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0
  第八四八章 父子反目

  太子、太孙、朱勇等十几名高官显贵贯进了乾清宫院中,便看见几个太监,将一个血葫芦似的人,丢进了咕嘟嘟冒泡的油锅里!

  那人本来已经不知死活,一下油锅便猛地挣扎起来,想要爬出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太监,抡起铁木棍子,一棍打回了锅里。如是二三次,那人便彻底不再挣扎……

  一股油炸肉香便飘到太子等人的鼻中,往日里这十分诱人的气味,此刻却让众人面色大变,直欲呕吐……像胡偐、蹇义这样的文臣,更是直接捂着嘴,冲到角落里大吐特吐去了。就是朱勇、柳升这样久经沙场的将领,脸色也很不好看。

  倒是太子朱高炽面色依旧如常,刚刚经过镇江城头的血火洗礼,眼前的场面和气味,实在太过寻常……

  “你们来了,”朱棣负手站在乾清殿门口,冷冷看着众大臣,这些往常在他心中十分可信的家伙,此刻看来却一个都不可信!

  “皇上!”太子忙率众公卿给朱棣跪下。

  “唔。”朱棣的目光最后瞥一眼油锅里的纪纲,淡淡对众人道:“你们差点错过了一场好戏,朕刚把这家伙刷洗干净,扔到油锅里烹了……”

  “皇上,这是……”朱勇面色发白的问道。

  “纪纲。”朱棣道出一个名字,众人忍不住再度看向那油锅里的‘炸人干’,没想到威震朝野十几年的纪纲纪都督,竟落了这么个下场!不禁生出一丝‘物伤其类’之感……

  “进来吧。”幸好,朱棣没打算让众人就着肉香奏对,转身便进了大殿。众王公大臣如蒙大赦,紧跟着进了大殿。

  殿外的四个太监便一齐用力,缓缓的将殿门关上,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

  殿门一关,外头的地狱景象也就看不到了,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们很快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又有四个太监,将一口大箱子抬到了众人面前……在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早知道老太监赵赢抄查汉王府,搜到了整整一箱汉王和百官往来的书信。

  朱高煦和在场这些人,哪个不是相识十几二十年,和哪个没有书信往来?有时候,信上有些话难免说的肉麻了点儿、过火了些,这都是难免的。皇上真要是穷追不舍起来,恐怕在场这些除了太子,谁都逃不掉……

  其实就是太子也心中忐忑,因为他早年和朱高煦关系没破裂的时候,曾在书信中说过一些埋怨父王不守人臣之道,害全家做了反贼的话,这要是被父皇看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朱棣并未从这口箱子说起,而是叹了口气道:“知道朕为什么要烹了纪纲吗?!”

  “……”众人默然,听皇帝沉声说下去道:“因为这个畜生搅乱了朕的江山,害惨了朕的儿子!”

  “他勾结建文余党,意图推翻朕的江山!”朱棣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为了达到目的,他不禁私自打造兵器、训练军队,还利用锦衣卫的特权,在汉王身边安插奸细,用魇镇之术魔镇朕的儿子!”

  说着他挥了挥手,李严便将方法布展示给众王公传阅,众人拿在手中看过,都是一脸吃惊之色……只是这表情之下的心思,旁人就无从知晓了……

  “朕就说嘛!”待众人看过一遍,朱棣振振有词道:“朱高煦虽然狂妄粗鲁,但断不至于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说着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道:“果然,原来是中了纪纲的邪法,被妖魔附体了,才会行事大违常理人伦!”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听着朱棣的话,就明白他的心思……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为汉王开脱。当然更进一步说,养不教父之过,归根结底还是为自己开脱!

  “当然,说到底,还是他本人立身不正、心智不坚,才会被妖魔作祟。”朱棣又补充了一句,众人一听,心说好嘛,连调子都定好了……这汉王的罪名就是‘立身不正、心智不坚’了。

  看到朱高煦在扯旗造反、占领京城、杀人数万后,竟只落了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罪名,这让人情何以堪?让国法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让死难的将士如何瞑目?!

  “你们怎么看,都说说吧。”见众人都闷不吭声,朱棣不悦的哼一声道:“殿里太闷,把门打开!”

  殿门便再次无声无息的敞开了,浓重的菜油炸肉味道,便扑鼻而来……众人的脸一下就白了。心说这什么意思,我们要不顺着您说,就把我们也煮了?!

  “都说话呀,”朱棣的眼神扫过,见众人一个个还是缩头缩脑,便点名道:“蹇爱卿,你说说看法吧。”

  “是。”蹇义只好硬着头皮道:“老臣十分赞同皇上的说法,原来汉王殿下不是疯病,而是被妖魔附体了,这也解了老臣心中最后的疑团。”说着看一眼杨士奇道:“士奇老弟,你说对了,汉王果然不是癔症……”

  顺着蹇义的话头,众人的目光落在杨士奇身上,杨士奇只觉一阵阵悲凉,为了袒护儿子,为了自己的虚名,朱棣竟如此罔顾国法,信口雌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玩儿什么杀鸡儆猴的把戏,分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时间,杨士奇有些心灰意懒,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皇上既然摆明了要让汉王过关,他就是再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朱棣幽幽的看着杨士奇,冷声问道:“杨爱卿,你说呢?”

  “臣……”杨士奇站在那里,欲哭无泪,只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唔,”朱棣对杨士奇这个态度,已经很满意了。便转向其他人,众人见杨士奇都不敢说什么了,哪还有自讨苦吃的?一个个点头称是,都说汉王之所以会胡来,都是因为被妖魔附体的缘故,得赶紧找武当山孙真人、龙虎山张真人之流,来给汉王斩妖驱魔!

  转眼间,所有人都表态完毕,只剩下太子太孙父子俩,朱棣冷冷瞥朱高炽一眼道:“你怎么看?”

  “儿臣……”朱高炽机械的应一声,脑海里全是镇江城的那半个月,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多少将士永远的落下了残疾。多少个家庭残缺不全,多少父母妻儿夜夜嚎哭……眼下,父皇轻飘飘一句话,就要让这些牺牲变成笑话,就要让蒙难将士的生死仇敌逍遥法外了!

  这些天,朱高炽辗转难眠,心里一直在做斗争,朱瞻基也一直在劝,还发动王贤等人劝他不要太执着,反正不管怎样,朱高煦都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惹恼了皇帝反而得不偿失……这么浅显的道理,朱高炽不会不明白,可他就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他就是不想让那些用性命保卫自己的将士们寒心……

  “高炽,”见他沉吟不语,朱棣不耐烦的催促一句。

  “儿臣以为,”朱高炽终于抬起头,无畏的望向自己曾经无比畏惧的父皇,一字一句道:“不管怎样,二弟都造成了十万人死伤、更是占领了京城,这些滔天大罪,都是不可饶恕的!”

  “哼哼!”朱棣没想到都已经这种情势了,这个懦弱的窝囊太子,竟还敢顶撞自己!朱棣的耐心也早已耗尽,他尤其看不得朱高炽顶撞自己,冷哼两声便咆哮起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还有脸说别人?!老二大逆不道,你的腚底下就干净了?!什么‘郑伯克段’、什么‘拉帮结派’,别以为朕不知道!”

  当听到‘郑伯克段’四个字时,朱高炽和杨士奇同时如遭雷击,他们没想到朱棣的耳目竟灵敏到这种程度,连他们在密室里商议的内容,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高炽跪倒在地,俯首不起,杨士奇也跪倒在地,俯首不起……

  “皇爷爷,您误会了,”朱瞻基忙给太子补救道:“我父亲的意思是,总得严惩罪魁祸首!我二叔既然只是个牵线傀儡,自然算不得罪魁了。”

  “那谁是罪魁呢?!”朱棣气哼哼的追问道。

  “当然是,”朱瞻基看一?外头,已经被炸焦了的那位道:“纪纲了!”

  “哼!”朱棣瞥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冷声道:“还不如你儿子明事理,我看,朕百年之后,皇位直接传给太孙好了!”

  这话又像一道晴天霹雳,震得乾清宫中所有人,两耳嗡嗡作响,不知道皇帝说的是气话,还是真有此意!

  “皇上,请收回方才这句话!”老臣夏元吉一直不咸不淡,此刻却第一个醒悟过来,噗通给朱棣跪下道:“这是亡国破家之言啊!”

  “是啊皇上,”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跪倒,“请皇上收回此言!”

  “孙儿请皇爷爷收回这话!”朱瞻基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也赶忙跪倒,带着哭腔道:“不然孙儿只能一头撞死了……”

TOP

0
  第八四九章 又一对父子反目

  朱棣一番‘让太孙替太子继位的言论,如天雷滚滚,把众王公大臣雷得外焦里嫩,纷纷跪地求皇帝收回此言。

  “哼!”朱棣却趁势讨价还价起来:“那汉王的案子?”

  “臣等都听皇上的!”众王公赶忙应声道:“纪纲才是主犯,汉王情有可原……”

  “朕自然不会轻饶了他!”朱棣闷哼一声道:“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罢了!”

  “是是是!”众大臣点头如啄米,他们是被折腾怕了,眼看着延绵十余年的夺嫡之争,终于要落下帷幕。大伙还没松口气,过两天安生日子呢,哪能再让太子太孙父子反目?那日子还有法过吗?!

  朱高炽纵有千般不愿,但此情此景,不容他再说什么,只能把头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再也不想抬起来……

  太子根本不知道父皇和众大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朱瞻基来搀扶自己,他才茫然发现,乾清宫中只剩自个儿爷俩了。

  “父亲……”朱瞻基低声唤一句道。

  “我不配当你父亲。”朱高炽看一眼太孙,面无表情道:“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儿子……”

  “父亲!”朱瞻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绵里藏针的人,一旦认定了道理,就绝不会更改。但他对此很不以为然,认为识时务者才是俊杰。而且朱瞻基认为,能有今日的胜利,全是靠自己的功劳,父亲不过坐享其成,凭什么之前对自己言听计从,眼看着大局已定,却要敲打自己了?!

