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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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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八章 癞蛤蟆

  王贤是第二天上午抵达苏州的,跟他一同来的,除了周勇和众和尚,还有二黑和龙五等人。灵霄这次没有吵着要来,只是告诉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妻儿的。显然经过这次的事情,灵霄妹子彻底长大了……

  一到苏州,就和邓小贤接上头,邓小贤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纪纲等人已经从松江府上海县出海了!他们竟然早就造好了船只,备好了物资,预备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什么,出海了?”二黑瞪着他的独眼,一脸抓狂道:“这可上哪找去?!”

  “他们不会走远的!”王贤却斩钉截铁道:“不然抓我家里人作甚?!”

  众人一想也是。纪纲临走之前,特意回京抓了王贤的家人,显然是恨死了王贤,临走之前一定要找他报仇。没见到王贤之前,纪纲断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我们的分析也是这样,”邓小贤同意王贤的看法:“我们认为纪纲他们之所以出海离开,是担心官府的追捕,所以要先逃到海上。但在没跟大人算账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远去,很可能就躲在近海的某处岛屿上,等着大人找到他们!”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冷声道:“那我们就如他所愿,把他们找出来!”

  “已经在找了,但咱们北镇抚司的力量不在海上,”邓小贤叹口气道:“找起来十分吃力。”

  “是啊。”龙五爷点点头道:“江浙沿海岛屿数千,能住人的有好几百,靠咱们自己找,恐怕来不及。”

  可找谁帮忙呢?众人却都没了主意。

  王贤寻思片刻,站起身道:“你们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大人想到找谁帮忙了?”众人神情一振。

  王贤点点头,其实心里也没底。 。

  徐公岛,位于上海县西南百里之外,隐藏于群岛之中,十分不起眼。

  这座岛的形状十分独特,由两座走向相对的山丘挤在一块,形成一个巨大的丫字型。两座山丘如两只长长的手臂,环抱着一处平坦宽阔的港湾。背面却是十余米高的峭崖!

  仔细一看,山顶垒砌有烽火台,山谷中的港湾里,还停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竟是一处十分优良的军港!

  事实上,徐公岛之名的由来,跟那位大明开国第一将魏国公徐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当年徐达率军入海清剿倭寇,看中了这个当时荒无人烟的小岛,在岛上设置哨所、修筑军港,作为出击倭寇的前哨。这才有了这个岛的一切,为了纪念徐达,人们将这个岛命名为徐公岛,还在岛上修筑了徐公庙,至今香火不断。

  到了永乐朝,在大明空前强大的海军面前,倭寇彻底绝迹,这里便没了往日的用处,军队也撤走了,只有一些渔民不肯离去,还在岛上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贫,但胜在没有官府滋扰,倒也自由自在。

  然而岛民们这种安静的生活,三天前彻底被打破了,一支庞大的船队闯入徐公岛,停泊在码头上。数不清的劲装汉子从船上下来,转眼就把整个岛占据了。岛民们被赶出住所,集中到军营中,强迫为军队洗衣做饭,稍有违抗便被毒打甚至杀害!

  岛民们的生活一下子暗无天日,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岂止是岛民们,这些不速之客也是同样的心境!他们便是从上海县逃过来的纪纲所部。起码五六万人的锦衣卫,还愿意跟着纪纲流亡海外的,也就是这五六千的铁杆兄弟了。其余人都各自逃生去了。纪纲也不管了,他也管不了,事实上,眼下这五六千人,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离开富庶繁华的大明,逃到这满眼都是水的海岛上,而且这还是逃亡路上的第一步,这让习惯了作威作福的锦衣卫将士,如何能接受的了?

  眼下,他们住在废弃的军营里,那些年久失修的营房,门窗早就不见踪影,屋顶透着天光,到了夜里海风呼啸,冻得官兵们一个个成了冰棍。更难捱的是没口吃的,一天两顿,都是透凉透凉的米汤子,塞牙缝都不够……

  这会儿又到了吃饭时间,营房前的空地上支着数口大锅,官兵们拿着破碗围着锅,你争我抢的舀米汤,都想捞点儿稠的,可一共就那么点儿米粒子,你舀了去他就没有了,摩擦便由此而生。原本从天上落到地下,官兵们就一个个肚子里窝火,这下还有不打的道理吗?

  于是吃饭变成了斗殴,先是几个人打,很快就演变成了群殴,撞翻了盛米汤的大锅,滚烫的汤水烫伤了十几个官兵,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惨叫声惊动了中军营中的纪纲等人,纪纲站在窗前,冷眼看着这场斗殴。一旁的袁江脸上挂不住,呵斥许应先道:“愣着干什么,快让他们住手啊!”

  “哎。”许应先刚要出去,却听纪纲冷冷道:“不用,让他们往死里打,死一个省一份口粮,死十个省十份!”

  “这……”许应先也听不出纪纲说的是气话还是认真的,只好求助的看向袁江。袁江叹口气,摆手示意许应先先出去。待他离开后,袁江轻声道:“都督,弟兄们心里不痛快,难免火气大了点儿……”

  “老子还不痛快呢!”纪纲提高声调,咆哮起来道:“朱高煦这个白痴,要不是他非要提前动手,咱们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哎……”袁江心说,您现在说啥都是马后炮了。还是说点儿有用的吧。“是啊。可现在怪他也没用,咱们得想想自个儿下一步,这么多兄弟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不用担心,老子早就筹划退路了。”纪纲闷哼一声道:“从陈瑛被朱棣下狱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也会有那天,所以这些年,和庄夫子一直在谋划退路,以备赌博失败了,弟兄们也好有个去处。”

  “原来都督早有打算!”袁江恍然道:“我说怎么有这么多军舰在等着咱们!”

  “不错!”纪纲点点头,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霸气:“今天就跟你交个底,郑和下西洋的船队里,有老子的人。这些年,我已经把南洋那一片摸清楚了,那边大洋之上有许多岛国,物产十分富饶,不事耕种都饿不着。我们完全可以去那里,夺一个国家称王称霸!”

  “那感情好!”袁江神情一振,不能在大明国内称王称霸,换个海外岛国过过瘾,也算这辈子没白活。他又神情一紧道:“不过,咱们这点儿人够吗?”

  “哈哈哈,你这就不懂了吧。”纪纲怪笑一声道:“那些南洋岛国的土著居民,蒙昧无知、软弱可欺,要不是怕引人注意,咱们这五六千人,足以把整个南洋都打下来了!”

  “太好了!”袁江大为振奋,激动道:“弟兄们知道这消息,肯定就来劲了!”

  “本打算跟王贤算了账,再跟弟兄们说的。”纪纲点点头道:“不过看这样子,还是现在说吧……”

  “嗯。”袁江重重点头道:“都督英明!”想一下,请示道:“咱们什么时候下南洋,属下得跟弟兄们得说个大体的日子。”

  “告诉他们,杀了王贤咱们就走!”纪纲拳头一攥,咬牙切齿道:“老子要拿王贤的人头祭旗!”

  “是……”袁江迟疑一下,不大确定的问道:“王贤……会来吗?”

  “当然了!”纪纲斩钉截铁道:“老子已经传话给他,五日内必须赶来见我,晚来一天,我就杀他个家眷!”说着狞笑一声道:“那小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婆婆妈妈,听说之后肯定会疯了一样赶来!”

  “他就是能赶到松江,怎么找来这徐公岛?”袁江都替王贤发愁道:“想在大海里找这么个岛,实在太难了。”

  “那是他操心的事儿。”纪纲残忍的笑道:“总之他一天不到,我就杀他一个亲人,四个杀完了,给他把人头送回去,咱们就远走高飞,让他一辈子悔恨去吧!”话虽如此,纪纲还是觉着美中不足,要是把王贤的老婆孩子,还有朱瞻基的小情人都抓到手里,会好玩儿的多。

  “四个……不是五个人吗?”袁江负责看管五个人质,听纪纲说是四人,愣一下道:“不杀徐妙锦吗?”

  “不杀。”纪纲摇头道:“她和王贤又没什么关系,老子抓她,是为了报复朱棣!”提到徐妙锦,他的眼中射出淫光道:“等夺了南洋的国家,我就让她当我的王后!”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朱棣得不到的女人,却成了老子的新娘子,痛快痛快!”

  袁江也来了兴致,陪着纪纲笑起来道:“都督何必要等到那时呢?南洋那边的情况毕竟还不好说,可能等咱们达成目标,已经过去两三年了,都督何苦要让美人空等?”说着嘿嘿一笑道:“自古开国君王,可没有等到立国后才娶皇后的。都督为何不先娶了她再说呢?”

