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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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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五八章 龙瑶的选择

  “现在若是想走,我是不会再强迫你留下的。”二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一句,正想再鼓鼓劲儿,说出下一句,‘当然我更希望你留下来……’

  就听龙瑶冷笑连连道:“好好!多谢你成全。”

  “龙瑶,”二黑听龙瑶这样说,心都要碎了,忙补充道:“当然我……”

  “你给我滚!”龙瑶突然爆发了,高亢的声音能掀翻屋顶,指着门外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龙瑶你听我说……”二黑却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却被龙瑶连推带搡,后来干脆拔出剑来,把他撵出了屋,又赶出了院,轰然关上了门。

  “龙瑶,你听我说……”二黑在外头拍打着门板,愁眉苦脸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我管你什么意思!”龙瑶像一头暴怒的雌狮,一剑从门缝刺出来,险些扎到二黑的鼻子,吓得二黑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听龙瑶大声喝道:“滚!”

  “龙瑶,龙瑶……”二黑再叫唤,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好怏怏爬起来,垂头丧气往外走。

  路过帅辉家门口时,就见他家门开着个缝,帅辉两口子从里头张望着。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吵架。”二黑没好气的白那两公母一眼。

  帅辉的老婆,是位侯爵家的三小姐,性子大喇喇,闻言打开大门,朝二黑笑道:“还真没见过,让老婆拿剑撵出来的。”

  “就是,要是换了我,早就打得她妈妈都认不出来了!”帅辉得意洋洋说一句,就感觉脖子一阵阵灌冷气,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家的母老虎,投来了不爽的目光。帅辉赶忙改口道:“不过我老婆最是温良贤淑了,是断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哼。”帅辉老婆哼一声,这才对二****:“大半夜的没地儿去,先来我家凑合一晚上吧。”

  “不去。”二黑才不会让这混账两公母看自己的笑话呢。

  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帅辉也不笑了,皱眉?:“我得跟着他,省得他干傻事。”

  “好你去吧。”帅辉媳妇点点头,又道:“等等。”说着快步进屋,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道:“晚上风凉,小心冻着。”

  “我就说,我老婆最好吧。”帅辉嘟起嘴,朝妻子的脸凑去,道:“来,亲亲!”

  “死样!”帅辉老婆拧他一把,飞快的在他脸上一吻道:“赶紧追上去吧,当心看不见了。”

  “好。”帅辉赶忙跟了出去……

  王贤被灌了太多的酒,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上午,才揉着发胀的脑袋醒过来,接过玉麝送上的醒酒汤,喝一口道:“昨天没出啥事儿吧?”他昨天很是担心二黑他们,但被那群王公缠着,实在脱不开身,后来就干脆喝断片儿了,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可算问对人了,玉麝小嘴叭叭,一顿叽叽喳喳,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早了解到的二黑家的情况,只多不少的讲给王贤知道。

  “唔。”王贤脑子先有些浆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了解了情况后,他一下跳起来,大声道:“什么,二黑离家出走!这不是把窝儿闪给野狼吗!”说着蹦下地来,急急忙忙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他家!”

  匆匆忙忙,王贤换好衣服出了院子,就见林清儿抱着孩子迎上来。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林清儿问道:“你吃了吗,就往外走?”

  “还没吃呢。”跟在后头的玉麝,嘟着小嘴道。

  “还吃个屁。”王贤气急败坏道:“晚了的话,我兄弟就要戴绿帽子了!”

  说完便一溜烟不见了……

  前院里,周勇正和许怀庆几个嘀咕着什么,就见王贤风风火火出来。众人一看见他,就像瞧见主心骨,赶忙围上来:“大人,这可咋办啊,二黑的媳妇要跟人跑了!”

  “赶紧备马。”王贤吩咐周勇一声,又问旁人道:“二黑去哪??找到了吗?”

  “帅辉一直跟着他呢,也没走远,就在他家胡同口待着呢。”许怀庆道:“许是走远了又不甘心吧。”

  “这个怂货!”以王贤粗了吧唧的霸道性子,一听就烦了,见马备好了,便翻身上去,一夹马腹冲了出去,“见了非抽他一顿!”

  弟兄们也纷纷上马,跟着王贤朝二黑家奔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转眼功夫就到二黑家门口的大街上,王贤一眼就瞧见,二黑戴着个偌大的斗笠,蹲在道旁的榕树下,在看两个老头下棋,帅辉百无聊赖待在旁边,见王贤来了,他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无可奈何。

  王贤翻身下马,一下就把二黑的斗笠掀了,二黑气呼呼抬头一看,见是他才没了火气,小声道:“大人……”

  “我说你有没有搞错?”王贤把那斗笠往地上一扔,气哼哼踩上两脚道:“明明是你自己的老婆,弄得跟偷人家的一样!”

  那几个下棋的老头,闻言看向二黑,王贤脸一****:“看什么看,下你们的棋!”老头见他气势汹汹,还有一帮手下,吓得缩缩脖子,不敢乱看了。

  王贤一把拎起二黑,就把他往里拽。二黑闷声道:“干啥?”

  “跟我进去,和龙瑶说明白,”王贤这阵酒全醒了,不过还是有点儿晕晕乎乎道:“夫为妻纲!你不许她见朱美圭,她就不能和他见面!你不许她胡思乱想,她就不能见异思迁!”

  “就是就是。”众兄弟也附和道:“你个大老爷们,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了,丢不丢人!”

  “大人!”二黑却执意甩开了王贤的手,叹口气正色道:“求求你了,这回儿就别管了!让我自己处理吧!”

  “你自己能处理好吗?!”王贤不屑道。

  “什么结果我都认了!”二黑也急了,大声说道:“这回,我要她自己选择!谁也不能干扰!”说着他使劲攥着王贤的手道:“大人,强扭的瓜不甜,那是苦果啊!”

  “……”王贤终于不激动了,看着二黑,他点点头。又看看众兄弟,众人也点点头,王贤才啐一口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人……”二黑知道,王贤他们不会再乱来了,不急咧嘴笑了,他为有这样一群兄弟,而感到无比幸福。

  “大人!”这时时万一溜烟过来,禀报道:“朱美圭从那边过来了!”

  “哎呀,快进去!”王贤等人赶忙往巷子里躲,这要是让朱美圭瞧见,他们一大伙子人等在这儿,还不得意坏了。

  进了巷子,众人毫不犹豫,全都钻进帅辉家里,大门刚关上,朱美圭和几个太监小厮,就出现在巷子口。

  众人的脑袋排成串糖葫芦,从门缝里巴望出去,就见朱美圭一身裁剪得体的淡黄色锦袍,头上戴着白狐皮帽子,腰上系着玉带子,就差在脑门子上刻下俩字——‘富贵’了。

  “这家伙,分明是去你家示威的。”帅辉撇撇嘴,对头顶上的二****:“还好你聪明,一早就躲出去了,不然还不让他寒碜死。”

  “你闭嘴!”二黑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不过这家伙,这一身打扮,还真有点儿潘安宋玉的意思,”许怀庆不禁替二黑担心起来:“我看,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很是不小。”

  “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留不住。”二黑好像大彻大悟了一样,却被王贤毫不留情的拆穿道:

  “消极!你是看对手过于强大,根本没希望战胜,故意做出个高姿态罢了。”

  “……”二黑叹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王贤说中了七七八八。

  这时候,朱美圭的小厮,开始敲二黑家的门,大声问里头道:“龙姑娘在家吗?”

  “听听,听听!”许怀庆大是不爽道:“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怎么也该问男主人在不在家吧?再说龙瑶哪还是姑娘?!”

  “求求各位,都消停消停吧。”二黑无可奈何的求众人道:“我都听不见说什么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众人一下子全都扎住嘴,瞪大眼看着二黑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看就精心打扮过的龙瑶,出现在门口。

  看龙瑶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众人心说,坏了,看来红杏要出墙了!

  “龙瑶……”朱美圭一看到龙瑶,也动情了,上前一步,眼里含着泪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龙瑶站在门口,轻轻叫了声‘世子’,便把他让进院中。

  “进去了!”这下看不到了,可把王贤几个急坏了,好在帅辉是有办法的:“别急,跟我来。”

  便带着众人跑到西墙根,小心翼翼抽出一块砖来,好大一个洞,直透二黑家院中。

  “这个好!”王贤等人赞不绝口,便趴在洞上看过去,看的是清清楚楚。

  “帅辉!”二黑的脸却绿了,瞪着二****:“你什么意思?没事儿看我家玩儿啊?!”

  “呵呵……”帅辉才想起,人家隔壁的主人在这儿呢,忙讪讪道:“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快看,快看,两人要抱起来了!”不知哪个王八蛋说了一声,二黑登时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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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五九章 覆水难收

  二黑听说,龙瑶跟朱美圭抱上了,登时像被蝎子蛰到屁股。赶忙拉开众人,凑上去一看,只见龙瑶跟朱美圭两个,还在那里好端端的说话呢!

  两人离着虽不远,但也不近,并没有要抱在一起的迹象。二黑回过头,狠狠瞪一眼众人。刚要骂一句,耳朵却听到朱美圭和龙瑶的声音,从墙洞透了过来。他登时一动不动,听两人说道:

  “龙瑶,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朱美圭激动的看着龙瑶。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龙瑶点点头,眼圈通红道:“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是啊,”朱美圭闻言,也是神情一黯,低沉道:“牺牲实在太大了,我和父亲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说着,他满目歉疚的看着龙瑶道:“也多亏了你的牺牲……”

  听朱美圭这样说,龙瑶的身子晃了晃,面色惨白的说不出话来。

  “龙瑶!”朱美圭上前一步,距离龙瑶不过数尺之遥,声音中充满感情道:“当初我自身难保,在那帮歹人的威逼之下,只能放手……”说着叹口气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无日无夜不在悔恨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啊,瑶儿!”

  听了朱美圭这一句,王贤等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纷纷目光怪异的看着二黑,感觉他的帽子,有越来越越绿的迹象。

  二黑黑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家中的那对男女。只听朱美圭又深情款款道:“现在我已经重见天日了,明天,我将被封为亲王。瑶儿,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在场,见证这得来不易的时刻……”

  “我就不去了,”龙瑶低下头,轻声道:“恭喜你了,王爷。”

  “瑶儿!你还不明白吗?!”朱美圭一下子,冲动的握住了龙瑶的手,激动的自述心曲道:“我现在是亲王了!你跟我走吧!我会像当初那样对你好的!”

  隔壁,看着朱美圭攥住了龙瑶的手,王贤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二黑更是沮丧的闭上了楸。

  “大人,不能忍了!动手吧!”众人纷纷摩拳擦掌:“打断他三条腿!让他爬着出去!”

