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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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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八章 打成猪头

       送走了辛苦命的吴为,王贤躺在床上继续装病,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三层,一是为了让对手放松精惕,不再严防死守,自己才有机会;二是为了暂时中止办案,他知道现在继续明着查下去,根本查不出什么,反而会带来被动,所以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法子,先引而不发;三一个,就是综合了各方面消息后,他发现山西并非像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而是暗潮涌动,各有各的算盘。

  他隐隐觉着,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动着一切。他相信如果有人想趁机做些什么,一定会利用自己这个钦差的,那么与其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稳坐钓鱼台,等对方主动上门和自己联系。

  谁知等来等去,却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大人,”过午时分,王贤正躺在床上看书……没办法,装病么,自然要躺着了,便见周勇急匆匆进来,一脸激动道:“你知道我看见谁了么?”

  “我看你是见鬼了。”王贤不动声色的把《灯草和尚传》塞到枕头底下,瞪他一眼道:“你看见谁了?”

  “那个,那个……”周勇按住激动的情绪,压低声音道:“韦无缺”

  “我擦,十处打锣九处有他”王贤也惊呆了,“什么情况,快说”

  “是是。”周勇忙道:“是这样的,这几天咱们暗中盯梢张大夫的兄弟,让人跑回来传话,说看见那个韦无缺了。我赶忙跟着手下过去,找到一处宅院。好巧不巧,碰见个男子牵马出来,那男子虽然易了容,但我们兄弟是六扇门出身,一双招子亮着呢,还是一眼把他认出来了”

  “然后呢?”王贤紧张的攥拳道。

  “然后弟兄们便跟着他,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便一拥而上”周勇不禁郁闷道:“谁知他就像知道我们会出现一样,不慌不忙,笑着让我们带他来见您。”

  “靠,莫非他以为我不会杀人?”想想自己上次被坑,王贤就一肚子火气,怒而拍案道:“把那货给我带上来”

  “大人,您不是还装病么?”周勇小声提醒道,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没直接把韦无缺带上来。

  “我靠……”王贤一愣,也是啊,那岂不是露馅了?要是不让他活着出去倒也罢了,可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那货八成有恃无恐。

  “不如让我们先审他。”周勇小声建议道:“大人在隔壁旁听?”

  “也好。”王贤点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王贤立在门内,透过厚厚的门帘,只见外头周勇等人,将一个大胡子男子押进来,绑在椅子上,然后一把把他胡子揪下来,露出那张让人嫉恨的俊脸。

  “韦公子,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周勇冷笑道。

  “你当然想不到了。”韦无缺虽然被绑着,依然以一种俯视蝼蚁的语调,好整以暇道:“若非我想来探望你家大人,就凭你们这群家伙,一辈子也找不到本公子。”

  “少说大话”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恨意,周勇攥攥拳头道:“也别废话,先揍你一顿,解解恨再说”

  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韦无缺面上的得意,当时就凝滞了,那拳头朝自己脸上招呼时,才忙道:“慢慢慢”

  “先打完了再说”周勇才不吃他这套,砰得一拳就砸在韦公子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韦无缺虽然有练过,但再练也练不到脸上去。登时哎呦一声,鼻血长流。

  看着那张俊脸上开起了酱油铺铺,王贤暗暗叫声好,便听韦无缺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有话说,嗷……”周勇又是一拳,痛的韦无缺大叫道:“顾小怜,我有顾小怜的消息”

  “他妈的,又骗人”周勇闻言愤怒的连连挥拳,拳拳落在韦公子那张脸上,揍得他满脸开花。话说韦公子韦少主出生到现在,还没挨过这种打呢,简直要憋屈疯了……

  把韦无缺打成猪头,周勇才住手道:“现在肯说实话了?”

  “呜呜,我……”韦无缺嘟着肿成香肠的嘴唇,含糊道:“缩得就系洗发……我金的击到顾晓琳在哪,不骗银的……”他都要悔青肠子了,早知会碰到这种愣头青,自己就换个方式跟王贤见面了。

  “真的?”周勇晃悠着醋钵大小的拳头,随时都要落下去。

  “金的金的。”韦无缺道:“里让我见大应,我就说。”

  “找打”周勇砰地又是一拳,韦无缺清晰听到鼻梁断裂的声音,只好大声道:“王大阴,里系系向追无情无义几阴”

  “还敢骂我们大人”周勇又要打,却听韦无缺大叫道:“里几道她为里做了多大牺牲咩?”

  里间想起咳嗽声,周勇硬生生止住拳,恨声道:“给他把嘴擦于净。”

  手下用抹布,给韦无缺擦去满嘴的血污,他终于可以清楚说话了,“王大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咱们谁不知道谁?我都敢来见你了,你还不敢见我?你是装病呢,还是装傻呢?”他鼻青脸肿的说这话,还真有点硬骨头的意思。

  “找打”周勇又要捶他,里间的门帘却掀开了,王贤缓缓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韦无缺道:“你还敢来见我?”

  “大人抱歉,上次我是认错人了,但绝对不是有意诳大人的。”韦无缺呲牙笑笑道:“学生问心无愧,有何不敢来见大人?”

  王贤对这家伙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冷冷道:“不用废话了,聊聊,若没有足够的理由,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ri,窗外那颗常青松,就是你的墓碑了。”

  “多谢大人想得这么周到,不过我想我暂时还死不了。”韦无缺无所谓的笑笑,只可惜往ri魅力无穷的表情,今ri怎么看怎么好笑。看来表情动作韦不韦,跟长得帅不帅,有直接关系。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于什么?”王贤不跟他浪费口舌,却也没直接问顾小怜的事。“怎么连盟友也要害?”眼下朝廷占据绝对优势,明教和白莲教联手,尚且无法与朝廷抗衡,韦无缺如此精明之人,怎么会自毁长城?

  “呵呵,大人误会了,我和白莲妖人,根本不是一伙的,而且我也不是明教的人。”韦无缺顿一下道:“这么说,我表面上是明教的,但其实我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王贤还真是惊到了。

  “对,而且跟大人还是亲切的同僚呢。”韦无缺努努嘴,对周勇道:“把我的腰牌给王大人看看。”周勇在他腰间摸啊摸,果然摸出一块象牙腰牌,上面刻着钅锦衣卫千户韩天成,,登时愤怒的拍在他头上,骂道:“当我不识字么?这人姓韩你姓韦,伪造的伪”

  韦无缺被拍得头晕脑胀,怒道:“我是潜伏在明教的锦衣卫卧底,韦无缺是我的化名,韩天成是我的本名,放榜的时候你们没看到么?”

  王贤和周勇互相看看,都摇头道:“谁会注意这种小角色……”

  ‘噗……,这一下直接造成无缺公子内伤,比一顿毒打都狠,他吐一口老血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是锦衣卫千户,大人可以这就写信给大都督询问,他自会为我证明。”

  “老子没兴趣,姑且算你是真的。”王贤哼一声道。韦无缺露出胜利的笑容,刚要说什么,却听王贤狞笑一声道:“真的就更该死了你不知道我和锦衣卫不共戴天么?”

  “大人也是锦衣卫,怎么和自己不共戴天?”韦无缺笑道。

  “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事儿多了,何况我只是个挂名的。”王贤冷冷道:“说说,你找我于什么?”

  “一是为私事,一是为公事,大人想先听哪个?。”韦无缺本来还指望着能松绑,但现在看是白搭了,只好提都不提道。

  “私事,本官向来先私后公。”王贤道。

  “私事就是我上次认错人,害得大人扑空,心里十分抱歉。”韦无缺道:“之后便北上帮大人找人,天可怜见,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小怜姑娘。”顿一下,见王贤迟迟不发问,他只好怏怏说下去道:“原来小怜姑娘是白莲教的圣女……”

  “放屁,唐赛儿才是”王贤啐道。“而且我也见过她了,你少瞎扯”

  “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唐赛儿原先是白莲圣女不假,”韦无缺笑道:“但她要嫁人了,嫁了人那还叫圣女么?圣婆还差不多。所以又有新的白莲圣女,就是你的小怜姑娘。”

  王贤默不作声,听他继续道:“大人也许不知道,小怜姑娘可不想当什么圣女,纯属被逼无奈,”说着看看王贤道:“或者说,是为了大人你才答应的

  “我?”王贤眉头皱起,周勇喝一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知道她为何会跟人走,又为何会不告而别么?”韦无缺却根本不吃他这套,我行我素道。

  “为什么?”王贤声音不禁低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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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九章


  “她也没跟我说过……”韦无缺不愧是邪教出身,口风说转就转。

  “混账,你刚才怎么说的?”周勇牛眼一瞪道。

  “刚才不那么说,大人能出来么?”韦无缺不怕王贤,就怕周勇,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大人也不管管贵属下,怎么说大家也是同僚,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少废话。”周勇又是一板子,打得他眼冒金星。“是不是得再打一顿,才能老实说话”

  “我只是见过她几面,大家又不熟,还有男女大防。大人也不希望我太随便了吧。”韦无缺挂着鼻血道:“但我的判断也是有依据的……大人知道,我今天为何去那张大夫家么?”

  王贤懒得搭话,阴着脸盯着他,韦无缺只好怏怏道:“是顾小姐,哦不,现在叫宋仙儿,私下拜托我来看一下大人你的病情如何。”说着笑嘻嘻道:“若是心里没有大人,她岂会关心大人的死活?”

  王贤沉默好一会儿,问道:“她现在在哪里?你是怎么见到她的?”

  “其实之前我也不是故意骗大人的,我是打听到确切消息说,有人从你府里带走了个女子,去当白莲圣女。”韦无缺道:“所以听说圣女招婿,才带大人过去,谁承想却张冠李戴了,请大人见谅。”

  “我问你她现在在哪里?”王贤的目光阴冷下来,他在努力压抑躁动的血液。

  “她现在自然在山西。白莲教派她过来,可以一步妙棋。”韦无缺笑嘻嘻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那刘子进在造反之前,其实不过是白莲教的一个香主,上头还有堂主、舵主、总舵主、圣女一于人等。总之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谁知他竟不是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作金鳞,转眼就有了五万大军,兵精粮足,扼险而守,进可图山西、下陕西,割据一方。退可走西口、进草原,自保无虞,实在是成大事的架势”

  王贤耐住性子,点下头,听他继续说下去:“按说刘子进的地位,应该水涨船高吧?然而白莲教僵化的很,每县一个香主,每府一个堂主,每省一个舵主,竟然雷打不动。结果他已经成了整个北方最强的义军,在白莲教里却还是个香主,你说他能不窝火么?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上头的堂主、舵主,还时时摆出上司的架势,刻刻想要分他的权,夺他的兵,换了大人,是不是要干他娘的?”