  “有道理。”纪纲点点头,赞许的看着袁江道:“是我执念了。那你给看个日子吧。”

  “那就明天吧!”袁江想也不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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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九章 决心

  “明天?!”纪纲一愣道:“明儿是好日??”

  “咱们到如今,还信什么黄历?”袁江闷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有点儿晚了,咱们抓紧准备准备,我看就明天吧!”

  “好!”纪纲一想也是,以往每次行动之前,庄夫子都要煞有介事算一算,结果怎样,还不是身败名裂、流亡海外,他自个儿更是一命呜呼了。“就这么定了!”。

  袁江把纪纲的计划一公布,岛上的气氛就变了。之前为什么乱成一团,无非是绝望之下,破罐子破摔罢了。现在看到希望,官兵们又有精神了……虽说所谓‘南海建邦’还八字没一撇,就算建成了,也不过是个远在天涯的夜郎国,然而对这些在国内已经没了活路的人来说,有这点儿希望就够了。

  见将士们脸上又有了生气,袁江便趁势宣布纪纲明日将举行婚礼——迎娶大明第一美人徐妙锦!更是把岛上的气氛推上了顶峰!大伙太需要一场喜事来热闹热闹了,何况纪都督娶的还是朱棣的禁脔,就更让大伙与有荣焉、幸甚至哉了!

  高兴完了,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了众将士眼前……在这缺衣少食、连块红布都没有的破岛上,怎么给纪都督举办婚礼啊?众人全都犯了愁。

  正发愁呢,一个被抓来服苦役的岛民,挑着担子经过。

  “喂,老头,”看到他,许应先随口问道:“你们住在岛上,想喝酒怎么办?还有针头线脑的上哪弄?”

  “回老爷,”老头战战兢兢答话道:“出海往东八十里,有个泥城镇,我们打了鱼,会去镇上贩卖,卖了钱,缺啥就买点儿啥。”

  “哦,还不远。”许应先闷声道:“那赶紧让人去镇上采买吧!”

  “哈哈哈!”听了许应先的话,众人却放声大笑。

  “怎么,我这个主意很蠢吗?”许应先不爽道。

  “简直是蠢透了!”一名千户怪笑起来:“我说老许,你可真是老实透了!咱们现在是干什么的?缺了东西还用买?说出去丢不丢人!”

  “就是!”众人哄堂大笑:“咱们现在不是官,是匪!就得有个当海匪的样子!烧杀抢掠那是本行!”

  “对哈。”许应先挠头笑道:“没转过弯来!就是买个屁,抢他娘的!”

  一说要抢劫,众人都亢奋起来,纷纷嚷嚷着要出战!但哪用得着这么多人,最后抽签决定去留,一半抽中的上船出发,剩下的在岛上准备婚礼!

  “要放开抢!咱们啥都缺!”码头上,留守的官兵朝船上人大喊着:“钱就别抢了,咱们用不着!”“多抢女人,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知道了!”船上的官兵……现在应该说是海盗,大笑着应声而去……

  徐公庙建在徐公岛半山腰上,上头是悬崖峭壁,下头唯一的小路通往军营,是一处绝佳的关押之所。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就被关在这里头,纪纲对他们极为重视,派了百多名武艺高强的手下看管……因为王贤的缘故,那些看守没少给王兴业他们苦头吃,尤其是侯氏,可能因为长着一张惹人厌的脸,动辄就被拳脚相向,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中午,就因为吃饭的时候嘟囔一句:‘又是米汤,要饿死人了……’侯氏的饭碗就被踢翻了,看守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王贵赶忙拦住,也被一顿胖揍。

  直到打累了,看守出去晒太阳了,王贵赶忙爬起来,查看侯氏的伤势,却被她一把推开,愤恨骂道:“离老娘远点儿,跟了你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王贵一脸歉意,刚要安慰侯氏几句,那边老娘不干了,冷笑道:“王贵媳妇,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要回来的!这会儿又说这个了?!”

  “我……”侯氏在婆婆面前终归是抬不起头,小声嘟囔道:“我是说王贤,跟他沾上边,倒霉……”

  “你跟他沾光的时候怎么不说?!”老娘更气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哪来的?还不?小二拿命挣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几个兄弟,在杭州城打着小二的旗号作威作福!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侯氏头都低到胸口了,小声嘟囔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好了好了,”王兴业皱皱眉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都少说两句吧。”说着叹口气,看看隔间道:“说起连累来,徐真人才真是被咱们连累了呢……”

  “是啊。”老娘眼圈一红道;“多好的闺女,可别想不开啊……”他们已经听说,纪纲要在明日迎娶徐妙锦的事情了!

  众人不禁一片黯然,就连侯氏都暗暗叹气,要说倒霉,徐妙锦那才是真倒霉……。

  在纪纲一伙人眼中,徐妙锦比王贤家里人高贵太多,所以把她关在徐公庙正殿,郑绣儿作为她的侍女,也被关在一起。这会她们已经听袁江宣布了,明日纪纲要娶徐妙锦的消息!

  得知这一晴天霹雳后,郑绣儿就悲愤不已,一想到神仙般的师傅,要被野兽玷污了,小白菜的眼泪便刷刷的往下掉。

  徐妙锦却反倒神态如常,跪在徐公庙那斑驳不已的泥塑前,专注的轻声诵经。

  “师傅……”待徐妙锦念完一段经,郑绣儿忍不住着急道:“你不着急吗?”

  “着急有用吗?”徐妙锦微微一笑,可使大地回春。

  “没用……”郑绣儿苦着脸道:“难道真没有办法吗?”

  “没有。”徐妙锦摇摇头,神态淡然道:“和那些强盗讲不通道理,这在天香庵我就知道了。”

  “师傅……”郑绣儿回想起那日在天香庵,师傅的反应还很激烈,再对比如今的淡然,她心头涌起些不好的念头。忙着急道:“您可别想不开啊?!”

  “放心,我想得开。”徐妙锦自嘲的笑笑道;“被押解的路上,我就想今年短短数月间,我便两次落入歹人之手,如果这都不算命里的劫数,什么才算呢?”

  “从前我是不信命的,”徐妙锦看看郑绣儿,轻声道:“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违抗皇上的旨意……殊不知这恰恰就是我的命运。”

  “师傅……”郑绣儿已经泪眼模糊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信命的吗?不是命运的作弄,她怎会经历那么多悲剧?

  “可笑的是,十年来我一直执迷不悟,以为自己是在跟命运抗争!”徐妙锦脸上的自嘲之色越来越浓重:“这次又落入敌手,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说着她抬头看看神台上那面目模糊的泥偶,依稀能看出是一位手持书卷端坐的武将。看着这陈旧不堪的武将像,徐妙锦的眼泪却下来了:“直到被押到岛上,关进这座庙里,我彻底相信了命运!”

  “师傅……”郑绣儿也哭成了泪人,她知道,那神台上的雕像,是徐妙锦素未谋面的父亲啊!

  徐达的神像已残破不堪,一双眼睛却完好无损,满眼和善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徐妙锦也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泪眼朦胧道:“是命运安排了这一切,但我相信这只是它善意的作弄!在这座以父亲命名的岛上,有父亲的神灵保佑,我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谁会来救我们?”郑绣儿问出这句话,脑海中便蹦出一个名字,脱口道:“王贤……”

  “……”听到这个名字,徐妙锦心一颤,目光坚定道:“他已经救了我一次,要是这次还能……”徐妙锦说着,一张脸红成了灯笼,声音也颤抖不已:“我就……”

  看徐妙锦这副娇羞不堪的样子,郑绣儿心一紧,五味杂陈的问道:“就干什么?”她也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师傅这几个月的异样?

  “就……”徐妙锦玉面通红、朱唇翕动,用尽全力也说不出心里的话。最终只好含含糊糊道:“接受命运的安排……”

  “哦……”郑绣儿松了口气,完事儿却又自伤道:‘哎,****哪门子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徒俩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片刻,郑绣儿忽的想起另一种可能,颤声问道:“师傅,要是他来不了呢?”

  “那我就给纪纲开条件,”徐妙锦神情一黯道:“他要想得到我,得先把你们都放了!”