  “再等等……”王贤却眉头一皱,因为他看到,龙瑶的眉头同样是紧皱着的……。

  朱美圭怀着激动的心情,握住龙瑶的小手,等待佳人的回应。在他看来,她一定会扑到自己怀里,幸福的痛哭失声。

  然而,片刻的错愕后,龙瑶却坚决抽出了手,面带愠色道:“殿下请自重。”

  “瑶儿……”朱美圭一愣,不知她发的是什么疯。

  “还有,瑶儿这个称呼,只属于我丈夫。”龙瑶深吸口气,面色愈发坚决,沉声道:“请殿下不要太过分。”

  “这……”朱美圭就是傻子,也听出龙瑶是拒绝的了,不禁一阵愣怔,他不明白,龙瑶为什么会不选自己,不禁失声问道:“是为什么?”

  “因为……”龙瑶说着,端起天井里的脸盆,把满满的一盆水泼在朱美圭脚下,冷声道:“这个?!”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覆水难收吗?”朱美圭定定看着龙瑶手里的水盆,再看地上的水,忙道:“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他现在是亲王了,怎么可能不嫌弃已经嫁过人的龙瑶?只是本着‘失去的我一定要夺回来’的原则,他才会这样说。至于夺回来之后,那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不,你没明白。”却听龙瑶脆生生道:“我是让你低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

  这一句,真像个晴天霹雳,震得墙里墙外的人外焦里嫩。

  “什么?你说什么?!”且不说被神转折弄得神魂颠倒的二黑等人,单说玉树临风的朱美圭,被龙瑶这一句弄得彻底失了态,扯掉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丑恶的面目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就是差上一万倍,德行也好过你家的独眼龙!”说着一脸作呕道:“也难为你能受得了,整天对着那么一张脸!”/p>

  “我家独眼龙虽然比你丑,没你尊贵,也没你知书达理……”龙瑶冷声说着,说的隔壁的二黑等人一头冷汗,心说咱还真是麻绳提豆腐,哪头都提不起啊!却听龙瑶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但是,他不会为了讨好别人,就把自己的老婆拱手相送!”

  “……”一句话,便朱美圭哑口无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你就算现在发达了,”龙瑶却不依不饶,冷冷看着朱美圭道:“也改变不了你那颗丑恶的心!”

  “好好!”朱美圭听了龙瑶这话,自以为明白了她的心思,连声道:“原来如此,你是对我心里有气啊!是我不对,你先跟我回去,回去任你发泄!”

  “自作多情!”龙瑶却鄙夷的呸了一口,指着家门骂道:“滚出我家去!记住,我不是你寄存在人家家里的东西!我是二黑的老婆,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个家永远都不欢迎你!”

  “好!”王贤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轰然齐声叫好,却把隔壁的朱美圭等人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人?”

  既然水落石出,王贤等人也不再躲躲藏藏,嗖嗖窜上墙头,噼里啪啦站了一排,王贤笑嘻嘻朝朱美圭道:“世子爷,想不到一年多不见,你的无耻更胜往昔。”

  “王!贤!”朱美圭这下也不用再装了,双目透着恶毒的光,死死盯着王贤道:“你敢对本王不敬!”

  “慢说你现在还不是王爷,”王贤从墙上跳下来,好整以暇的走到朱美圭面前,微微俯身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满是不屑道:“就算你当上了王爷又怎样,丝毫改变不了你是可怜虫的本质!”

  “你!”朱美圭刚要发作,就见王贤的众兄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要给他好看。想到这帮人那昭著的恶名,朱美圭硬生生把话头咽了回去。

  “滚!”王贤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好好,咱们走着瞧!”朱美圭气急败坏的丢下几句狠话,带着手下狼狈的离去了,他要出门时,邓小贤忍不住摸出一粒石子,屈指一弹,那石子便打在朱美圭右腿的后膝窝上,朱美圭正抬起左腿,要过门槛,哪料到支撑腿突然一软,身子就是一歪,左腿被门槛绊了一下,登时摔个狗吃屎。

  手下赶忙扶住狼狈万状的世子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

  “你们!”朱美圭恼火万状的回头,怒视捧腹大笑的王贤等人。

  “殿下,脚下当心啊。”众人怪笑起来:“地上的****吃到了吗?”

  朱美圭知道,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自己在他们手下讨不了好了,这次连场面话都不丢了,在手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

  “哈哈哈哈!”众人笑的欢畅无比,二黑更是高兴的独眼放光、手舞足蹈,大言不惭道:“怎么样,我就知道,我媳妇肯定没问题!”

  “屁!”众人一起不屑的鄙视他,“你忘了刚才自己那熊样了,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众人说话时,却见龙瑶转身进了屋,声音登时小了很多,二黑赶忙跟了进去。

  “娘子,”一进去,二黑便关上门,恬着脸笑起来:“我能娶上你,真是三生有幸!”

  “少来这套!”龙瑶冷哼一声,道:“我是给你脸上抓肉,别以为我就真那么想!”顿一顿,气愤道:“你要是再敢说让我跟谁走,我就真走给你看!我……我当尼姑去!”龙瑶越说越生气,终于一把拧住二黑的耳朵,气愤道:“你说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跟人抢,你还是男人嘛!”

  “我不是因为上回那事儿……”二黑苦着脸道:“这次不想强迫你嘛?!”

  “此一时彼一时了!”龙瑶怒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能再让别人打我主意,听见了没!”

  “哎哎,听见了。”二黑乖乖让她拧着,嘴里还乐呵呵道:“该拧,使劲拧,拧下来还有另一只!”

  ?“扑哧!”龙瑶忍不住笑了:“你已经就一只眼了,要是耳朵也只剩一只,那还有法看吗?!”

  “娘子你不生气了?”二黑恬着脸笑道。

  “回头再跟你算账,”龙瑶哼一声道:“你那帮兄弟还在外头那,别让人家晾在那儿。”

  “好好,我这就撵他们走。”二黑知道,她素来不喜欢王贤他们。

  “撵人家干什么,请进来坐吧。”龙瑶却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我给你们炒几个菜,中午在咱家吃了。”

  “啊,”二黑愣愣道:“这太阳是打哪边出了?!”

  “讨打!”龙瑶举手又要去拧二黑,二黑笑的浑身没了二两肉,连蹦带跳窜了出去,只听他朝众人大声嚷嚷道:“今儿都别走了,让你们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啊!”王贤等人的反应,和二黑如出一辙,只听邓小贤道:“黑爷,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谁充胖子!”二黑得意洋洋道:“这是我媳妇自己提出来的!”

  “哇!”众人一阵惊叹,许怀庆忍不住小声问道:“不会是要下药药咱们吧?”

  “爱吃吃,不吃滚!”屋里头,传来龙瑶愤怒的叫声。

  “吃!哪能不吃,”众人一齐高声道:“毒死也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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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零章 寂寞如雪

  朱美圭的册封仪式,第二天如期举行?可惜天公不作美,从早晨就凄风冷雨,到了中午更是大雨瓢泼,还夹着雪花,让在室外的仪式全都泡了汤,最终只能改在室内。而且朱棣的风湿病又犯了,没有亲自出席,只是让太子代理,更让朱美圭感觉不美。

  更不美的事儿还在后头,册封一完,皇上就下旨让他立即返回太原,不得在京城逗留,让他想风光几天的念头也破灭了。返程那天,倒是没下雨,可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来送的,连他堂弟朱瞻基,都突然闹肚子来不了,京城的王公勋贵们,更是连理由也没有,根本就不见人影。

  当然,他们的理由其实很充分——廷臣不得与藩王结交嘛。但其实,谁也不在意这条禁令,何况只是正常的人情来往,所以让京城大臣们如此怠慢朱美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得罪了王贤。

  圣旨已经下来,王贤接任锦衣卫都督,掌管南北镇抚司,谁会为一个这辈子见不上第二面的藩王,去得罪一个权势熏天、未来却依然不可限量的权贵呢?

  站在空荡荡的送官亭中,朱美圭看着天上孤零零的南归雁,心中倍感凄凉,他终于明白王贤那句‘你就算当上了王爷,也依然是只可怜虫’,并不是空泛的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警告了!

  羞怒之余,朱美圭心里更多的是后悔,若非自己抱着找回场子的念头,非要给王贤他们点儿颜色看,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想到将来,自己算是被大明头号特务头子盯上了,朱美圭的后背就一阵阵发凉……

  其实他多虑了,王贤根本就顾不上理会他个土包子藩王。王贤的注意力,全都被一股全新崛起的势力吸引了!。

  就在王贤被任命为锦衣卫都督的当天,一辆马车从他的衙门前驶过,从上头丢下一个用棉被包着的人来……

  这真是胆子够肥的!敢在锦衣卫衙门前来这套!门口的锦衣卫一面追出去,一面去查看那个被丢下来的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虽然这人满脸伤口,但守门的百户还是认了出来,这不是失踪多日的吴为吗?

  百户赶忙让人把吴为抬进去,然后自个儿跑到后头,去向都督大人禀报。

  王贤正在签押房中,和一帮兄弟,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开展,便听到禀报说,吴为被送回来了!

  这下会也不开了,众人赶忙跑出去一看,哎呀,可不是吴为吗?!怎么成这德性了!

  赶忙把吴为弄到房间里,又让大夫来给瞧过。一番诊治,大夫说,他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基本好了,之所以还昏迷不醒,应该是被人灌了蒙汗药。

  “那该怎么办呢?!”二黑急忙问道,当初吴为是他送走的,现在却横着回来,他自然最是介怀。

  “等他睡醒就好了。”大夫想一想道:“若是着急,我可以给他扎几针。”

  “不着急。”王贤却摇头道:“等他自己醒吧。”都督这么说了,大夫当然没二话,收拾药箱离开了。

  众人看着伤痕累累的吴为,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经历了什么……

  “哎……”二黑看看众人,叹口气道:“我在这儿守着他,你们先去忙吧。”

  “也好。”王贤点点头,便和众人离去了……

  开完会,已经是天擦黑了。王贤便听人说,吴为已经醒了,众人赶忙过去,见他虚弱的躺在床上,简单的问候几句,便都退出去,让他安生修养。

  王贤却留了下来,有些话他必须要问清楚。

  “大人……”吴为一开口,眼里就蓄满泪水。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王贤,现在却又硬生生回到了原先的轨迹上,这让他对那些人的恨意,竟冲淡了一点点。

  “你不是去南方了吗,怎么成这样了?”王贤也很激动,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看着吴为道。

  “大人,我们被人盯上了,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里头。”吴为轻声道:“那天我一离开镇江,就被他们逮捕了。”

  “谁?”王贤沉声问道。

  “影子卫。”吴为双目怒火熊熊道:“就是那个老太监影子的手下!”