  王贤依然不做声,韦无缺只好自顾自道:“总之双方关系糟透了,但刘子进还得靠着白莲教,不敢叛教而出。他手里又有兵,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双方就这么僵着,但谁都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会火并起来。白莲教那些老家伙,等了这么多年的造反大业,自然不能看着他们掐起来。于是将宋仙儿派了过去,圣女的魅力果然无边,很快就拉拢住刘子进,又把那帮上司支去杭州求亲

  王贤听他说着,心里难以置信,那个总是低眉顺目、苦等自己垂青的顾小怜,竟有这么大的本事,面上却淡淡道:“这就不对了,既然圣女成了亲要退位,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求娶?”

  “呵呵,大人明鉴,圣女也是爹生娘养的,那唐赛儿的父亲,是白莲教的护教长老,地位超然,弟子门徒众多,谁成了他的东床快婿,就会得他全力支持,争取舵主之位,您说他们能不积极么?”说着叹口气道:“不过我更佩服宋仙儿这位新圣女,没有根基,靠着个人魅力和手腕,便将这帮山西佬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明明是赞美之言,王贤却觉着有些刺耳,冷声道:“你在杭州做的好事,还胆敢去白莲教的老窝?”

  “在杭州,别人都跑掉了,那帮山西佬却一个没回来,刘子进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杀我?”韦无缺不在意的笑道:“当然学生也不会傻到以身犯险,毕竟他们不像大人这么明智。”说着努努嘴,指着几上那副胡须道:“其实我借用了他手下一个将军的身份,李代桃僵,我够坦诚吧大人?”

  王贤当作没听见他这句的,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一来是确认一下大人安否,好给仙儿姑娘个交代,二来是想跟大人合作,擒贼擒王,为朝廷拿下刘子进。”韦无缺笑道:“这样的大功劳,大人不会拒绝吧?”

  “我拒绝。”王贤一句话,让韦无缺差点憋出内伤,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先听我说么……刘子进已经向仙儿姑娘求婚了,仙儿姑娘现在好生为难,大人依然无动于衷?”说着咧嘴笑道:“我可不想看到大人戴绿帽,大人,帮人就是帮自己,抓了刘子进,仙儿姑娘还是您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王贤冷冷道。

  “这好办,我可以⊥先你们见上一面。”韦无缺笑道:“只是不知大人,有没有这个胆子?”

  王贤又沉默以对,韦无缺只好无奈道:“其实仙儿姑娘并不住在广灵,而是住在大同,大人敢不敢同我去见她?”

  “有何不敢?”

  “一来,大人可病着呢,没理由去大同。”韦无缺笑道:“二来,仙儿姑娘身边可全是白莲教高手,万一非要把大人留下来,我也无可奈何。”

  “见到她之后呢?”王贤不置可否的问道。

  “大人说服她,答应刘子进求婚,到时候他必来大同迎亲,我们便可一举成擒”韦无缺笑道:“为朝廷除此一害,大人公私两便,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贤紧紧盯着韦无缺,韦无缺也不服输回望着他,就在两人都撑不住要眨眼时,王贤啐一口道:“把他带下去。”

  “是”周勇挥挥手,卫士们便将韦无缺连人带椅子,一起搬了出去。

  不一会儿,屋里恢复了安静,王贤像在闭目养神,但谁都知道,他心里定然极不宁静。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见到韦无缺,而且这厮摇身一变,竟然跟自己一样,成了锦衣千户更没想到,这厮还带来了顾小怜消息其实他心里最大的不解,是韦无缺这厮,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人活着总得有个目的吧?他从浦江到杭州到山西,为何到处专门坑队友?难道他就喜欢损人不利己?这货也太变态了吧

  不过他知道这厮的话,向来十句有九句真,只有最关键的一句是假的。虽然这比满嘴谎言还要命,但从获取信息的角度讲,这厮的话还是值得细细琢磨的。

  王贤闭目想了好久好久,才睁开了眼。便见周勇和二黑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翻翻白眼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不是,我们在打赌,大人是不是睡着了。”二黑笑道。

  “无聊。”王贤眉头微皱道:“安排一下,我要去趟大同。”

  “大人,您可不能上他的当,那小子满嘴瞎话没句实话。”周勇惊道:“咱们还让他坑得不够苦么?”

  “是啊,”二黑也闷声道:“韦无缺那小子,应该跟赵王牵扯很深,而山西这帮人,也跟赵王牵扯很深,他们合起伙来坑我们的可能,真得很大很大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道:“但既然知道她在那里,又遇到这种问题,我不去一趟,总是难以安心。”

  “大人,您什么时候这么痴情了?”以二黑对王贤的了解,他远远算不上情种,更不是冲动之人。

  “我向来如此好吧,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王贤白他一眼道。

  “嘿嘿,您得体谅大龄光棍的着急啊。”二黑嘿嘿笑道:“要去就带着弟兄们,把顾小姐给大人抢回来。”

  “不,微服,悄悄的去,悄悄地回。”王贤摇摇头道:

  “大人,属下不同意你去。”周勇却硬着头皮道:“实在太冒险了,大人是做大事的,不能让婆娘给牵绊住了。”

  “……”王贤看看他,目光有些冷,周勇却无畏的与他对视,身为侍卫长,保护王贤是他的第一任务,听从命令要排在第二位。

  “好吧。”王贤发现在周勇那双牛眼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好叹口气,轻拍着他的腮帮子道:“我就是去于大事。”

  “看女人不是大事。”周勇闷声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王贤轻声细语道:“这是我们唯一能抓捕刘子进的机会,你知道如果我们能抓住活得刘子进,意味着什么吗?”

  “很多。”周勇想一想道。

  “是啊,如果能抓住刘子进,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王贤微笑道:“你还觉着,冒险不值么?”

  “这个……”周勇是个实诚人,挠挠头道:“不好说。”

  “那就相信我的判断吧。”王贤笑道:“去准备吧。”

  “哦。”周勇闷闷应一声,稀里糊涂退了出去。二黑看着王贤道:“你到底为了刘子进多些,还是为了顾小怜多些?”

  “分那么清楚于什么?”王贤神情十分复杂道:“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就行了。”

  “那就好。”二黑点点头,不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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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零章 大同小骗子


  王贤装病的目地之一,便是为了能随时金蝉脱壳。レレ唯一的问题是,前来探视的官员可以挡驾,但每天来看诊的大夫,是挡不住的。好在那医圣后代张医官也说过,伤寒么,拖久了就会生出红斑,最后发展成黑斑……这就不成问题了。当天晚上吴为和闲云闻命赶回,两个苦命的娃娃,一直在太原周围转悠,既要防止被官府的眼线察觉,又要盯紧了那长随苟三的家人,天寒地冻、风餐露宿,实在太可怜了。

  “给你们放个假。”看到都冻出冻疮来的闲云少爷,王贤大发慈悲道:“跟我去趟太原耍耍。”

  闲云冷笑道:“当你那么好心,原来是出门需要保镖了。”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么。”王贤笑嘻嘻道:“快去歇一宿,明早就出发

  “嗯。”闲云点点头,出去洗澡睡觉了。

  不一会儿,一直在捣鼓瓶瓶罐罐的吴为,将一包药粉递给一个身材与王贤相仿的侍卫道:“你服下去,全身就会起红斑,不过不用担心,十天之后就会消失。”

  “要是大人十天回不来呢?”那侍卫便是王贤这阵子的替身了。

  “回不来的话,你就再服下这包。”吴为又递给他另一个药包道:“服了这个,肤sè会变黑,又能撑一阵子。”

  “是。”侍卫这才放心了,有些紧张的看看王贤道:“大人,这些天我就躺着装病?”

  “嗯。”王贤颔首道:“一切有周勇和二黑在,你就睡就行了。”

  “实在担心露馅,我这还有蒙汗药。”吴为笑道:“就怕你睡着了打呼噜

  “俺不打呼噜。”侍卫笑道。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王贤笑道。

  “还有大人的侍女……”侍卫想一想,又道:“她每天都来给大人擦身子,怕是瞒不过她。”

  “周勇已经让她回去了。”王贤淡淡道:“你不会见到她的。”

  “那属下就放心了。”

  当天深夜,王贤易容之后,和吴为闲云还有韦无缺,悄悄翻墙离开了行辕,先在韦无缺落脚的地方等到天亮,然后有惊无险的出了太原城。

  被关在行辕里十来天,王贤险些憋死,纵马疾驰在银装素裹的晋中平原上,终于长出了口气,两天时间便北上五百里,抵达了大明的边陲重镇大同。

  大同位于山西北端,尽管大明朝的疆界,还要往北千里,但真正汉人聚居的大城市,这里便是尽头了。其西控黄河、东卫燕京、北面茫茫大草原,实乃大明朝最重要的边陲重镇。朝廷自然布重兵于此,一府之地设十四卫八百二十三堡,驻军十三万,战马五万余匹,人称大同兵马甲天下永乐七年,朝廷又置大同镇,常设总兵官统辖大军,屏卫中原。毫不夸张的说,这里是除了京师之外,军队最密集的地方,大同城就是一座兵城

  但荒谬的是,如今大明朝最大的造反势力,就在大同镇的眼皮子底下。更别说东面还有个与大同镇不相上下的宣府镇。大明朝两大军镇,二十多万大军,却拿广灵县的反贼无可奈何,真不知是那刘子进神通广大,还是大明的军队都是吃于饭的。

  不过这事儿归另一路钦差管,王贤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替人家闲cāo心。凭着韦无缺的腰牌,一行人顺利的进去大同城内。这座城池的规模之宏大,居然不逊太原,而且热闹繁华还犹有过之,似乎没有受到反贼占据要道、隔断商旅的影响。

  因为使这座城市繁荣的不是商旅,而是那十几万官军,看那满城的窑子、赌场、酒馆,全都生意火爆,就知道官兵们虽然剿匪不力,对增进地方繁荣,却着实有大贡献。

  韦无缺将王贤等人安顿在一家酒楼,自己便去向圣女通报。王贤几个也正好饥肠辘辘,便让店家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炒菜端上来,什么砂锅羊杂、过油肉、红焖鸡块、涮羊肉…虽然没什么名贵的菜肴,却好吃实在,透着西北边地的豪迈。

  吴为两个招呼王贤一声,便甩开腮帮子吃起来,王贤是有心事的,虽然感到饿,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片涮羊肉,喝了半碗刀削面,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便一边端一杯汾酒小口呷着,一边听边上的食客在谈天说地。

  听了一会儿,能听出大体上食客们有两个话题,一个是刘子进最近有什么动静,官军何时能进剿;另一个则是钦差大人的荒唐事……当然此钦差非彼钦差,是在大同查白莲教造反案的英国公张辅之弟张鲵。而且后一个话题的热度,显然远超过前一个。

  王贤听酒客们眉飞sè舞的议论什么无遮大会、走马观花、酒池肉林、钦差坐庄之类,一个个又羡又嫉。何况是他们,连他都是一样的感觉,nǎinǎi的,同样是钦差,人家过得是什么ri子,自己过得是什么苦逼ri子?真是想想都心痛呐。

  当然他本来也没指望,张鲵能于出什么人事儿来,人家是将门世家子弟,来大同这个兵窝子,放眼一看,全都沾亲带故,还查个屁?舒服舒服得了

  正胡思乱想,韦无缺回来了,他也不跟王贤几个客气,一屁股坐下,舀一碗羊杂就开吃。闲云和吴为看看王贤,见他并不在意,便也懒得管闲事儿,闷头继续胡吃海塞。

  待三人吃饱了,王贤才缓缓道:“什么情况?”