  “师傅,不要啊……”郑绣儿眼泪汪汪道:“我们一走,你肯定会寻短见的!”她和徐妙锦朝夕相处两年了,岂能不知对方宁折不弯的脾气?不然也不会断然回绝皇上!这样一个烈性女子,哪怕出于某种目的委身于仇家,但早晚都会走上那条路的……

  “呵呵……”徐妙锦没想到郑绣儿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打算,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戒指,那里头藏着一枚毒针,就算不能要纪纲的命,也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上次死里逃生之后,她让大内工匠打造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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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零章 不速之客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但这句话在纪纲手下身上却失效了,这些前锦衣卫变身海盗的第一笔买卖,就做的十分漂亮!不到一天工夫,便洗劫了十来个村子一个镇子,满载着抢回来的东西还有女人,得意洋洋的返程了。
  
  不过有道是‘官匪一家’,看他们驾轻就熟的样子,和土匪显然是同行,所以那句老话也可以说没错。
  
  回到徐公岛,弟兄们兴高采烈把抢来的东西搬下船,这下终于不用为纪都督的婚礼愁了!士卒们将抢来的红绸红布甚至红被面,缠绕的到处都是,还挂起了红灯笼,贴上歪歪扭扭的囍字。又把纪纲的房间打扫出来,安上红烛银帐,铺上簇新的龙凤被面,甚至还搬来了五斗橱、大衣柜,一间像模像样的新房便布置出来了!
  
  看着新房里的一切,袁江赞不绝口道:“这事儿办的到位!老许有长进!”
  
  “嘿嘿,那当然……”许应先得意的挠着肚皮。
  
  “啥长进?”旁边和他一同去抢劫的千户,却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不过是正好有户人家娶媳妇,让他一锅全端了!”
  
  “我说呢……”袁江哈哈大笑道:“把人家结婚的东西都抢来,让人家怎么娶新娘子?”
  
  “还娶啥新娘子。”千户怪笑道:“新娘子都让他抢来当压寨夫人了!”
  
  “老子代劳了,嘿嘿……”一想到那娇柔可爱的小新娘,许应先小腹就像有团火在烧。恨不得这就冲回去,把那小娘皮给办喽!
  
  众人正说笑,忽然一名百户冲进来,一脸惊恐禀报道:“大,大人,不好了,官军追来了!”
  
  “什么?!”袁江几个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官军竟能找到这儿来!三人也顾不上别的了,跑到军营的望台上一看,果然见十几艘样式相同的大船,正扬帆顺风而来!这样整齐划一的大船,显然都是官府的。看他们的航向,显然是直扑徐公岛的!最多顿饭工夫就会进港!
  
  “让兄弟们赶紧备战!”袁江大声下令,亲手敲响?望台上的警钟!
  
  ‘铛铛铛……’的警钟声,惊动了在准备婚礼的官兵,也惊扰到在量体裁衣的纪纲纪都督。
  
  却说许应先他们洗劫镇上时,把镇上的裁缝也抓回来了,命他给新郎新娘裁剪大红吉服,这会儿那裁缝,正战战兢兢拿着尺子在纪纲身上比划呢……听到警钟声,纪纲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那裁缝,大步走了出去!
  
  半山腰的徐公庙,也听到了警钟声,王兴业腾地站起来,扒着窗棂往外张望,可惜他这东配殿的视线,全被围墙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正殿的徐妙锦却能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海面的情形,一见到那支气势十足的船队,她一颗芳心中,登时溢满了激动之情……是他!一定是他!他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他便是我的命运!
  
  看着双手紧紧抓着窗棂,满眼激动泪水的徐妙锦,郑绣儿一颗心里五味杂陈……。
  
  等纪纲来到码头,码头上已经乱成一团,将士们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有人想上船,有人想去炮台,还有人不知该干什么,就是跟着茫然无措的乱跑。
  
  让这些步兵突然转行成水兵,这样乱套是必然的。所以说,隔行如隔山这句话,的确还是对的。
  
  纪纲皱皱眉头,不理会到处乱窜的部下,径直登上了望台,那支船队已经愈近了!站在望台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船的细节,还有船头飘扬的旗帜!
  
  “都督,”袁江忙禀报道:“这些船不像是军舰。”他毕竟没接触过水师,所以之前仅凭着轮廓无从分辨,直到那些船近了,看上头没有炮台,没安撞角,才看出似乎不是作战船只。
  
  “废话!”纪纲啐一口道:“这他妈是盐运司的盐船!”
  
  “老祖宗真是见多识广!”许应先忙马屁奉上。
  
  “屁!”结果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纪纲没好气道:“你瞎吗?没看见船头挂着大旗,上头写的什么?”
  
  众人还真没仔细看,当然是因为之前距离远、看不清,这会儿定睛一看,只见那大旗上写着一行斗大的黑字‘两浙都转运盐使司’,旁边还竖着一面稍小的旗子,上头只有一个大大的‘杨’字!
  
  “两浙盐运使,那不是杨魏吗?”袁江眼前,浮现出一个凶恶猥琐的大胖子!
  
  “不是他是谁?”纪纲冷笑一声道:“他是汉王的铁杆部下,能在这里碰上,也是缘分了!”
  
  “老祖宗,”许应先瞪大眼道:“您说他不是来打我们的?”
  
  “要打也轮不着他盐运司。”纪纲放声笑道:“一帮运盐的虾兵蟹将,怎么跟我们打?用盐齁死咱们?”
  
  “哈哈,也对……”众人笑起来,心放下大半。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保持戒备,警惕的派出快船联系对方,询问他们的意图。
  
  顿饭工夫,快船去而复返,带回了一名盐运司经历,那经历向纪纲行礼道:“我家转运使大人押送官盐赴北京,因前方有暴风,故率众前来躲避。”
  
  “哦?”纪纲等人互相看看,心说这也太巧了,袁江等人用目光询问纪纲,纪纲眯着眼,看看岛上五千多弟兄,再看看那十多条盐船,咧嘴笑了:“嗯,我和你家转运使乃是故人,请他只管入港避风。”
  
  “多谢大人!”那经历欢喜的向纪纲道谢,便上船回去报信了。
  
  看着那经历的背影,袁江低声道:“都督,您是怎么考虑的?”
  
  “这杨魏是朱高煦的老部下,此番汉王树倒,他们这些猢狲肯定要跟着遭殃。”纪纲缓缓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接触一下没有坏处。”
  
  “当心有诈啊!”袁江不无担心道。
  
  “不怕!”纪纲却摇头道:“既然他说是盐船,那手下最多几百人,让弟兄们小心点儿,他这么点儿人能翻起什么浪花来?”说着他狞笑一声道:“要是敢乱来,老子就宰了?!吃了他这十几船官盐!”
  
  “那可是好几百万两银子啊!”许应先口水都要下来了,他彻底以海盗自居了。
  
  “总之,静观其变吧。”看着那些盐船缓缓入港,纪纲紧一紧斗篷,沉声道:“咱们迎一迎去!”。
  
  “哎呀,”船到码头,一个立在船头的大胖子,便朝纪纲激动的一抱拳:“果然是纪大哥!”
  
  “杨贤弟!”纪纲也抱拳回礼,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台风。”踏板一架好,那大胖子便迫不及待跑下来,他沉重的身子把踏板压得吱呀乱响,让人担心会不会一下掉到海里。
  
  还好,大胖子顺利上岸,噗通就给纪纲跪下了,放声大哭起来:“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呃?”纪纲闻声一愣,双手扶起这叫杨魏的大胖子,试探问道:“兄弟不是运盐进京,遇上风暴前来躲避吗?”
  
  “那不过是说辞罢了!”杨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哎,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
  
  “咱们回营说去。”纪纲递个眼色给袁江等人,侧身把杨魏让进军营。
  
  军营里,将士们整齐列队,这些都是正牌锦衣卫出身,如今虽然落了草,但毕竟时日尚短,往那一站,还是天子亲卫的风范!为了镇住杨魏,纪纲把所有人都摆出来了,看起来效果不错,只见姓杨的一张胖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敬畏之色!
  
  纪纲微微得意,把杨魏让进了营房,杨魏一看到处张灯结彩、悬红挂绿,还贴着囍字,不由笑问道:“哥哥,这是谁要成亲啊?”
  
  “呵呵……”纪纲笑而不语。
  
  “啊!”杨魏恍然道:“一定是哥哥了!”说着一张胖脸笑成了荷花,又是作揖又是道贺:“恭喜哥哥、贺喜哥哥,要不怎么说我走运呢,竟赶上喝哥哥的喜酒了。”
  
  “是是。”纪纲笑着把杨魏请进房,让人上了茶,屏退左右,低声问道:“兄弟,你跟我交个底,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这唱的啊……是天下英雄归瓦岗。”杨魏苦着脸道:“哥哥有所不知,前番我家王爷突然来信,说自己要起事,让我准备配合!”
  