  “他们为什么抓你?”王贤说着,就知道自己这一问太多余了,他们抓吴为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是吴大夫的儿子。

  “为了威胁我爹……”吴为闭上眼,痛苦道:“我这一身的伤,就是他们给我用刑,然后用来逼我爹招供的。”

  “白费力气。”王贤恨声道。

  “不,”吴为却无比痛苦的摇头道:“我爹就范了,为了我,他供出了建文帝……”他越说越痛苦,把头埋到了枕头里,使劲咬着衣领,才能不痛苦失声。“就在昨天,他们已经抓到建文帝了!所以才把我放了……”

  “啊!”王贤也震惊无比,他虽然不关心建文帝的死活,却十分关心吴大夫,那样义薄云天的吴大叔,居然出卖了他的皇帝,不知会是如何的痛苦……

  “大人,”好一会儿,吴为平复下来,便支撑着爬起来,就要穿鞋下地。“我得走了。”

  “你要干嘛去?”王贤愣一下。

  “他们把我丢在这儿,怕是不怀好意,”吴为沉声道:“我得赶紧离开这儿,以免给大人和兄弟们添麻烦。”说着他站起身来,却被王贤一下摁回床上,吴为错愕的看着王贤,就听他沉声道:

  “你能去哪?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给那些死太监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再招惹老子!”王贤恨声道。

  “大人……”吴为哽咽了。

  “是兄弟就别废话!”王贤冷哼一声道:“赶紧把伤养好了给我干活,这刚接手锦衣卫,有的是事儿让你忙!”

  “大人,”吴为深吸口气,擦擦眼角的泪花道:“我的伤早让我爹治好了,现在就可以忙了。”

  “那敢情好,那就赶紧忙起来吧,”王贤如释重负的笑道:“你这一走,可是把我给累坏了,实在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这么重要。”

  “那是……”吴为看着王贤,回到熟悉的环境,简直幸福的想哭。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又神情一黯。

  “放心吧,”王贤拍拍吴为的肩膀轻声道:“吴大叔的事情交给我了……”

  “大人,不要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吴为却摇摇头道:“我想我爹也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有分寸。”王贤笑笑,对守在一旁的二****:“咱们是不是,喝一盅?”

  “喝!”二黑笑起来:“干嘛不喝!”。

  庆寿寺遗址,废墟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心严心慈那帮和尚们,回到京城后,便没日没夜的开始清理废墟。所有人都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夜以继日的工作着,累了,就在临时搭起的窝棚歇歇,饿了,就吃口干粮,填饱肚子,歇好了再继续干。

  有时候,整整一天都没人说一句话。只有天刚黑时的一个时辰,他们会放下手头活,聚在一起诵经,给下了地狱的师傅祈福,希望能尽量消减他的罪业……尽管佛家人都向往西方极乐,但所有的和尚都深信不疑,他们的师傅一定是下了地狱,而且是十八层地狱。

  此时,又到了天黑诵经的时候,遗址上火把闪闪,诵经声断断续续传来,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就在这时候,一顶便轿被几名精壮的轿夫抬过来,停在了遗址前,一名管家打扮、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掀开了轿帘,里头竟下来了大明永乐皇帝。

  朱棣身体本来就有病,天还又黑又冷,他却选这种时候来庆寿寺的遗址,着实让李严摸不着头脑。

  “如果他真死了,今天就是他的百日。”朱棣看着黑黢黢的一片废墟,幽幽说道。

  李严一下明白了,原来皇上是来给老和尚上百日坟的。帝王拜祭自然不需要什么黄纸白酒,只要来了,站在这儿,就是最大的面子了。朱棣看着庆寿寺的废墟,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他分明看到了那半神半鬼的老和尚,坐在废墟中朝自己怪笑……

  是的,到现在这一刻,他依然不相信,这个改变了自己的一生,甚至是书写了自己一生的姚广孝,竟会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

  朱棣宁愿相信,这是老和尚的又一次诡计,他厌倦了在京城日复一日的生活,用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去游山玩水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朱棣暗暗对自己道:‘老和尚一定没死,一定不能死……’

  他就这么一个朋友了,要是真死了,后面的人生实在太寂寞了……

  这时候,心严等一干僧人,察觉到动静过来。藏在暗处的侍卫们,赶忙蹦了出来,却被朱棣挥手斥退:“这都是千里救驾的忠臣,你们退下。”

  侍卫们再次隐身暗处,心严等人向朱棣合十行礼。

  朱棣客气的向他们点点头,低声问道:“找到少师的遗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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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一章 皇见皇

  “没有,”心慈摇摇头,黯然道:“?傅可能被炸得灰飞烟灭了……”

  “唔,”朱棣却将信将疑道:“按说,这样的爆炸中,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可他是姚广孝啊!在他身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们也希望如此,”心严叹气道:“可师傅那么大年纪了,哪受得了这样的爆炸?”

  “继续找找看吧……”朱棣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不然他也不会来给姚广孝上百日坟,但毕竟一天没见到尸首,自己的老朋友,就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是。”和尚们应一声,便继续开始搜寻工作。

  朱棣正在对着夜空凭吊自己的老友,突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谁来了。

  “什么事儿?”

  “皇上,朱允炆解送进京了。”老太监赵赢给朱棣带来了另一个和尚的消息。

  “朱允炆!”这消息让朱棣一下子从一种情绪中挣脱出来,进入了另一种情绪,那双苍老无助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冷峻无比。“回宫!”

  朱棣这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是不断追逐目标的一生。从三十一岁起兵造反,最终夺下皇位,修成永乐大典、派郑和数下西洋,派张辅平定安南,御驾亲征打花了鞑靼瓦剌,还营建了宏伟壮丽的北京城!

  这些事情里任何一条,换了别人,都很难办到,他却在短短十几年里全都完成了,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千古少有。

  但就是这样雄才伟略的皇帝,一样有自己的悲伤和不安。十年前,挚爱的皇后去世让他悲伤不已,今夜里来拜祭自己唯一的朋友,也让他悲从中来。而他最大的不安,就是那失踪了十四年之久的朱允炆……

  十四年前,他率大军攻入京城,迎接他的却是紫禁城的熊熊大火,在火中并未找到建文帝朱允炆的尸体!之后虽然对天下宣布,朱允炆已经纵火自焚,但朱棣一刻都没有放松对自己这个侄儿的寻找……十四年来,他派了郑和胡灐两路人马,从水上陆地找寻建文的足迹,一次次近在眼前,又一次次无功而返,让朱棣那强壮的神经饱受摧残,以致于朱允炆这三个字,甚至成了永乐大帝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魇。

  然而今天,一切折腾都到了终点,这场梦魇也终于,到了醒来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朱棣的心中满是兴奋期待和恐惧……是的,恐惧,他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侄儿,是盛气凌人、是平易近人,还是听他搬出太祖来,对自己义正言辞的指责?

  尽管已经是大明朝的皇帝,尽管已经功勋赫赫、前无古人,但在这座父亲建立的都城中,朱棣永远也无法理直气壮,他总是会感觉到,父亲的幽灵盘旋在金陵上空,用一种轻蔑的眼光,睥睨着自己这个叛逆者……

  “今天,一切都要做个了断!”便轿停下时,朱棣也终于定下心神,待走下轿来,脸上的犹疑畏惧,已经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位手握乾坤、雄霸天下的永乐皇帝!

  乾清宫中,火把照天,守卫是平时的三倍,太监侍卫们如临大敌,全神贯注的守卫着这座宫殿,因为建文帝就被关押在里头。

  赵赢走到朱棣身边,轻声道:“皇上,要不要现在就见他。”顿一顿道:“或者晚一些也可以。”

  “现在就见。”说完,朱棣便大步迈入宫中。太祖也罢、建文也罢,统统都是过眼云烟,现在大明的皇帝是自己,我无所畏惧!

  层层侍卫让开去路,把皇帝引到乾清宫的一间偏殿中,那里头,坐着个神态安详、面容清绝的中年和尚。

  朱棣紧紧盯着那和尚,尽管十八年没见,但还是一下就和记忆中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建文皇帝对上了号。不过毕竟十八年没见,而且之前也统共没见过几面,朱棣也不敢确定,这人就一定是建文。

  “老奴已经找当年侍奉他的太监宫女辨认过了,”看到皇帝疑惑的神情赵赢在朱棣耳边轻声道:“而且据纪纲的人交代,建文腋下有个黑痣,当初懿文太子妃就是凭那颗痣,和他相认的。”顿一顿,他小声道:“已经检查过了,确实腋下有痣。”

  “唔。”朱棣点点头,对赵赢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看看这间偏殿,朱棣缓缓道:“还记得这间屋吗?”

  “记得,”僧人那温和的声音响起:“当年皇爷爷宾天,我就是在这儿接见的你。”说着笑笑道:“没记错的话,这间大殿应该已经烧了,难为皇叔把它重新复原了。”

  “朕身为天子,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朱棣已经基本相信,此人就是朱允炆了。那种坐在那里,就像主人一样的感觉,可不是随便什么冒牌货能装出来的。

  这可是大明皇帝的寝宫——乾清宫啊!

  “是啊,你是皇帝了。”那和尚柔和的笑道:“而且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皇帝。”

  “是吗?”朱棣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毕竟,这天下有资格评价他的不多,眼前这位恰恰是其中之一。“能得到手下败将的夸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是的,我失败了,”那和尚完全没有火气,依然笑着坐在那里道:“现在只是一个六根清净的僧人,你就是让我下跪,我也毫不犹豫。”

  “免了吧。”朱棣的心情,变得极为放松,现在的谈话,要比他来时设想的愉快太多。

  李严给朱棣搬了把椅子,让皇帝和和尚对坐……

  偏殿中宫灯昏黄,正适合这种抚今忆昔的交谈。

  “当初,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朱棣终于问出了,在心里埋藏了十几年的疑问。

  “当年,”和尚的目光渐渐深邃起来,带着皇帝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你率领军队渡过长江,兵临城下,京城里头乱成了一团,一向被我倚为左膀右臂的谷王叔和李景隆,竟然擅自打开金川门,放你的军队入城。”

  随着他的话,朱棣也回到了那最难忘的一段时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天下夺的是多侥幸,所以他一直坚信,自己才是天命所归!“这是因为,天命在朕不在你。”

  和尚笑笑,不和他争辩,接着道:“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皇后也自杀殉国。本来我也万念俱灰,想要随她而去……”

  朱棣不再言语,仔细听和尚讲述那段秘辛道:“但常茂、怀恩他们几个救下了我。我哭着说,君王死社稷,难道还有错吗?他们便劝我,说,天下事尚有可为,国有难,君主可以出亡,此亦历朝故例。”

  朱棣点点头,此刻他已经对对方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可是普天之大,何处可以安身啊?当时你们的军队已经入了内城,京城内外更是大军云集,我觉着就是想逃,也难以逃走了啊。”

  朱棣又点点头,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明明已经把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朱允炆他们是怎么逃走的?