  “抱歉啊大人,”韦无缺脸上贴着膏药,粘着胡子,样子十分滑稽,“仙儿姑娘前些天离开大同,”说着小声道:“去广灵县了。”

  “你想死”闲云豁然变脸,一把揪住他领子。王贤两个也是气愤填膺,真想把这王八蛋捏碎了。

  酒楼里的食客纷纷侧目,店家也准备上前劝架。王贤低声对闲云道:“放开他。”又朝众人摆摆手,示意没事儿了,众人才收回目光,那店家笑道:“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小店的东家是总兵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几位有话好好说。”

  王贤点点头,待那店家离开后,他才冷声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太好说,但照以往的经验,仙儿姑娘每次去广灵县,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个月,大人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等仙儿姑娘回来了再来不迟。”韦无缺道。

  “我要是等不及呢?”王贤冷冷道。

  “那我们就去广灵县,我以项上人头保证,你定能见到仙儿姑娘。”韦无缺拍下胸脯道。

  “我现在就砍了你”闲云又要发飙,被吴为赶紧拦住,他吐出一口浊气,恨声道:“以为我们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傻子也不会跟你去广灵县的”

  “不去就回去等着,年前总能见到她的。”韦无缺无所谓道。

  酒桌上陷入了沉默,闲云和吴为都望着王贤,等他做决断。

  “去。”没让他们等多久,王贤便做出了决断。

  “大人果然够胆量。”韦无缺没想到,王贤能这么快就答应,他以为多费一番口舌呢。

  “小怜姑娘根本就不在大同,而是一直在广灵县,对?”王贤没答话,而是冷声道。

  “大人果然jīng明。”韦无缺点点头道:“不错,仙儿姑娘确实在广灵县,大同这鬼地方,就是个兵窝子,她怎么会住在这里。”说着飒然一笑道:“我不是怕一下说了,大人不敢来吗?况且之前说她在大同也不错,广灵是大同府的一个县么。”

  “你少狡辩。”闲云xing情冲淡,却对满嘴瞎话的韦无缺十分讨厌,恨不得把他舌头割下来。

  韦无缺却不理他,只微笑看着王贤。

  王贤也没理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便起身拿起大氅道:“走。”

  “好我来带路”韦无缺也快步下楼,他竟真有些佩服起王贤来,之前他一直认为,这家伙就是运气好而已,然而单看这份敢入龙潭虎穴的胆sè,就绝非常人可比。

  “你怎么不拦着他?”闲云少爷埋怨吴为道:“万一入了贼窝回不来,岂不丢了xing命,误了大事?”

  “没事儿。”吴为轻声安慰他道:“大人自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我看他乱了分寸还差不多”闲云怒道。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吴为笑笑,拍一下闲云少爷的肩膀,也下楼去了。

  “一群疯子”闲云少爷真是火大,却拿这几个疯子无可奈何,暗骂几句‘真变态,,也跟着下楼去了。毕竟归根结底,他也是个疯子……

  一群疯子离开了酒楼,在城里兜起了圈子……这是发现并甩掉尾巴的保留节目,眼下这时节,不管有没有被人盯上,每离开一处都甩一甩,那是错不了的。

  运气不错,他们并被有被盯梢,王贤还借机游览了下大同城,看了看大名鼎鼎的九龙壁、太平楼,还有不比晋王宫逊sè多少的代王宫。

  要不怎么说山西的藩王多呢?除了晋王一系封在太原,还有代王一系被封在大同。而且现在的代王,还是现在晋王的亲叔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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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一章 广灵县


      而且这位代王爷朱桂,还是当今皇帝的连襟。朱棣娶了中山王徐达的长女,他娶了徐达的次女,按说亲上加亲,跟皇帝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才是。然而这位爷性情暴躁,行事出格,建文元年时便因罪被废为庶人。靖难之后,朱棣恢复了这个弟弟兼连襟的王爵。可是朱桂仍然没有改进,多次被人控诉行为不轨,最终被皇帝革去三护卫亲军。

      革去护卫是仅次于削去王爵的惩罚,你个获罪的亲王手里没兵,成了光杆司令,谁还怕你不成?代王自此夹起了尾巴,关起门来朝天过,销声匿迹了一般。若非路过代王府,王贤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存在。

      “说起来,山西的两位藩王,这两年还真是走背字呢。”见王贤望着代王宫出神,小声道:“一个被削去护卫,一个更是被废了王爵,看来哪怕是亲王,也无法高枕无忧。”

      王贤点点头,也低声道:“虽然今上以靖难起家,但谁坐到九五至尊的位子上,都会顾忌那群手握重兵的藩王。优待亲王只是做做样子,暗地里还是要行削藩之实。”

      “削藩?”吴为对这两个字百味杂陈,当年建文君就是因为削藩失措,而丢了江山,害得他父子也跟着成了‘前朝逆党,,如今他只肯在王贤身边为幕僚,却不肯出仕,说是为了赎罪,但其实还是顾忌自己的身份。

      “嗯,只不过今上的威望远非建文可比,手腕也要高明太多。”王贤道:“厚赐其金帛,却不许插手地方军政,这就断了藩王们发展壮大的根。老一代藩王还能靠着老底子,影响到地方文武,但等到新旧交替后,你看谁还买他们的账?”

      “你是说,皇上有意识的在新旧交替?”吴为吃惊道。

      “秦王、晋王、代王……”王贤缓缓念出一串名字,这都是近几年倒霉的藩王,他淡淡一笑道:“所以不用害怕斗不过藩王,只要我们有切实的证据,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我们。”

      “嗯。”吴为信服的点点头,他最佩服王贤的就是这点,总能跳出眼前的纷杂局面,高屋建瓴的看问题。不过这次去广灵县……实在让他无法理解,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大人,广灵县不比大同,其凶险程度,无异于再上一次九龙口啊”

      “九龙口我都回来了,广灵县有什么好怕的。”王贤笑笑,看看前面和闲云并肩而行的韦无缺,低声道:“这家伙行事诡秘,但也能看出他所图极大,不可能现在就想跟我同归于尽的。”

      “嗯。”吴为闻言心放下一半,看来大人没有失去他最宝贵的冷静。

      “盯紧他,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王贤低声吩咐道。

      “是。”吴为应声道。

      离开大同百余里,四人便进了山区,隆冬时节的崇山峻岭,愈发显得孤峭难行。真正亲身踏上这段路程,王贤才有些理解起大同的军队,这里实在是太险要了。道路倒还好走,可两侧不是悬崖就是峭壁,大队人马行在其中,简直是任人鱼肉。

      如今刘子进的麾下,已经有五万大军,几十万民众,控制的范围早超出广灵县,基本占据了整个恒山山区,天下闻名的平型关、宁武关、紫荆关、倒马关,这四大名关,全都落入白莲教军队之手。当然,这主要由于大明的疆域早就北拓,疏于对内地关隘的防范,但现在这些古早的关口,却成为了官军不可逾越的天险。

      令王贤倍感讶异的是,沿着这条穿山越岭的官道一路行来,竟发现路上行旅不绝,有拉着货物往广灵县去的,也有从广灵县方向来的,若非路上险要之处,总有缠着红头巾、打着红旗的白莲教士卒在设卡盘查,简直让人察觉不到,眼下已经深入‘匪区,。

      过关卡前,韦无缺掏出三块红巾来,让王贤三个戴在头上,闲云问道:“你怎么不戴?”

      “我是将领,自然不用戴,三位扮作我的护卫,却不能不戴。”韦无缺

      笑答道,又对王贤笑道:“大人把心放到肚子里,只需跟着我走就行。”

      “好的。”王贤点点头,给闲云递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指端的一粒小石子,弹到了韦无缺的背心穴上,痛得他JM得一声,嘴巴不禁张开。

      几乎同时,吴为也弹指而出一粒黑色的小玩意儿,正飞入韦无缺张开的嘴里。韦无缺面色一变,想要张嘴呕出,无奈那玩意儿入口即化,不可能吐出来了。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玩意儿?”韦无缺恼火道。

      “寒家的祖传秘方,”吴为幽幽道:“七日化骨散。”

      “七日化骨散?”闲云少爷出声问道:“有哪些疗效呢?”

      “疗效多着呢,不仅能滋阴补养,还能让人青春永驻。”吴为笑道。

      “……”韦无缺可不信,目光阴冷的盯着吴为。

      “放心,不会骗你的。”吴为给他个安心的眼神道:“你今年二十出头,服了这七日化骨散,七天之后便骨头脆如朽木,哪怕翻个身,都会引发骨折。打个喷嚏肋骨都能刺穿心肺,人生定然永远定格在二十岁。”

      “原来是这么个青春永驻法。”闲云恍然道。“那我宁肯不要。”

      “少来这套……”听他们一唱一和,韦无缺反而冷静下来,“我也通医理,会用毒,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毒药?”

      “吴天良你听说过么?”吴为淡淡道。

      “自然听过,当年明太祖身边的毒医么,攻陷苏州城,不就是他投毒的功劳么。”韦无缺道。

      “那便是家祖。”吴为微笑道。

      人的名、树的影。听了这个名字,韦无缺登时一滞,吴为趁热打铁道:“这方子是家祖的不传之秘,七天见效,绝不会早一天,也绝不会晚一天。”说着提醒他道:“不信你运劲试试,看看全身骨节是个什么感觉?”

