“黄区长,你等一下,范县长要和你说话。”

  范鸿宇已经放下刚刚端起的碗筷,大步走了过去。

  “黄区长。”

  “范县长,你好,请问县长有何指示?”

  “你在哪个位置?”

  “东塘村,刚从大堤上下来,在支书家里打电话。范县长,你是不是到了区里?这好像是区里招待所的电话号码。”

  黄伟杰就是比霍华龙更加细心一些,知道这是区里招待所的电话号码。当然,霍华龙刚刚被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没有关注到这个细节,也是情有可原。

  黄伟杰现在还在大堤上,脑袋瓜子清醒着呢。

  而且黄伟杰给范鸿宇留下的主要印象,就是思维缜密,头脑清醒。

  “对,我就在区里的招待所。”

  “好的,那我马上赶过去。”

  “不用了,我在这里吃点面条,待会直接去东塘大堤。你在那边等我就好了。”

  这一回,范鸿宇倒不是信不过黄伟杰了。黄伟杰明知道他已经到了和平区,断然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对他撒谎。

  “好的,那我在这等着。”

  黄伟杰并无多话,干净利落地说道,也不像一般的区镇干部,自觉不自觉的总会随口拍县长几句马屁。黄伟杰似乎认定,要想获得范鸿宇的信任,关键不在于嘴里怎么说,而在于实际行动。

  范鸿宇和县里其他领导,都是不大相同的。

  范鸿宇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雷鸣掏出钱来付账,招待所长说什么也不肯收,说这是“公务接待”,太简慢了,哪里还能收县长的钱?雷鸣不由分说,将十块钱塞到所长手里。

  他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边,范鸿宇从来不含糊。

  范鸿宇上任两个月,尚未为云湖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什么成绩,但下边的干部们,已经预感到,今后的日子怕是不能过得那么滋润了。

  原因无他,范县长够抠门,在公款消费上抓得越来越严。

  党政分家,最具体的体现就在于“财政一支笔”。书记管帽子,县长管票子,算是各有偏重,勉勉强强有了分家的意思。

  就算是陆书记,恐怕也不好说什么。

  东塘村离和平镇街区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吉普车冲风冒雨,远远就看到了一片在大雨中隐约闪烁的灯光,大堤上下,人影憧憧,一下子为这死寂的雨夜平添了无数生机。

  吉普车在几顶帆布帐篷前停了下来。

  黄伟杰带着几个人,举着雨伞,在路边迎候。不过黄区长立即就发现,带的雨伞是多余的,范鸿宇,雷鸣,吴辉三人,都穿着雨衣,脚下高筒雨靴,标准抗洪抢险的“装备”。

  “县长!”

  黄伟杰迎上来,和范鸿宇握手,眼里闪过一丝敬佩之意。

  如果说,他最开始决定向范鸿宇靠拢,是迫于形势,客观分析之后做出的决断,那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黄伟杰对范鸿宇的观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撇开范鸿宇省长大秘书的身份不论,也撇开“枫林模式”的赫赫声名,单就范鸿宇在云湖这两个月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证明范鸿宇是个脚踏实地的领导。追随这样的领导,黄伟杰才觉得有意思。

  “黄区长,情况怎么样?”

  没有丝毫寒暄客气,范鸿宇直奔主题,大声问道。

  “县长,只能说,暂时没有大问题,不过,也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管涌现象。”

  黄伟杰如实答道。

  “为什么?你们的加固工程不是已经全部完工了吗?齐县长亲口告诉我的。

  ”

  黄伟杰说道:“加固工程是完工了,但只是填补了那些肉眼可见的大窟窿。经过前面两次洪峰之后,我们才发现,以前忽略了一点,就是那些看上去没有大问题的堤段,其实很多地方也已经中空了,洪水从缝隙中渗透进去,形成了管涌。这也是隐患。洪水不大的时候,不是很要紧。一旦遇到太大的洪峰,这些中空的堤段,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保不会出任何问题……根据历年抗洪的情况来看,有个时候,决堤是瞬间发生的。一些中空的堤段,被大水浸泡得太久,本来就已经外强中干。大洪峰一冲击,都来不及反应,口子就开了。”