  “嗯。”纪纲喝着茶,点点头,听他说下去。
  
  “我虽然干了十多年盐官,可这身家性命都是王爷给的,自然责无旁贷,便把两浙今年的官盐银子加上历年积存共三千万两,一股脑都给了王爷。”杨魏愁眉苦脸道:“我还和一干老兄弟积极招兵买马,实指望王爷一旦起事,咱们就在浙江呼应。”
  
  “哦,”纪纲搁下茶盏道:“结果呢?”
  
  “结果……”杨魏吃了黄连一样,大倒苦水道:“王爷突然又一封信,说皇上早有准备,没戏了,让我们设法自保。”说着他使劲揉着脑袋道:“我这下可被坑苦喽,三千万两的窟窿啊,我怎么补啊?!”说着他可怜巴巴的看向纪纲道:“后来听说纪大哥也反了,带兄弟从上海县出海,我就赶忙带上兄弟,以给朝廷运盐的名义出来,投奔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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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一章 潜入
  
  “哦。”听了杨魏的话,纪纲上下打量他一番,叹气道:“兄弟,不是我不收留你,实在是你看这岛上五六千人马坐吃山空,自己都养活不了自个儿,怎么养活你们?”
  
  “大哥自可放心,我不是空着手来投奔的!”杨魏伸出胖胖的指头,一指外头道:“您看到那些船了吗,满满的都是官盐,这可都是钱啊!”说着笑道:“兄弟我有销路,找人一接盘,少说三五百万两银子就到手了!”
  
  “唔,”纪纲沉吟起来,见他不想答应,杨魏噗通就跪下了,使劲磕起头来道:“求大哥收留,不然兄弟我就无路可走了!”
  
  “兄弟快起来,”纪纲赶忙扶起杨魏道:“我也没说不收留你啊!”
  
  “太好了!”别看杨魏肥似猪,人却精如猴,见状忙顺杆就跑,使劲给纪纲磕头道:“小弟拜见哥哥,往后只要哥哥吩咐一声,那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哎!贤弟……”你道纪纲不想把杨魏这员猛将收入帐下?不然他让人摆什么架势?他这番做作,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压住杨魏罢了…… 。
  
  就在纪纲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杨魏的船队吸引的同时,数艘乌龟壳似的怪船,从徐公岛的背后浮出海面……这怪船和当初在通州,神不知鬼不觉营救王贤、徐妙锦的潜水船样子十分类似,只是更大更结实!
  
  船顶舱盖打开,露出邓小贤那警惕的脸,他朝海岛方向仔细观察,没有觉异样,便双手一撑,出了船舱。
  
  紧跟着,王贤和他一众手下,穿着鹿皮水靠,头戴鹿皮泳帽,从乌龟壳里爬出来,悄悄游到岛边的礁石上,上了岸,王贤摸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面前十几丈高的陡峭悬崖!那悬崖平如镜面,没有立足的地方。也正因此,纪纲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另一面,崖顶烽火台上虽然有人把守,但也朝着海湾张望,没有注意到这几艘悄悄靠近的潜水船。
  
  这峭壁却难不住心严这样的武林高手,他指一指腰间缠着捆绳子的心意,示意他露一手。
  
  心意点点头,摘下腰间的牛皮绳,一圈圈盘在手臂上,最后手中握着个锚钩,瞄准了峭壁顶部,气沉丹田、猛地一掷,那锚钩便带着绳索呼的一声飞射上去,正钩在峭壁顶部的一块大石上。
  
  心意双手使劲拽拽,见没有问题,便攀着绳索,轻巧如猿猴般爬了上去。
  
  另外几个师兄弟也跟着爬上去,重新固定好了绳索,便招手示意王贤心严等人也上来。
  
  “师弟,”心严别人不担心,就担心王贤一个:“你行吗?”
  
  “瞧不起人了是吧。”王贤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双手攀住牛皮绳,气沉丹田、力灌双腿,蹬着岩壁就窜了上去,动作虽然不如和尚们优美,但显然也是练家子。
  
  转眼之间,王贤已经攀上了十几丈的悬崖,稳稳立在崖顶,对随后上来的心严报以微笑。
  
  “师弟你误会了,”心严小声道:“我知道你功夫不错,这点儿高度难不倒你,我是担心你的伤口,一力会不会迸开。”
  
  “呵呵……”王贤一抹头上的汗珠,脸色白道:“快让心玉师兄给我看看……” 。
  
  一行人都上来,轻而易举的夺取了烽火台,烽火台上的七八个守军,甚至连动作都没变,就被众和尚制住了。
  
  接受完检查,幸好安然无恙的王贤,在邓小贤等人的陪伴下,来到烽火台中,透过望孔向下瞭望,整个徐公岛的阳面便一览无余了。他看到军营里攒动的人头,还有码头上密集的船只。收回视线,他的目光落在半山腰那座破庙处,不知怎的,一颗心就颤了一下。
  
  “大人,”周勇审问完了守军,过来禀报道:“已经问清楚了,徐真人和您的家人,都被关在那座徐公庙里!”说着他伸手一指,正是王贤刚才看到的那座破庙。
  
  “这真是天助我也!”邓小贤开心道:“咱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人,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都不会惊动他们!”
  
  “嗯。”王贤点点头,很是高兴,对邓小贤和时万道:“把庙里的情况摸清楚,天一黑咱们就动手。
  
  “得令!”邓小贤和时万领命而去,顿饭工夫便转回来了,前者对王贤道:“大人,消息没错,您的家人确实在那座庙里,不过看守过百人,而且都是练家子。咱们救人没问题,可要想无声无息,不给他们敲警钟的机会,恐怕做不到。”
  
  “不能惊动军营的大部队,不然我们逃不出去。”王贤眉头紧锁。锦衣卫的实力不容小觑,一旦听到警报,很快就会赶来支援,根本不会给他们从容逃脱的机会!“看来需要从长计议。”
  
  “而且还有个坏消息……”邓小贤低声道。
  
  “什么坏消息呢?”王贤问道。
  
  “是……”邓小贤迟疑一下道:“徐真人和郑姑娘早些时候被提走了,应该不会回庙里了!”
  
  “纪纲要她们干什么?”王贤心一紧,神情凝重下来。
  
  “听那几个喽啰议论,”邓小贤看看王贤,小声道:“说今天晚上,纪纲要和徐真人成亲……郑姑娘作填房……”
  
  “他活腻歪了!”王贤一下子就七窍生烟,两眼瞪得像铜铃一般!旁人只道他是因为郑绣儿,殊不知他多半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见王贤像头愤怒的公牛,在烽火台中踱来踱去,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等着他平下气来拿主意。
  
  “这样吧。”王贤毕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不一会儿就平静下来,冷静思考一番,对众人道:“天黑之后,咱们分头行动,”他看看邓小贤,沉声道:“你带大伙去徐公庙附近埋伏,伺机行事。”他顿顿道:“看看夜里有没有好机会,能救出我爹娘!救出来之后就直接走人,不用管我们!”
  
  “大人那您呢?!”邓小贤担忧道。
  
  “徐真人不能不救,”王贤低声道:“我得去探听一下情形,好伺机营救。”
  
  “大人,那太危险了!”众人都不同意。徐妙锦现在可在纪纲的军营里!那里头可是五六千锦衣卫!想偷偷潜入进去,还得把人救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大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时万忙请缨道:“还是让属下替您去吧!”
  
  “不行,”王贤摇摇头道:“兹事体大,我必须亲自前往。”说着神秘的一笑道:“再说也不用太担心,我保证大摇大摆走进去,都不会有人盘问。”
  
  “真的?”众人不信。
  
  “当然是真的。”王贤俯瞰着下方的军营,自信的笑道:“一切尽在掌握!” 。
  
  这会儿夕阳西下,太阳已经落到海面上,说话间就要天黑了。
  
  纪纲终于矫情完了,拉着杨魏的手走出门来,对外头的众兄弟大声宣布道:“打今儿起,杨大人就是咱们的生死兄弟,大家是一家人了!”
  
  “喔……”众弟兄欢呼起来,人越多,对于他们的建国大计就越有利。
  
  “大哥!”杨魏激动的泪流满面道:“我和手下六百号弟兄的命,是您的了!”
  
  “好兄弟!”纪纲揽着杨魏肉呼呼的膀子,好像今晚的新娘是他一样。“咱们明儿个就开香堂、拜把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杨魏使劲点头,腮帮子上的肉直颤悠。
  
  “今晚,”纪纲咧嘴笑道:“咱们就好好乐呵乐呵!”
  