      “哼”韦无缺依言运劲,登时满头大汗,他发现自己无法凝聚内力不说,全身骨节都刺痛难耐。终于变了脸色道:“你想怎样?”

      “一点小手段,天成兄莫怪,防人之心不可无么。”王贤终于开口,不紧不慢道:“谁让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呢。”

      “怎么能给我解毒?”韦无缺头一回不理王贤,目光都在吴为身上。

      “每天服一粒解药,就可压制毒性,等我们安然返回,自然为你解毒。”吴为丢给他一粒玄色的药丸,韦无缺接过来,恨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让你是伪君子。”闲云哂道。

      “你……”韦无缺一时气结,却又转眼调整过来道:“我们过关吧。”说完便先一步上前去了。

      小子,果真是个人物……,望着他的背影,王贤暗暗感叹一声,看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还是及早除之以绝后患的好。

      那厢间,锦衣卫千户韦无缺变成了义军将领韩天成,而且似乎官还不低,一路上守军纷纷放行,连王贤几个都免了盘查。翌日上午,几人终于到了恒山腹地的广灵县。

      只见这座城池上插满了红色的旗帜,城门口上一杆红色大旗上,绣着白色的莲花,在寒风中烈烈舞动。旗下每个城垛后,都站着一个头戴红巾,身穿皮甲的士卒,一脸警惕的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此刻王贤终于清楚感受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白莲教统治的地方。如果被人发现他的身份,那叫一个插翅难飞他终于有些紧张起来。而韦无缺却变得趾高气扬,指使他们三个于这于那。

      三人气炸了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能先忍了。

      进了县城,王贤发现城里的商铺都照常营业,还有小贩在沿街叫卖,买东西的行人也不少,看起来又跟寻常县城没啥区别了。

      “这都亏了圣女。”见他注目,韦无缺小声道:“起先刘将军是不许百姓买卖的,城里一片萧条。是圣女来了后,劝着他改变态度,鼓励经商不收税,还保护商人和百姓的财产,结果城里很快恢复了生机,还有外地商人冒险来做买卖呢。”

      “这不是大人常说的那个什么……市场经济么?”吴为道。

      王贤笑笑,如果顾小怜是自己想到的,那她就是个天才,但就算是听了自己说才这样做,那也是个极有心,极聪明的女子。

      “眼下刘将军和圣女分工,刘将军管军队和打仗,这几十万教徒的民生,都是圣女在管,也多亏了圣女的能耐,才能让这几十万人安居乐业,引得山西河北的教徒竞相来投。”提起顾小怜,韦无缺赞不绝口,且并非只是恭维,而是发自肺腑道:“其实哪个朝代都有比男人还能耐的女人,只是这个世界,不给她们发挥的机会罢了。”

      听他说这番话,王贤忍不住刮目相看,闲云却大不以为然,哼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你个武夫懂个屁。”韦无缺啐一口道:“呆这儿别乱动,我和大人去拜见圣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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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二章 相见时难


      整个下来拜会王贤的人络绎不王贤仍旧区别对对于商人他都予以接对士绅则只见了几个与他相善大部分被二黑拒之门外。

      晚上王贤借花献让那位董师傅烧了一桌金陵名宴请陆员外、侯员外、李员外和周老板几位。

      其余几人自不消李员外对王贤能请自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禁得意自己见机得跑到杭州向王贤赔礼道才逃过一劫不还被王氏小集团吸纳进来。

      李员外已经明悟将来之富就是这个小集团的天下是以一经王贤亲口邀这位本县昔ri的士绅领骨头竟轻了三满口答应下于脆没回在后院和陆员外几个吃茶聊等着晚上的家宴。

      一是为了增进感二是多了解些情到时候不至于人家说自己都听不懂。

      天还没王贤过来几人忙起身相迎道:“大人辛苦了。”

      “过年真他妈累。”王贤笑着坐对李员外道:“员外一直没走?”

      “大过年大伙儿好容易聚”李员外忙欠身笑道:“撵我都不走。”

      众人心说这家伙脸皮够王贤笑着摆摆示意他别客气道:“是平时都趁着过年还不好好聊对聊什么呢?”

      “说起今年的行情。”周洋道:“大伙儿都不太乐观。”

      “怎么讲?”王贤摆出倾听的架势。

      “先说粮去年发达是因为几十年不遇的大今年随着灾民返各地恢复生销量下滑已成定局。”陆员外道:“大人得有个心理准备。”

      “嗯。”王贤点点头道:“就怕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糟。”

      “怎么讲?”这下轮到他们问了。

      “不知你们研究过浙江粮食的供求么?”王贤问道。

      众人摇摇他们还没有这种全局观只能听王贤道:“我去年抽空琢磨了一发现其实单从数量本省的粮食产养活全省人口是没问题的。”

      “那为何总是缺粮?弄得粮价全国最高呢?”众人问道。

      “这是不均衡引起”王贤道:“你不可能把所有粮食按需分配给每一个有些地方的粮食过有些地方却缺粮商们想的不是互通有而是会想方设法延续这种不均好以此牟利。于是粮食过剩的地谷贱伤农。缺粮的地方粮价高企……”

      “大人的意思是……”陆员外几个都是内闻言有些懂了:“本省缺粮是粮商们人为造成的。”

      “嗯。”王贤点点头道:“因为粮食无法按需分缺粮的地方总是闹粮荒。一旦某地闹粮便会引起邻近府县的恐官府不许粮食出百姓使劲屯结果粮食的缺口更大了。”顿一下道:“这种心理叫‘追,预期涨价时价格会涨到离谱。”

      “‘追的另一是‘杀。”呷口茶水润润王贤接着道:“当然人们预期粮价会降粮价又会跌跌不远超人们的想象。”

      “好一个追涨杀跌”李员外今天是长见识了。他终于知道王贤能把富阳官绅玩弄于股掌之不是靠小聪而是有大智慧。

      “这么我们从湖广不断进口粮对浙江粮价的冲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几位粮号的股东也明白脸se很是难看道:“粮价要是大利就很薄了。”

      “腰斩也不是不可能。”王贤缓缓点头道:“这一行的暴利已经到头大家要未雨绸缪。”

      “大人说的是。”陆员外附和道:“如今我们是树大招谁逮着都想咬一还有人惦记着要把我们撵这ri子其实远没看起来那么风光。”顿一下道:“要是连利都薄我们还是趁早转行。”

      其实这番是说给几个股东听王贤事先虽然通过但一直没正面谈并不清楚他们的态度。陆员外的任就是帮他一起说服众人。

      “转行……”粮号带给众股东数不尽的财富和尊这才成立一年就又要转任谁都难以接受:“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不然将来处处受制于反为其累。”王贤沉声道:“何我们必然会有更远大的未来”

      “我们转哪行?”周粮商也是个知情于是捧哏道。

      “运社”王贤断然道:“你们应该比谁都清这行的潜力有多大。”

      “嗯。”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是他们去年利润的大就是来自代购粮食赚取的运费上。当时从湖广买王贤坚持租船自而不是雇且一雇就是一当时都还很不理觉着这样既不省钱又费jing但王贤定下来的事向来不容质众人只好照做。

      后来他们才明这决定是何其英名。成为省里购粮的官商他们一年多次往返湖广浙江之后来还捎带给本县茶商、纸商、丝商运年底结运费收入高达二十万两之巨若是雇船的起码一半要分给船商。

      这行暴利的原因很简单——商人有迫切需各地的商品货运到外省市场出往往会获利数甚至十倍。但是这行特别难逢关过闸的官员、兵卒都要雁过拔倘不满足其贪则多方刁轻则延重则扣船。还有各地码头的地头也会无理取闹、敲诈勒索。这还只是陆上的麻江湖里还有水匪强遇上了轻则破重则丢命。

      因此自古从事这一行无不有位高权重者做靠在商业发达的宋元时全国活跃着十几个实力强大的船规模小一些的运社更是不计其数。但大明朝重农抑商四十商人和商近些年才恢复元经营范围还大都在本最多邻哪有像样的运社船帮出现。

      “我们有了一年的经验积成立运社的条已经成熟了”陆员外沉声道:“又有两浙盐运司的旗号保此时不更待何时”

      “是。”众员外都纷纷点表示同意。什么经验条件成熟还在其他们的信心来源于盐运司杨同知的那面旗

      在船头打起那面写着‘大明两浙盐运司同知的大神奇的事情便发生关闸税卡毕恭毕地痞流氓从不sao就连江湖水匪都不靠这买卖能做不起来么?

      王贤感觉这面旗之所以能辟不只因为他那便宜哥哥的官还应有别的原但是管他自己小鼻子小眼小人只管按时交保护费就是了……这世上哪有光进不出的好事这旗子想用的长自然要定期上贡了。年前陆员外路过苏州按照王贤的吩给那杨同知奉上两万两银又把想成立运社的事儿一说。

      杨同知见钱眼两万两银子让他乐得合不拢嘴。这旗子他有两出行只打一另一面备用整年闲能用来生钱是再好不过。听说ri后这笔进项可以成为常杨同知比陆员外还积还给他们配上盐运司的勘这样碰上较真的官员上船检查也能对上。

      有了杨同知罩诸位股东自然有信心转便点头同意了。

      见此事就这么定李员外终于忍不恬着脸道:“算我一个成不?”

      众人望向王王贤于脆利索道:“见者有份回头合计一让员外也入一股”

      股东们自然以王贤的马首是何况李家的背景对云社大有好估计这也是王贤招呼他的原因。

      见他们同意自己加李员外高兴坏正没口子感谢二黑进来说:“蒋知县来了。说是有天大的一定让大人见他一面。”

      众人都望向王王贤沉吟片站了起来:“时间不早咱们开席。”说着伸伸手道:“诸请。”

      “大人请。”众人忙起身相心里却都有些忐外头那位毕竟是本县大老王贤怎么好把他拒之门外呢?

      没人敢触王贤的霉都乖乖入席、敬酒吃但气氛难免有点沉几位员外便挖空心思讲起笑席间这才轻松起来。

      正觥筹交错二黑又进俯在王贤身后小声道:“蒋知县大人再不出他就一头撞死在外头……”

      “他还没走?”众人都有些意他们觉着蒋知县吃了闭门肯定气得打道回哪成想这都大半个时辰还赖这儿不走。不禁都暗暗吃惊……蒋知县到底犯了啥事儿啊?竟把他吓成这样?