  朱瞻基满腹委屈的唤一声,换来的却是朱高炽厌弃的目光。朱高炽一把推开朱瞻基的手,便一瘸一拐往外挪去!到了殿门口高高的门槛,太子殿下一手扶住门框,一手去扯那条残废的腿,许是太过激动,他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朱瞻基忍下口气,忙上前去搀扶。

  “你放手!”朱高炽不看身后的儿子,吃力的迈过门槛,直起身子径直往外走。

  朱"基一肚子话想往外吐,这里却不是地方,只好跟在父亲的后头,出了宫,上了车,一直憋到返回太子府。一下车,朱瞻基就彻底忍不住了!

  “父亲!”朱瞻基这一声,叫的委屈无比,又痛心疾首:“这么些年,儿子一直替您遮风挡雨,怎么就换了这么个结果?!”

  “……”朱高炽这才慢慢回头,望向朱瞻基,脸上竟隐隐挂着泪水,语气却沉痛无比道:“瞻基,你做过的一切,为父都很感激,也一直以你为荣!”说着顿一顿道:“但这次,你真的错了!”

  “儿子错在哪儿了,您说了我改还不成?!”朱瞻基近乎赌气的质问一句。

  “你改不了的,”朱高炽失望的摇摇头道:“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到底是什么?!”朱瞻基快疯了。

  “你还不知道?”朱高炽的眼神更加失望,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道:“府军前卫的前身是幼军,这支军队因你而生,上下将士誓死追随你、效忠你!他们跟你经历了多少生死,为你付出了多少性命,你难道不清楚吗?!”说着提高声调道:“你以为人家在镇江用性命保卫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是太孙的父亲!”

  “是。”朱瞻基点点头,低声道:“他们确实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然而你却轻易就背叛了他们!”朱高炽指着朱瞻基的鼻子痛斥道:“你在算计利害的时候,想到了这方面、那方面,唯独就是没有想到那些为我们战死的将士!”

  “我一定会抚恤他们的家人。”朱瞻基的声音透着心虚道。

  “那远远不够!”朱高炽却高声道:“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父亲……”朱瞻基无奈道:“可皇爷爷明摆了要保我二叔,胳膊拗不过大腿啊!”

  父子俩的争执,早就惊动了后宅中所有人,连徐妙锦也过来了,朱高炽压低声音道:“你不要管别人如何反应,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怎么做的!至于能不能如愿,那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自己的心意!”

  “父亲,这不是明摆着碰壁也要往上撞吗?”朱瞻基苦笑道:“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朱高炽自嘲的笑笑,失望的看儿子一眼道:“所以我说,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说完,他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留下郁闷的抓狂的朱瞻基,进屋去了。

  “啊!”朱瞻基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然后气冲冲的跑掉了……

  这阵子,王贤倒是真放下了,每日里陪陪爹娘、逗逗孩子,和兄弟们喝喝酒、吹吹牛,快活的不得了。

  这天他正在和帅辉、二黑几个喝酒,王贤看着二黑的独眼,叹气道:“你丢这一只眼,家里老人知道吗?”

  “没跟他们说。”二黑摸一摸自己的眼罩道:“说有啥用,又不能长回来。”

  “哎……”王贤歉意道:“都是我害了你。”

  “瞎说,路是我自个儿选的,跟你有啥关系?”二黑笑笑,不胜感慨道:“再说了,比起老程,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我不幸福多了?”

  一句话说的满桌兄弟一片黯然,好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圈登时就红了。

  “龙瑶怎么看?”王贤给二黑倒一杯酒,赶忙转移到一个,必定会引起热议的话题道。

  二黑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她说我更有男子汉气概了。”

  “呸……”果然,帅辉立马一口酒吐出来,笑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她真这么说的。”二黑瞪着帅辉道:“不信你去问问去!”

  “免了吧,”帅辉大摇其头道:“我可不敢去惹你家的母老虎。”话说,因为当初的强嫁强娶,龙瑶一直很不爽王贤这班兄弟,自打有一回,帅辉被她提着剑撵出来,这都一年多了,再没人敢上她家门。

  “瞎说!”二黑一听不乐意了,瞪眼道:“我媳妇可是大家闺秀,你要再敢说她是母老虎,我就跟你急!”

  “成成,”帅辉一看二黑急了,赶忙服软道:“她不是,不是行了吧。”

  “本来就不是!”二黑哼一声,一脸得意洋洋道:“你们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

  “瞎说,”薛桓冷笑道:“把你三天两头撵出家门,对你可真好啊!”

  “那是从前!现在早不那样了!”二黑老脸一红,又瞪着薛桓道:“薛二愣子你个女人都没碰过的生瓜蛋子,懂什么呀?!”

  “谁说我没碰过!”薛桓也急了,一拍桌子道:“老黑你听仔细了,二爷我不光碰过女人,人家还倒找我钱!”

  “什么?!”众兄弟也瞪大眼,吃惊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薛桓,只有许应先面色尴尬,咳嗽两声想要岔开话题。

  “来来喝酒,对了,老莫,你媳妇快生了吧?”

  “别打岔!”许应先不吭声还好,他这一着急,一众贱人立马感觉里头有戏,便一齐瞪一眼许应先,不让他捣乱。

  “我说兄弟,二公子,薛少爷,”帅辉笑眯眯给薛桓倒一杯酒,循循善诱的问道:“你真的和女人那个过?”

  “昂。”薛桓大睁着眼道:“咱还能说谎不成?”

  “在哪?和谁?快点说来听听!”帅辉笑嘻嘻道,众兄弟也大点其头。

  许怀庆更加不自在了,又开口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要当众说了吧……”

  “你闭嘴!”话没说完,便被众人一块喷了。

  许怀庆只好低下头,心里盘算着,待会见事不好,就赶紧脚底抹油。

  “就是在镇江啊。”薛桓愣愣道:“那回,咱们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各自去了心愿了。”

  “想起来了!”二黑一拍大腿道:“我记得是谁?”说着看向许怀庆道:“是你吧,说要带他去尝尝女人的滋味。”

  “你记错了,不是我。”许怀庆矢口否认。

  “怎么不是你。”薛桓却不给面子的拆穿道:“你带我去的那家,我记得很清楚,叫停云楼。你给我点了个人高马大的姑娘,就把我们推到个屋子里了……”

  “然后呢?!”众人两眼放光,连声问道。

  “然后就办事了呗,”薛桓呷一口酒,颇有些陶醉的回忆道:“完事儿就提裤子出来了。”

  “我们问的是,人家为啥要给钱?”众人追问道。这是一帮坏种,就等着薛少爷说自个儿被个妓女破处了……

  哪知道薛二少爷的回答更劲爆,只听他一脸自豪道:“因为我太厉害了!人家姑娘没见过比我更厉害的,所以非但不收钱,反而还倒找钱!”

  “真的假的?”众人狐疑的打量着薛二少爷,对这个初哥能让身经百战的妓女,满足到倒贴钱,表示深切的怀疑。

  “那还有假!”薛桓一拍胸脯,指着许怀庆道:“许大哥可以作证!当时他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的?!”众人又齐刷刷把目光转向许怀庆。

TOP

0
  第八五零章 露馅

  “真的?!”众人齐刷刷望向许怀庆道“这小子真那么厉害?!”

  “厉害厉害,”许怀庆心虚的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众人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薛二公子。

  “哈哈,服了吧!”薛桓得意洋洋的一抹下巴道:“许大哥还送我一个绰号呢!”

  “什么绰号?”众人齐声问道。

  许怀庆刚想阻止,薛桓已经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你们都听仔细了!老子的绰号叫——快!枪!将!”

  “……”众人洗耳恭听,结果听到这三个字,表情一下子精彩极了,强忍着要笑破肚子道:“这绰号有什么讲呢?!”

  “这不难懂吧?”薛桓得意洋洋道:“当然是说我快若闪电了!”

  “那……”二黑和帅辉捂着肚子、绷着脸问道:“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许怀庆仔细想一想,认真道:“眨眼的功夫吧。”

  “哈哈哈哈!”帅辉最先忍不住,笑倒在桌子上,众人也笑的前仰后合,声音要把房顶都掀掉了!

  “你们笑什么?!”薛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莫问道:“老莫,你最实在,跟我说说,他们笑什么?!”

  “他们……哈哈……”莫问捂着肚子,擦着眼泪道:“你先让我笑完了。”

  “老许,你怎么也笑?!”薛桓见许怀庆也笑趴在桌子上,有些不乐意了:“人家在笑话你起的绰号呢。”

  “嘿嘿,呵呵……”许怀庆本来还担心露馅后怎么收场,可他才是当日的亲历者,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就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道:“是……他们……在笑我……”

  “我们不是在笑,”二黑拍着桌子鬼笑道:“我们是自卑啊,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啊,还让别人怎么活!”

  “是啊是啊!”众人一起点头,竟还想继续糊弄这可怜的孩子。还是莫问最厚道,擦干眼泪道:“兄弟,别听他们的,这男人快了不好,要不人家怎么叫金枪不倒呢?”

  “不好?!”薛桓虽然愣了点儿,但毕竟不傻,已经感觉出许怀庆在耍自己了,登时火烧火燎道:“真不是越快越好?!”

  “当然不是了!”众人哄堂大笑道:“太快那是病,得治!”