  “这时候,皇爷爷留给朕的主录僧溥洽来了,他告诉朕,太祖宾天前,曾在他那留有遗箧,并嘱咐他,若皇上有大难时可开启,内有救急之法。”和尚缓缓回忆道:“众人一听是太祖的安排,都很振奋,赶忙让溥洽把那遗箧拿来。那是一口很高很大的红木箱子,本身就十分坚固,外头还包了厚厚的铁皮,箱子上锁着大铁锁,却没有钥匙。”

  “钥匙在哪里?”朱棣已经全然沉浸在和尚的讲述中。

  “没有人知道,况且就算有钥匙也没用,因为锁眼里灌了铜。”和尚缓缓道:“还是常茂表兄用一柄铁锤,把锁头直接砸掉,这才打开了。”

  “里头有什么?”朱棣追问道。

  “有十数套僧衣僧帽僧鞋,整整齐齐摞在里头,”和尚回忆道:“还有一摞度牒,上头写着‘应文’、‘应能’、‘应贤’之类的法号。最底下是一张黄纸,上头是皇爷爷的御笔……”说到这儿,和尚眼眶湿润了,哽咽道:“写的是,‘应文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而行,薄暮会于神乐观之西房。’”

  “原来如此!”和尚说到这儿,朱棣已经全明白了,原来侄子是靠着太祖皇帝留下的法子,剃发为僧,和手下分头出城。而且太祖皇帝安排的路线——从鬼门到神乐观,正是最不引人注意,也是自己当时防备最松懈的地方。

  而当时,化妆成和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姚广孝名声如日中天,手下的一干武僧在军中领兵打仗,攻无不克。这让燕王军的将士们,对和尚怀着天然的敬畏,一看见光头便十分客气,让朱允炆的出逃,变得十分顺利。

  “想不到,父皇竟能算到身后之事,”朱棣不禁感叹起来,说着怒气涌起道:“那为何不干脆传位给我?!”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向来喜欢为子孙安排好一切的父皇,给朱允炆安排的后手罢了,朱元璋就是神仙也算不到,四年之后会发生的靖难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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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二章 东厂

  至于扮成和尚出逃,更是巧合而已,洪武爷万不能算到有个姚广孝。

  “这都是天数啊!”倒是和尚一语让朱棣释然了。

  “是啊,天数。”朱棣点点头,认可了和尚这种说法。

  “按照太祖皇帝的意思,我君臣数人剃度之后,便分为数拨出了宫。当时怀恩、常茂护着我从鬼门出来,便看到护城河外已经全是你的军队了,本以为这下逃不掉了。”朱允炆回忆道:“魏国公却派了一条船,悄悄把我们从河上接走了。”

  “也是太祖皇帝的安排?”一提自己的大舅子,朱棣的神情就很不自在。

  “是。他说太祖皇帝临终前,说要是有国难,就让他准备一条船,在鬼门外等候。”和尚的眼圈红了一下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啊……”

  “哼……”朱棣不满的轻哼一声。

  “我失态了。”和尚笑笑,不再感慨道:“离京之后,就开始了十多年的逃亡,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也都过世了,还剩下三五个,皇上就放过他们吧。”

  “那要看他们,会不会再生事!”朱棣冷哼一声道。

  “不会的。其实,我从来都不会威胁到你,”和尚看着皇帝道:“你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

  “我知道,但难免有人会想要利用你,所以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我必须找到你。”朱棣点点头。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和尚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解脱道:“杀了我吧,你就彻底解脱了。”

  “当年你不杀我,”朱棣却飒然一笑道:“现在我也不会杀你。”说着笑笑道:“我在京城建了一座庆寿寺,本来是给姚广孝准备的……”

  “听说他死了。”提到这个名字,和尚的情绪终于有些变化了,说起来,他江山就是被那老和尚葬送的。

  “嗯。”朱棣淡淡道:“但庙已经建起来了,你去那里当个住持吧。”

  “呵呵呵……”听了朱棣安排,和尚笑起来。

  “你笑什么?”朱棣看着和尚。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干嘛还要逃这十几年,”和尚看一眼朱棣道:“太辛苦了。”

  “是啊,太辛苦了。”朱棣看着眼角生出鱼尾纹的和尚,也笑起来:“咱们还是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可以。”和尚看看朱棣,轻声道,“要是哪天,你觉着我碍事了,私下告诉我一声,我会自行了断,省得你手上沾血。”

  “我死之前,”朱棣想一想,淡淡道:“不会有那天的。”

  和尚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就是朱棣驾崩之前了。“到时候我会让你放心的。”

  “很好,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宫里,明年开春随朕去北京。”朱棣说着,想吩咐手下带他下去,才意识到,还不知道他的法号。“怎么称呼你?应文吗?”

  “是。”和尚点点头。

  “带应文大师去休息吧,不得怠慢。”朱棣站起身,目送着和尚被押送上去,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像胜利者。

  看着殿门外漆黑的夜色,朱棣长长舒了口气……解脱了,终于解脱了,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恩怨纷争终于在今日落幕了……

  朱棣站在那里感慨万千,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看着悄然立在一旁的赵赢道:“你觉着,这件事算彻底完了吗?”

  “还有一些余孽需要追缉。”老太监沉声道。

  “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吧,”朱棣却不以为意道:“也不用太在意,只要他们不生事,让他们苟延残喘也无妨。”

  “皇上仁慈。”老太监应一声,又问道:“那,之前抓到的两个呢?”他指的是吴大夫和怀恩。

  “这种背主求生之徒,就该碎尸万段!”朱棣哼一声道:“念在他们帮朕找到了侄儿,就留他们个全尸吧。”

  “明白了。”老太监点点头,缓缓道:“老奴替他们叩谢圣恩了。”

  “这次你立了大功,要朕怎么赏你?”朱棣摇摇头,看向老太监。

  “老奴什么赏都不要,”赵赢自嘲的笑笑道:“这把年纪、孤身一人,要什么都没用。”

  “但也只有你这样,才会跟朕一心一意。”朱棣想一想道:“而且,最近的这些事,让朕有些想法……”顿一顿道:“锦衣卫毕竟还是隔了一层,忠诚上不如内监,用着也不顺手。”说着他看看老太监道:“朕想让你成立一个新的衙门,负责侦缉监视朝臣,你看如何?”

  “这……”赵赢的眉头微微一跳,他知道,自己苦等二十年,一跃成为大明最权势煊赫者的机会,到了。为了这一刻,他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那颗见惯风雨的心脏,还是忍不住跳动加速。

  “怎么,”朱棣看看他道:“你不想干?”

  “老奴当然听凭皇上吩咐,”赵赢恭声道:“只是不知这个衙门,与锦衣卫还有朝廷法司的关系如何?”

  “朕已经想好了,”朱棣缓缓道:“锦衣卫监视朝廷,你们来监视锦衣卫。”

  “是。”赵赢轻声道:“那这衙门叫什么名字?”

  “叫缉事厂吧。”朱棣想一想道:“在东安门外,原属于御马监的军营拨给你们当衙门。唔,还是叫东缉事厂更顺耳一点儿。”说着看着老太监,一字一顿道:“简称东厂!”

  “遵旨!”赵赢应一声:“老奴定让东厂,成为皇上的镇国利器!”

  “好一个镇国利器,你果然明白朕的心思。”朱棣赞许的点点头……

  锦衣卫衙门,当这个机构恢复正常运转,依然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什么,皇上要成立东厂?!”听到这个消息,王贤眉头紧皱,旋即叹口气道:“看来皇上终究还是不放心咱们。”

  “大人毕竟是太子的人,经过纪纲的事情,说实在的,皇上让您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大出我的意外,”严清缓缓道:“原来是准备了东厂来监视大人。”

  “这么不放心,干嘛还用咱们,”二黑郁闷的撇嘴道:“直接给个闲差不就得了。”

  “锦衣卫可不是闹着玩的,”严清摇头道:“大明九州万方十几个省,领土从朝鲜到安南,从东海到西域,没有锦衣卫帮着刺探消息、监视百官,皇上如何放心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将领,不把他架空了?”顿顿道:“所以,锦衣卫的地位非但不能动摇,反而还得加强,必须用最得力的人选,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说着他看看王贤道:“眼下没有比大人更合适的了。所以皇上就想了这么个对冲的法子,既用大人的才,又防着大人成为第二个纪纲。”

  “东厂,东厂……”王贤咀嚼着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心里头的惊涛骇浪,可不是在场人能想象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将是头怎样的怪兽,将怎样祸害大明到亡国。万万没想到,这个让后世一提起来就毛骨悚然的机构,就在自己眼前悄然诞生了。

  “怕个球!”帅辉却不屑道:“咱们锦衣卫多少年了,还怕一群太监不成?”

  “这话也有道理。”杨荣笑笑道:“东厂还没成立呢,咱们瞎担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不错。”众人点点头,便把此事抛到脑后,只有王贤依然神色凝重,盘算着该怎么对付东厂。

  “另外,”邓小贤又禀报道:“旨意下来了,吴大夫和怀恩……”说着他看看坐在角落的吴为,好一会儿方低声道:“赐死。”

  “……”众人一下子全都安静了,吴为更是泥塑一样坐在那里,一直到散会,都没动弹一下。

  二黑等人走到吴为身边,纷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王贤看看吴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皇帝的旨意一下来,老太监赵赢便带着徒子徒孙,往御马监的牢房去了。

  东厂还没成立,赵赢便把手里的重要犯人都关在这御马监……御马监,在永乐朝可不光养马的,还负责帮皇帝统领禁兵!手里有军队,又在皇宫之中,上直宿卫,营房自然戒备森严,其总管太监正是赵赢!

  牢房设在御马监的内院里,原先是关押犯了错的太监的,这会儿怀恩和吴大夫就被关在里头,两人整天见不着太阳,分不清晨昏,只能靠数吃饭的顿数,来算过去几天了。

  “我说,应该被关进来四十天了。”吴大夫想一想,报出一个数字。

  “二十一天,”怀恩却不同意:“有两天刮大风,他们只给送了一顿饭。”

  “我知道,那也是二十天。”吴大夫自信道:“你这种老糊涂,是算不对日子的。”

  “那也比你这个叛徒强!”怀恩冷冷看着吴大夫,朝他扑过来,咆哮道:“我杀了你!”

  说着便舞动拳脚,朝吴大夫打过去,吴大夫赶忙见招拆招,和他打在一处。

  “又打开了……”外头看守的太监郁闷的捂住耳朵,他不知道赵公公干嘛要把这对生死冤家关在一起,打被关进来的头一天,两人便这样打生打死……准确的说,是那老太监想要另一个的命,另一个不想被他杀了,只能奋起反抗。两人便在这小小的牢房,日复一日,打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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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三章 真相

  不过幸好,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每天又只能清汤寡水、勉强果腹,两人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打架的次数虽然还很频繁,但每次的时间都越来越短,打了盏茶功夫,两人便消停下来,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奶奶的,让老子吃顿饱饭,”老太监怀恩捂着咕噜咕噜直响的肚子,气呼呼道:“早就把你蛋黄都揍出来了。”

  “还好意思说,”吴大夫哂笑道:“你即是那姓赵的师兄,又是他的恩人,他却拿你这么不当,你说你怎么混的。”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怀恩闷哼一声,骂道:“别提那薄情寡义的东西,就算要避嫌,给我伙食上优待优待,还能死人不成!”