  范鸿宇点点头,对黄伟杰说的这种情况表示理解,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对发现管涌的堤段临时进行加固。等顶过这次大水,再进行全面的整修。”

  黄伟杰立马答道,显得成竹在胸。

  “好。”

  范鸿宇没有多问,对黄伟杰的话,他倒是很信得过。

  “走,上大堤那些管涌的地方看看。”

  “好的,县长这边请。”

  跟在黄伟杰身边的几名干部,便在一旁打着手电筒照明。

  “黄区长,今天你们区里安排的是哪位领导值班?是不是霍华龙?”

  一边往前走,范鸿宇一边随口问道。

  “对,是霍书记值班。”

  黄伟杰也在暗暗奇怪,怎么范鸿宇都到了东塘大堤上,却不见霍华龙的影子?难道范鸿宇没有联络霍华龙?貌似范鸿宇应该不会这样子做。

  官场上一些规则,哪怕范鸿宇身为上级领导,也会遵守的。真要是不通知霍华龙,直接到东塘大堤来和黄伟杰汇合,霍华龙知道之后,那是会生恨的。范鸿宇这么干,就是人为的在他和霍华龙之间制造矛盾。尽管这是许多领导惯用的手法,范鸿宇却不会如此“下作”。

  范鸿宇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雷鸣压低声音对黄伟杰说道:“刚刚给霍书记打了电话,他不在区里,在县里。”

  黄伟杰不由微微一愣。

  又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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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车祸

  这个晚上,霍华龙最终未能赶到东塘大堤。

  出车祸了。

  霍华龙独自一个人开车,车速太快,加上天降大雨,路面湿滑,转弯的时候一不小心,桑塔纳冲出路面,直接撞上了防洪干堤靠岸一侧的基脚,霍华龙晕死过去。

  深更半夜,大雨如注,公路上再没有一个人一台车经过,如果不是很凑巧的碰到了在大堤上巡逻的基干民兵小分队,霍书记真的会有大麻烦。

  巡逻小分队及时发现了防洪干堤一侧的桑塔纳,急忙施救,七手八脚撬开了已经有些变形的桑塔纳车门,将受伤晕迷的霍华龙救了出来。一个民兵在霍华龙口袋里翻出了他的工作证,知道他是隔壁和平区的区委书记,立即赶到附近村里打电话。

  霍华龙出事的地段,在新渡区,紧挨和平区。

  区里值班领导接到民兵的告急电话,马上派了一台车过来,将受伤的霍华龙送往县人民医院急救。

  凌晨两点,范鸿宇已经巡视完东塘大堤上所有发生管涌的堤段,还是没有等到霍华龙。

  黄伟杰说道:“县长,这么晚了,又下大雨,路上不好走,我看,你还是留在区里休息一晚吧。”

  关于霍书记的话题,黄伟杰始终不曾提起。

  身为和平区区长,在这样敏感的时刻,黄伟杰必须更加谨慎,不能轻易和县长谈论区委书记的“是是非非”,否则,先就落了下乘。

  说起来,黄伟杰和范鸿宇一样,都是深通规则,并且懂得如何利用这个规则为自己服务。

  “好吧,回招待所睡几个小时,明天再说。”

  一连好多天连轴转,饶是范鸿宇年轻,体力充沛至极,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刚刚回到招待所,范鸿宇腰间的传呼机就急促地震响起来,范鸿宇拿起来一看,双眉微微扬起,是常务副县长齐正鸿家里的电话。范鸿宇记忆力超群,县里几位主要领导的办公室和家庭电话,都记得很清楚。

  这么晚了,齐正鸿急着找他干什么?

  范鸿宇随即在招待所给齐正鸿回了电话。

  “范县长,出问题了……”

  电话一接通,齐正鸿便急急说道,颇为气急败坏。

  范鸿宇心里顿时一紧,连忙问道:“决堤了?”