  “啊!”薛桓脸成了红布,羞恼的望向许怀庆,却见他已经离席朝门口走去了。

  “你给我回来!”薛桓噌得追出去,许怀庆赶忙想跑,却被不知道谁使坏,伸脚绊倒在地。

  许怀庆摔了个狗吃屎,赶忙想再爬起来,薛桓已经像座山一样压住了他。

  “哎呦!”许怀庆呼痛道:“我的老腰快断了!”

  “你这个王八蛋,枉我这么信任你!”薛桓揪着他的后领口,使劲摇晃起来。

  薛霸王蛮力盖世,许怀庆这么大个个儿,在他手里却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摇的七荤八素,忙没口子辩解道:“兄弟,你听我说,我也是好心啊!心说第二天就死了,还打击你干啥!”

  “那你打完了仗怎么不说?!”薛桓使劲卡住许怀庆的脖子,勒的他眼冒金星,忙颤声答道:

  “我怕你打我啊……”

  “放心!我打不死你!”薛桓狞笑一声,又转过身去,把许怀庆的两条腿使劲掰上来,疼得许怀庆哭爹喊娘……

  “你们快拉开他,要出人命了!”

  “来来,喝喝喝。”一众兄弟却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喝酒开了。

  看着这闹闹腾腾的一幕,王贤幸福的眯起了眼,这他妈才是生活啊,提心吊胆、出生入死的,有个屁意思!

  “要是,”人就是不知足,好了还想更好,九美还想十全。王贤有些感慨道:“吴小胖子还在就好了……”老太监赵赢等人的行动十分隐秘,王贤竟还不知道,吴为已经落在他们手里,而且被严刑拷打过了。

TOP

0
  第八五一章 不公平

  过了几日,朝廷对汉王谋反一案的定论终于下来,果然把罪责一股脑都推到纪纲身上,说汉王被他用妖法蛊惑后,操作着发动了这场骇人听人的叛乱。纪纲已经被油炸了,但他还有同党、有族人、有亲友……足足三万多人被下狱,其中处斩一万余人,其余人等妇女送教坊司为妓,男子则一概发往交趾,给张辅当苦力奴兵使用。

  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汉王朱高煦,却只被削去两护卫,诛杀了一干幕僚、奴才。被发往山东乐安州就藩,全家老少都毫发未伤……

  “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手里拿着廷寄,王贤对二黑哂笑道:“但凡跟纪纲沾点儿关系的,都在诛杀之列,可汉王殿下呢?却只被削去两护卫!那两位兵马,本来就是他私建的好吗?!”

  “这件事,皇上处理的确实极为不公!”二黑还没说话,严清转着轮椅从外头进来,一脸愤慨道:“大明从今往后,再无王法公道!”为了让严夫子出入方便,王贤把所有的门槛都拆掉了。

  “难道以前还有不成?”二黑怪笑着过去,推着严清的轮椅进去道:“我说严夫子,你现在总算对这个朝廷死心了吧!”

  “……”严清神情一黯,他是清流出身,若非落了残疾,岂会委身于北镇抚司?但现在看来,似乎在哪都一样,北镇抚司也好,六部衙门也罢,亦或是清贵的内阁翰林院,都是皇帝的奴才罢了……

  “其实,”严清整理下低落的心情,看向王贤道:“我是来向大人,如约请辞的。”

  “请辞?!”王贤和二黑都愣住了。“好好的,干嘛要走?”“嫌钱少,我可以给你加薪嘛。”

  “……”严清不禁苦笑,他知道王贤两个是在故意打诨。当初他加入北镇抚司,可是跟王贤说好的,自己是为了向纪纲报仇,等到斗倒纪纲那天,他就功成身退。如今大仇得报,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哎,夫子,”二黑劝道:“大家处的这么开心,你干嘛要走呢,再说你打算干啥?”

  “打算先休息一段,然后再想往后干什么。”严清神情又是一黯。他这样的残疾人,又能干的了什么?更别说天下之大,除了这里,哪里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干啥都不如在这儿强!”二黑笑嘻嘻道:“这么多兄弟受你管,多威风啊!”

  “是,可我志不在此……”严清神情一阵纠结。

  “你嫌弃我们!”二黑撇撇嘴道:“一定是这样!”

  “我还有资格嫌弃谁?!”严清终是叹口气道:“何况这世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奴才,谁又有资格嫌弃谁?”

  “先生这话不对,”王贤知道,跟严夫子这种读书人,要用读书人的方法交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世道的好坏不受我等控制,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可以做一番利国利民的好事。”顿一顿道:“就好比在北镇抚司,因为有了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这个凶名赫赫的地方,少了多少冤狱。每一个冤狱,都系着一个乃至数个家庭啊!”

  严清果然肃容而听,看的二黑不禁暗暗叹气,心说这就是差距啊……

  “所以我以为,真正的君子不应该计较个人的名声,而应以天下百姓的福祉为要。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王贤一脸正气道:“先生,您弃我们而去,就不怕我们学坏了,跟纪纲一样为祸百姓吗?!”

  “这……”严夫子态度软化下来,叹气道:“我相信有大人在,北镇抚司不会为祸的。”

  “那不好说,我这个人自控力很差,”王贤笑嘻嘻道:“有先生管着一个样,没先生管了,又是另一个样。”

  “大人……”严清哭笑不得,心里却暖烘烘的。

  “好了,我的好先生!”王贤向严清拱拱手,诚心实意道:“您就留下来好好教诲我们这些顽劣的弟子吧!”

  “哎……”严清还能说什么,眼里浮现出泪花……其实来之,他早就想清楚了,自己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去,也一点儿不想离开这些人。可谁让自己之前把话说的那么死,现在纪纲完了,自己要是还赖着不走,别人会不会背后笑话自己?这脸上怎么挂得住?

  说白了,就是读书人面子薄,没有台阶下不来。幸好王贤善解人意,给他圆了这个脸,竟让严夫子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不合时宜的情绪来。

  “这么说先生答应了,太好了!”王贤高兴的抚掌道:“二黑,快吩咐下去,准备宴席,让兄弟们都来好好庆贺庆贺!”

  “好嘞!”二黑笑着点头道:“这就去。”

  “还喝?!”严清不禁瞪眼道:“我说大人,自打你回来,哪天不是从早喝到晚?!”

  “夫子放心,喝得起。”王贤笑呵呵道。

  “谁管你喝起喝不起?!”严夫子吹胡子瞪眼道:“我是说你们整天这么喝,误不误事啊!”

  “能有什么事儿?”王贤自嘲的笑笑道:“咱们往后干什么还说不准呢。”

  王贤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有些沉重。纪纲这一出事儿,锦衣卫几乎被连根拔起。皇上会如何处置锦衣卫?干脆将其解散也有可能。一旦锦衣卫解散,那么名义上隶属于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又该何去何从?

  再说,就算锦衣卫仍在,北镇抚司也照旧,可这两个衙门,毕竟是皇帝的心腹特务机构啊!朱棣能放心让他们这帮,就差没在脸上打上太子烙印的家伙掌管?之前是因为为了对付纪纲,平衡朝堂才故意用他们这些太子的人,现在没了纪纲和汉王,太子就成了皇帝要防范的对象,加上锦衣卫的前科,于情于理,皇帝都要让他们挪个地方了。

  “不管怎样,”严清沉声道:“在位一天,就要好好当一天差,大人不是说过吗,平反一个冤狱,就可以挽救一个家庭,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儿啊。”

  “呃……”王贤一阵错愕,心说得,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请大人从明天开始,每日卯时升堂理政。”严清说着,瞥一眼王贤道:“大人如果嫌我烦,随时可以跟我说,我保准立马让大人耳根清净。”

  “呵呵……”王贤苦笑不得道:“怎么会呢,不是说了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那就这么定了吧。”严清说完,转着轮椅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王贤一阵阵无奈,叹口气道:“我还能变卦不?”

  “不能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二黑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道:“自作孽,不可活。”

  “滚一边儿去!”王贤没好气的瞪一眼二黑……

  第二天,王贤果然开始重新升堂理政,处理起积压了数月的公务来。不办不知道,一办吓一跳,原来这几个月,积压下了这么多的案子,连忙分派下去,该问案的问案、该出差的出差,经历了生死巨变之后的王贤众人,终于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上……

  朝廷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也陆续下来。获赏最厚的,是跟着王贤进京救驾的周勇等人,但凡出现在南海子的,统统官升三级,赏金千两,封妻荫子好不风光!战死者则在家乡立功德碑,永纪其忠勇事迹,其父母儿女及妻妾不愿再醮者,由官府奉养,并择一子继承其官位。

  再就是攻打白云山庄、追捕建文余党的镇抚司等人,也一样重重有赏。其中指挥作战的杨荣,被封为正二品锦衣卫都指挥使,荫两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二黑被封为正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虽然二黑还没有儿子……就连邓小贤、胡三刀、时万这些归附不到半年的家伙,都纷纷登堂入室,官拜锦衣卫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简言之,整个北镇抚司上下这下是鸡犬升天了……

  比起北镇抚司这边儿的喜气洋洋,府军前卫的驻地,却是一片愤懑至极!他们流的血最多、承受的痛苦最大,到头来,却没有一人加官进爵,只得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嘉奖,再就是一人几两银子的卖命钱了……

  “******!”得知这个结果,薛桓怒不可遏,掀翻了屋里能掀翻的一切,咆哮起来道:“王八蛋!这是在作践咱们!老子跟他们拼了!”

  就是莫问、许应先这样的老成之辈,也黯然神伤。虽然他们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才奋勇作战,但牺牲了那么多人,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总得给兄弟们个交代吧?!让他们哪还有脸面对军中将士,面对那些等着抚恤的遗孤遗属?