  “师兄教训的是。”老太监赵赢的声音响起来,两人鼻青脸肿的转头一看,只见牢门打开,赵赢出现在牢房中,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太监提着食盒,另一个端着个酒坛,还有两个酒盅。

  “所以师弟我来给您赔罪了。”赵赢用眼神示意一下小太监道:“摆上。”

  小太监便把食盒里的一叠叠肉食摆出来,香气登时扑满两人的鼻孔,怀恩使劲抽抽鼻子:“烧鸡公,秦淮河老张家的烧鸡公!还有盐水鸭,狮子头、凤尾虾……”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吃到地道的家乡菜!”

  “师兄放开了吃吧,”赵赢目光复杂的看着怀恩,淡淡道:“别怕撑着。”

  “撑不着,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牛!”怀恩说着,也不用筷子,下手就抓。

  “吴大夫也吃点儿吧。”赵赢看看吴大夫,吴大夫还没说话,怀恩却断然道:“不行!这是给我的,不能分给这个叛徒!”说着看看小太监手里的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公公倒上,没点儿眼力劲。”

  小太监看看赵赢,赵赢叹口气道:“师兄还是吃饱了再喝吧。”

  “都是边吃边喝,哪有吃完了再喝的道理?”怀恩奇怪道。

  “你还是吃吧。”赵赢却不解释,只是威胁道:“不然就让吴大夫吃。”

  “别介,我吃。”怀恩马上不问了,风卷残云的吃起来。他还真不是吹牛,满满一食盒的肉食,转眼之间就让他一扫而光。

  “真舒坦!”怀恩舒服的抱着肚子,倚靠在墙边,看着赵赢道:“以后你得勤来,不来的话,也得多送点儿肉来。”

  “哎,”赵赢叹口气,挥了下手,两个太监便将酒坛里的酒,倒在两个酒杯中。只听赵赢幽幽道:“往后师兄可吃不着肉了,不过放心,师弟会给你多烧纸的。”

  “啊……”怀恩一下愣住了,看着那两个酒杯,颤声道:“这是毒酒?!”

  “是!”赵赢点点头,又叹一声道:“旨意下来了,我也只能给你们二位,争取个全尸了。”

  “呵呵……”怀恩看看吴大夫,笑起来:“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吴大夫却淡淡一笑道:“你这种老太监,是不会理解做父亲的心情的。”说着他端起酒杯,就要往唇边送。

  “慢着!”怀恩却叫住他道:“刚才我没弄清楚,原来他送来的是断头饭,阎王不收饿死鬼,你得吃点儿东西再上路。”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吴为看看他,奇怪道。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怀恩瞪他一眼,对赵赢道:“他可帮你们抓住了我们皇上,你不会连顿断头饭都不管吧。”

  “好吧……”赵赢能有东厂,还多亏了吴大夫,便点头道:“再给吴大夫上一份。”

  “是。”小太监快速出去,盏茶功夫便端回了几碟菜肴,一看就是给怀恩备菜后剩下的。

  “吃吧。”赵赢说一声,便不再言语。

  吴大夫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只一样菜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道:“吃好了。”

  “你别浪费啊!”怀恩一看碟子里的菜肴还剩了七七八八,探过身子,拿?筷子就吃,也不嫌沾了吴大夫的口水……

  赵赢耐着性子,等怀恩把酒菜吃光,便沉声道:“不要再耽搁了,早死早投胎。”

  “成啊,咱们上路吧。”怀恩说着端起酒杯,跟吴大夫碰一下,笑道:“祝你下辈子投胎成狗。”

  “你下辈子肯定是猪。”吴大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便在赵赢的瞩目下,仰脖干掉了那杯毒酒。

  “猪也不错,不用干活就有饭吃,还是国姓。”怀恩笑嘻嘻的点点头,“承你吉言。”便也喝掉了那杯毒酒。

  趁着喝了还没死的工夫,怀恩对赵赢道:“师弟我求你件事。”

  “师兄说吧。”赵赢点点头。

  “把我葬在师傅身边。”怀恩叹口气道:“我想他老人家了……”

  “好的。”赵赢点点头。

  那酒的毒性十分可怕,才喝下去一会儿,两人就面色青紫,蜷在地上抽搐起来,抽了没两下,就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两个小太监摸了摸两人的颈部,禀报赵赢道:“气绝了。”

  赵赢又亲自检查一遍,确定两人心跳气息全无,才站起身,离开牢房道:“把他们拖去化人场烧了吧。”

  “不是说,要葬到师爷身边吗?”一个小太监随口问道。

  “放肆!”回答他的,却是赵赢的一记窝心脚,那小太监被踹飞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横死当场。

  “把他一起送去化人场。”赵赢阴着脸,看看其余几个太监,冷笑道:“往后谁要多嘴多舌,就和他去作伴吧。”

  众太监吓得噤若寒蝉,忙摇头连连。

  “哼!”赵赢不再理会这些太监,和地上的三具死尸,东厂开张在即,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赵赢一走,太监们便把吴大夫、怀恩,还有那倒霉蛋太监的尸体拖出去,用一辆大车拉了,准备送去城外的化人场火化……

  谁知大车一出御马监的大门,就被锦衣卫的人拦下来了。

  看着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太监们吓坏了,结结巴巴道:“你们要干什么。”

  “收尸!”二黑冷哼一声,独眼里厉芒闪烁。“吴大夫是我的乡亲,还救过我家大人的性命,咱们来给他收尸了。”

  “这……”太监们心说,为了两个死人,似乎犯不着和锦衣卫较劲。便让人进去问老太监赵赢。

  赵赢也考虑到,日后东厂一开,还有很多事上要和锦衣卫合作,便索性做了个人情,让他们把两具尸首拉了回去。

  尸体一拉回锦衣卫衙门,吴为便扑上去痛哭不止,直到昏厥过去,才被二黑等人拉开。不过毕竟不好举行丧礼,王贤带着众人,给尸首磕了几个头,便连夜发丧,运到城外下葬了……

  王贤二黑帅辉三个也披麻戴孝,和吴为一道抬着棺材,到了坟地上。

  坟地上,早有兄弟在那里,挖好了两个大坑。王贤等人一到,便把两具棺椁缓缓下到坑里。

  看着父亲躺在棺材里,被一铲铲黄土埋上,吴为又是一阵痛彻心扉,再次哭倒在坟头上……

  王贤等人也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远处,一直暗中监视着他们的赵赢,见状转身离开了……。

  千里之外,烟波浩渺的东海之上,漂着一艘小船,船上站着常森叔侄。哪怕是在颠簸的甲板上,他们依然如标枪般挺立,守护着舱中的那个男人……帘子掀开,那人从舱中走出来,赫然竟是应该在朱棣皇宫中的建文帝朱允炆!

  此刻,只见朱允炆脸上挂着泪痕,痛心不已的埋怨常森道:“你们这是何苦呢,用三条命换我一条命,太不值了!”

  “这是他们的选择。”常森淡淡道:“应文也好,怀恩吴大夫也罢,他们都是在尽臣子的本分。”说着叹口气,他孤零零守在建文身边,陪他远赴南洋,不也一样是在尽臣子的本分吗?

  “这让我情何以堪?”朱允炆泪流满面道。

  “皇上必须好好活下去,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意义,”常森沉声道:“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哎……”朱允炆黯然一叹,他十辈子,也还不清忠臣们的情分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吴大夫他们的杰作,眼看着建文帝身边的臣子越来越少,东山再起也彻底没了指望。吴为常森他们的心思,终于转到如何帮皇上摆脱无休止的追杀,让皇上过他自己想要的安宁生活了。

  可是朱棣的决心异常坚决,只要一天见不到建文帝,他就绝对不会停止追杀,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让应文和尚替朱允炆给朱棣捉到。

  应文和尚是朱允炆的替身,这么多年,朱允炆能在朝廷的层层追捕下数度脱险,靠的就是这位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替身,才能让朝廷真真假假摸不着头脑。

  整个计划要远远早于‘建文帝’被纪纲捉到。要从今年春天,常森偷偷摸上紫金山的懿文太子陵开始,在监视的太监侍卫全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常森和懿文太子妃接上了头,太子妃虽然眼睛瞎了,还是认出了常森。听了他们的计划后,太子妃十分赞同……她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哪还有什么雄心大志,只盼着建文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所以答应和常森他们演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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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四章 还魂

  搞定了吕氏,计划便开始了,于是他们故泄露了行踪,让明教和锦衣卫的人把应文和尚冒充的朱允炆抓了去。后来纪纲果然不放心,把朱允炆带去懿文太子陵,让吕氏辨认。其实吕氏又不是朱允炆的亲妈,根本不知道他胳膊下有没有黑痣,但早就跟常森串通好了,所以一口咬定,朱允炆腋下有黑痣。

  当场脱下衣服来一看,果然有痣,纪纲这才深信不疑。其实有痣的是应文和尚,而不是朱允炆,只不过一个提前串通,就把纪纲骗的团团转,让他至死都深信,自己捉到的就是朱允炆。

  不过计划进行到这儿,出现了变数,王贤掺合了进来,提出要和他们合作营救朱允炆,为了不让王贤起疑,他们只好勉强同意,结果白云山庄一战,打得乱七八糟,应文和尚竟和常森三个重获自由了。

  虽然知道,这是吴为在暗中帮忙,可吴大夫他们的目的,是让‘建文’被捕,而不是营救啊!

  所以这才出现了,‘建文帝’冲到二黑和胡三刀面前,强烈要求被捕的滑稽一幕。

  后来,见北镇抚司铁了心要放走朱允炆。无可奈何,常森四个只好改变计划,让吴为和怀恩先顶上,然后见机行事。所以不过吴为怎么放,吴大夫和怀恩就是坚决不走。吴为分外不能理解,为什么已经不需要他们指控纪纲了,两人还是一心寻死呢?

  原因十分简单,却不能告诉他。好在吴大夫一阵吹胡子瞪眼,就能把儿子训得晕头转向,忘了这一茬……

  再后来,他们俩被赵赢提走,事情终于重新回到正轨。唯一的意外是,赵赢捉了吴为,来威胁吴大夫。这自然让吴为吃尽了苦头,却也使吴大夫的招供,变得更加合理……

  最后,在吴大夫的带领下,赵赢顺利逮捕了窝藏在山寺中的‘建文帝’,一场跨时十四年的古往今来第一大追捕,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是那幕布上,染了多少忠臣血啊!。

  吴为被兄弟们搀回去后,一晚上痛哭不已,这辈子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天快亮的时候,他回想到父亲教他用毒时,曾得意洋洋说,自己天赋异禀,加上后天浸淫了太多毒物,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吴为又记起,他亲眼看过父亲吞下一包砒霜,却屁事儿都没有……想到这儿,吴为一下止住哭,发疯似的跑出去,牵了匹马就朝城外疾驰而去。这会儿城门刚开,官兵们还没站好队,就看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出。

  “那个,回来……”带队的百户看着已经远去的吴为,咂咂嘴,转头对众人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没有。”都是老兵油子了,知道要说看见了就是他们失职,便都果断摇头道:“什么都没看到。”

  “那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整队。”百户给了众人一个‘有眼力’的眼神,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按部就班布置起来……

  吴为一路疾驰,出城后,盏茶功夫就到了那片坟地。他找到自己老爹的坟,看着坟上的新土,和昨日一模一样。

  站在坟前,吴为面色一阵狰狞,旋即从马背上拿出一柄铁锨来,使劲挖开坟头……他像发了疯一样刨坟,不一会儿,就把棺材面挖了出来!