      王贤沉吟片才站起身道:“迟早要见看他说什么。”说着朝众人拱下手道:“你们慢慢我去去就回。”

      “大人请便。”众人都站了起目送王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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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三章 别亦难


      但她的哭声很快便小下来,因为那个叫宋将军的中年男子,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她眼前,冷冷的注视着她。

      顾小怜侧过头去,用罗帕擦于泪水,声音有些沙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是他命薄,又不是我害得他。”宋将军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你这可怨不着我。”

      “是你害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顾小怜冷声道。

      “行了,别没完没了了”宋将军也冷声道:“我把你养大,又教你那么多东西,不是让你为了个男人死去活来的”

      “你这种满脑子只知道造反的人,当然不会懂了。”顾小怜淡淡道:“没有别的事,就出去吧,我累了。”

      “你少跟我装蒜。”宋将军阴着脸道:“当初你说,要确定了姓王的死活,才肯考虑和刘将军的婚事,现在已经确定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果然不是人”顾小怜并不怕这个男子,俏面生寒道:“上一刻才告诉我,我家官人的死讯,下一刻就让我改嫁就算我们只是名义上的父女,你也不用这样着急吧”

      “他跟你拜过堂、上过床么?你这‘改嫁,一词是从何而来?”宋将军尖酸的挖苦她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小怜愠怒的瞥他一眼道:“好吧,我开始考虑。”只是顿了一小会儿,便语带讥诮道:“现在就告诉你结果,我不同意”

      “你”宋将军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扬手就想打她,正如十年前他经常做的那样。

      “你敢?”顾小怜双目寒光一凛,竟有不可侵犯之意。

      宋将军额头青筋暴起,但那只手扬了扬,还是恨恨的放下,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成了万人景仰的圣女,我就奈何不了你。”说着恶狠狠的威胁道:“我能让你成为圣女,也能让你什么都不是。”

      “那最好不过”顾小怜冷冷道。

      “你,别挑战我的耐心”宋将军深吸口气,镇定下来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顿一下道:“今天我再告诉你个消息,他们就在我手里,我杀不了你,还杀不了他们?”

      “哼……”顾小怜紧咬朱唇,都咬出血印来,怒视着宋将军道:“要我答应嫁给刘将军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又有什么条件?”宋将军闷声道:“先讲来听听。”

      “你得让我去他灵前,看他最后一眼,”顾小怜缓慢而坚决道:“等我回来,随你安排。”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宋将军摇头道:“你就算要寄托哀思,在山上烧个纸不就结了”

      “你不是人,不会明白的。”顾小怜说着一翻白皙的手腕,竟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剑,她将锋利的剑尖紧贴在娇嫩的皮肤上,冷笑道:“不答应也行,我就在脸上来几下,看看刘子进还愿不愿意当你的女婿”

      “你”宋将军要气炸了肺,但他知道她是个烈性的女子,绝对会下得去手。只好无奈道:“我考虑考虑……”

      “要尽快。”顾小怜收起短剑,缓缓道。

      “知道了”宋将军简直要抓狂了。

      那厢间,韦无缺几乎是狂奔下山,一溜烟跑回自己的住处。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拿到解药,就两脚一软,跌倒在院中,全身痛苦的蜷成了个虾米。

      “快…解…药……”他无力的伸出手,涕泪横流的朝吴为嘶吼道:“给我解药”

      吴为却不应声,任由韦无缺在地上打滚,直到看见王贤安然无恙回来了,才从靴页子里摸出一粒药丸,塞到韦无缺嘴里。

      须臾,韦无缺果然好受许多,静静躺了好一会儿,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怨毒的瞪一眼吴为,便闪身进屋去了。

      “你这不是什么七日化骨散,”王贤回过神来,小声问吴为道:“而是类似阿芙蓉之类的东西吧?”

      “还是大人识货。”吴为有些讶异的笑笑,轻声道:“就是类似的东西,其实只要他能忍过一次,就一次弱过一次,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没有人能顶得住。”

      “原来解毒的办法,就是不用解药……”王贤不禁唏嘘,这老吴家救人不怎样,毒药却能玩出花来。

      “见到小怜姑娘了么?”吴为不想加深自己这方面的形象,问起正事道。

      “嗯。”王贤点点头,将在山上所见所闻,讲给吴为知道。

      “小怜姑娘应该是受人胁迫的。”旁观者清,吴为冷静的分析道:“大人要明白她的苦衷。”

      “当然。”王贤点点头,有些黯然道:“只可惜才说了几句话,就被韦无缺这厮给搅合了。”

      “他是怕说多了露出马脚,也可能是不想让大人和小怜姑娘说太多。”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吴为端来火盆,给王贤烤火取暖。好半天,王贤感觉身上终于热乎了,出声问道:“你说,韦无缺这厮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烂药。”吴为想一想道:“大人,这阵子我反复寻思,韦无缺把我们引到广灵县,如果不是要对我们不利,就是要利用我们,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这话等于没说。”王贤翻下白眼道。

      “也不算白说,至少他目前不是针对我们的,而是需要我们和他合作才能达成。”吴为道:“说句给韦无缺长脸的话,我觉着除了图谋这五万大军的领导权之外,其余的都不值得他这么费尽周折。”

      “这厮假话里也有真话。”王贤点点头,认同他的看法道:“那我们便先静观其变吧。”顿一下,坚决道:“不过有一点,既然找到小怜了,我们就要想办法把她救回去。”说着自嘲的笑笑道:“虽然我也没法给她真正的幸福,但白莲教是绝对不是她的归宿”

      “嗯。”吴为颔首道:“还是要小心为上,在这贼窝子里,我们几乎什么都不能做。”

      “这我知道。”王贤笑笑道:“不过上街逛逛,还是没问题的。”

      跟喜静不喜动的闲云少爷打了声招呼,王贤和吴为便出门去了。韦无缺这处宅子,应该是之前县里大户的住处,位置很是优越,出门穿巷便是原先的衙前街。衙前街向来是州县城内最繁华的地方,就连被白莲教占据的广灵县也不例外。沿街的商铺都开门营业,还有在街边摆摊的,菜肉米粮、日用百货,一应俱全。街上行人如织,买卖也很是不错,若非大家头上都顶着块红布,和寻常州县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但这些都是叛民啊以大明朝的严刑峻法,一旦事败被擒,所有人都罪责难逃。他们如何能保持这等平和的心情,有条不紊的生活呢?

      两人正满腹疑惑的张望着,边上一个货郎笑道:“两位是新来的吧?”

      “是,我们是跟着韩将军来投军的。”王贤笑着朝那货郎抱拳道:“之前实在没想到,这广灵县居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呵呵,没想到吧。”货郎笑道:“其实这广灵县,原先就是地处要道,繁华的很。现在圣教治下,没有苛捐杂税,没有贪官污吏,有圣女庇护我们,有刘将军约束部众,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听先生的口气,似乎是读书人?”王贤问道。

      “读过几年书,后来朱棣那老贼,将我们苏州人迁往北京,路上我实在受不了,就逃了。”货郎淡淡道:“这些年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听说圣教在山西开创基业,我便急忙忙来投了。”说着苦笑一声道:“可惜人家嫌我年纪大,又有残疾,不肯让我投军,只好于点小买卖了。”

      “这里像您这样的人多么?”吴为道。

      “多了去了,打通天将军站稳脚跟后,每天都有几百上千的人来投奔,山东的河南的陕西的甘肃的,都是被朱棣老贼逼得无路可走的可怜人。”货郎叹口气道:“你们不也一样么?”

      “是啊。”王贤点点头道:“我们也是。”

      “对了,通天将军是哪位?”吴为问道:“我们只知道刘将军。”

      “刘将军就是通天将军啊。”对新人的无知,货郎并不奇怪,反而热心介绍起来:原先我们有三位将军,通天将军、齐天将军和平天将军,可惜后来齐天将军去浙江不慎陷落,是以军中主事的,便只有通天将军和平天将军了。”

      “那我们韩将军,是不是平天将军?”吴为追问道。

      “平天将军可不姓韩,而是姓黄。”货郎摇头道:“韩将军是新来的,不过深受平天将军器重,圣女也高看他一眼,是以#位升的很快。”说着一脸羡慕笑道:“你们这么年轻,又跟着韩将军,想必很快就会出人头地的。”

      “哈哈,承您吉言。”王贤笑笑,刚要说话,就听远处一阵骚动,人群如倒伏的麦田一般,望风而拜。

      “圣女出巡了,快快下拜。”货郎拉两人一把,率先拜倒在道旁。

      吴为看看王贤,嘿嘿一笑,便也拜倒了。

      王贤知道他啥意思,不就是笑自己给媳妇下拜么?这有什么难的?拜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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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四章 世外桃源


      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悠扬的佛乐声中,九十九名白衣男女为护卫。十八名白衣轿夫,抬着圣女的华丽法驾从远处缓缓而来。那法驾通体纯白,装饰以千百朵白莲花,十几段白色的透明丝幔从轿顶垂下,在微风中轻轻飘荡,把轿中端坐的那眉目如画的纯洁圣女,映衬的真如观音大士一般。

      大街上香雾绦绕,信众们口中喃喃念着经文,虔诚跪拜着他们的圣女。行到街心处,大轿缓缓停下,圣女玉音诵起了经文道:

      “或是男,或是女,本来不二。都仗着,无生母,一气先天……”

      圣女每诵一句,信众们便齐声应和着:‘或是男,或是女,本来不二。都仗着,无生母,一气先天。’

      “嘱咐合会男和女,不必你们分彼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亲如一家……”

      “不分彼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亲如一家……”信众们大声跟着吟诵,许多人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王贤就看到身边的那老货郎,已是泣不成声了。他不禁暗暗惊叹,怪不得白莲教能屡屡在朝廷的摧毁下死灰复燃,原来有这样一份能撼动百姓心灵的信仰啊!

      这信仰是那样的惊世骇俗,哪怕是在几百年后,也没有真正实现,但却又是那样的令人神往,就连王贤那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也不禁被深深震撼。也就不难理解,这些饱受官府和劣绅摧残的穷苦百姓,为何会如此的如痴如狂,就算明知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只可惜,百姓虔诚的信仰、义无反顾的跟随,往往最后都被野心家利用,成为他们野心的牺牲品……

      诵经完毕,圣女的仆众,又开始分发圣饼和圣水,圣女本人也用柳枝,将净水洒向信众的头上,信众们前拥后挤,争相接受圣水沐浴,那货郎也急忙凑过去,还好心提醒王贤和吴为道:“快往前挤,圣水洒过能祛病增福,可不要错过啊!”