  眼下,再没有比防洪工作更能牵动范鸿宇的神经了。

  “决堤?没有没有,不是的……是这样,范县长,霍华龙出车祸了,就刚才,人民医院给我打来电话,说霍华龙正在他们医院急救,车撞防洪堤上了,断了几条肋骨,正在动手术抢救……”

  范鸿宇不由一愣。

  发生了这样的事?

  “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齐正鸿忧虑地说道:“现在还不大清楚,不过人民医院的电话说,情况很严重。

  ”

  霍华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心腹,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齐正鸿十分郁闷。

  “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急着赶回区里去,自己开的车,可能速度比较快,加上这么大的雨,路面很滑,转弯的时候没把握好,冲出路面了……幸好是撞在防洪大堤上,要是直接冲进湖里,那就报销了……”

  齐正鸿哼哼着说道,语气十分不悦。

  新渡区的领导,知道霍华龙是齐正鸿的亲信,送霍华龙去到人民医院之后,第一时间向齐正鸿汇报了情况。

  霍华龙出发之前,也给齐正鸿打过电话。

  范鸿宇忽然半夜去了和平区,霍华龙作为当晚值班领导,居然不在区里,霍华龙情知不妙,立即向齐正鸿打电话求援。

  这种情形,也很出乎齐正鸿的意料,只得只是他马上赶回区里去,见机行事。

  谁知就出了车祸。

  听齐正鸿这语气,似乎在抱怨范鸿宇——没事你半夜跑和平区去干嘛?你不“威胁”霍华龙,能出这档子事么?

  范鸿宇沉吟着说道:“这样吧,齐县长,请你先去医院,让医院一定要竭尽全力抢救霍华龙同志的生命。我这就赶回县里去。这段时间,和平区的工作暂时由黄伟杰同志负责吧,第三次洪峰马上就到了。”

  当此之时,齐正鸿也不好说其他的,闷闷地点头答应下来。

  挂断齐正鸿的电话,范鸿宇扭头对黄伟杰说道:“黄区长,霍华龙同志在路上出了车祸,车子撞在防洪堤上,他受伤了,正在人民医院抢救。我现在要回县里去,区里的工作暂时由你负责。防洪是第一要务,一定要抢在第三次洪峰到来之前,把管涌堤段全部加固。”

  黄伟杰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出车祸了?人不要紧吧?”

  “正在抢救。现在还不好说……”

  吴辉插嘴道:“估计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然,县里的医院不敢动手术的。”

  吴辉这样说,也有道理。现阶段,县级人民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确实不怎么样。倒不是说医生水平不够,关键技术设备太差,稍大一点的手术,都有风险。霍华龙在县里不大不小也是“一路诸侯”的身份,县医院一定会特别谨慎。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那也不一定……”

  也许情况特别严重,已经来不及转院,县医院只好冒险抢救了。

  这话,范鸿宇自然不会说出口来,随即转身出门,上了吉普车。

  黄伟杰送到门口,说道:“县长,要不我也去医院看看……”

  区委书记受伤住院,正在手术抢救,于情于理,他这位区长得知信息之后都应该及时赶去医院,询问一下情况。否则,要被人背后诟病无情无义了。

  范鸿宇略一沉吟,问道:“霍华龙的家属,住在区里还是住在县里?”

  “住在县里,他爱人就是人民医院的护士,他们住在人民医院的职工宿舍。”

  一般来说,区镇党委书记区镇长的家,都安在县城。除非是本地提升起来的干部,娶的本地老婆,家才会安在区镇。不过他们也一样会十分努力地争取,把家安到城里去。

  也算是人心所向吧!