  “哎……”王贤和朱瞻基,本打算来安慰一下大伙。可隔着门帘看到里头的景象,两人竟没了进去的勇气,在门口踯躅片刻,终是悄悄退了出去。

  “皇上怎么能这样呢?!”王贤是真生气了,质问道:“就算隔一层差一层,就算他们是太子的军队,可没有他们的巨大牺牲,这场叛乱能波及这么小,平定的这么快?!”

TOP

0
  第八五二章 致命绯闻

  面对王贤的质问,朱瞻基也是一脸?涩。王贤再生气,也只是上上火而已。真正没脸面对将士们的,是他这个太孙啊!

  “哎,原先并不至于,”朱瞻基叹口气道:“皇爷爷是准备按战功行赏的,那样还是很可观的。”

  “当然。”王贤点点头,那可是杀敌六万啊!指挥官莫问起码升到从一品的都督佥事!薛桓、许怀庆这些人,也起码是都指挥使,普通的将士最差也能升上个百户。阵亡的将士也可以给子孙一个衣食无忧的铁饭碗……

  “那为什么黄了呢?!”

  “哎!”朱瞻基郁闷道:“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父亲,把皇爷爷惹毛了吗?!”他越说越生气,烦躁的走来走去道:“摆明了,皇爷爷是在给我父亲难看!这也就是当初我为什么,坚持要你帮我,一起劝父亲,不要跟皇爷爷对着干!”

  “……”王贤默然不语,虽然朱瞻基这话有些马后炮,但在现实面前,自己也无力反驳。

  “我爹定然也知道这件事了,不知作何感想!”朱瞻基心底竟隐隐有些幸灾乐祸道:“他就是不承认,实的比虚的重要,这下好了!虚的实的都没了!”

  “你还是赶紧回去,和太子商量,怎么补救一下吧。”王贤皱皱眉,他对朱瞻基这种情绪很不感冒,低声道:“这件事要是这么算了,谁还给你们父子卖命?”王贤这话是实话,虽然保着太子太孙,将来一片光明。但前景再美好,眼前的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毕竟朱棣才五十多岁、龙精虎猛,万一再活个二三十年,光许前景、不给甜头,谁能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哎……”朱瞻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点点头道:“我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

  “我和你一道去。”王贤道。

  “还是……”朱瞻基目光怪异的看一眼王贤,低声道:“算了吧。”

  “怎么?”王贤眉头一皱,奇怪的看着朱瞻基:“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是……真不知道?”朱瞻基的目光愈发怪异,他从没用这种目光看过王贤。

  “我知道什么呀?!”王贤不耐烦道:“你快说,别卖关子成么?!”

  朱瞻基的目光闪闪烁烁,不知含着多少内容,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不知道……纪纲临死之前,对……我皇爷爷……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王贤自打准备过安生日子,就不想再当特务了,也懒得刺探皇帝身边的消息。

  “哎……”朱瞻基前言不搭后语道:“小姨奶在我家,你还是别去的好?!”

  “什么?!”王贤好似被霹雳当头炸到,登时魂飞魄散,愣在那里不知东西。

  “你不会……”朱瞻基看着王贤这样子,又是紧张又是生气,还有几分小八卦道:“真跟她有一腿吧?!”

  “有……”王贤迷迷糊糊,心说我俩何止一腿,都两腿了。幸好朱瞻基一下抓住他的肩膀,痛得他及时醒悟过来,忙矢口道:“有个屁!你听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跟徐真人有瓜葛呢?!”

  “没有最好!”朱瞻基将信将疑的看着王贤,叹口气道:“可我信你没用,你得让我皇爷爷相信才行!”

  “皇上也怀疑我?”王贤感觉脑后冷风嗖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然你以为呢?!”朱瞻基叹气道:“所有人的封赏都下来了,就你这个首功之臣,没有一点儿动静!你以为是为什么?!”

  “纪纲是造谣的!”王贤仔细一回想,自己当时挺细心的把纪纲绑在椅子上,把他的脸朝外,就是怕他醒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到这儿,王贤突然愣住了,他才意识到就算纪纲看不见,但还可以听得见!

  一定是纪纲听到什么了,王贤一阵阵懊丧,心说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再一回想,当时把徐妙锦从柜子里抱出来,美人在怀、任君采撷,就算再重来一次,自己也一不会有别的选择……

  “哎,”朱瞻基看着王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不落忍,他其实早就想跟王贤说,可这种根本无解的事情,说了也只能让王贤白白担心,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你说这事儿弄的,你们俩怎么能扯到一块儿呢?!”

  “……”王贤已经没心情搭理他了。

  “哎……”朱瞻基同情的拍拍王贤的肩膀,“也别太担心,我逮着机会会帮你开脱的。”他自己都觉着这话不可信,这种事儿,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孙子,也得有多远躲多远。

  朱瞻基离开后,王贤也失魂落魄的离开军营,正想着去哪散散心、想想对策,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跟前停下,周勇等人忙紧张的把王贤护在中间。却见那马车的车门打开,跳下个蓄着漂亮整齐短须的张輗来。

  张二公子如今可是风光透顶,虽然一开始他就被自己的弟弟给抓住了,但毕竟没跟汉王搅在一起,还和他们做了坚决的斗争。老太监赵赢一到京城,就把他放出来了,朱棣回来后,更是封了他太平侯,食禄两千石!

  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呢?张輗严格说来,也是在那场斗争中,站在了太子一边,却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了最重的赏赐,这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好兄长罢了……

  张輗干的更漂亮的,是皇帝封他为侯爵后,他坚辞不受,希望用自己的爵位,换弟弟张軏一条生路……张軏是汉王的死党,占领京城时的最高长官,按说是必死无疑。

  朱棣听了,一脸不悦道:“一码归一码,你有功朕要赏,你弟弟有罪,朕也一样要罚!”

  张輗跪在朱棣面前,哭成泪人说道:“爹妈死得早,我兄弟俩都是哥哥一手拉扯起来的,哥哥临去安南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顾好弟弟。是我疏于管教、又没约束住他,才让老三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要是哥哥回来一看,我成了侯爷,弟弟却不在了,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啊!”

  张輗?声泪俱下,把朱棣都勾的眼圈通红,想起了为救自己战死的张玉来,又想到张辅为大明镇守南疆这么多年,一颗心就软了下来,非但赦免了张軏,还让张輗继续当他的太平侯。

  这下子张二公子是名利双收,京里头那些原先瞧不起他的,都对他刮目相看,说张二公子大智若愚、有见识、有情义!一时间,张二公子风头无两,家里头宾客盈门,想不到今天却跑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王贤看看张輗,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小子脸上都透着光。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张輗一把把王贤拉上车:“上车再说。”

  一关上车门,张輗便劈头问道:“听说你把徐真人给办了,有没有这回事儿?!”

  王贤刚刚定下神来,脑子嗡的一声又炸了,咬牙切齿道:“怎么你也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也不知从谁那传出来的,”张輗苦笑道:“你知道这京里头,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对,是有人在陷害我。”王贤眉头紧皱。

  “这么说,你没干?”张輗却会错了意,叹口气道:“要是你真干了,倒还值了。什么都没干,还落了个这么个有口莫辩的罪名,真是太倒霉了……”

  “……”王贤没搭茬,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思索是谁散播的这个消息……应该不是身边的兄弟,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跟自己绑在一起,又都是老江湖了,绝不可能胡说八道。

  ‘那就是,押送审问纪纲的太监了……’王贤思来想去,都觉着那些太监的嫌疑最大。不过那些太监也都是老成持重之辈,不可能随便散播这种谣言,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喂,兄弟,”张輗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不吭声,只好拍拍他的胳膊,把王贤唤回神来。“怎么,吓坏了?”

  王贤点了点头。一时想不出头绪,他只好先不去想。问张輗道:“你说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你终于问到点儿上了,”张輗脸上嬉笑之色尽去,沉声道:“京里头早就有定论,徐妙锦这个女人,皇上是绝不会碰了。但皇上同样不许别人碰她,谁要是跟她有瓜葛,就等着皇上将其挫骨扬灰吧!”

  “哼!”王贤拳头一攥,咬牙切齿,他还就想摸摸这老虎屁股了!

  张輗却以为他怕了,叹口气道:“兄弟,当今之计唯有请徐真人帮你开脱了。”

  “她……”王贤愣一下。

  “你们不是清白的吗,让徐真人跟皇上讲清楚,应该能让你过去这个坎。”张輗又叹口气:“我知道,以真人的性子,这难比登天。”顿一顿,他同情的看着王贤:“可要是她不帮忙,兄弟你在大明的日子就到头了,赶紧想法子收拾细软跑路吧!”

  “……”王贤眉头紧皱,他想说张輗出的什么狗屁主意,男人有事儿,怎么能让女人出头,但张輗好心好意,自己怎么能责备他。

TOP

0
  第八五三章 万箭穿心

  京城到了十一月,天渐渐冷下来。人?的心,却因为一桩桃色事件,愈发燥热起来。

  王贤和徐妙锦有染,这一桩令人浑身燥热的八卦,威力之巨大,甚至盖过了汉王和纪纲的事情。尽管,在这个月份,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因为纪纲的牵连被杀或者被流放,尽管,汉王全家上千口,也是在这个月份被驱逐出京,前往山东就藩,但人们的关注焦点,始终都在这一件事上。

  无论是官员们公务之暇,还是夫人小姐们的后宅聚会,人们都在热情高涨的议论着这件事。他们有时候讨论传言的真假,许多人不信,或者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这不影响他们继续兴致勃勃的讨论,王贤究竟是怎么和徐妙锦勾搭上的,或者他们到底配不配之类。

  有人说,他俩早就有情,趁着皇上不在京,自然干柴遇烈火。有人说,徐妙锦是中了春药,王贤是帮她解毒。也有人说,徐妙锦是被王贤霸王硬上弓的;甚至还有人说,是徐妙锦逆推了王贤……

  林林总总若汇集起来,起码有几十种说法,而且都是有鼻子有眼。弄到最后,人们都忘了谣言的本来面目,完全按照自己接受的一套说法,来记忆这件事……在夫人们心里,徐妙锦是那久旷的****,遇到王贤那样精壮的男人,自然干柴烈火。在小姐们心里,却是一番有情人突破重重险阻,也要在一起的感人爱情。她们甚至对王贤有了强烈的好感,希望这位有情郎,能战胜大魔王,救出他的女人,然后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在王公官员们心里,更是对王贤佩服的五体投地,认为他干了天下男人都想干却不敢干的事儿。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认定了同一件事——王贤这次一定死定了!