  “恭喜都督双喜临门!”袁江等人欢喜道:“今日既要迎娶天下第一美人,又得了杨大人这位虎将!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哈哈……”纪纲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心说,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想不到在这山穷水尽之处,老子竟转运了!
  
  “天下第一美人,”杨魏一听,两只小眼激动的直放光:“不会是徐妙锦吧?!”
  
  “除了她,”袁江等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与有荣焉道:“还有谁能当上这个称号?能入得了我们都督法眼?”
  
  “是是。”杨魏激动的抓耳挠腮道:“那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想不到大哥的艳福,比皇上还强呢!”
  
  “那当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夜幕降临,军营里点起灯火,一串串大红的灯笼、映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一堆堆熊熊的篝火上,炙烤着整头的牛羊,营中一片热闹气氛!
  
  稍有不谐的是,眼下营地里,除了纪纲的五六千人,还有新加入的杨魏一干人等,双方还不熟悉,纪纲的人还对杨魏的人抱有戒意,所以不光不带他们玩儿,还不时投去戒备的目光。
  
  杨魏出来一看,见自己的手下围坐在角落,和纪纲的人泾渭分明,不悦道:“都在这儿待着干什么,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儿啊。”
  
  “大人,不是咱们不想过去,”手下苦笑道:“是人家不带咱们玩儿。”
  
  “这不简单?活人能让尿憋死。”杨魏便带着几个手下走过去,对在那里清点酒坛的袁江道:“这是今儿的喜酒。”
  
  “啊。”袁江点点头,有些愁,人太多酒太少,一人都分不够一碗。
  
  “什么酒,我尝尝。”杨魏说着,也不等袁江答应,便拿起瓢来舀了一瓢。袁江一看,心说:‘得,又少一碗……’
  
  “呸!”更可气的是,那死胖子喝了口酒,就像喝了泔水一样,苦着脸吐出来,骂道:“这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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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二章 婚礼
  
  “这也是酒?!”杨魏像喝了泔水一样,大惊小怪起来。
  
  “怎么不是酒!”袁江还没说话,许应先先急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抢来的!
  
  “你自己尝尝!”杨魏舀一瓢递给许应先,许应先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脸色登时就不自然了,咽了几下没咽下去,终究还是吐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味儿?”许应先瞪着袁江道:“我刚带回来的时候,虽然粗一些,可好歹还有酒味儿!”
  
  “你才带回来多点儿酒?”袁江没好气道:“不兑上水,怎么分的过来?”
  
  “你兑了多少水?”许应先问道。
  
  “大概是……”袁江想一下道:“十比一吧?”
  
  “十分酒兑一份水?”许应先问道。
  
  “倒过来。”袁江闷声道。
  
  “什么?!原来你不是往酒里兑水!”许应先大呼小叫道:“你是往水里兑酒!”
  
  “大呼小叫什么?!”袁江赶忙捂住许应先的嘴:“别让人听见了。”
  
  “人家就是听不见,还喝不出来吗?”许应先没好气道。
  
  “有酒喝就成了,”袁江叹口气道:“别要求那么高了。”
  
  “哎……”许应先郁闷的直挠头,却见杨魏的胖脸上满是笑意。郁闷的瞪他一眼道:“少在这幸灾乐祸,有本事你弄酒去!”
  
  “这有何难。”杨魏得意的笑笑,对身旁的手下道:“去船上,把上头的酒都搬下来!”
  
  “是!”杨魏的手下应一声,呼啦啦五百多人全跟着去了。
  
  “你船上有多少酒啊?”许应先一见去了这么多人,不禁瞪大了眼。
  
  “兄弟有所不知,这船出海需要有重物压舱底,兄弟盘算着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就把转运司的酒库给搬空了!”杨魏嘿嘿一笑道:“那可都是洪武年间存下的女儿红啊!”
  
  “女儿红,”许应先笑道:“这酒名还真应景。”
  
  “那当然,江浙一带但凡生了女儿,都会酿一批酒,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来请客饮用,美酒醇香、酒色酡红,因此命名女儿红。”杨魏毕竟在江浙当了十多年的盐官,富得流油、见识也长,一番介绍,可把众锦衣卫肚子里的酒虫勾起来了,眼巴巴看着营门口,想瞧瞧传说中的女儿红。
  
  没让他们等多久,杨魏的手下便挑着担回来了,每条扁担上都挂着两个大酒坛,每个坛子起码四五十斤酒,所有人放开了喝,三天三夜也喝不完!
  
  一坛坛美酒搁下来,在军营中摆了密密麻麻一大片,杨魏一挥手,下令道:“分给众兄弟。”他众手下便一人抱起一坛,要给纪纲的手下送去。这下在纪纲手下的眼中,这些家伙可顺眼多了!看着他们都直流口水……
  
  “慢!”纪纲从正房走出来,看一眼满地的酒坛子,又看看袁江,从他眼中也瞧出了担忧之色。
  
  “怎么大哥,”杨魏眨巴着小眼睛,看着纪纲道:“我这酒喝不得吗?”
  
  “怎么会呢,”纪纲干笑道:“我是怕他们喝多了误事!”说着叹口气,半真半假道:“咱们现在可不安全,还是小心为上!”
  
  “说一千道一万,”杨魏有些受打击道:“您还是信不过咱。”说着他转过头去,大声对众手下道:“打开酒坛,咱们先喝!”
  
  说完,杨魏也拎起一坛酒,拍去了泥封,举到嘴边咕噜噜灌起来。
  
  他的手下也有样学样,纷纷打开酒坛,仰着脖子灌起来。看着他们痛饮美酒的样子,闻着那浓郁的酒香,纪纲的手下纷纷直咽唾沫。
  
  “哎呀,这酒可真香啊。”许应先使劲抽抽鼻子,陶醉的闭上眼道:“杨兄弟所言不虚。”
  
  “快停下,”纪纲赶忙拉住杨魏,一脸‘你怎么这么着急’道:“我没说不让喝,我是说要适量,不能都喝醉了。”
  
  “嗝……”杨魏打了个酒嗝,满嘴酒气道:“原来大哥是这个意思……”说着赶忙叫住手下道:ì快别喝了,喝醉了就麻烦了!”
  
  “哈哈哈哈!”纪纲等人放声大笑,都觉着这个胖子憨傻的可爱。
  
  “都愣着干什么,快给大伙送过去。”杨魏挥挥胖手,催促众手下把酒坛分给纪纲手下。
  
  “慢着!”哪知袁江又开口阻止。
  
  “又怎么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杨魏这身肉,也不是泥捏的。
  
  “呵呵……”袁江笑着解释道:“兄弟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帮崽子都是酒鬼,你现在给他们端上酒,保准转眼都醉成烂泥,待会儿都督还怎么举行婚礼?”
  
  “嘿嘿也是……”杨魏不好意思的笑笑,摆摆手道:“先都放下吧,听袁爷安排。”
  
  杨魏的手下只好搁下酒坛,散了。不过这回,那些纪纲的部下对他们可热情多了。
  
  “来来兄弟,来这边坐。”纪纲的部下硬拉着他们到自己边上坐下,狼多肉少,还生了争抢。“别去他那边,来我这边,刚烤好的牛肉,嗞嗞冒油呢。”
  
  “哈哈,我说吧。”杨魏得意的对身旁人道:“女儿红一出手,大家就成了好朋友。”说完一捂肚子,对袁江几个抱歉道:“哎呦,闹肚子,茅房在哪。”
  
  许应先给他指指方向,杨魏便捂着肚子,一溜小跑过去。几个随从忙跟上。
  
  看着杨魏的背影,纪纲摇头笑笑,突然见袁江的老婆过来,低声对袁江嘀咕什么。
  
  “怎么了?”纪纲眉头一皱,袁江老婆和几个妇人,是在徐妙锦那边负责新娘子的,这会儿眼看要成亲,跑过来肯定没好事儿。
  
  袁江看一眼老婆,上前小声道:“徐真人……啊不……夫人不肯穿吉服,说除非把王贤的家人都放了,否则死也不会成亲。她们又不敢用强,只好来禀报了。”
  
  “我去看看。”纪纲闷声道……
  
  那厢间,贴着囍字的新房里,徐妙锦正满面寒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身边只有郑绣儿,那些妇人全都被她撵到外头。
  
  “师傅,”郑绣儿小声道:“他们会答应吗?”
  