      王贤笑笑没有动身,只是静静立在一旁,他没有觉着眼前是一场闹剧,因为对有信仰的人来说,仪式都是神圣的,无论是佛教、基督教还是别的什么教派。他看着法座上面带圣洁微笑,手捻柳枝,向信众挥洒圣水的顾小怜,满眼都是欣赏……在他看来,她眼下这份神采,可比那个低眉顺目的绝色歌姬,要夺目太多太多。

      仿佛心有灵犀,顾小怜的目光也朝他这里望了过来,待看清是他之后,俏脸一下子变得粉红,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王贤向她点点头,抱以鼓励的微笑,她的面上腾地绽开了甜美的笑容,迷得那些信众神魂颠倒。但当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从衙前街离开之后,王贤和吴为又到处转悠一圈,发现这广灵县,竟真如世外桃源一般。人们的生活谈不上悠闲,但彼此间毫无防范,皆以兄弟姐妹相称,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敞开或虚掩着,似乎并不担心有人会顺手牵羊……那白莲教义所言之‘不分彼此,相亲相爱’,竟如此真切的呈现在两人面前。

      回到住处时,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端着饭碗坐在火盆旁,竟都有些食不下咽

      好半天,吴为打破了沉默道:“大人,我有种罪恶感。”

      “什么罪恶感?”王贤闷闷道。

      “那些白莲教徒,只是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己,”吴为黯然道:“他们来这里只是找一条生路,是朝廷把他们逼到这里来的,而我们却要……”他终究是了解王贤的,知道这人冷静到有些冷血,来广灵县的目地,绝不单纯只是为了见一见顾小怜,而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能为太子方面扭转败局。

      “是啊,这里真像桃花源,但终究不是桃花源……”王贤轻声道:“晋武陵人遇到的那个桃花源,是个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外人找不到的好地方。但这里,广灵县,有这个条件么?”

      吴为摇摇头,广灵县地处宣大之间的要道上,穷山恶水、土地贫瘠。之前的繁华,全靠走西口的商旅带来的,一旦朝廷真下决心剿灭他们,只消截断商旅,这里就一下断了外援。而且他也明白,今日广陵之所以生民乐乐,兵不扰民,所谓圣女的约束,只是很小的因素。真正的原因,是刘子进从官军手中,抢来的那些粮秣兵甲,让白莲教可以过上一段暴发户似的好日子。

      可一旦那些粮食告罄呢?刘子进拿什么养活这几十万人……到时候,这世外桃源怕是要变成另一番模样了。

      “其实我们都清楚,今天广灵县之所以能优哉游哉,扼险而守是一方面。”王贤缓缓道:“但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朝廷内部的斗争所致,各方都在打自己的算盘,才让他们得了这么段好时光。可你我最清楚,当今永乐大帝是什么样的皇帝?岂能容他们逍遥下去?”顿一下道:“而且我琢磨着,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来是担心有人趁兵乱勾销证据,二来也是想等白莲教吃光了抢来的粮食,内乱自生再动手。”

      “坚固的堡垒,总是容易被从内部攻破,今上谋略天下无双,肯定会意识到这点。”吴为点点头,听王贤接着道:“你看这广灵县如今已经是防守松懈,疏于戒备了,还不知有多少锦衣卫密探已经潜伏进来,为皇上默默准备着平叛大业呢!”

      “是。”吴为一阵悚然,手心竟出了汗,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为白莲教的人担心起来。

      “如果真想救救他们,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只听王贤沉声道:“就是把平叛的任务抢过来!”这其实才是他来广灵县的真正原因,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虽然他在太原的任务,已经十分艰难了。但他从没忘记真正重要的事情——为太子解除危局!

      但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他想的是跳过太子,以太孙为突破口。他的理由很简单,太子太孙是一体,而太孙显然比太子更得皇帝的欢心,自然更容易从危局中走出来。他隐约感觉,皇帝之所以明言先查案再平叛,恐怕就有给太孙个机会的念头在里头——别忘了,幼军的地位问题,到现在悬而未决,那可是皇帝亲自下旨组建的太子亲军,难道就这么拉倒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想罢了,但不妨碍他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只要能让幼军来参加平叛,太孙的地位就彻底安稳,太孙安稳则太子亦安稳,便可从看似难解的危局中走出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帮太孙得到这个差事,但先来广灵县看一看,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只可惜,没有见到刘子进……

      两人正说着,吴为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王贤便会意的闷头吃饭。果然,很快响起脚步声,门帘一掀,韦无缺一脸喜意的对王贤道:“恭喜你,要和你家小怜姑娘团聚了。”

      “什么意思?”王贤皱眉道。

      “别这样,放松点。”韦无缺坐到火盆边,跺跺冻麻了的双脚,搓着手道:“对你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她方才在和刘将军议事时,说要去太原拜祭一位故人。”

      王贤心弦一动,沉声道:“刘子进答应了?”

      “起先是不答应的,但姓宋的说,仙儿姑娘回来就和他成亲。”韦无缺撇撇嘴道:“那蠢货立马就改变了态度,非但答应,还表示要亲自护送她去太原。”

      “然后呢?你想怎样?”王贤淡淡问道。

      “还能怎样?”韦无缺兴奋道:“这傻货既然敢离开老巢,咱们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说着一攥拳道:“一定要抓住他!”

      “……”见王贤不置可否,韦无缺着急道:“顾小怜你也见着了,也没人来抓你们。事到如今,你还不信我?!”

      “好。”韦无缺快要急出蛋黄时,王贤终于点头道:“不过,我要活的。”

      “好说好说。”韦无缺满口答应道:“反正我也不掺和了,你自己看着办。”

      “怎么?”王贤瞥他一眼道:“你要置身事外?”

      “嘿嘿,我也不是傻子,知道大人你恨不得把我吃了。”韦无缺晒笑道:“万一你到时候搂草打兔子,把我也灭了,事后报一个抓捕时阵亡怎么办?我可还没儿子,继承不了我的官职,所以还是小心点好。”说着站起身来,洒然道:“只是大人报功的时候,还请笔下留情,不要把我抹杀掉。”

      王贤也站起来,定定看着韦无缺,终是点头道:“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另外大人已经被调到圣女峰当差了,估计明后天就启程,到时候只怕不能相送。”韦无缺抱拳笑道:“就祝大人马到成功了。”

      “祝你长命百岁。”王贤也笑着抱拳道。

      “说到长命百岁,吴大人,你现在总可以给我解毒了?”韦无缺又看向吴为道

      “再等等……”吴为却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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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五章 夫纲不振


      “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韦无缺急了。

      “等我们回到太原,”吴为悠悠道:“自然会给你解药。”

      “我说了,我不会回太原的。”韦无缺怒道。

      “那就派个人跟着我们咯。”王贤好心出主意道。

      “不行,万一你们不给他怎么办!”韦无缺断然道:“现在就给我!”

      “废话那么多千什么?”吴为皱眉道:“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言而无信么?说回太原给你,就一定给你!

      “我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韦无缺却坚持道:“最迟你们离山前给我,不然大家鱼死网破,你们也别下山了!”

      “给了你解药,我们还担心自己的安全呢。”王贤道。

      “我可以保证……”

      “你都不信我们了,我么凭什么信你?”王贤翻翻白眼道。

      “……”韦无缺登时无语,但依旧不肯松口。王贤又出个主意道:“这样吧,我让闲云少爷留下,做个人质可好?”吴为闻之一愣,张张嘴却又没做声。一直在炕上闭目养神的闲云,闻言也睁开眼,瞥了王贤一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按说这方案,对韦无缺来说,己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闲云是王贤的生死兄弟,怎么也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然而韦无缺竟依旧紧抿着嘴,就是不松口。

      “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吴为冷笑道:“存心想害死我们。”

      “不是。”韦无缺断然摇头,对吴为道:“这样,你留下。等他们回太原报了平安,再给我医治。”说着强调道:“不答应就算了,咱们一拍两散!”

      “那就一拍两散,你去叫兵吧。”王贤也坚决道。

      双方竟为这事儿僵持起来,最后只好先搁置争议,让韦无缺带着王贤先去圣女峰报道。

      回到那所谓的圣女峰上,那宋将军早等在那里,劈头就问道:“姓王的要是没死怎么办?”

      韦无缺胸脯拍得山响道:“我问过大夫,他那病撑不过三五天了,这会儿差不多就该一命呜呼了!”

      事到如今,宋将军也只好信他,闷声道:“要是出了问题,小心你的脑袋。”

      “放心,事关圣教,我岂敢乱来。”韦无缺笑笑道:“宋大哥,帅辉我给您带来了,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唔。”宋将军点下头,目送韦无缺走远后,回头下令道:“带他去洗刷洗测,换身衣服再来见我!”

      “是。”两个白衣卫士便对王贤道:“跟我们走吧。”

      王贤跟着他们到了后头的院子,胡乱洗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跟他们一样的白色衣袍,便被带到了一间布置豪华的房中。那宋将军也换了衣裳,穿着柔软华丽的丝绸道袍,如富家翁般坐在桌边吃茶。

      看见王贤进来,他只是哼一声,两个卫士便退到门外,然后宋将军便自顾自的吃他茶。王贤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他吃完茶,这老货才幽幽道:“你叫帅辉?”

      “是。”王贤轻声应道。

      “是王贤什么人?”

      “是他的长随。”

      “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宋将军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王贤一直暗暗警惕,陡然意识到这问题绝对是个陷阱……这姓宋的八成问过顾小怜同样的问题,自己要是答得有出入就糟了。但事先没有串过供,他哪知道顾小怜是怎么说的?!

      心念电转,王贤缓缓道:“小人到王大人身边的时间,比小怜姑娘还长哩,说起来有两三年了呢。”

      简单的几句话,却十分有水平,一是说,我比顾小怜来的早,她不一定知情,二是把时间模糊化了,甭管顾小怜说是两年、三年甚至四年,都不算错。

      果然,宋将军只是撇微皱眉,便放过这个问题,又问道:“那王贤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王贤心里暗笑道,你可真问对人了,便如数家珍的……把家里的情况说给他听。

      宋将军一听,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王家人,只是万万想不到,他竟是王家的男主人……打消了疑虑后,他的态度亲切了许多,招呼王贤坐下,问道:“王贤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感觉有些怪异,王贤还是很配合的,将王贤的情况告诉宋将军,跟韦无缺说得大差不差。

      “这厮年纪轻轻竞得了伤寒……”宋将军幸灾乐祸的笑道:“这就是招惹圣女的报应吧。”这年代,伤寒久治不愈会死人,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王贤心中大怒,暗骂这老货王八蛋,面上还得笑着点头附和。

      宋将军又仔细问了太原城的情况,尤其是钦差行辕的位置、布防等等,直到问不出什么东西,才带他去向圣女报道。临近后堂前,这老货一脸同清的对王贤道:“圣女把你要来,估计是要给你点苦头吃,你尽量坚持一下。”

      “是。”王贤点点头,一脸惴惴的跟他进去。

      “启票圣女,人带到了。”隔着珠帘,宋将军单膝跪票道。这次不用吩咐,王贤也跟着单膝跪下,心说一天功夫,跪了三回了,夫纲不振啊!