  “父亲,得罪了!”吴为默念一声,便用铁锨奋力撬开了棺材板,只见里头躺着一具尸首,穿的正是他给换上的那身衣裳。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见自己八成猜错了,吴为的心凉了,眼泪刷得就下来了,他把棺材板彻底掀开,然后便愣住了——只见那具尸首的年龄与老爹相仿,却分明是两种面目!

  “我去……”吴为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换了人的棺材。他知道,以江南的潮湿程度,只要晚上几天,尸首就会面目全非。到时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也认不出棺材里是谁了……

  这种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的风格,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吴为一咧嘴,笑了。

  这时候,王贤还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被吴为拆穿,正一脸苦笑的看着吴大夫道:“这样瞒着小胖合适吗?看他难受的那样,跟死了老子似的。”

  “可不就是死了老子!”吴大夫郁闷的瞪王贤一眼:“敢情我不是他爹吗?”

  “别激动,别激动。”王贤忙举手投降。

  “哼。”吴大夫傲娇的哼一声,才叹口气道:“现在他再难受,也终究会过去的。以为我死了,他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王贤点点头,身为人父之后,他已经可以理解吴大夫的想法了。

  短暂的沉默后,老太监怀恩朝王贤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人味儿,会冒险救我们。”

  “呵呵,”王贤摇头笑笑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吴大叔的本事。”

  “哼哼。”吴大夫得意的笑了。

  王贤不是二百五,当从二黑那里得知建文帝的蹊跷后,他便意识到这帮家伙有鬼。虽然吴大夫等人被关在御马监,但北镇抚的眼线包罗万象,其中就包括御马监的太监。总之王贤设法与吴大夫取得了联系,逼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不说实话,自己一定跟皇上禀明。

  吴大夫和怀恩一合计,这王贤奸猾似鬼,而且过去的事情也证明,他确实是同情建文帝的。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把真相告诉了王贤,之后王贤没有再询问建文的事,只是问他们是否有脱身之计。

  吴大夫不想给王贤惹祸,推说没有。王贤说那好,我就安排劫狱了,人死光了也把你俩救出来!明知道王贤是威胁他们,两人还是担心他会胡来,只好告诉王贤,其实是有的。大名鼎鼎的毒医,怎么会没有让人假死的药呢?他和怀恩在牢里那番做作,不过是想找机会,把毒酒倒掉而已。他俩后碰杯,喝的时候,就已经是空杯子了……

  而他俩毒性发作,其实是藏在菜肴里服下的‘鸡鸣还魂散’在起作用。在两个时辰内,两人完全没了气息,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等到天亮鸡一叫,他俩就会还魂转醒!

  不过要是人家把他俩拉到化人场一烧,那就彻底没戏唱了……所以怀恩才会特意嘱咐赵赢,让他把自己葬到师傅身边,怕的就是这一出。哪知道赵赢这种虚伪透顶、凉薄透顶的老怪物,竟然只是嘴上答应,一转眼还是让人把他俩送去化人场烧掉。

  幸好王贤为防万一,派人在御马监门口堵着,这才没让两人被火化了……

  然后装模作样的下葬,回头再把坟挖开,用两具尸体换出这老二位来,径直送去南边……之所以要折腾这一下,就都是吴大夫的意思了,他要让吴为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担心路上出事,王贤特意把两人送到了苏州,登上了杨魏的船,才放心的转回京城。回京城那天,前来迎接的二黑笑道:“大人回来的日子可巧了,正好是东厂开业大吉,咱们要不要去送份贺礼。”

  “去,干嘛不去。”王贤怪笑一声道;“省得人家给咱小鞋穿。”便看向帅辉道:“让你准备的匾,做好了吗?”

  “大人吩咐的事儿,还能怠慢了不成?”帅辉笑道:“金丝楠木的,名家手笔,值得珍藏。”

  “那就走起。”王贤笑道:“咱们给厂督送匾去。”

  “哈哈好。”众兄弟便簇拥着王贤往东安门而去。

  东厂衙门便坐落在东安门内,是由御马监的一处军营改建而成,故而衙前大坪十分轩敞,一道汉白玉牌坊矗立其上,牌坊上四个大字‘百世流芳’,显得分外威严气派。

  牌坊下,是一道红色的栅门,栅门外,二十余名头戴尖帽、脚踏白皮靴、穿着褐色蟒衣、腰系紫带,带悬吴钩的精壮太监,挺胸腆肚整齐列队,看上去很像一回事儿。凡是有过往看热闹的百姓,一概被他们冷脸驱逐,动作稍慢便拳打脚踢!有不忿他们,言语顶撞的,直接被用吴钩钩了,抓紧衙门里去,不知死活。

  是以才刚开张一个时辰,东厂外已是门可罗雀了,不过赵赢要的就是这效果!

  但还是有不怕死的凑上来,临近中午时,就见一群锦衣卫抬着块匾,吹吹打打过来牌坊下。

  把门的东厂番子看看那蒙着红绸的匾,皱皱眉。“你们有何贵干?”

  “听闻贵厂开工,我家都督前来祝贺了。”二黑侧侧头,闷声道:“还不赶紧通禀你家督公?!”

  那番子一看,那骑在马上,身穿伯爵服色、身材飞扬的年轻人,不是锦衣卫都督王贤又是谁,赶忙进去禀报。

  不一时,赵赢在一群徒子徒孙簇拥下,从东厂衙门出来。王贤也翻身下马,在众兄弟陪同下迎上去,朝赵赢朗声大笑道:“恭喜恭喜,以后还有请督公多多监督啊!”

  “好说好说,”赵赢也对王贤笑起来:“都是为皇上办差,以后还要精诚合作。”

  “那是一定!”王贤一挥手,让手下把红绸掀开,笑道:“这块匾,算是锦衣卫送给厂公的开张贺礼了。祝你们生意兴隆、后来居上!”

  赵赢等人朝那匾上看去,只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耀眼夺目——‘超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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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五章 万事开头难

  听了王贤的解释,赵赢十分高兴的收下匾,还让人悬挂于二堂之上,他感觉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的知音……赵赢虽然身体残疾,但许是受了姚广孝的蛊惑,志向十分远大,这从衙门外的牌坊上的四个大字,还有衙门内随处可见的岳飞像,便可见一斑。

  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自古鸿鹄之志莫过于此!所以赵赢对王贤送的四个字,十分满意。

  殊不知,送完了匾回去,王贤一伙人便笑的东倒西歪,连严清这样不苟言笑的老夫子,都捂着肚子道:“太缺德了!实在太缺德了!”

  “哈哈,大人不过是实话实说,”帅辉笑的在地上打滚,“东厂里头都是太监,当然是超前……绝后了!”

  “哈哈哈!”众人一想到那群太监把那块匾顶在头上,每日都要对着‘绝后’二字,就笑的肚子都抽筋了。

  笑完了,严清擦擦泪道:“万一他们要是回过味儿来,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早就结下了!”王贤冷哼一声,双目射出愤恨的光。“我和徐真人的谣言,就是他们散播出去的!”以王贤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吃下这个闷亏呢!

  “哎!”严清无奈的叹气,他本以为斗倒了纪纲和汉王,终于可以天下太平,多干点儿为百姓伸冤的好事儿。没想到,又一个对手出现了。“又要开始斗了?”

  “斗,使劲斗!”众人却不以为意的嘻嘻哈哈道:“没有对手多寂寞!”

  “好了!”王贤见这群家伙越说越不正经,呵斥一声,把他们撵出去,温声宽慰一脸忧色的严清道:“夫子,放心,东厂没几年成不了气候,我也不会让他们成气候的。”说着笑笑道:“所以不会和纪纲那样,斗得那么凶的。”

  “哎。”严清皱眉道:“干嘛一定要斗,这些年和纪纲他们,还没斗够吗?”

  “我真是斗够了,现在是谁也不想惹,但只有东厂是个例外。”王贤说着眉头一挑,沉声道:“不把这个衙门斗倒斗垮,我寝食?安!”

  “哎,”严清却愈发低沉道:“大人,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来。”

  “我要对付东厂,”王贤摇摇头,沉声道:“不是因为私怨,而是为了大明!”说着他咬牙沉声道:“为了大明,我一定要干掉他们!”

  “……”严清有些迷惑的看着王贤,不知他为何如此仇视这个刚成立没半天的衙门?难道真是因为大明?严清实在无法相信……

  王贤也没有再解释,有些事情他没法解释,只能自己一个人明白……。

  比起庞大无比的锦衣卫,新生的东厂确实十分弱小。在王贤的授意下,锦衣卫处处暗中给东厂下套子、使绊子,让东厂的经营举步维艰,几个月都没什么进展。这让赵赢这位‘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心里头十分憋火。

  不夸张的说,整整一个冬天,东厂的发展都没超出过门外那块牌坊的范围……几个月时间,只是定下了内部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大小官职的名单。下头具体负责工作的番子,才不过百余人……连看家护院都嫌不够,更别说开展侦缉工作了。

  说白了,这一个冬天,东厂的人就光顾着争权夺利,想在开张之初就占一个好位子,至于到外面收买眼线、布置监视这样的苦活累活,没有傻子愿意去干。这让赵赢能不生气吗?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因为想要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这些人就是他全部的倚靠了……永乐朝,宫里的太监还不算太多,御马监算人多的,也不过二百多名宦官。这还是宫里人给他面子,让他一下带出来一大半,赵赢怎么好意思再张口要人?

  东厂二堂,那块‘超前绝后’的匾额下,一身蟒衣,须发皆白,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苍老许多的老太监赵赢,踞坐在虎皮交椅上,黑着脸看着手下一干大小档头!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赵赢忍了又忍,这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整整一个冬天,连京城的监控都没进!”顿一顿道:“今儿个皇上问我,东厂怎么样了?我能说什么,当然说进展顺利了!”

  众档头大气不喘,小心听着厂公的牢骚:“结果皇上一句话就把咱家揭穿了!”赵赢一脸懊丧道:“皇上问我,今儿个七十多名京官聚会,是在干什么呀?”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一名档头小声道:“在京官员凑到一起,在搞什么新春团拜。”

  “咱家也是这么回的,皇上却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赵赢气急败坏道:“皇上说,那些官员凑到一起,是商量着联名上书,要阻止皇上迁都!这么大的事儿,人家也没藏着掖着,东厂都打听不到,还要你们干什么?!”