  “会的。”徐妙锦点点头,沉声道:“外头热闹喧天,纪纲骑虎难下,我们这时候提条件,他一定会答应的。”
  
  “就算纪纲答应了,说不定也会背后使坏。”郑绣儿小声道:“王家人一离开岛,师傅也不知道生死。”
  
  “所以我才让你和他们一起,”徐妙锦看着郑绣儿道:“等他们安全上岸,见到王贤后,你再回来给我报个信。这样谅纪纲也不敢乱来。”
  
  “师傅……”郑绣儿岂能不知,这是徐妙锦在变着法子让她一起逃生,不然她是不肯丢下徐妙锦独自逃走的。只有这样,她才不得不答应下来……但一旦见到王贤,以那家伙的霸道性格,怎么可能放自己回来?
  
  郑绣儿吹弹得破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徐妙锦给她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放心,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不来?”郑绣儿愈加焦急道:“再不来,师傅都要嫁给别人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绣儿一句话,把徐妙锦说的面红耳赤,正要慌乱的辩解两句,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那可不行,你师傅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这声音虽轻,在徐郑二女听来,却像晴天霹雳,一下全都愣住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激动的对视,同时说道:“是他!”
  
  郑绣儿赶忙想去开窗,却见徐妙锦已经抢在前头,把窗户打开了!
  
  徐妙锦只见窗外立了个穿着盐丁服装的黄脸络腮胡子,正笑嘻嘻站在那,两眼色迷迷瞧着她。
  
  不是王贤又是谁?这家伙化成灰,徐妙锦都认识他。她无限美好的白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拽了进来!
  
  “嘿嘿,小白菜有没有想我啊?”王贤一进屋,就习惯性的调戏郑绣儿,其实他更想调戏下徐妙锦,当着郑绣儿的面,实在没那个胆儿。
  
  “别胡闹!”郑绣儿最是不堪调戏,一下低下头,通红着脸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胆胡闹……”
  
  “那就是说,换个地方就可以胡闹了。”王贤笑眯眯道。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郑绣儿大窘。
  
  “那是什么意思?”王贤不依不饶,徐妙锦看不下去了,白他一眼道:“别在我面前秀恩爱。”
  
  王贤幽怨的看她一眼,意思是我倒想跟你秀啊?我敢吗?
  
  两人心意相通,徐妙锦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贝齿轻轻咬下下唇,竟隐有挑逗之意。说来也怪,王贤没来之前,二女已经在生离死别,活下去的想法都没了。他一出现,整个世界都重新生机勃勃了,再不用担心那种种危机,因为她们坚信,这个家伙会替她们遮住所有的风雨。
  
  不过毕竟还没忘了身处何处,郑绣儿便催促其王贤,赶快带她们走。王贤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外头全是人,我是扮成杨魏的亲兵,陪他上茅房,才闪过来的。”顿顿道:“要是就这么带你们出去,走不了两步就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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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三章 送入洞房
  
  “也是。”听了王贤的话,徐妙锦深表赞同道:“屋外头那些女人,随时都会敲门进来,一下就会现我们离开了。”
  
  “那怎么办?”郑绣儿着急问道。
  
  “别急,我有办法。”王贤便低声对二女吩咐起来,刚说完,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是纪纲的声音:“夫人呐,请开门。”门是从里头闩着的。
  
  “纪纲!”二女同时脸色白,王贤向她们点点头,握了握两人柔弱无比的小手,以示鼓励。
  
  郑绣儿瞪大眼,看着王贤握住徐妙锦的手,更让她吃惊的是,冰清玉洁的师傅,居然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明显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
  
  ‘果然……果然……’郑绣儿脑袋嗡嗡直响,呆呆的看着王贤钻进衣柜躲藏,又机械的打开门。
  
  门一开,纪纲就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在纪纲并不意外,注意力也没放在她身上,而是越过郑绣儿,直勾勾落在徐妙锦脸上。只见她玉面微红、明艳不可方物……那是刚才和王贤肌肤相亲,那家伙还不老实的用手指挠她手心,弄得她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又是甜蜜、又是羞涩,纪纲进来都没恢复常态。
  
  “夫人啊……”纪纲还没见徐妙锦如此小儿女态过,这乍一看,整个人都要化了,鼻血也快留下来了,只觉着,为了这个女人就是死了也值!本来他还打算硬气点儿,这下彻底软到没边儿了:“您有何吩咐,只管讲出来,为夫办得到一定会办,办不到也争取办到。”
  
  “你想娶我,可以,”徐妙锦回过神来,掩藏住心底的厌恶,对纪纲淡淡道:“但必须放了王贤的家人。”
  
  “这没问题!”纪纲笑道:“小事一桩!”
  
  “你必须现在就放人。”徐妙锦沉声道:“我让绣儿送他们一程,你要敢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怎么会呢?”纪纲浑身骨头不剩二两重,忙拍着胸脯表决心道:“我纪纲对天起誓,今生今世都听夫人吩咐,若有欺瞒,让我天打雷劈h生孩子没屁眼!”
  
  “那就赶紧放人吧。”徐妙锦缓缓道。
  
  “放人放人,这就放人!”纪纲提高声调,对门外下令道:“把徐公庙里的人都放了,安排一条船送他们回去!”
  
  “是!”外头的手下忙应声道。
  
  纪纲又对徐妙锦身旁的郑绣儿赔笑道:“这位姑娘你看仔细了,但凡谁敢对他们不敬,你回来只管禀报,我扒了他的皮!”
  
  郑绣儿惴惴的看一眼徐妙锦,徐妙锦向她投去鼓励的目光,才现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大衣橱。
  
  “夫人,吉时快到了,您快换嫁衣吧。”纪纲激动的搓着手道:“为夫带这位姑娘去交代一下,保准误不了事!”
  
  “好吧。”徐妙锦点点头,看着郑绣儿跟纪纲出了房间。
  
  纪纲一出去,那几个妇人便涌进来,满脸堆笑道:“我们伺候夫人更衣!”
  
  徐妙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便任由她们帮自己换了大红的嫁衣,涂上胭脂水粉、头插金钗环佩。一切梳妆停当,一位容姿绝世的新娘子便出现在镜子前。
  
  看着天仙般的徐妙锦,那些妇人一个个直了眼,没口子夸赞起来,“哎呀,天底下还有夫人这样的美人儿!”“怪不得都说夫人是天下第一呢……”
  
  “出去吧。”徐妙锦眉头轻蹙,秋波中流露出丝丝不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众妇人想跟未来的夫人套套近乎,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只好怏怏退下。
  
  她们一出去,徐妙锦便起身把门闩上,然后深吸两口气,快步走到大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一个黑影扑出来,便把她抱了个满怀,徐妙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王贤重重吻上了朱唇!她稍一错愕,便迷失在情郎的热吻中。两人紧紧相拥,吻的天昏地暗,直到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唇。
  
  王贤把徐妙锦紧紧搂在怀里,贪婪的嗅着?的香,徐妙锦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如坠梦中,她喃喃道:“我以为今生都没有机会和你亲近了……”
  
  “我却乐观的很,”王贤拿起徐妙锦的小手,细细的把玩道:“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就那么算完……”说着他挑起徐妙锦尖尖的下巴,笑道:“老子看上的女人,休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是,”王贤这态度,十个女人有九个要骂他‘臭屁’,偏生徐妙锦这个天之娇女,却柔柔顺顺、娇媚入骨道:“奴家是老爷的女人。”
  
  凭王贤那股没出息劲儿,登时又被撩起火来,红着眼看着娇艳欲滴的徐妙锦,两人天雷勾动地火,正要再昏天黑地一场,忽听得门又被敲响了。
  
  “夫人,吉时快到了,您准备好了吗?”
  
  一句话,把两人打回了现实,徐妙锦郁闷的嘟着嘴,在王贤怀里扭来扭去道:“人家不要跟姓纪的拜堂!”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王贤苦笑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姓纪的一入洞房,就把他拿下!”
  
  “我不管,”徐妙锦撒起娇来,还真是一个顶俩,明明之前她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看到王贤后,就啥都不认账了。她伏在王贤耳边,呢喃道:“我可是你的人啊,你舍得让我跟人家拜堂成亲?”
  
  见王贤果然露出挣扎之色,徐妙锦又火上浇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王贤心说也对,哪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他咬牙切齿看看徐妙锦,又看看门口,样子十分狰狞。
  
  徐妙锦其实是故意跟王贤做作来着,她这种识大体的女人,怎么可能乱来呢?她不过是为了避免日后,王贤想起这茬会疙疙瘩瘩,才故意这样,好让王贤主动劝她去做,这样日后会少很多隐患。
  
  这会儿看王贤像要被逼疯了一样,徐妙锦也顾不上那些了,赶忙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老子的女人,怎么能跟别人拜堂!”王贤双目圆瞪,说着竟把手按在徐妙锦的胸口,然后毛手毛脚脱她的衣服!转眼就把大红的吉服脱下来,又扯开她的中单,露出雪白的一抹!
  