  “那这样吧,你今晚上留在区里,等天亮以后,安排好了工作再去县里看他。区里的干部,必须做好值班安排,不要一窝蜂往医院跑。还是那句话,眼下,防洪是第一等大事。”

  “好的,县长,我明白了。”

  黄伟杰也不坚持,点头应诺。

  吉普车再一次冲进了风雨之中。有霍华龙前车之鉴,吴辉开车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开得太快,转弯处尤其谨慎到十分。

  途径新渡区的时候,霍华龙那台出事的桑塔纳依旧趴在大堤下的泥浆里,黑乎乎的,像是一具猛兽的尸体一般。

  “这个弯太急了,很多车在这里出过事故……”

  吴辉嘀咕了一句,稳稳把着方向盘。

  范鸿宇不答,已经在车里睡着了,雷鸣也有点迷迷糊糊的。这几天,他们实在是太累。吴辉倒是能抽空在车里打一会盹,毕竟他不是领导,也不是秘书,无须跟着范鸿宇一直转,只有范鸿宇需要用车的时候,他才比较辛苦。

  吴辉不再说话,凌晨三点多,吉普车冲进了人民医院。

  车子一在手术楼下挺稳,范鸿宇便醒了过来,吴辉带路,三人向二楼的手术室赶去。走廊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同志搂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那里呜呜地哭个不了,一堆人围在旁边安慰她。

  不用介绍,范鸿宇也能猜到,这应该是霍华龙的爱人和小孩。

  除了霍华龙的爱人和小孩,走廊上还有一个“中心人物”,自然就是齐正鸿了。围在齐正鸿身边的人更多,好几位都穿着白大褂,估计是医院的负责同志和医生。

  听到脚步声,大家都抬头望过来。

  “范县长来了……”

  齐正鸿忙即大步迎上来,医院那些人自然紧紧跟上,一个个神色又是恭谨又是紧张。

  对于这位年轻的县长,大伙可是闻名已久。

  是个厉害角色!

  范鸿宇和齐正鸿握手,问道:“情况怎么样?”

  “正在手术,这是人民医院的张院长……张院长,你把情况向范县长汇报一下。”

  张院长四十几岁,看上倒是十分精明强干的样子,连忙说道:“范县长,情况是这样的,霍书记送过来的时候,受伤很重,拍了片子,断了三条肋骨,肺部也有积液,我们马上安排手术抢救,吴院长亲自主刀……吴院长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以前是外科主任……”

  “有把握吗?”

  范鸿宇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个……范县长,动手术的事,谁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请县长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抢救霍书记的。”

  话虽这么说,但张院长的神情看上去还比较镇定,估计把握比较大。

  吴辉的推理分析是正确的。

  “当然要竭尽全力。”

  范鸿宇说道。

  接下来,走廊上又是好一阵忙乱,范鸿宇安慰了霍华龙的爱人几句,霍华龙的爱人只是哭,也没怎么说话,望向范鸿宇的眼神之中,隐隐带着敌意。

  要不是你半夜跑到和平区去,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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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撤职


  几乎一夜未眠,但次日一早,范鸿宇依旧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县政府办公大楼。刚到办公室坐下来,范鸿宇便抓起电话,给陆玖打过去。

  平日里,陆玖的上下班时间并不是特别准时,这段时间适逢汛期,陆书记自也要身先士卒,不能落下话柄。县长为了抗洪的事,没日没夜地连轴转,书记也不好太清闲。

  “书记,你好。”

  “呵呵,县长,早上好。”

  “书记,有个事情向你汇报。”

  “是不是霍华龙那个事?”

  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人及时向陆玖汇报,县委书记可不是白当的。

  “嗯,是这个事。我想耽误书记一点时间,把这个情况说明一下。”

  经过昨晚上人民医院的急救,霍华龙的手术很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凌晨时分转入到特护病房休养,令得大家都松了口气。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总要将具体情况向县委书记做个说明。

  “好,请县长过来吧。”

  陆玖亦未推拒,一口应承。

  不一会,范鸿宇就出现在了陆玖的办公室。陆玖在待客沙发区等候。这段时间,范鸿宇特别辛苦,这些面子上的功夫,陆玖自然要做足的。

  “来来,县长,过来请坐。”

  范鸿宇一坐过去,陆玖又主动给范鸿宇递烟。

  “县长,这段时间,辛苦了。”

  “也谈不上辛苦,分内工作嘛,总是要做好才行的。没想到霍华龙会出车祸……”

  范鸿宇抽着烟,直截了当地提起了话头。眼下工作千头万绪,范鸿宇只觉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实在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

  “听说他是昨晚上赶回区里去的时候出的车祸,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县长清楚不?”