  “厂公息怒。”众档头赶忙安抚赵赢道:“咱们不是人手太少了吗,专门办一个案子还凑合,想监视全京城,这点儿人就杯水车薪了。”

  “就是,更别说咱们还要坚持天下了。”档头们纷纷点头道:“厂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名将难打无兵之仗,咱们手里头没人,怎么去办差?!”

  “没人不会去招吗?!”赵赢气急败坏道:“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三教九流下五门,有的是合适给咱们当耳目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众人登时大倒苦水开了。“京城的那些地头蛇,都让锦衣卫收服了,一听说是咱们的买卖,多少钱都不敢接!”

  “是啊,厂公,都因为锦衣卫在后头捣鬼,咱们才这么寸步难行的。”众人恨声道:“厂公,咱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

  “……”虽然明知道这帮家伙是在找借口,赵赢还是恨恨的点头,咬牙切齿道:“好,本宫找皇上要人!要是等人到了位,你们还是这么尸位素餐,可别怪咱家手下无情!”

  “那是一定!”众人点点头“但愿如此!”赵赢哼一声,拂袖起身而去……

  老牛自知夕阳晚、无须扬鞭自奋蹄。立志要流芳百的赵赢,行动力十分的强大,当天过午,他就进宫向皇上请示,希望能从军中、衙门里调拨精干之士补充东厂的实力,并效仿锦衣卫在江湖中招贤纳士……赵赢跟皇上汇报后一条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要钱。

  朱棣对东厂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见他们几个月来步履维艰,知道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还是得给他们足够的支持,才能让东厂迅速壮大起来。于是朱棣大笔一挥,让内阁起草旨意,按照赵赢说的去办。

  赵赢见皇上答应了,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朱棣的条子一到内阁,却把几位阁臣膈应到了。

  “要仿效锦衣卫扩充东厂,这得花多少钱?”胡俨看着朱棣的条子,叹气道:“夏尚书的头发,又要白一片了。”

  “花钱是小事,关键是这钱花的地方!”金幼孜神色凝重道:“要是真让东厂壮大起来,可比锦衣卫可怕多了!”

  “别说比锦衣卫可怕了,就是跟锦衣卫一样,朝野百姓也受不了。”杨荣叹口气道:“两边一争功,不知要铸成多少冤狱、祸害多少臣民啊!”

  “太祖皇帝有训,太监不得干政!”杨士奇沉声道:“这个赵赢野心勃勃,我看他想打破大明的祖训!”

  “你是说……”胡俨脸一白,声音都发颤道:“宦官干政?”

  杨士奇缓缓点头,杨荣和金幼孜也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文官从骨子里恐惧特务政治,对宦官干政更是无比反感。而东厂正是特务政治和宦官干政的混合体,这些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内阁大臣,焉能不对这个皇权催生的机构充满警惕?!

  “必须要重视起来,把东厂掐死在萌芽中!”杨荣的政治判断,向来十分精到,他沉吟一下,便断然道:“不然任其做大,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是啊,锦衣卫一头饿狼就已经够让人受了,再来一头的话,大明就真要变成特务的天下了……”金幼孜压低声音道:“必须要趁这头狼还年幼,把它一棍子打死!”

  “谈何容易,”胡俨却摇头道:“皇上办东厂,不是心血来潮,是对臣子的疑心到了顶点,才会催生出这个产物。”说完叹口气道:“咱们越是反对,恐怕皇上就越会坚持,而且会不遗余力的扶持。”

  “元辅说的对,”杨荣点点头,附和胡俨道:“咱们必须从长计议,当心适得其反。”

  “不错,”杨士奇也赞同道:“而且这种事咱们也不擅长,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做吧。”

  “你是说……”金幼孜轻声道:“王贤?”

  “不错,”杨士奇点点头,缓缓道:“我看对付锦衣卫的计划可以先放放,和他们一起先把东厂消灭掉才是正办。”

  “他能答应吗?”金幼孜问道。

  “一定会的。”杨士奇忍俊不禁道:“东厂成立那天,王贤给他们送了块匾去,上头题的是‘超前绝后……’”

  众学士不愧是读书人,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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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六章 说客

  东宫,朱瞻基毕竟还是要考虑影响,?次争吵之后,只在王贤家住了半个月,就搬回来了。只是父子之间的隔阂,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几个月来,他和朱高炽说过的话,加起来统共也不超过几十句,还都是礼貌性的问候。

  眼看着父子俩隔阂日深,太子妃和朱瞻埈等人急在心里。想了不知多少法子说和,然而这爷俩都是犟种,谁也不肯松口,就这样一直僵到现在。

  这天,王贤又奉了太子妃的命令,过来规劝太孙……其实王贤早就放弃了劝说,因为他已经看明白了,这父子俩的争执,一半是因为理念截然相反,另一半则糅杂着和皇帝三代人之间的恩怨……说白了,朱瞻基瞧不起太子,太子也因为儿子太向着皇上,对自己欠缺尊重,而十分不满。

  在朱瞻基看来,父亲能当上太子,全是因为生了自己这个好儿子,能坐稳太子,更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好儿子。而且他的心思全都用在侍奉皇爷爷、讨朱棣欢心上,哪能体会到父亲的难过?

  朱瞻基不肯先服软,难道让太子这个当爹的先道歉不成?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劝,所以王贤过来,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他想跟朱瞻基谈的是另一桩事。

  “听说东厂都要大肆招兵买马了,你还来我这儿闲逛什么?”朱瞻基白一眼自己的未来大舅子……这个冬天唯一让他感到开心的,就是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之下,银铃终于软化下来,答应明天和他一起去逛庙会。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的。”王贤叹口气道:“你得劝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为啥?”朱瞻基看看王贤,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皇上这是在养虎为患,最终会害死大明朝的!”王贤沉声道:“历朝历代,宦官专权就没个好结果。”

  朱瞻基听了,不以为然的笑笑道:“这话说的有点儿早吧,东厂还啥都没干过呢,你怎么就敢说,这是一招坏棋?”

  王贤听了,心中叹气,自己现在说这个,确实是为时尚早了……这好比指着一个婴儿说,这家伙将来一定是杀人犯。不管将来这预言有多灵验,在这一刻,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知道,东厂兴起,让你感到压力了,”朱瞻基见王贤不说话,以为他被说中了心思,拍拍王贤的肩膀,劝慰道:“不过放心,有我在,谁也骑不到你头上去。”

  “你错了,”王贤甩掉朱瞻基的手,黑着脸道:“你以为我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不成?”

  “当然不是。”朱瞻基笑笑,但分明有些敷衍。

  “实话跟你说,不光东厂,就连锦衣卫,对这个国家都是有害无利!”王贤正色道:“朝廷有科道御史、有刑部大理寺,地方上有按察司、分巡道、还有府县衙门,这一整套上下完善的法司机构,来维持朝廷的统治!为什么还要再有东厂锦衣卫?!”

  “因为,”朱瞻基心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皇爷爷不信任他们了。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他苦笑一下道:“你懂得……”

  “我不懂!”王贤却断然摇头道:“我就知道君臣见疑,亡国不远!”

  “你说远了。”朱瞻基皱皱眉,虽然两人向来言谈不忌,但这种赤裸裸的字眼儿,还是让他涌起一阵不快。

  “是说远了,那就说回东厂。”王贤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道:“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吧?”

  “我真管不了。”朱瞻基苦笑一声,两手一摊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皇爷爷的主意,我改变不了。东厂的提督赵赢,也是我惹不起的……”

  “好吧。”王贤对朱瞻基十分了解,只要是妨碍到他的利益的事儿,就别指望能松口,便笑笑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朱瞻基怎么能感受不到好朋友的失望,歉意的叹口气道:“兄弟,我真帮不上忙……”。

  王贤回到衙门,二黑等人迎上来问道:“大人,怎么样?”

  王贤摇摇头,叹口气道:“说不动太孙,咱们得想别的辙了。”

  “先别想了,有人在前头等您呢。”二黑说道。

  “谁?”王贤心情不爽,准备若是闲杂人等,就直接打发出去。

  “您老师,魏源魏侍郎。”二黑苦笑道:“我不好随便打发。”

  “哎……”王贤郁闷的叹口气,让人给自己换身衣服,到前头和魏源见面……

  “哎呀,我的魏老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王贤到前头时,已是满面春风,看不出一丝方才的沮丧来。

  “过来办点事,顺便找你聊聊。”魏源刚刚提升为刑部右侍郎,和锦衣卫有许多案件往来……甚至不客气的说,他之所以能从翰林编修数年时间就升为部堂高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跟王贤的师生关系,那些文官们想用他来压一下王贤而已……

  “那敢情好,”王贤笑呵呵吩咐一声:“快给我老师换大红袍,”说着对魏源笑道:“正经的大红袍,等闲王爷都喝不到。”

  “看来我还真来对了。”魏源微笑看着自己的贵门生,还依稀能想起当年,在自己堂下侍奉的那个青衫小吏,这才短短六七年时间,当年不入流的小吏,已经成为超一品的大员!把他这个自认为升的不慢的老师,远远甩在了后头。

  不过魏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学生发达了,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脸上也有光。

  大红袍上来,王贤亲自给魏源斟茶,捻着薄如蝉翼的宜兴紫砂杯,嗅嗅诱人的茶香,魏侍郎陶醉的半闭双目道:“真是绝品。”

  “我喝着都差不多,”王贤笑道:“老师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哈哈,”魏源开心道:“这怎么好意思。”

  “老师太客气了,”王贤笑道:“孝敬老师是应当的。”

  “那就受之有愧了。”魏源笑呵呵的和王贤扯淡几句,才话锋一转道:“不知仲德对东缉事厂钘何看法?”

  “哈哈……”王贤心中一动,皮笑肉不笑道:“还能有什么看法,多了个从锅里抢饭的呗,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还有呢?”魏源淡淡道。

  “暂时没有了。”王贤笑着摇摇头。

  “仲德是故意不说罢了。”魏源若有深意的看一眼王贤,“是不是觉着不好评价同行。”

  “老师有何高见?”王贤不置可否的问道。

  “我以为,东厂乃天下的祸根!”魏源沉声道:“若不及早将其消灭,将来定会演化成宦官干政、缇骑天下的亡国景象!”

  “嗯。”魏源这番话,和方才他在朱瞻基那说的如出一辙,然而他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依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仲德!”魏源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必须为天下苍生,除了这一祸患!”