  见他果然被刺激大了,徐妙锦又羞又急,忙使劲按住他两只手,小声道:“这是乱来的时候吗?”
  
  “顾不得那么多了!”王贤红着两眼,喷着粗重的鼻息道:“老子的女人,谁也别想沾边!”
  
  徐妙锦无可奈何,只能任他施为……
  
  “吉时到了!”新房的门一下被推开,妇人们涌进来,对坐在婚床边、盖着红盖头的徐妙锦,没口子道喜道:“夫人,良辰已到,大吉大利!咱们伺候夫人去拜堂啦!”
  
  说完,两个子女俱全、公婆在堂的‘福全’妇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扶起徐妙锦,口中说一声:“您放心听我们的就成,让您抬脚您抬脚,让您站住您站住……”
  
  盖着盖头的徐妙锦微微点头,两个妇人便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说一声:“高抬贵足。”
  
  徐妙锦便依言抬起脚,迈过门槛,被两名妇人搀扶着走出洞房……
  
  军营正厅便是拜堂的地方,此时已摆设完毕,只等新郎新娘了!纪纲麾下的大小头目挤满了屋子,外头是等着看热闹的众士卒,更是人山人海!谁不想亲眼看看迎娶天下第一美女的激动时刻!那可是可以吹牛一辈子的!
  
  “来了!新娘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便潮水般往那一声出的方向涌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吉服、头戴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人搀扶着,袅袅娜娜从远处而来。
  
  忘情的欢呼声中,同样一身吉服,收拾的干净利索,显得年轻了十岁的纪纲,也出现在众人眼前,引来了更高的欢呼声!
  
  纪纲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向众手下挥挥手,便在欢呼声中,走向了徐妙锦。便有一名妇人拿个两头红绸的大红绣球,将一端红绸送到纪纲手中,另一端送到徐妙锦手中,徐妙锦接过红绸时,那妇人看到她的大手,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十分开心:‘起码我有一样,比天下第一美人要漂亮,就是我的手!’
  
  没有人关注她怎么想,纪纲牵着他的新娘子,步入了正堂。两人落位后,担任司仪的袁江,便扯着公鸭嗓子高声道:“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一拜天地!”众人便安静下来,看着新郎新娘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在喜娘的搀扶下,新娘子缓缓起身,款款向纪纲下拜,纪纲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给新娘子跪下。
  
  “送入洞房……”袁江拖着长音,宣告仪式结束,新娘子便被喜娘搀扶回了洞房。众人便一齐向纪纲道贺。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纪都督满脸堆笑,招呼众人入席上酒,众人便痛饮起来。军官们自然要向纪纲轮番敬酒,却被司仪拦住道:“都督还要入洞房行合卺礼呢,咱们还是回头再敬他!”
  
  “回头,得让嫂子一并出来敬酒!”杨魏大声嚷嚷,引得众人一片赞同,纪纲满口答应,便丢下滥饮的手下,一脸春风奔赴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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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四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合卺礼’是古代婚礼的一个重要仪式,类似后世的交杯酒。

  ‘卺’,是一种葫芦,所谓合卺便是将葫芦一劈两半,变成两个瓢,又以红线连其柄,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饮毕,再将两个瓢合成一体,象征夫妻原为二人,婚礼之后便成一体了!

  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婚礼才算礼成。

  纪纲兴冲冲进来洞房,看到新娘子端坐床沿,一颗心不禁火热火热。便有喜娘奉上秤杆。秤杆是用来挑盖头的,这年代都兴盲婚哑嫁,盖头没挑起之前,新郎也不知自己娶了个什么鬼,用秤杆挑盖头,便是为了讨个彩头,希望能‘称心如意’。

  纪纲自然没有新郎子的忐忑,开玩笑,盖头下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吗?他笑眯眯的接过秤杆,缓缓伸向盖头,激动的手都哆嗦。

  “相公……”盖头下,突然传来新娘子的声音,可能是因为紧张,显得低沉沙哑。不过确实是从盖头下发出的无误,纪纲登时激动道:“夫人有何吩咐?”

  “人家怕羞,让他们都出去。”新娘子确实怕羞,声音都变调了。

  “好好好!”纪纲自然无不从命,一挥秤杆,对那些喜娘道:“都出去吧!”

  “可是,”喜娘们为难道:“还有仪式呢……”

  “呃……”纪纲有些犯难,他越是在乎徐妙锦就越想把仪式进行的完美无缺,“出去……”新娘子却不买账,声音都气的粗了不少。

  “出去出去,快出去!”纪纲赶忙把那几个妇人撵出去,又亲自关上门。

  “闩上门。”身后,新娘子又吩咐了。

  “好好好,闩上门。”纪纲赶忙点头,心里像猫抓猫挠一样,暗叫道:‘这夫人是要跟我洞房啊!’虽说按仪式,合卺之后,新郎子要出去敬酒,招呼完了宾客才回来洞房。但这里纪纲最大,见夫人如此心急,他自然要把一切抛一边,先满足夫人喽!

  纪纲回身,先往那对瓢里倒上酒,端着搁到床上,然后才拿起秤杆,缓缓伸向新娘子,激动道:“夫人,为夫要挑盖头了。”

  盖头下的新娘子娇羞的‘嗯’一声,便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只见纪纲手中的秤杆,缓缓挑起盖头的一角,慢慢将整个盖头挑了起来!随着那盖头缓缓升起,新娘子的脸也逐渐露出来……纪纲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新娘子,看到‘她’修剪整齐的胡须,纪都督一下愣住了……

  “什么鬼?!”纪纲一下把盖头挑飞,看到盖头下那个身穿新娘吉服的家伙,居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爷们!而且是他恨之入骨的王贤!

  起先,纪纲以为自己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他狠狠咬一下自己的舌头,痛得一个激灵,满口血腥味道,很显然——这不是在做梦!

  纪纲瞪大两眼,死死盯着眼前大变活人的景象,便见王贤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床沿,两腿交错,‘千娇百媚’的坐在婚床上,朝他抛个媚眼道:“相公,咱们喝交杯酒吧。”

  “呕……”纪纲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虽然到现在,他还搞不清状况,但毫无疑问自己被羞辱了!自己被愚弄了!一股业火腾地窜起,烧的纪都督五内具焚、七窍生烟,恨得他一蹦而起,朝王贤就扑上去!他要撕碎这个杂种!

  “相公好深厚的内功,怎么到现在还不倒?”王贤一身新娘装束,忸怩作态道:“奴家真是好佩服哦!”

  “我杀了你!”纪纲满心都是愤怒,根本没明白王贤什么意思,但他扑到一半,突然一阵头晕眼花,提起的内气一下就无影无踪,整个人手脚无力的摔落在王贤身上……

  “讨厌,压死人家了!”王贤‘娇羞’的一把推开纪纲,不慎用力太大,便见纪都督咣的一声,从床上摔到地下!

  王贤也从床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纪都督的腰眼上,疼得纪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孙子!”看着他朝门口张嘴嗬嗬干着急,王贤也不再装新娘子了,冷笑一声道:“中了北镇抚司的‘软筋散’,就躺平了乖乖挨揍吧!”

  说完,王贤左右开弓,接连几十记大耳光,抽的纪纲口鼻流血、牙齿脱落、脸都变了形!

  “你还敢绑架老子的爹娘!”王贤却不解恨,站起来,抬脚一阵猛踹,打得纪纲缩成一团,嘭嘭作响!他是真恨纪纲啊!打出道以来,自己所遭的罪、受的难,十次有九次都是拜这家伙所赐!

  眼看着完蛋了,他还要拖上自己一家人!四老五十的人了,还想娶自己的女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这会儿,纪纲终于落在他手里,王贤能轻饶了他?!