  陆玖的神情,略略变得严肃了几分。

  范鸿宇便将情况做了个简单的说明。

  陆玖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这样啊……昨天明明是他自己值班,跑县里来干什么?又不是刚结婚度蜜月。”

  看得出来,原本陆玖的话语不会如此平和,考虑到霍华龙已经受伤,正在住院,才没有说出太过火的话。这样要紧的关头,区委书记不留在区里,严格说起来,就是失职。

  范鸿宇淡然说道:“昨晚上,霍华龙并没有睡在自己家里。”

  “嗯?”

  陆玖双眉顿时一扬。

  “这是他爱人亲口说的,就在人民医院手术室外边的走廊上。他爱人还以为他是往县里赶的时候出的车祸,很奇怪他半夜往县里跑干什么。”

  “那他去了哪里?”

  “不清楚。”

  范鸿宇摇摇头。

  陆玖抽烟,不吭声。

  昨晚上是霍华龙值班,他不留在区里留在县城,却并未在自家过夜,去了哪里,似乎很好推测。当然,他俩一个县委书记一个县长,自也不好对下属半夜的去向进行逻辑推理分析。

  稍顷,范鸿宇说道:“书记,根据医生说,霍华龙至少要卧床静养三个月以上。和平区的工作,有必要做个安排才行。”

  “嗯,是要做个安排。这样吧,县长,我们召开一个临时的书记办公会,讨论一下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吧,不仅仅是和平区,全县的工作都讨论一下。”

  这些日子,全县忙着抗洪抢险,书记办公会议和常委会议都停了下来,更多的是临时碰头会议,遇到问题,及时处理。

  范鸿宇自然没意见。

  陆玖随即吩咐通讯员,马上请其他三位副书记赶到他办公室来开会。

  全县抗洪,不但范鸿宇和几位副县长上了前线,县委常委们也都各有任务。当然,具体的工作还是几位县长副县长在做,县委常委们只是分赴各区镇和职能部门,起个督促和鼓舞干劲的作用。晁副书记和谢厚明多数时间还是留在县里上班,处理公务。

  不一会,几位副书记便都赶到了陆玖办公室,齐正鸿最后过来的,眼睛里隐约有血丝。齐县长昨晚也没有睡好。毕竟他比范鸿宇年纪大了将近一倍,精力自不能相提并论。

  陆玖微笑着请几位副手落座,他的通讯员则搬了张椅子坐在陆玖旁边,在膝盖上打开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临时书记办公会议也一样要规规矩矩的。

  范鸿宇拿起香烟散给大家。

  办公室里立时就变得烟雾缭绕。

  所幸在座几位,都是老烟民,都习惯了的。

  “同志们,请大家过来开这个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县里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安排。开会之前,先给大家通报个情况,有关和平区霍华龙同志的,昨晚上,霍华龙同志不幸出了车祸……”

  抽着烟,陆玖缓缓说道,神情变得很是严肃。

  谢厚明和晁副书记顿时吃了一惊,谢厚明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霍华龙和他没关系,但黄伟杰却和霍华龙是搭档。霍华龙忽然出了车祸,谢厚明自然关注,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黄伟杰也和霍华龙在一个车上。

  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黄伟杰真要是和霍华龙同车,早就有人迫不及待向他汇报情况了,焉能等到现在。

  正所谓“关心则乱”。

  “还是请范县长向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吧。”

  范鸿宇也不客气,简单说明了情况。

  谢厚明顿时一声“闷哼”,意甚不悦。防汛到了要紧关头,霍华龙却“擅离职守”,留下他女婿一个人在区里扛着,倘若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黄伟杰要做“替罪羊”?

  国内官场,本来就是这样,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只是碍于霍华龙刚刚动完手术,还在住院,谢厚明不好将自己的不悦宣之于口。

  “根据国家防总发布的洪水预警,第三次洪峰正在形成,可能比前两次洪峰还要来得更加猛烈。三军不可一日无帅,我建议,由黄伟杰同志,主持和平区的工作,霍华龙同志安心养伤吧。”

  对范鸿宇这个提议,大家都不觉得意外。

  一把手忽然住院,自然由二把手主持工作。

  陆玖点点头,说道:“我赞同范县长这个建议,和平区的工作,暂时由黄伟杰同志主持。”

  其他同志都微微颔首。

  范鸿宇却说道:“陆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和平区的工作,不是暂时由黄伟杰同志主持,我是建议,由黄伟杰同志,担任和平区区委书记。”

  “啊?”