      “有劳将军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话要问他。”珠帘后的圣女淡淡道。

      “是。”宋将军己经相信王贤是韦无缺的奸细了,也就没兴趣再旁听了,便告辞出去,回自己的院子喝茶了。

      后堂里,王贤望着珠帘后的倩影,心情那是相当的激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把他绑在柱子上!”珠帘后的圣女先开口了,却是这样一道命令。

      “是!”几个白衣女子得令上前,不容分说,便将王贤双手反剪,拉到堂中左侧的柱子旁,用牛筋绳牢牢的绑在上头,手脚都动弹不得。

      “你们也都退下吧,”珠帘内的声音有些颤抖道。

      “是。”几个女子暗暗心惊,没想到圣女还有魔鬼的一面呢。但王贤己经被绑成粽子一样,她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应声退下了。

      后堂中,只剩下王贤和顾小怜两个,两人隔着珠帘一阵静默后,王贤轻声唤道:“小怜……”

      这一声,让帘后的倩影晃了一晃,终于颤抖着伸出纤纤玉手,拨开珠帘,露出那张祸国殃民的俏脸,可不正是王贤找了好久的顾小怜!只见她面上一脸的惶然,怯生生叫一声:“大人……”

      “你个丫头死哪去了,让我好找。”王贤微微一笑,骂一声道。

      “我,我……”顾小怜ed,唠着低下r首道:“我不是有意的……”

      “还不快过来。”王贤笑起来道:“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嗯。”顾小怜如蒙大赦,使劲点着头,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王贤面前,仰着小脸可怜巴巴道:“大人,是贱妾错了,您责罚我吧。”

      “滑头,你把我绑成粽子,”王贤翻个白眼道:“我怎么你责罚你?”

      顾小怜吐吐丁香小舌,脸上挂着泪珠带着笑道:“不这样,她们怎能让我们独处,”

      “你不担心有人窃听了?”王贤道。

      “大人有所不知,贱妾自幼对声音十分敏锐,后天又经过训练,百步之内的一点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朵。”顾小怜得意的眯着眼道。

      “不好……”王贤闻言一惊。

      “什么不好?”顾小怜紧张问道。

      “我和你林姐姐的房事,岂不也被你听得清清楚楚?”王贤一脸难为情道。

      “大人又在取笑小怜了……”顾小怜羞红了脸道:“不过这真的很困扰呢……”也不知她是说自己的本事,还是王贤两口子敦伦的声音。

      王贤面上带笑,心里却闪电般划过一些场面……当初朱瞻基初见到她,把自己拉到一边,小声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在房里,跟林清儿说起对顾小怜的顾忌……岂不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那样的话,她心里岂不要难过坏了?怎能对自己还生出感情呢?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顾小怜幽幽一叹道:“我知道大人对小怜有情有义,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是么?”王贤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么,大人若是对小怜无情,”顾小怜双拳按在胸口,满眼幸福的笑道:“岂会从杭州找到山西,又岂会甘冒奇险,跟韩天成来广灵县找我?”说着双手捧着红彤彤的小脸,幸福的冒泡泡道:如果这都不叫有情有义,那世上便再无情意二字了。”

      王贤暗暗一叹,其实他都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多一些。但他也不会傻到坦白一切,叹口气道:“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大人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好。”顾小怜却坚决摇头,眼里满是小星星道:“大人是我见过最温柔体贴,最尊重我们女子的男人了。”说着有些黯然道:“在大人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是小怜这一生最温暖,最快乐的日子。”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淌下来,顾小怜忍不住呜咽起来道:“我想林姐姐、想灵霄、想绣儿、想玉麝……更想大人,呜呜,做梦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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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六章 原委


      靠在王贤胸前哭一阵子,顾小怜终于平复下心情,将隐情向王贤一一道来。其实很多事情,也都是她后来才知道……

      她告诉王贤,洪武年间白莲教转入地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造反的理想不放,很多人,比如那宋将军,开始琢磨着,如何用手中的资源,来为自己攫取荣华富贵。宋将军便投靠了赵王……

      “赵王?”虽然早就料到这点,但确定之后,王贤心下还是一沉,之前确实太忽视那个逍遥王公了……总把目光集中在汉王和纪纲身上,却老是感觉无从下口,原来是忽视了对方本是个铁三角,要想对付其中之一,必须连另两个一并考虑进来

      “是,宋将军叫宋钟,投靠赵王之后,为赵王秘密挑选女子进行培养,贱妾便是被他养大的孤儿,并训练到十六岁的。后来我和几个同伴被送到了赵王府,本以为会成为赵王的玩物,但是赵王对我们并不感兴趣,只是让人教我们一些……”说着她俏面微红,声如蚊鸣道:“旁门左道……”

      “什么旁门左道?”王贤饶有兴趣的问道。

      “养信鸽、写密信、速记、窃听、下毒药……”顾小怜声音越来越小,王贤几乎听不清她后面一句:“还有房中术之类……”

      “什么术?”王贤瞪大眼问道。

      “讨厌了,大人戏弄人家……”顾小怜通红着脸蛋,丢给他个勾魂摄魄的眼神,轻咬着通红的朱唇道:“人家只学过,还没练过呢……”

      那**的神态言语,立时让王贤有了反应,好在冬天衣服厚,才没出丑。他使劲咽下口水,道:“没练过好,没练过好,哪天咱们好好练练……”

      “大人……”顾小怜嘤咛一声,美目中闪过一丝喜意,面上却幽怨道:“您不是不愿碰妾身么?”

      “哈哈,这个么,事出有因吗……”王贤于笑两声,含糊过去道:“先说正事儿,你继续讲哈。”

      “是。”顾小怜乖巧的应一声,“后来去年秋里的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赵王殿下已经把贱妾,送给太孙了。”说着巴望着王贤道:“但是当时没有人任何人对我下过任何命令,说让我去监视或暗害太孙之类,没有,真的没有。所以人家也不算欺骗大人啦……”

      “好好好。”王贤在大美人面前,那是节操全无,大点其头道:“你没骗我,没骗我……”心里却暗暗嘀咕道,一开始不说,是为了让你更快的进入角色,等到人家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下令。

      顾小怜冰雪聪明,知道王贤不信,又急声解释道:“赵王把妾身送给太孙,孰料太孙又把妾身转送给了大人。妾身寻思着,赵王这下失了算计,我既然接近不了太孙了,他们八成也只能自认倒霉。”说着满目楚楚的王贤道:“就算是一厢情愿也好,妾身都以为这是菩萨保佑,帮我超脱苦海,又让我到了大人家里,让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了亲情,每一天都那么轻松幸福,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命运……”她紧紧抓着王贤的衣襟,小脸上满是坚决道:“我早就暗暗发誓,就是死也不会做对不起大家的事,大人您能相信我么?”

      “相信。”王贤点点头,简单的两个字,却如一股暖流,让少女全身都仿佛沐浴在春光中。她的目光温柔似海,踮起脚尖,主动献上了少女的初吻。顾小怜虽然号称研习过房中之术,但实际上毫无经验。两对唇瓣辗转相接,便如触电一般,不知该如何动作,只能紧闭着双眼任他的唇齿攻城略地,不一会儿便娇喘兮兮,情迷意乱。

      好在王贤没昏了头,知道此时此地不是缠绵之处,而且被绑成粽子亲吻,总感觉怪怪的。于是浅尝辄止,便恋恋不舍的放开美人香唇,轻叹一声道:“美人儿,你连口水都是甜的……”

      顾小怜满面红润,眼波荡漾,红唇湿濡濡的,好半天才回过神,她绝美的颜色上又添了几分女人味,痴痴的望着王贤道:“大人,你这下不会不要我了吧……”

      “开什么玩笑,这是就盖上章了,私人所有,他人勿动。”王贤心中暗暗一叹,自己之前的排斥,对这小妞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嗯,是这样的”顾小怜使劲点点头,若是林清儿,听王贤说了不正经的话,必然要委婉劝一下,她却甘之若饴,欣喜道:“以后小怜就是大人私有的了”

      “嘿嘿……”王贤得意的笑笑,心说若是那些白莲教徒,听到他们的圣女殿下说这样的话,肯定要伤心死了……但又一想那些可怜的人儿,他的笑容凝固了,轻声道:“继续吧。”

      “人家实指望,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再过几年他们忘了我就最好。”顾小怜重新陷入回忆,幽幽一叹道:“然而一切都只是奢望,去年初夏的一天,他们出现了,要我跟他们离开,否则便将我是赵王培养的女间的秘密,告诉林姐姐知道。”回想起那段日子,她黯然神伤道:“他们还告诉我,我其实不是孤儿,我的生身父母还健在,要是我不跟他们走,就杀了他们……”

      “一群混账”王贤闻言又是痛心又是气愤道:“早晚宰了他们,给你出气”

      “嗯,要的。”顾小怜使劲点点头,接着道:“我只能答应他们,后来离开京师后,我找了个机会给几位侍卫大哥下了蒙汗药,跟接我的人悄悄离开……后来被他们带到了山东,见到了宋钟,原来他受赵王之命,要将白莲教的新任圣女抢到手。”说着又微微脸红道:“说起来也怪大人,若是你之前不对妾身避而远之,这事儿也不会落到我头上……”

      “咳咳……”顾小怜没明说,王贤也懂了,圣女嘛,肯定得是纯洁的处子。那宋钟知道自己根本没碰顾小怜,才会想到让这个天资绝艳的少女来当圣女

      “虽然白莲教人才凋敝,但各分舵也都有人选派出,不过人家还是脱颖而出了呢”顾小怜骄傲的仰着小脸道:“官人,小怜没有给你丢脸哦”她倒是麻利,这就改了称呼。

      “嗯。”王贤点点头,心说这都哪跟哪啊?便听她接着道:“后来,宋钟就带我来了山西,到了这广灵县。当时正是刘子进和一帮起义军将领,跟教中的高层闹得不可开交呢……”

      “结果你就把他们劝住了?”后面的内容,王贤听韦无缺叙述过了。

      “奴家哪有那么大本事,也就是一般信众,才把我这个圣女当回事儿,”顾小怜却坦诚的摇头道:“而那些个白莲教高层,也根本不买我的账。至于刘子进,起先不知为何,他对我甚为恭敬,处处以我为尊,后来才知道……”她看看王贤,还是大着胆子小声道:“原来他在打我的主意……”

      “这个我听说了。”王贤点点头道:“那些白莲教高层,现在可安在?”