  身为当事人,王贤自然无比煎熬,他绞尽脑汁,也没有自救的法子。若非知道前头刚刚救驾,朱棣不会马上翻脸,他定要收拾细软,带全家跑路了。

  这天,他正在衙门里揪着头发,苦思冥想,突然时万跑进来禀报说,徐妙锦进宫去见朱棣了!

  王贤一下就炸了毛,大怒道:“谁让她去的?!”

  “这……”时万不禁暗暗苦笑:“我们管的着徐真人吗?”

  “哎……”王贤知道自己失态了,定定神,在屋里走了两圈,却愈加烦躁道:“备马,赶紧把她拦住!”

  “哎呀大人,您凑啥热闹啊?!”时万忙劝道:“躲都来不及,还往上凑!”

  “你闭嘴!”王贤烦躁的骂一句,时万缩缩脖子,赶忙备马去了。

  王贤的动作已经最快了,盏茶功夫,便已经到了宫门口,看到邓小贤等在那儿,他忙问道:“徐真人呢?”

  “已经进宫了。”邓小贤叹口气道:“大人,趁着兄弟们还在,赶紧跑路吧。”

  “我为什么要跑路?!”王贤狠狠瞪一眼邓小贤,下马就往宫门口走去。

  “哎呀,”看着王贤的背影,时万走到邓小贤身边,唉声叹气道:“情之一物,最误世人。”

  “你懂个屁,”邓小贤瞪着时万道:“查出是谁散的谣言了吗?”五处这个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查清楚谣言的来龙去脉。

  “基本上查出来了,就是宫里的几个太监,”时万恨声道:“而且他们都是那赵赢的徒子徒孙。”

  “赵赢……”邓小贤眉头紧皱,对这个最近才现出身形,却一下就威震朝野的名字,他自然不陌生。“他想干什么?”

  “你管他呢,”时万却有些意兴阑珊道:“大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啥。”

  “谁说大人没了?”邓小贤瞪一眼时万。

  “你觉着大人,还能走出这道宫门吗?”时万看着王贤走入皇宫,身影彻底消失,不胜唏嘘道:“什么功名利禄,不过是黄粱梦一场!”说着拍拍邓小贤:“咱们当过官了,过了瘾了,也该散了,我回去当我的飞贼,你回去贩你的私盐。”

  “去你妈的!”邓小贤啐一口。

TOP

0
  第八五四章 验身
  
  “徐妙锦!”
  
  听到这个名字,朱棣就一阵烦躁。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染指这个女人的念头,但他绝不容许别人和她有染!因为这关乎帝王的尊严!
  
  多少年来,天下的男人只敢在梦里意淫,哪个敢多看徐妙锦一眼?更别说碰她一指头!
  
  可如今,这朵大明朝最不容侵犯的鲜花,却可能已经被人采摘了……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怒火中烧。尽管他不太相信,王贤和徐妙锦,这两个天差地别的男女,居然能苟且在一起,但一想到纪纲的话,还有通州那次——当时明教宣称有奸情的,也是这两个人!
  
  有道是三人成虎,由不得朱棣不怀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以皇帝的身份,是绝对不会主动问起这件事的,何况当事人一定会矢口否认。越是不能证实,朱棣心中的疑窦也就越重。那疑忌不会被时间冲淡,直到合适的时机,必定喷薄而出,将两人……至少是王贤,挫骨扬灰!
  
  “皇上,”见朱棣面色阴晴变幻,李严轻声问道:“要不要请她改天再来?”
  
  “不用,”朱棣阴着脸,摇摇头道:“让她进来吧。”
  
  “宣徐真人觐见。”。
  
  一身鹅黄道袍,手持白玉拂尘,以碧绿玉冠束的徐妙锦,便在众太监痴迷的目光中走上殿来。
  
  朱棣看着貌美如花、气质出尘、容姿更胜十年之前的徐妙锦,也是一阵目眩神离,心说要是从来一次,十年前自己一定霸王硬上弓,把她收到后宫再说。哎!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也不例外。如今十年已过,自己连那个心思都没了,真让人唏嘘不已……
  
  “贫道拜见皇上。”徐妙锦向朱棣稽行礼。
  
  朱棣这才回过神,点点头道:“快给真人看座。”
  
  李严便赶忙给徐妙锦端了个锦墩过来,轻声道:“真人请坐。”
  
  徐妙锦道声谢,便款款坐在锦墩上,绝色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景,坐着的徐妙锦,又是另一番风情。
  
  “哎……”朱棣看着徐妙锦,没来由的叹口气,忙定定神,缓缓道:“十年来,你还是头一次来宫里。”
  
  “是。”徐妙锦微微点头,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么说,你是有事喽?”朱棣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是。”徐妙锦点点头。
  
  “什么事?”朱棣板着脸问道。
  
  徐妙锦脸上浮现出怒气道:“我听到一些传闻,说我跟什么人……有染!”
  
  “……”朱棣没想到徐妙锦如此开门见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到底有没有?”
  
  “当然没有!”徐妙锦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咬碎银牙道:“我是中山王的女儿,岂能做让家人蒙羞的事情?!”她一张玉面涨得通红,眼圈通红道:“不知哪来的杂碎,敢造这种谣言!真是不得好死!”
  
  见她这样子,朱棣反而感觉好多了,缓缓道:“谣言止于智者,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本人确实不在意。”徐妙锦恨声道:“但我不能给我父亲抹黑,所以请皇上为我做主,严查造谣之人,还我清白!”
  
  “这……”朱棣有些措手不及,这种事让他怎么查?便苦笑一下道:“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怎么查去?”
  
  “很简单!”徐妙锦像是横下一条心,沉声道:“宫里不是有女官吗?让她给我检查检查,不就一清二楚了!”
  
  “呃!”朱棣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徐妙锦竟敢如此提议?不禁暗道:‘莫非,她和王贤真是清白的,不然怎么敢让女官验身?’这法子确实最简单有效,徐妙锦若还是处子之身,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若反之,谣言自然就不是谣言了。
  
  常理讲,徐妙锦既然敢这么提,应该说明她是清白的。但皇帝一转念,心说:‘也说不定,她料定了我不会答应,才故意这么楸。’
  
  “这……”朱棣便沉吟起来道:“没那个必要吧?”
  
  “今天必须还我个清白,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徐妙锦一看朱棣那一迟疑,就知道警报远远没有解除!她便把心一愣,冷着脸厉声说到,让人相信她绝对是认真的。
  
  “真不用……”朱棣假假的说着,但和徐妙锦对视片刻后,他却又假假的改口道:“哎,拿你没办法……”继而吩咐李严道:“告诉女官,对真人要绝对恭敬!”
  
  “是。”李严应一声,便对徐妙锦道:“真人请跟咱家来。”
  
  徐妙锦点点头,便跟李严出去了……
  
  乾清宫外,王贤焦急的等候着,终于看到徐妙锦从里头出来,却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往后宫方向走去。
  
  担心他又想冲出去,朱瞻基和张輗如临大敌,但王贤并没有动弹,只是定定看着徐妙锦的背影,低声问道:“他们带她去干什么?”
  
  “去问问。”朱瞻基吩咐一声,张輗看看左右,没有第四个人,只好‘哎’了一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张輗便去而复返,一脸怪异的看着王贤道:“他们带真人去验身子……”
  
  “啊!”王贤痛苦的以头触墙,竟然要徐妙锦受此等奇耻大辱!
  
  “你说实话,”朱瞻基一把按住王贤,低声道:“你俩到底有没有……那个,一腿?!”
  
  王贤却不理他,一个劲儿的拿头撞墙。
  
  “别撞了,撞破了也没用。”张輗低声道:“赶紧说实话吧,再磨叽逃都逃不了了。”
  
  “……”听张輗说要王贤逃,朱瞻基眉头跳了跳,但终究没说什么。
  
  “没有……”王贤痛苦的闭上眼。
  
  “真没有?”张輗和朱瞻基异口同声的问道。
  
  “真没有。”王贤叹口气。
  
  “那你这么难受干啥?”张輗的问题,也是朱瞻基的疑惑。?/p>
  
  “我想清醒清醒,”王贤没好气的白两人一眼道:“你们管的着吗!”。
  
  顿饭功夫,李严带着两名女官回来见皇帝,朱棣忙问道:“怎么样?”
  
  “回皇上,”两名女官赶忙答道:“徐真人还是完璧之身。”
  
  “真的?”朱棣终于松了口气。
  
  “千真万确。”女官答道:“奴婢为后妃宫女检查过成千上万次了,不会看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朱棣不禁对徐妙锦和王贤有些抱歉,心说那小子救了我,又把纪纲抓了,那帮人能不恨他吗?肯定要造谣中伤他的。‘哎,险些枉杀了忠臣啊!’
  
  这时,朱棣才现,没了徐妙锦的踪影。不禁问道:“徐真人呢?”
  
  “回皇上,徐真人检查完了,便直接回去了。”李严轻声禀报道。
  
  “哎……”朱棣不禁怅然若失,他知道,再想让徐妙锦走进自己的宫门,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
  
  皇宫甬道中,徐妙锦面沉似水的往外走,身后跟着郑绣儿。见旁边没了外人,郑绣儿轻声问道:“师傅,您这又是何苦呢?”
  