  “哎,”王贤苦笑道:“谁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况且我现在的身份,说这话恐怕只有反作用。”

  “你一定有办法的。”魏源却充满信心的看着他:“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儿。”

  “老师也太瞧得起我了,”王贤无奈道:“实在办不到。”

  任魏源说破天,王贤就是一口咬定没办法,摆出一副打死不掺合的架势,终于把魏老师靠的没了脾气,黑着脸告辞了……不过就这样,他还没忘了拿上自己的大红袍。

  “真可以,”看着魏侍郎捧着茶叶罐,坐上轿子离去,二黑摇头叹气道:“还以为他一生气,就不屑要咱的茶叶了呢。”

  “那不更是雪上加霜,”王贤笑道:“我这位老师,可不是那种二傻子。”

  说话间,众人进了屋,落座后,帅辉笑道:“看起来,东厂也不是坏事,至少让那些文官,不再把咱们当成头号对手了。”王贤集团和文官集团已经有不和的苗头,这不是王贤主动去招惹文官,而是文官们总是把他们当成假想敌,从不肯精诚合作,逮着空就下套子、使绊子,让锦衣卫一干人等十分反感。

  在他们看来,王贤拒绝了文官的要求,实在是天经地义、大快人心的。

  “不,”然而王贤却断然摇头道:“东厂是坏事,不能任由他们壮大!”

  “那大人怎么不答应他?”帅辉不解道。

  “你傻啊!”二黑独眼一眯,冷笑道:“人家是分明拿大人当枪使,咱们就算……要对付东厂,也是咱们自己的事儿,不是受他们的命令。”

  “哦。”帅辉点点头,看看王贤道:“大人是这样吗?”

  “是。”虽然二黑说的不全对,但王贤没必要解释太多,到了今天他这个位置上,说的越少越好。

  “可是,”严清微微皱眉道:“咱们该怎么办?正如大人所说,东厂本就是为监视锦衣卫而生,咱们的处境确实不方便做什么。”

  “其实也不难,”王贤淡淡道:“皇上现在疑心病正盛,只要有人顺势点拨几句,局面就会大为改观……尽管不能干掉东厂,至少能给他们戴上个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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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七章 计激太孙

  “那……找谁说呢?”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难的地方就在这儿,”王贤不禁苦笑道:“这个人必须地位超然,又在皇上心里有足够的分量。原本我那和尚师傅最合适,可他不在了……”

  “那徐真人呢?”帅辉傻乎乎的问道。

  “闭嘴!”话没落地,就招来众人责备的目光,帅辉忙缩缩脖子:“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似乎,”严清轻声道:“只有太孙勉强合适。”

  “怪不得大人去求太孙,”帅辉恍然,说完叹口气道:“不过那黑厮好像打定主意,不趟这浑水。”

  “是,”王贤点点头:“太孙有顾忌,一方面他和我关系过近,第一条不大符合,再者他也不想得罪赵赢。”

  “这个简单,”二黑却笑嘻嘻道:“挑拨离间呗!保准让他恨死赵赢!”。

  乾清宫,朱瞻基扶着朱棣在散步。这阵子天气湿冷,朱棣的风湿病始终不见好转,今儿个终于晴了天,大明永乐皇帝也像普通老人一样,在孙儿的搀扶下出来晒太阳了。

  “遭罪啊!”朱棣闷哼一声道:“在江南度日如年,朕是掐着指头算,什么时候能回北京。”

  “今年偏冷,差不多,”朱瞻基想一想,轻声道:“得到二月底,运河就能解冻。”

  “等不了了,”朱棣一听还有将近俩月,心中一阵烦躁,沉声道:“下旨,让山东、河北的官府征调民夫,把运河凿开!”

  “这……”朱瞻基心说,老百姓怕是又要骂了,但见朱棣面色阴沉,他才不会摸老虎屁股呢,便改口道:“也是个主意。”

  “唔,”朱棣点点头,松口气道:“及早把运河通开,咱爷俩赶紧回北京去。”

  “孙儿也要一起去?”朱瞻基略一吃惊。

  “怎么,”朱棣瞥他一眼道:“你不想去?”

  “怎么可能?”朱瞻基不自然的笑笑道:“孙儿怎么舍得离开皇爷爷?”

  “哈哈哈!”朱棣放声大笑,瞥了朱瞻基一眼道:“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个叫银铃的小妞吧?!”

  “啊!”朱瞻基闻言,又惊又臊,结结巴巴道:“皇爷爷知道她啊?”

  “朕不光知道她,还知道你死乞白赖的追人家,”朱棣嘲笑起朱瞻基来:“听说有一回,你为了给她惊喜,三更天就跑到人家院子里堆雪人,也难为你了,南京哪来的雪啊?”

  “嘿嘿……”朱瞻基讪讪道:“哪有什么雪?孙儿用的是棉絮,结果风一吹,哎……”

  “哈哈哈!”朱棣放声大笑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没用的东西,我朱棣的孙儿,喜欢哪个女人是她的福分,一道旨意就行了,怎么能低三下四呢?”

  “爷爷说的是。”朱瞻基干笑一声,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了……

  守着朱棣的面儿,朱瞻基还是要继续装他的乖孙子,可一离开皇宫,他那张脸就拉下来了。

  “爷,咱回去?”陈芜不知道太孙怎么了,硬着头皮凑上来。

  “滚一边儿去!”朱瞻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也不上马车,径直步行而去。

  陈芜和侍卫们赶忙跟上去,一直看到太孙殿下进了锦衣卫衙门,这才松了口气。

  签押房里,王贤正和几个兄弟说事儿,听人说太孙殿下到了,只好先把手头的事情搁一边儿,出来迎接朱瞻基。

  “这怎么了,谁惹你了?”见朱瞻基一脸被骗了八百吊钱的表情,王贤便笑问道:“来我这儿报案呢?”

  “我还真要报案,不过不是有人骗我钱,”朱瞻基黑着脸道:“是有人骗取我的信任,吃里扒外向我皇爷爷告密!”

  “到底什么事儿?”王贤示意太孙坐下慢慢说,朱瞻基便将在皇爷爷那里的对话讲给王贤。

  “哈哈……”王贤不禁笑起来,不以为意道:“我当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几句家常嘛,至这么严重嘛?”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朱瞻基却黑着脸道:“我和银铃约会这事儿,皇爷爷知道也就罢了,毕竟京城人多眼杂,指不定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王贤点点头,听朱瞻基说下去。

  “可是,我给银铃堆雪人这事儿,除了我贴身的这些人,外人怎么会知道?!”朱瞻基神情越来越阴沉道:“肯定是这些人透露出去的!要是哪天我说了句不合适的话,肯定也会传到皇爷爷耳中!”

  “哎呀,还真是。”王贤也认真起来,点点头道:“这身边有奸细的滋味,确实太难受了。”说着看看朱瞻基道:“那你还来我这儿干啥,赶紧回去彻查去!”

  “我没法查!”朱瞻基气急败坏的使劲搓搓脸,叹道:“要不我能这么憋火?”

  “怎么不能查?”王贤一脸不解。

  “我这回去一查,那奸细肯定禀报我皇爷爷。”朱瞻基一脸郁闷道:“我皇爷爷肯定要问,这小子什么意思?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瞒着朕?”顿顿道:“那才叫有嘴说不清了!”

  “唔。”王贤点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那该怎么办?”

  “你给我私下查查,别打草惊蛇。”朱瞻基小声吩咐王贤道:“以锦衣卫的本事,这不难办到吧?”

  “难是不难,”王贤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一上任就立下规矩,东宫的事情,锦衣卫概不过问。”

  “是我要求你查的!”朱瞻基断然道:“再说,只查我身边的人,跟我父亲又没关系。”

  “那……”王贤一脸蛋疼,点点头道:“好吧。”

  “我给你三天时间!”朱瞻基这才有了笑脸道:“我去找银铃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王贤翻翻白眼。

  “好了,算我欠你个人情。”朱瞻基嘿嘿一笑,没脸没皮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立在王贤身后的独眼二黑,诡异的一笑,低声道:“要是太孙知道,就是咱们出卖的他,会怎样!”

  “所以你嘴巴要扎牢一点。”王贤淡淡说一句。

  “大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你来查?”二黑对这点一直不太理解。他们的计划十分简单,就是让人故意将太孙的情报,泄露给东厂的人。以东厂现在焦头烂额、饥渴难耐的状态,势必会如获至宝,禀报给永乐皇帝。

  “因为,”王贤脸上却没有笑容,声音低沉道:“太孙殿下和他爷爷,越来越像了……”

  “疑心病吗?”二黑看着王贤。

  王贤缓缓点头,轻声道:“不止……”。

  锦衣卫的效率不是盖的,三天不到,王贤就找到了太孙,告诉他查出来了。

  “什么情况?”朱瞻基咬牙切齿,看上去要生吞活剥了身边的二五仔。

  “是谁,说出来我活剐了他?!”朱瞻基咆哮起来。

  “你身边有东厂的人。”王贤淡淡道:“准确的说,是有赵赢的徒弟,现在师傅当上东厂提督了,徒弟自然要效犬马之劳。”

  “呃……”听到东厂和赵赢的名字,朱瞻基像被掐住脖子的鹅,满腔的怒气竟憋住了,他连那奸细到底是谁,都没有问。只是颓然一叹道:“他们怎么连我也监视……”

  “东厂权力那么大,没人能制约,还不想干吗干吗?”王贤淡淡道:“这样下去几十年,别说监视太孙了,就是监视皇上也有可能。”

  “……”同样的话王贤说了好多遍,但只有这次说到了太孙殿下的心坎里。在朱瞻基看来,自己这个皇位第二继承人,想当上皇帝,差不多就得在几十年后了。那些东厂家伙,现在就敢监视自己。要是不限制一下,恐怕几十年后,再演一出大明版的甘露之变,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顾忌赵赢,”王贤冷声道:“原因无非就是,他能在皇上耳边说你坏话,而且皇上也很可能会相信。”

  朱瞻基点点头,听王贤说下去道:“但你一味示好换来了什么?他安插奸细在你身边!毫不客气的监视你!你要是还忍让下去,我就……”顿一顿道:“反正换了我,我是不能忍。”

  “……”朱瞻基阴沉着脸不说话。

  “要是我,老子就跟他大闹一场,我是皇上的亲孙子,太子的亲儿子,堂堂大明太孙,还怕条老狗不成!”王贤继续不遗余力的挑唆,说到最后心里不禁嘀咕,要是赵赢是条老狗,那老子算什么?青年狗?总之不能细琢磨。

  “你是不知道他的可怕,”朱瞻基叹息一声道:“就连我二叔也不敢得罪他!”

  “那是因为他怕老太监帮着你父亲,说他的坏话!”王贤沉声道:“现在汉王已经不在了,赵王也身背嫌疑,他老太监就是说你的坏话,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王贤离开朱瞻基那里,二黑迎上来,小声问道:“怎么样,搞定了吗?”

  “差不多吧。”王贤轻叹一声,挑拨离间这种事,向来都是过犹不及的。他也只能点到即止,至于效果怎么样,只能等后续了……

  两天后,二黑来报,说太孙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一出门就让人备车,要进宫见皇帝。王贤闻言笑起来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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