  这一下,大伙都吃惊了,面面相觑。

  再也没想到,范鸿宇会忽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将霍华龙免职。

  齐正鸿随即说道:“范县长,这个恐怕不妥吧?霍华龙刚刚动完手术呢……”

  语气之中的不悦,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小范同志,不是这样子搞的吧?

  人家刚刚动完手术,还在住院,你这边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同情,反倒背后捅刀子。

  太不厚道了!

  范鸿宇淡然说道:“齐县长,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妥。车祸是车祸,工作是工作,两码事。霍华龙如果昨晚上不出这个车祸,今天我也一样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为什么?”

  齐正鸿立即盯着问了一句,眼里闪过一抹愤怒的光芒。

  范鸿宇望他一眼,冷淡地说道:“齐县长,这需要问为什么吗?现在全县上下都在抗洪抢险,霍华龙作为和平区的区委书记,一把手,在他值班的晚上,居然不留在区里,这样的工作态度,很不端正。我昨晚上十一点多到的和平区,给他打传呼,他一会儿说在办公室值班,我让他打开办公室的灯,他又说在南竹乡。实际上,他却在县里。而且,还不是留在自己家里,也不知道他昨晚上到底在哪里。这样的情况,如果我们县里都不做任何处理,那今后的工作怎么推动?抗洪抢险,不是谁一个人的工作,必须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做好。”

  “范县长,我承认,霍华龙昨晚上的行为很不妥当,确实值得严厉批评。但就这样,直接将他撤职,是不是太严重了?”

  齐正鸿避开范鸿宇的眼神,说道。

  昨晚上,霍华龙向他打电话汇报情况的时候,齐正鸿就预感不妙,范鸿宇肯定会拿这个事做文章,当时就狠狠训了霍华龙一顿。至于霍华龙昨晚上在谁那里过夜,可能在座诸人,唯独他齐正鸿最清楚。

  偏偏就在赶回区里的路上出了车祸,齐正鸿心里恼怒之余,也有点暗暗“庆幸”。

  至少,霍华龙应该可以躲过这一回了。

  医院张院长当时就跟他说,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谁知范鸿宇依旧提出来,要将霍华龙撤职。

  这年轻人的性格,也未免太锋锐了,半点人情世故都不讲啊!

  “齐县长,我认为并不严重。抗洪抢险就等同于作战,大兵团作战,纪律一定要严,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霍华龙不处理,其他干部就会产生误解,认为县里的各项要求,都是摆着好看的。万一出现决堤,那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受伤的问题了。霍华龙昨晚不幸发生车祸,我表示很同情,也很关心他的康复情况。但这是另外一回事,不能因此就原谅他的失职行为。”

  范鸿宇缓缓说道,语气极其坚定,神情严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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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谢厚明的立场

  “范县长,一个晚上不在区里,应该也谈不上是失职的行为吧?”

  齐正鸿益发不高兴了。

  霍华龙是谁的人,范鸿宇又不是不清楚,这么搞,其实不是针对霍华龙去的,是在扇他齐正鸿的耳光。如果他不反击,从今往后,齐县长在县政府威信扫地,再也没有什么重量级干部会追随他了。他只能乖乖给范鸿宇当副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齐正鸿绝不乐意接受。

  他可以当好范鸿宇的副手,但前提是有自己的“独立性”,像前任崔县长那样,处处尊重他这个常务副县长的权威,重要工作,商量着办。范鸿宇这是硬生生的想要拿霍华龙的乌纱帽和他齐正鸿的脸皮来树立他在县里的威望。

  已经甩过谢厚明一巴掌,现在又惦记上他齐正鸿了?