  徐妙锦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远处。
  
  顺着她的目光,郑绣儿看到,远处站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痴痴的望着她们……郑绣儿不禁心中一酸,她知道这种目光不是属于自己的。也明白了,徐妙锦为什么会甘愿受辱,也要自证清白了。
  
  因为,她看到徐妙锦望向王贤的目光,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浓情……
  
  为了他,恐怕师傅粉身碎骨都不会皱眉吧……
  
  胡思乱想间,两拨人碰面了。王贤身边有朱瞻基和张輗,徐妙锦身边有郑绣儿,何况这里还是深宫,两人只能压下满腔的深情,装作十分不熟的客套起来。
  
  “多谢真人还我清白。”
  
  “大人客气了,您可救过我多次,何况,这更关乎我的清白……”
  
  “总之多谢了。”
  
  “不客气。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真人请……”
  
  徐妙锦向太孙和太平侯点点头,便带着郑绣儿径直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朱瞻基松口气道:“原来真是虚惊一场。”
  
  “走走,”张輗拉着王贤的胳膊,笑道:“给你压压惊去。”说着对太孙道:“这家伙够倒霉的,差点儿就冤死了。”
  
  “嘿嘿,”朱瞻基也结束连日来的阴霾,笑嘻嘻对王贤道:“你这家伙,想想也不可能吃上天鹅肉。”
  
  “你才是癞蛤蟆呢。”王贤翻翻白眼,不屑与他争辩……
  
  宫门外,邓小贤和时万两个也在紧张兮兮的巴望着。等啊等,终于看到徐妙锦出了宫,时万用胳膊肘捅捅邓小贤道:“徐真人出来了。”
  
  “我看见了。”邓小贤没好气道。“可大人没出来。”
  
  “徐真人出来就说明没事儿了,”时万说完,得意洋洋道:“我们祖师爷灵验吧?!”
  
  “屁!”邓小贤不屑道:“是我们的祖师爷显灵了!你那个小偷祖师顶什么用?”
  
  “胡说!”时万怒道:“不许侮辱我们祖师爷!你们祖师爷才是狗屁呢!”
  
  “找打!”邓小贤勃然大怒,和时万扭打在一起,两人正打着,突然一人屁股上挨了一脚。
  
  “谁?!”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王贤怒气冲冲站在那里,两人登时大喜,一下跳起来道:“大人,您没事儿了!”
  
  “我有个屁事儿!”王贤黑着脸,骂道:“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赶紧滚回去!”

TOP

0
  第八五五章 伯爷

  虽然谣言不会马上散去,但徐妙锦那一下,毕竟如釜底抽薪,让这场风波成为了历史。

  最好的证明就是十二月初,王贤被封为忠勇伯、食禄一千石的旨意,终于下来了。本朝对异姓封爵极为吝啬,除了开国功臣和靖难功臣,这些创业元老不得不封之外,只有立下不世之功,才会获得封爵。

  王贤有救驾之功,平叛之劳,才得以封了个伯爵……当然,虽然伯爵只是异姓爵位的最低一等,但也是超一品的勋贵了,位在一品大员之上!

  这显然意味着,皇帝已经对谣言释然了……

  宣旨那天,京里头所有公卿大臣全都前来道贺,王贤家门口变得门庭若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块皇帝御笔亲题的‘忠勇伯府’的匾额,缓缓升起,被固定在王贤家的门楣上。

  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老爹老娘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年在富阳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有这么风光一天啊!

  确实太风光了,那么多的伯爷侯爷都来了,更别说什么尚书阁老之类……这些在以前看来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此刻却毕恭毕敬向老两口行礼,一口一个‘老封君’,把个老两口叫的没了骨头,虽然他俩也不知道,‘封君’是个什么鬼东东。

  “恭喜恭喜。”送进去几位客人,又来了个红脸的年轻人。老两口一看他这么年轻,心说这肯定哪家公子,便笑着点点头,没太在意“成国公到!”好在这时一声通传,老两口才知道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是大明成国公朱勇!乖乖了不得,大明朝的公爵可是比王爷还稀罕的存在,统共就那么几位,全都是威名赫赫、功在社稷的神人……或者他们的儿子。

  “哎呦,原来是公爷,失敬失敬。”老两口马上一脸诚惶诚恐,虽然他俩太子太孙都见多了,对国公根本不感冒,但不能惹恼了人家,给儿子找麻烦啊。

  “哪里哪里,”哪知这位国公爷却客气的过分,一上来就以晚辈自居:“伯父伯母你们千万别客气,我和王贤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就把我当成侄儿,往后咱们常来常往。”

  “哎,好好好,您里边请……”王兴业点点头,笑道:“待会儿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您二老进去吧,”朱勇却把王兴业两口子往里推,自个儿站在门口道:“京里头的人我都熟,我替你们迎客人……”见老两口一脸错愕,他笑道:“怎么,给二老丢面子了?”

  “瞧您说的。”王兴业两口子心说:‘让国公爷站门口迎宾,怕是只有皇上才有这面子吧?’“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啥使不得的,”朱勇却笑道:“我和王贤是兄弟嘛!您二位放心进去歇着吧。”说着连推带让,把老两口劝了进去。

  王兴业老两口一转过头,那满脸的诚惶诚恐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得意。王大娘笑呵呵道:“看到了吧,我儿子混得!连国公爷都把他当兄弟!”

  “哎,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王兴业有些酸爽道:“不过他再出息,还是得管我叫爹。”

  “德行!”老娘笑开了花……

  王贤把客人送进去,出来时见朱勇在门口迎宾,不禁乐了:“公爷唱的这是哪出?”

  “哎呀兄弟,”朱勇笑呵呵道:“哥哥我什么也不唱,就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当兄弟。”

  “公爷太客气了,”王贤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成人之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朱勇正色道:“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才让我看清,你这人绝对可交。看得起我,就改口叫声‘兄弟’。看不起我,你就还叫公爷,我调头就走。”

  “哎……”王贤不禁苦笑道:“那你就在这儿站着吧。”

  “好嘞。”朱勇笑呵呵的和王贤站在门口,帮他迎接客人。这面子长得,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快到午时,朱瞻基来了,和他同行的,竟是一个王贤万万没想到的人——朱美圭!

  王贤看着朱美圭,见他已经和昔日的落魄样子判若两人了。只见他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锦袍,腰间系着黄色的腰带,缀着绿的渗人的玉佩。站在满脸黝黑的朱瞻基身边,愈发显得面若敷粉、唇若涂脂。好一位翩翩富贵佳公子。

  ‘怪不得他把龙瑶迷得五迷三道,’哪怕向着自己的兄弟,见了这小子的样子,王贤都不得不暗暗叹气:‘跟他一比,我家二黑真是拿不出手,何况还瞎了只眼……’

  王贤看着朱美圭,朱美圭也看着王贤,眼中的狠毒之色一闪即逝,便换上了满脸的亲切,笑道:“王兄,还记得起我吗?”

  “记不起了……”王贤说了一句,险些把朱美圭噎死,不过还好,他又大笑道:“因为从来都没忘过!世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朱美圭也放声大笑,拉着王贤的手道:“王大人果然一如既往的风趣。”

  “什么风把世子殿下吹来了?”王贤笑着装模作样要向朱美圭行礼。

  朱美圭真想让王贤给自己磕个头,可知道他和太孙的关系,那是铁上加铁,哪敢受他这一拜,赶忙双手扶住道:“别开玩笑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可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扬眉吐气一把。状若不经意道:“我是奉召进京的。”

  王贤心说这不废话吗,你不奉召敢来京城,不怕皇上把你喀嚓喽。

  “呵呵,”朱瞻基自然不知道两人的龃龉,不然也不可能领着朱美圭来王贤家,笑呵呵道:“王贤,我堂兄是进京来受封亲王的,听说你家请客,就也跟着来了。”

  “哈哈,”朱美圭看着王贤,笑的十分欢畅道:“王兄不会不欢迎我这不速之客吧?!”

  “不欢迎。”王贤笑呵呵说一句,朱美圭等着他圆回来,却见他仍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说下文。不禁有些尴尬的给自己圆场道:

  “王兄太爱开玩笑了。”

  “这不是跟你熟吗。”王贤皮笑肉不笑应了一句。

  “哈哈哈哈!”两人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一旁的朱瞻基和朱勇面面相觑,他们什么人啊,自然看出王贤和这朱美圭,似乎是在斗气了……

  朱瞻基朝朱勇递个眼色,朱勇会意的微微点头,便笑道:“太孙,世子……还是叫王爷呢?”

  “还是叫世子吧,诏书还没下来呢。”朱美圭矜持的笑笑,没太理会朱勇。藩王子孙,一辈子进不了几回京,他不认识朱勇,也没想到,给王贤在门口迎宾的,能是什么重要角色。

  “呃,”朱瞻基见朱美圭这样,知道他有眼不识金镶玉了,赶忙笑道:“还没介绍一下,这位是老晋王的长子长孙,我堂兄朱美圭,这次是进京来受封晋王的。”

  “见过世子殿下。”既然是正式引见,朱勇便整整衣襟,拱手施礼。

  “唔……”朱美圭点点头,心中颇为不悦,心说你什么玩意儿啊,王贤不给我下跪,你也不给我下跪?

  “这位是大明成国公朱勇。”朱瞻基赶忙又介绍朱勇给朱美圭认识。朱美圭吓了一大跳,他万万没想到,堂堂大明五公爵之一的成国公,居然给王贤看大门!