      “不在了呢……”见王贤没有生气,顾小怜暗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道:“据说是白莲教在杭州会盟,几个舵主、长老都去了,结果被一网打尽,连齐天将军也没回来。”

      “所有人都没会回来?”

      “好像平天将军也去了,只有他逃了回来,还带着那个韩天成,说是多亏他搭救,自己才逃了回来。”顾小怜道:“有平天将军看顾,韩天成爬得很快,没几天就当上了负责情报的顺风将军,你到太原后病倒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说着眼圈又通红道:“当时我信以为真,急忙请他打探确切消息,并没想让他惊动到大人。若是知道官人你亲自犯险而来,奴家是万万不会让他去的”

      “我知道你在这里,当然要来了。”王贤笑笑道:“不管这厮安没安好心,他都做了件好事。”

      “官人……”就是这种举重若轻、谈笑自若的风范,顾小怜都要被他迷死了,双眼冒着小星星,望着王贤道:“我已经跟宋钟说好了,下山去拜祭官人的‘灵位,,等到离开广灵县,大人能带我逃走么?”

      “这当然没问题……”王贤点点头道:“不过听说那刘子进,要护送你前往太原?”

      “是啊,这人真是死皮赖脸,可我想离开这里,就不能不跟他虚与委蛇,”顾小怜恼火道:“真恨不得踹他两脚”

      “刘子进去太原,怕是还有别的目地吧?”王贤缓缓道。

      “这个他倒是从来不瞒我,”顾小怜想想道:“他说要去拜会一下某位王爷,也不知是说大话,还是怎么。”

      “只怕不是大话”王贤轻声道:“小怜,我问你,你真想跟我离开这儿?”

      “当然啦,做梦都想啊”顾小怜使劲点头,又有些惶然道:“难道官人不想带我走?”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王贤摇摇头道:“我是说,你舍得这个圣女的身份,舍得那些信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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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二七章 临行


      “谁稀罕当这个圣女啊……”顾小怜使劲摇头道:“我可不想整天像个木偶似的,被抬着到处给人看”

      “那信众呢?”王贤轻声道:“你也不在乎么?”

      “……”顾小怜沉默了,她可以不在乎圣女的身份,不在乎什么宋将军,不在乎什么刘子进,却不能不在乎那些淳朴的信众。那都是些可怜的人啊,他们是那么虔诚的信奉着她,盼望她能保佑他们,把自己看成他们的救命稻草。虽然她知道换了别人当圣女,他们也会一样的虔诚,但问题是,这个劳什子圣女现在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官人是想让我留在广灵县么?”顾小怜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让你留在火坑里?”王贤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还不能放下圣女的身份,为了那些信众,你得担当起这份责任来。”

      “官人……要我怎么做……”顾小怜颤声问道,心情显然起了变化。

      “别害怕,一切有我呢,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王贤温声道:“离开广灵之前,你应该还会讲一次经吧?”

      “嗯。”顾小怜点点头,轻轻应一声,她着实被人利用怕了,生怕王贤也是在利用她。

      “相信我,”王贤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声音深沉道:“我是对得起你的信任的人……”

      “嗯。”顾小怜又应一声,但这次声音明显响亮许多,面上也挂起明媚的笑容道:“官人有何吩咐,奴家听着就是。”心说被他骗了又何妨?只是那样这世上,就真没有可留恋的了……

      “不用别的,你到时候加三句话就行。”王贤显然早有定计,缓缓道:“一是,我有难,要远行,尔等好自为之。二是,通天将军乃佛祖下旨领导你们的,任何人不能取而代之。第三句是,若我归来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

      顾小怜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但她搞不懂王贤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她也不想问究竟,她只想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这个人,哪怕因此遍体鳞伤,也愿意傻傻的付出一次……

      两人刚说完正事儿,顾小怜秀眉微蹙,低声道:“有人来了。”王贤便支楞着耳朵听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接着是侍女低声轻唤:“圣女,圣女……”

      “什么事?”顾小怜在王贤唇上蜻蜓点水一下,便快速闪到珠帘后,恢复了高贵冷漠的语调道。

      “奴婢出去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放心不下过来问问。”侍女忙解释道。

      “我已经问完了。”顾小怜缓缓道:“他很是配合,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不要为难。”

      “是。”侍女们应一声,把王贤从柱子上解下来,偷偷打量着这家伙,见他全须全尾,面色红润,似乎比进来的时候气色更好了呢。

      “本座为他加持了圣法,养得白胖一点,本座自有用处……”帘子后面的圣女忙解释道。

      侍女们不敢废话,把王贤押下去,单独关在个屋子里,拿了酒饭给他吃,还给他端了个炭盆取暖,王贤也真是饿了,把一大碗面条吃光,便躺在炕上大睁着眼沉思起来……和顾小怜的一番谈话,仿佛拨开迷雾,让他第一次将山西这个局,乃至朝堂这个局,看出了端倪

      结合从前了解到的情况,山西刘子进在此时此地造反,显然不是偶然,而是一场针对太子的阴谋。刘子进造反之所以声势浩大,固然有永乐皇帝对百姓盘剥甚重的因素,但绝对离不开山西方面的纵容,乃至财力物力上的支持。之前王贤就觉着,山西文武这样做,纯属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哪怕是要补各自官库的亏空,用得着如此大动于戈么?

      如果说地方文武是被胁迫,或者至少半推半就,就讲得通了。而胁迫他们的,应该就是新上位的晋王殿下和他的几个兄弟。首先晋王府在山西根深蒂固,几年前还一手掌握山西方面的军政,如今虽然有禁令在,但余威犹存,想要威胁山西文武,还是做得到的。那些胆敢不合作的,只怕跟赵知县一样,死于非命了。

      而朱济演之所以会这样做,理由也很清楚,是为了于掉原先的晋王朱济僖,自己当上晋王。藩王废长立幼的难度仅次于更换皇储,任凭朱济演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所以他要求助于朝中奥援——赵王。而赵王开出的条件,就是让晋王扶植一场叛乱,阻塞往宣府运粮的粮道,造成大军断粮,以激怒皇帝,回来收拾太子。

      显然,赵王和汉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不然他没理由策划这种事情……

      最终,在各方面合力之下,刘子进成功起事,截断了粮道,让皇帝断粮,雷霆震怒,已经有了废太子之意。只是碍于祖宗法度,压力太大,又牵扯到太孙,才迟迟举棋不定。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汉王和赵王,自然是最得意的。朱济演也同样得意……就在皇帝回京后的次月,朱济僖被废,朱济演当上了晋王,终于得偿所愿。按照谁受益谁嫌疑的原则,这几个亲王在幕后捣鬼的可能性极大

      这样想来,这场针对太子的阴谋,就脉络清楚了,朱高煦的兄弟和堂兄弟,联合起来坑了太子一把,看起来计划周密,配合默契,效果立竿见影,但是王贤想清楚之后,却没觉着怵头,反而一阵阵兴奋。

      因为对方的阴谋固然玩得气势磅礴,令人目不暇接,但却犯了玩阴谋的大忌,那就是斧凿的地方太多阴谋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高明的策划者都是因势利导、潜移默化为手段,主动下手的动作,应当越少越好,阴谋的部分,也是越小越好。道理很简单,阴谋一旦被人侦知了,就失去了效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动作越大,牵扯的方面越广,就越不容易保密,越容易被人抓住马脚

      真是没法说,策划这场大阴谋的人,到底是聪明决定还是糊涂透顶。不过这不是王贤操心的事情,他只知道,摸清了脉络,看清了局面,便满眼都是可攻击的地方山西这一局,他终于有信心赢下来了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王贤继续寻思起眼下的情形来……

      第二天,又到了圣女出巡的时间,次日就要离开广灵了,自然要给信众们个交代。

      待吟诵完经文之后,分发圣水圣饼之前,圣女目光扫过众信徒,缓缓道:“我有难,要远行,尔等好自为之……”

      信徒们先是一愣,旋即惊呆了,顾不上体统,纷纷着急问道:“圣女有什么难?我等愿意替圣女消灾……”

      “谁也帮不了我,这是我个人修行的事情,”圣女摇摇头道:“我走后,尔等仍旧团结友爱,谨记住,通天将军乃佛祖下旨领导你们的,任何人不能取而代之。尔等要谨奉通天将军为主,防止有人篡他的位。”

      信徒们见无济于事,只好谨记圣女的法旨,并将其传之四方。

      “待我归来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圣女最后说完一句,梵乐再起,白衣侍者们开始分发圣水圣饼。因为一段时间见不到圣女了,百姓领取圣物,沾沐圣水的积极性,比平时还高数倍,好在圣女这边也早有准备,把所有圣饼都带出来,分发给信众……

      待和信徒分开回山,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待圣女进了后堂,那宋将军阴着脸跟进来道:“你怎么擅自胡说?”他之前吩咐圣女的,是告诉信众们,自己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可不是什么远行。

      “他们是那样信任我,我不想骗他们……”圣女淡淡道:“再说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妥?”

      宋将军想一想道:“倒也没什么……”圣女当众加强通天将军的权威,这是个好现象啊。说明她开始为刘子进着想了。但是宋将军不能让她再放肆下去,冷声道:“以后不许擅做主张”

      “知道了……”圣女无所谓的笑笑道:“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对于圣女这番话,宋将军这边觉着无所谓,那边却有人大大的有所谓。

      刘子进巴结圣女,每次圣女讲经之后,都会让人第一时间刻印出圣女玉训,分发给部下阅读。是以平天将军很快就到了白纸黑字,一张老脸铁青铁青,满头黄发像火烧一样,咬牙切齿道:“刘子进给这贱人,灌了什么**汤,竟让她这样鼓吹”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他的亲信部将韩天成,只是两人的地位掉了个个,韦无缺坐在正位上,平天将军立在堂下,仿佛他的属下一般。

      韦无缺也是面色难看,又仔细读了一遍圣女玉训丨皱眉道:“我怎么觉着,这话里意有所指,莫非他们察觉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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