  真当自己是省府一秘,就可以在云湖县横冲直撞,无人敢拦么?

  范鸿宇沉着脸,打开面前的资料夹,拿出一张纸来,举在手里,淡然说道:“齐县长,这是和平区交到县里来的干部值班表,霍华龙亲自签的字。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他昨天晚上必须在区里值班。大洪水已经到了,我昨晚上检查了和平区东塘大堤,有好几处地方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管涌现象,黄伟杰通宵都在东塘大堤上现场指挥。在这种时候,霍华龙身为区委书记,自己制定的值班制度,自己带头违反。如果这样的情况,我们县里都不处理,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这防洪工作,谁还会重视?要是出了纰漏,谁来承担责任?”

  顿了一下,范鸿宇望着齐正鸿一字字问道:“你,还是我?”

  齐正鸿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避开了范鸿宇的锋锐的眼神。

  眼见范鸿宇和齐正鸿闹僵,陆玖及时出面,说道:“谢主任,老晁,你们两位,是个什么意见?也谈谈吧。”

  就陆玖的内心而言,他其实很喜欢看到范鸿宇和齐正鸿“内讧”。

  齐正鸿在县政府势力不弱,此前一直态度未明,陆玖也不好过分去争取他。齐正鸿这人,不是省油的灯小恩小惠不起作用。要获得他的全力支持,陆玖怕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如今因为霍华龙的事,齐正鸿当众和范鸿宇翻脸,再好不过。

  对范鸿宇此时坚持要撤霍华龙的职陆玖有些不以为然。

  知道你想立威,但这时机实在不对。

  人家霍华龙刚刚出车祸,肋骨都断了三条,人还躺在医院里,再有天大的过错,也不好马上就撤职吧?就让黄伟杰代理一段时间的区委书记,等霍华龙康复出院再谈职务调整不迟。

  这要是传扬出去,范县长立马就成了“铁石心肠”的代名词。

  如此刻薄寡恩的领导,还是不要追随的好。

  谁知道什么时候,范县长也会不会对你来一招“大义灭亲”?

  如此难看的吃相,只能说,范鸿宇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心太急啊。

  范鸿宇自己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处分霍华龙的最佳时机。我国的传统,同志之间朋友之间,都要讲究个“人情味”。但面临全县如此严峻的抗洪局势不使用雷霆手段,断然不行。

  如同他自己刚才对齐正鸿所言,现在不处理霍华龙,饶了过去,干部们立马就会滋生侥幸心理,真要是出现决堤的情况,谁来承担责任?

  他范鸿宇可是云湖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

  就算他刚刚到任,上级不会当真怪罪他,最起码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害相权取其轻。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恰恰又是处理霍华龙的最佳时机。毕竟霍华龙在今后几个月之内,是不大可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的。县委此时将他免职,也可以解读为他安心休养。等伤愈之后,再另行安排工作。关键看最终的文件,到底如何措辞。

  假使霍华龙安然无恙,范鸿宇要硬碰硬的拿掉他的区委书记职务,只怕更加不容易。

  不但齐正鸿会拼死反对,陆玖也不会轻易首肯。

  霍华龙固然是齐正鸿的亲信,与陆玖渊源不深,但县委书记管干部,事关一位区委书记的任免,范鸿宇毫不避讳地将手伸了过来,陆玖不能不提高警惕。

  这个先例一开,就意味着范鸿宇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干部工作了。

   自从范鸿宇到任,就一直在咄咄逼人地主动进攻,陆玖总体上来说,处于防守地位。现在看来,甚至都还不一定能守住自己的防线。

  偏偏范鸿宇时机抓得很准,有备而战,陆玖又不好硬邦邦的否决范鸿宇的意见。

  将规则利用到极限,正是官场高手的“压箱底绝招”之一。

  当然,任何对规则的利用,都要有足够的实力做后盾,不然,终究只是“小道”。武术中有句话说得好,叫“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手段诡计都不足恃。