  怪不得人家不跪,说句不好听的,给他行礼都是看朱瞻基的面子。大明朝的公爵太稀罕了!那含金量可不是他这种隔了两代藩王之后可比。要是道上碰见,高兴跟他打声招呼,不高兴理都不理,他根本没处发作去……

  “哎呀,这真是……”朱美圭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自己刚才那番做作,对方有没有感觉到。估计是感觉到了,不然他怎么朝自己冷笑呢?

  “咱们进去吧,就等殿下了。”王贤一句话,倒是给朱美圭解了围。

  四人便一道里走,朱美圭想着挽救和朱勇的关系,便故意和他走在一道,没话找话的攀谈起来。

  王贤自然落在后头,和朱瞻基小声嘀咕起来。

  “怎么,这小子要封晋王?”王贤问道。

  “是啊。已经定了,明后天就宣旨。”朱瞻基如释重负的笑道:“这下我父子俩,算是脸上有光了。”当初太子护不了朱美圭父子,确实太丢人了。

  “那,朱济熿怎么办?”王贤皱眉问道。

  “废为庶人,替他爷俩去守墓了。”朱瞻基笑道:“也算罪有应得了。”说着叹口气道:“不过朱美圭他爹毕竟是皇爷爷亲自废的,这么快就废而复立,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干脆让朱美圭捡了个便宜。”

  “就不会换个人当晋王,”王贤嘟囔一声:“偏偏选他。”

  “你俩有仇吗?”朱瞻基看看王贤。

  “你说呢?!”王贤翻个白眼道:“我和朱济熿联手把他坑了,他能不记恨我吗?”其实,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没说,那就是夺妻之恨啊!虽然不是给自己夺的,但这笔账,朱济熿一定记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不早说?”朱瞻基叹口气,苦笑道:“不过说也没用,这种事儿都是我皇爷爷圣心独裁,谁也改变不了。”

  “这家伙怎么来了?”

TOP

0
  第八五六章 朱美圭的报复

  抱怨归抱怨,来者是客,何况还?太孙带来的客人,总不能把人家用棍子撵出去吧?

  不过王贤还是叫过身边的时万,吩咐他赶紧知会里头的二黑,好叫自家兄弟有个心理准备。

  二黑今天是真高兴,自家老大当上伯爵不说,而且龙瑶还亲手给他备了贺礼,虽然龙瑶还是不肯登王家门,但对双方关系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缓和了。原先龙瑶恨极了王贤,二黑夹在中间难受至极,现在终于看到和解的希望了,他能不高兴吗?

  这会儿,他正在和帅辉等一干兄弟胡吹海侃,便见时万像只灰耗子一般,蹿到自己身边。

  “我说梁上飞,你别毛毛躁躁的行吗,”二黑笑嘻嘻的看着时万道:“给大人丢脸。”

  “行啦,别笑了,”时万低声道:“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什么朱……玫瑰……来了。”时万没去过山西,没见过朱美圭。而且这一段‘背信抢妻’毕竟不那么光彩,当事的兄弟回来后都避而不谈,所以他压根不知道,朱美圭这个人。

  “朱玫瑰?”旁边的许怀庆一听乐了,笑道:“二黑,想不到你个独眼龙还挺风流,不怕龙瑶阉了你?”

  “瞎说,就我这熊样,”二黑撇撇嘴,生怕以讹传讹传到龙瑶耳朵里,惹出大麻烦来。“什么玫瑰,月季也看不上我。”

  “哈哈哈!”众兄弟放声大笑起来,还是山西出来的杨荣皱眉道:“不会是……朱美圭吧?”

  “……”一桌子人登时鸦雀无声,心说肯定是了!不然大人怎么会让人来告诉二黑呢?

  “听说朱济熿参与谋反,已经被废为庶人了。”周满也是山西出来的官儿,自然对那边的情况上心的多,眉头微皱道:“这下朱美圭父子终于等到出头之日,而下一任晋王,必定从他爷俩中出。”

  “……”兄弟们正猜测纷纷,话语声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朱美圭,出现在了厅堂门口。

  虽然是对头一方,兄弟们还是被朱美圭的玉树临风、俊俏逼人震了一下,继而看到宾客们纷纷起身相迎,在太孙的引见下,依次与这位未来晋王见礼。弟兄们不禁暗叹,这小子一出现,一下子把风头都抢过去了……

  时万几个刚从旁人口中,了解到二黑和朱美圭的恩怨,忍不住看看二黑那张瞎了一只眼的大黑脸,再看看朱美圭那张俊俏到不像话的小白脸,不禁都暗暗摇头,心说:‘这还怎么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不得龙瑶都恨死大人了。’

  二黑一张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那只独眼打朱美圭出现,就没移动过。心里头像有一百面鼓在狂敲猛打,千百个念头纷纷乱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盯着朱美圭由远而近,站到他面前。

  二黑才勉强镇定下来,暗道:‘怕他个球,龙瑶都是我婆娘了,还能再跟他跑了不成?’一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慌了,心说:‘不会真跟他跑了吧!’

  一桌兄弟们也都神情各异,看着站在那里的朱美圭,和坐在那里的二黑,不禁暗暗哀叹,这差距简直大到,没法替他说话呀!

  “呵呵……”二黑压住心底的不安,迎上朱美圭的目光,笑笑刚要说两句场面话,却见朱美圭把头微微一偏,便绕过了他,对杨荣笑道:“将军别来无恙。”

  “呵呵,世子……”杨荣是老晋王的家将,说是朱美圭家的奴才也不为过,虽然现在早没了关系,但一见面还是习惯性的矮一头。只见他赶忙站起来,满脸堆笑道:“这次来京,必有好消息吧?”

  “应该算是。”朱美圭笑着点点头,矜持道:“家父的冤屈洗清了,皇上召我前来,应该会有一些安排。”

  “谢天谢地!”杨荣笑道:“真是苍天有眼啊……”他还要再说什么,便听身边的周满轻轻咳嗽一下,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无意中配合着朱美圭,把二黑给晾在那儿了……

  “呵呵,”杨荣登时尴尬下来,看看二黑又看看朱美圭道:“你们先聊。”

  “这位是莫问莫将军吧,”朱美圭却又和莫问寒暄起来:“听太子伯伯说起,您在镇江城的英姿,早就仰慕已久,今日终于见到本人了。”

  “过奖了……”莫问淡淡说一句,连眼皮都不抬。

  朱美圭这才看向被放了两次鸽子的二黑,眼里满是不屑的笑着。

  二黑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但或许是因为一只眼的缘故,总有些力有不逮的感觉……

  “要开席了,我也不好喧宾夺主,”朱美圭挂起一丝轻蔑的笑,视线再次离开二黑,笑眯眯朝众人点点头道:“待会儿来敬酒啊。”说完,他便转身到主桌去了,自始至终没搭理二黑一句。

  这会儿,二黑也好,其余人也罢,都明白了朱美圭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要表达蔑视,赤裸裸的蔑视!

  你在我眼里,根本就是一泼****!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待会儿来敬酒,”薛桓小声问道:“是来给咱们敬酒,还是让咱们给他敬酒?”

  “你说呢?!”许怀庆白他一眼道:“论地位,人家马上是亲王了。论身份,咱们是半个主人,你说谁给谁敬酒?”

  “哦……”薛桓明白了,旋即大怒道:“******!这不是耍人吗!”

  “你他妈怎么这么迟钝,”帅辉也白他一眼道:“人家摆明了就是来找场子的!”

  “******!”薛桓就要拍案而起,幸好被早有准备的许怀庆和秦押按住,后者低喝道:“今儿是大人的好日子,你丢的是大人的脸!”

  “操!”薛桓郁闷的重新坐起来,气呼呼的骂道:“好,老子不在这儿折腾,等他出了这个门,看我怎么收拾他!不就是个狗屁世子吗?他就是当了王爷,老子也照揍不误!”

  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人?百战余生的兵痞恶棍!早就看着嘚嘚瑟瑟的朱美圭极度不爽了,闻言全都来了精神,开始商量着如何把那小子揍个生活不能自理了。就是莫问、杨荣、周满这样正常的家伙,也只是装作没听见的,绝对不会拦着。

  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他们的份儿,王贤带出来的人,就是这样的德行。

  “不行!”众人正议论纷纷,却听二黑闷声说道:“你们要还瞧得起我,就别乱来。”

  “我怎么瞧不起你了?!”薛桓摩拳擦掌道:“当你是兄弟才给你出气!”

  “不行。”二黑摇摇头,吐出口浊气道:“那只会让龙瑶更瞧不起我。”

  “你能别老把‘龙瑶’‘龙瑶’的挂在嘴上吗?”薛桓不耐烦道:“还是不是个男人?!”

  “总之,”二黑却不为所动道:“你们别动他就是。”顿一顿道:“算我求你们了。”

  “球!”人家事主都这么说了,众兄弟只好郁闷的放弃,痛打高贵世子的大好机会……

  “成,你说不动就不动!”薛桓和二黑那是过了命的交情,见他那副熊样,是又气又心疼,闷声道:“啥时候改主意,别忘了说一声。”

  “谢谢兄弟,”二黑点点头,使劲挤挤眼角,这时候王贤举起酒杯,向满堂来宾敬开场酒,二黑也举起酒杯,对众兄弟道:“来,喝酒!”

  “喝酒!”众兄弟便举起酒杯,和二黑一个接一个的喝起来……

  王家数间厅堂中,一溜摆开十几张八仙桌,桌上满是百味珍馐、美酒飘香。待主人敬过三个酒,宾客们便也开始敬酒了。这天的主角当然是王贤了,宾客们排着队,轮番和他饮酒,王贤也是来者不拒,喝的昏天黑地。

  却说朱美圭坐在主桌上,一边卖力的和达官显贵们套着近乎……别看他是个预备亲王了,但在永乐朝的体制下,能跟朝中重臣接触的机会微乎其微,更别说攀上交情。他爹的遭遇让他十分明白,不是说在山西当好土皇帝,就可以安枕无忧。朝中无人替自己说话,分分钟都能被人搞下去。

  同时,他也一直等着,二黑那帮人来给自己敬酒,他还有话要当着众人的面,讲给二黑呢。

  可惜两件事都不太顺利,前者,众官员虽然都对他很客气,但没有问他住在哪儿的,也没有邀请他再聚的。显然,京里这些鬼精的权贵,并没有把个山西的藩王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王贤这个‘小小的’伯爵,可比前者重要太多。没看到成国公朱勇,都主动给王贤当门童吗?有这么个现成的榜样在,他们怎么可能干那种本末倒置、给主人添堵的蠢事儿呢?!

  要说前者,朱美圭还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毕竟是王贤请的客啊!但后者他就实在不能忍了,自己让他们来给自己敬酒,是瞧得起这群喽啰,哪想到他们敬来敬去,就是根本不鸟自己……连杨荣那种奴才,都不见了影子!

  方才自己那句话,可有不少人听到,这下让世子殿下的脸往哪搁啊!

TOP

0
  第八五七章 绝世好男人

  不过,世子殿下毕竟是经过大挫折的,能屈能伸。心说,你们不来,我过去,成了吧。

  瞧着他们敬完一圈酒,回席落座的工夫,朱美圭便端着酒走过去,对众人笑呵呵道:“来,我敬大伙一杯。”

  这下众人反而不自在了,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千岁还是客人,让人家先来敬酒,确实不礼貌。

  “殿下客气了。”周满笑笑道:“咱们身份低微,当不得您亲自敬酒。”

  “哎,别那么拘谨,咱们的交情胜过一切啊。”朱美圭这话,着实不怎么地道。只见他笑呵呵道:“再说,等不来你们,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众人除了薛桓,都听出朱美圭的意思,是默认了周满‘身份低微’的说法。周满本来是自谦之词,却遭他如此羞辱,不禁都面有愤愤之色。

  “咱们是看王爷,”帅辉阴阳怪气道:“跟那些坐在主桌的大人们打得火热,怕误了王爷的好事儿。”他故意把‘王爷’两个字咬的很重。

  “是啊,”许怀庆就是坏种,一句就戳到朱美圭的痛处:“王爷这辈子来不了京里几次,机会难得,还是多和大人物们套套近乎吧。”

  “是啊,”众人纷纷点头,一脸为朱美圭着想道:“别浪费时间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了!”说着话,他们看朱美圭的眼神就变了,浑像看个活脱脱的土狍子。

  朱美圭被气得七窍生烟,脸上却还要笑容满满道:“多谢诸位操心,本王难得来京,更想多探访一下故人。”说着,他把手搭在二黑肩膀上,双目满是居高临下道:“赶明我去你家坐坐,不会不欢迎吧?”

  “不欢迎!”二黑还没说话,薛桓先替他回了。

  “别瞎说!”二黑瞪一眼薛桓,朝朱美圭歉意的笑笑道:“他开玩笑的,当然欢迎。”

  “哈哈,好。”朱美圭的笑容愈发居高临下起来道:“那就说定了,明日辰时,敬请恭候。”说完朝二黑举举酒杯,大笑着走了。

  “你他妈就是个怂包!”朱美圭一走,薛桓就朝二黑大骂起来:“人家都欺负到你鼻子上了!”

  “能别替我瞎操心吗?”二黑叹口气,朝薛桓呛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用不着!”

  “你!”薛桓瞪着二黑。

  “是啊,”周满赶忙打圆场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公子就别替黑爷操心了。”

  “狗咬吕洞宾!”薛桓闷哼一声,离席走了。

  这一闹,兄弟们也喝不痛快了,干脆帮着烂醉如泥的王贤把宾客招呼一通,待到午后散席,便替他站在门口送客。

  朱美圭倒也没再生事儿,跟着朱瞻基回太子府去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又对二黑笑笑道:“不见不散。”

  二黑朝他点头笑笑,没再说啥。

  宾客走光,兄弟们又进去帮着收拾一番,其实也不用他们动手,王贤家里的下人足够用。见没什么活,王贤又醉成狗,兄弟们便散了。

  二黑和帅辉交情最好,两人的住处也紧挨着。回家路上,两人走在一起,也没骑马,步行醒酒,边走边聊。

  “你说,”二黑叹口气道:“我今天是不是特让人瞧不起。”

  “管他的呢。”帅辉笑笑道:“那都是些把女人当衣服,拿兄弟当手足的家伙,哪能明白你的心思。”

  “合着我拿兄弟当衣服,拿女人当手足?”二黑虽然痴情了点儿,人又不痴,一下听出帅辉话里的刺来。

  “我可没这么说。”帅辉笑嘻嘻躲开二黑的拳头,正色道:“不过,你到底咋想的?为啥不让兄弟们帮忙?”顿一顿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今时今日的朱美圭,可不是当初那个逃犯了。你不让兄弟们把他收拾住,指不定就能让你家不成家!”他没好意思说,你家龙瑶可是为了朱美圭,能舍弃一切的女人啊!

  “哎……”二黑没有反驳,而是认命似的低头道:“是,三十六头哪一头,他都稳稳压过我,龙瑶要是想跟他回去,我也没话说。”

  “我靠!这他妈就是伟大的爱情了啊!”帅辉气不打一处来道:“咱们兄弟从富阳出来打天下,一路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拼是争是豁出命去捍卫自己的一切!唯独不是拱手相让!”

  “这不是一回事儿。”二黑摇摇头。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帅辉冷笑道:“我看你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不是,我很清醒,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二黑说着站住,神情痛苦却坦诚的看着帅辉道:“其实,在山西那次,我才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靠!”帅辉的脸好像比二黑还要黑了:“敢情兄弟们帮你把龙瑶娶到手,还在你这儿落了不是!”

  “我没怪兄弟们,我只怪自己。”二黑叹气道:“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去强求,唯独男女之事不该强求。龙瑶怨我恨我,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我们根本没考虑过她的心情,把我们的意志,强加在她的身上,毁掉了她的感情。”说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这次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这次,我不能让任何人干涉,让她……自己选吧……”

  “哎!”帅辉不知该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根本不理解,二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话间,帅辉家到了,他索性不再理会这个千古痴情种子,笑道:“你自己回去看着办吧,媳妇跑了别来我家蹭饭。”说完便进去了。

  二黑走到家门口,看着虚掩的大门,踯躅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进去……有些事情想是一回事儿,说是一回事儿,做又是另一回事儿,当真要面对的时候,他只希望这一刻来的越晚越好……

  和帅辉分道扬镳后,二黑又在外头转悠了半晌,天黑才回到家。一回去,就看见龙瑶等在堂屋中,桌上的饭菜被碗碟反扣着。

  “你干嘛去了?”龙瑶有些不悦的看着二黑:“隔壁帅辉早就回来了。”说着她掀开碗碟,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菜肴,便出现在二黑眼前。还有一大碗酸笋鱼汤,显然是给他醒酒用的。

  看着灯下忙碌的龙瑶,二黑鼻子一阵阵发酸,他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还能再看到多少次,但毫无疑问,他希望一直能看到老。那一刻,他真想赶紧去找薛桓,让兄弟们把朱美圭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快洗手去,愣着干嘛。”龙瑶看看他,微微皱眉道:“赶紧吃饭。”

  “哦。”二黑点点头,魂不守舍的过去洗手,不小心把胰子滑到地上,手忙脚乱的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沮丧的他蹲在那里,半天没起来。

  龙瑶见状过来,把胰子从地上拈起,在水里过了过,搁在脸盆架子上,又给二黑打了盆水。

  二黑默默洗了手,在桌边坐下,龙瑶给他舀一碗汤,便端起饭碗,轻声道:“吃饭吧。”

  “你不问问我怎么了?”二黑憋不住了。

  “估计说了,这顿饭就吃不成了。”龙瑶淡淡道:“先吃完饭再说吧。”

  二黑只好硬憋住,但他实在没有胃口,看着龙瑶吃了一碗饭,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朱美圭来京里了……”

  “哦。”龙瑶应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夹得一根青菜,却掉在桌上。

  “他父子平反了,他可能要当亲王了。”二黑脑子浑浑噩噩,嘴巴根本不受控制了:“不是可能,而是一定。皇上已经下旨了,就在这两天册封。”

  “这是好事。”听了二黑的话,龙瑶愣怔了好半天,才深吸口气道:“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说着,她的眼泪终究还是淌了下来。

  看着泪珠滚滚的龙瑶,二黑感觉自己心如刀割,喘气都吃力无比。

  “我说吧,这饭吃不成了。”龙瑶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她直感觉那些好容易才压下去的往事、思绪、情感,一下子全都被勾起来了,让她难以再保持平静,哪怕装都装不出来。终于,她搁下筷子,擦擦泪,起身进了里屋。“让我先静一会儿……”

  见龙瑶的反应,果然如预料的一样,二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个夜晚,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异常的漫长……一道门帘,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

  门帘内,是趴在被子上无声痛哭的龙瑶。门帘外,是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的二黑。

  两人就这么隔着帘子待了半夜。终于,二黑掀开帘子进来,龙瑶也一下坐起来,两眼通红的看着二黑,刚要说话,便听他先闷声说道:“那个,你要是……想跟他走……”

  龙瑶诧异的目光中,二黑低下头,声如蚊鸣道:“当然,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龙瑶瞪大眼看着二黑,万万没想到,他竟这样‘大方’。

  “我是说,”二黑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无比难看道:“反正当初你是被强迫的,现在若是想走,我是不会再强迫你留下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9-10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