  诸葛亮当年火烧博望,火烧新野,诡计百出,夏侯杶曹仁丢盔卸甲,焦头烂额。

  但面对曹操的数十万大军,刘皇叔和诸葛军师还是得匆匆逃命,连老婆孩子都陷在了乱军之中。没有长江天堑,孙刘联军也是满地找牙的命,大乔小乔只怕真的要锁在铜雀台了。

  谢厚明望向晁副书记,显然是希望他先开口。

  霍华龙免职,黄伟杰正位区委书记,谢厚明算是有些牵扯在内,不怎么好说话。当然,如果一定需要自己出面说话,也难不住谢厚明。谢厚明历来不是那种很讲规矩的人。

  晁副书记便沉吟着,说道:“陆书记,范县长,我看,霍华龙至少要住院好几个月,和平区的工作,交给黄伟杰负责,也是比较妥当的。现在正是防汛的关键时期,黄伟杰对和平区的情况更熟悉一些。暂时代理我看也不是很妥当,霍华龙伤得比较重,几个月之后出院,身体状况如何现在还不能肯定。基层工作是很辛苦的。”

  却是避开了最主要的焦点。

  到底是将霍华龙撤职或者调离,还是让他继续挂着区委书记的虚衔,让黄伟杰代理区委书记,区别是很大的,关系到齐正鸿与霍华龙的脸面,而现在,也同样关系到范鸿宇的脸面了。

  不过,晁副书记这个表态,其实多多少少还是向着范鸿宇去的。至少他支持黄伟杰出任区委书记,只是回避了对霍华龙的处置措施。

  细细分析一下范鸿宇的建议,其实他想达成两个目标。其一是撤了霍华龙,其二是让黄伟杰出任和平区区委书记。只是因为范鸿宇提议将霍华龙撤职,太引人关注,自然而然的,黄伟杰是否接任和平区区委书记,就变得不是那么要紧了。

  分解任务目标,逐一达成,也是很不错的手法。

  如果所有的目标都绑在一起,赢就大赢,输就大输,变成了赌徒心理,智者不为。

  陆玖微微一蹙眉头。

  他也算得是老于官场,对范鸿宇这种小伎俩,心里明镜似的。

  让黄伟杰出任和平区区委书记,本来也不算多离谱,黄伟杰还是有一定工作能力的,撇开他谢厚明女婿的身份不谈,陆玖对黄伟杰高看一眼。但此事就不该是由范鸿宇提出来。

  味道完全变了。

  从今往后,黄伟杰不得对范鸿宇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受黄伟杰的影响,谢厚明也就不得不全面向范鸿宇靠拢,成为范鸿宇的“政治盟友”。

  这手段,端的了得。

  狠狠甩了人家一巴掌,最后还得乖乖的给他捧场!

  “我谈谈吧。”

  不待陆玖再说话,谢厚明就开口了。

  显然,陆玖刚才微微蹙眉的动作,没能逃过谢厚明的观察。

  陆玖这是不乐意让黄伟杰正式出任区委书记啊。

  代理区委书记和正式任命为区委书记,区别不小,如果是以区委副书记,区长的身份主持全区日常工作,区别更大。几个月之后,霍华龙伤愈,随时可以回任。就算霍华龙不回任,也不见得这区委书记的乌纱帽就一定会落在黄伟杰的头上。一纸调令,就将他调走了。

  正式出任区委书记,那么三五个月之内,调走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

  干部任用是很严肃的,岂可如此儿戏?

  黄伟杰“一方诸侯”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

  陆玖这一不乐意,顿时就激起了谢厚明的不满,也就顾不得什么忌讳,非得出来为女婿争取这个位置。

  “我认为,范县长的意见很有道理,值得在座的同志们重视。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霍华龙车祸的问题,而是他的工作职责问题。车祸是意外事故,可以先放在一边,不作考虑。大家不妨想一想,霍华龙是不是真的失职了。根据情况来分析,确实是这样的。现在正是防汛关键时期,纪律一定要严。我赞同范县长的意见,霍华龙暂时免职,让他安心养伤。康复之后再安排其他合适的工作。”

  谢厚明的态度十分鲜明,不过还是注意了一下措辞,是“暂时免职”,不是“撤职”!

  算是稍稍给了齐正鸿一个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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