  门外头,那些妇人自然不会乖乖离去,一个个趴在门上,贴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只听的得里头‘啪啪啪啪’、‘咣咣咣咣’,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

  妇人们面面相觑,都替那位天仙般的新娘子感到难过……哎呀,都督大人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屋里头,纪纲已经被王贤打成了猪头,两眼眯成一条线,鼻孔还不断流血,嘴里牙齿被打掉了七七八八……整个人自然早就昏迷过去。

  王贤其实还没揍够,但纪纲已经晕了,打沙袋有什么意思?他便停下手,脱下臭袜子,塞到纪纲嘴里,然后解下纪纲的腰带,把他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做完这一切,王贤才打开衣柜,从里头抱出了只穿着中单的徐妙锦……原来王贤想出的主意,便是穿上徐妙锦的衣服,替她拜堂成亲,这里人都对徐妙锦十分陌生,加之又是晚上,竟让他蒙混过关!

  徐妙锦环着王贤的脖子,看一眼这红烛高照、锦被银帐的洞房,再看看王贤身上的新娘吉服,不禁扑哧笑了。

  王贤看着徐妙锦的笑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笑倾城’,他正痴痴地看着怀里的美人,就听到她在耳边柔声说道:“今晚,我们洞房吧……”说完,便羞得钻到他怀里,再也不肯抬头。

  “什么?”王贤登时瞪大了两眼,呼吸都变粗了。

  “没听到就算了……”徐妙锦声如蚊鸣道,手却拧住他的腰间软肉。

  “怎么会听不到呢!”王贤怪笑一声,把美人抛到铺着龙凤锦被的大床上,紧跟着便扑了上去!

  两人有了大运河上刻骨铭心的一段,虽未曾真个销魂,却比那寻常夫妻还要亲昵。正是小别重逢、恋奸情热之际,那叫个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碰上烈火,便在这为纪纲准备的婚房里抵死缠绵起来!

  烛影摇动,两条人影纠缠在一起,那销魂蚀骨的女子呻吟声,越来越放荡,听的外头的妇人们一个个面色古怪,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这时候,就是外头天打雷劈,洞房中的两人也顾不上了,因为他们都完全沉浸在那小别胜新婚的激情中……

  是的,小别胜新婚。

  一个月前,大运河上,王贤和徐妙锦在韦无缺的算计下,日夜极尽缠绵了数日,那些****夜夜里,两人虽未曾真个销魂,可肌肤之亲远胜寻常夫妻。王贤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到徐妙锦那惊心动魄的娇躯,听到那悠扬婉转的呻吟声,对她的思念更是每分每秒都在累积。

  王贤如此,徐妙锦更甚之,不管什么原因,她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娇躯,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的染指了,他的唇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探过了她每一处隐秘。徐妙锦是性格独立、孤标傲世的奇女子,本以为回到正常生活,就可以继续古井不波的日子,那大运河上的遭遇不过一场醒来了无痕春梦而已……然而事实上,这些日子,徐妙锦不可遏制的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这个男子的热吻,思念着这个男子的抚摸……那些个?***夜夜,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滚动,每每念起便面似火烧、芳心颤抖……

  禁忌的爱本就格外刺激,如今能重温旧梦,两人都彻底克制不住,他们抵死缠绵在一起,恨不能化成一个人……不知不觉,王贤便将徐妙锦身上的衣衫尽除,搂着美人****的娇躯,他一头就扎在了徐妙锦那粉堆玉琢的胸脯上……

  ‘哦……’徐妙锦一声压抑婉转呻吟的呻吟,紧紧抱住了王贤的头。

  两具赤条条的身子抵死纠缠在一起,被翻红浪,天翻地覆,直到箭在弦上的一刻,王贤那残存的理智才悬崖勒马,嘶声道:“恐怕还是不能够……”

  徐妙锦一双白玉似得胳膊,紧紧搂着王贤的腰,她秀发散乱、媚眼如丝,白他一眼,贝齿轻咬朱唇道:“不知变通的笨蛋……”

  “呃……”王贤愣了一下,只见徐妙锦微微抬起了雪臀,才算明白过来……

  徐妙锦却羞得把螓首埋入了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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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五章 偶像诞生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已烧去一半,外头也寂静无声了,洞房里的激战仍继续,两人太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肌肤相亲是何年何月,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们抓紧每一息时间,拼命的缠绵,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让两人停下来……

  忘情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被打成猪头的纪纲,竟不知何时悠悠转醒了!纪都督抬着沉重的眼皮,脑袋嗡嗡作响,他似乎听到有女人的呻吟声……起先纪纲还以为是自己被打坏了,出现了幻听。直到那销魂蚀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做那种事情!

  纪都督想回头,却被紧紧绑在椅子上,拼了命也只能回到一半,他使劲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只能看到两双纠缠在一起的脚……一双男人的大脚,和一双女人的,线条优美、柔弱无骨的小脚,看到那双小脚丫,纪都督早已止住的鼻血,再次喷涌不止……。

  洞房外,那些听房的妇人早就不知去向。

  整个军营中到处一片鼾声,纪纲麾下的官兵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混天黑地的呼呼大睡。

  看他们不少人抱着酒坛子,应该是喝醉了睡过去,可这满营五六千人一起睡死过去,就太诡异了!

  如今这军营中,还清醒着的,除了洞房中的仨人,就是时万、周勇和众和尚了。按照计划,等军营中的人都睡死过去,他们便来接应王贤和徐妙锦离开。这军营的地形,时万早就摸清楚了,熟门熟路带着众和尚直奔洞房而去!

  众人到了洞房外,周勇就要推门,却被时万一把拉住,低声道:“慢!”

  “怎么了?”周勇一惊。

  却见时万脸上挂着淫笑,做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竖起耳朵听。

  周勇便把耳朵贴到窗户上,脸登时成了红布……他听到里头有女子在叫床,还被一个男子命令说各种****的话。那男子无耻的厉害,那女子也大胆的配合,两人********不断,盘肠大战更是激烈到床都摇晃!

  众和尚内力深厚、听觉过人,一个个面红耳赤,早都捂着耳朵退的远远的!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佛祖知道了……

  周勇当了多少年贴身卫士了,自然能听出那个臭不要脸的男声就是王贤!一颗心刚放下来,又猛地提起来!心里狂叫道:‘那男的是大人,那女的是谁啊?!’他可亲眼看见郑绣儿和王贤的家人被营救上船了!那屋里除了徐妙锦——还能有哪个?!

  ‘大人、竟、把、徐、真、人、上、了!’九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一下蹦出周勇的脑海,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傻掉了!

  “大人太厉害了!”时万这种草莽出身的家伙,却佩服的五体投地,高举大拇指道:“我这辈子谁也不服,就大人一个偶像了!”

  “……”周勇没好气的白时万一眼,都没力气说他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心意和尚红着脸,过来问周勇主意。

  “等着呗。”时万一挺胸膛,一副‘大人打炮我站岗’的架势,恬不知耻道:“大人有要事要办,任何人不许打扰!”

  “什么要事,”心意嘟囔一声,撇撇嘴道:“房事还差不多。”说完又觉着自己犯了戒,忙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便有多远躲多远去了。

  周勇也不敢打扰王贤,只好和时万像俩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立在门口,等大人鸣金收兵……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朝阳欲升,屋门才吱呀打开,王贤软脚虾似的从里头出来。一夜没睡,他精神都有些恍惚,看到两个门神,登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周勇时万,才尴尬的笑笑道:“你们来了……来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周勇低着头,不敢和王贤对视,就跟做坏事的是他一样。

  “大人!厉害!”时万却神情猥琐的直挑大拇哥,“实在太厉害了!”

  “不懂你在瞎说什么!”王贤瞪眼时万,这时容光焕发、不可方物的徐妙锦跟在他身后出来了,小媳妇一样立在王贤身后,时万心说:‘大人就是大人,这都明摆着的,还能装傻充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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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贤说完,便带着徐妙锦往外走去,众人看徐妙锦的步子,果然颇不自然、不良于行,这下愈加肯定,自家大人定是胆大包天,采了这朵天下男人都望而兴叹的鲜花!

  看到众人纷纷投来暧昧的眼神,徐妙锦浑没了夜里的大胆奔放,羞红了脸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王贤见状,板起脸训斥众人道:“都在这闲着干什么,纪纲还在里头呢!”

  “哇!”众人没料到屋里还有个人,那重口味的画面简直不敢想象!直到他们进了屋,看到纪纲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才有些惋惜的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王贤两个能在有第三个人的环境下,依然忘情鏖战,众人的敬佩之情还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等王贤和徐妙锦,在众人护拥下来到码头,便见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经把整个徐公岛包围了,那是郑和的一支分舰队……得知徐妙锦被俘后,郑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派了这支舰队协助王贤出海作战,只是这次作战的首要目的是救人,这支舰队只能先藏身远处,待王贤他们成功营救后,才出现在徐公岛周围。

  眼下,搭乘战舰的万余名官兵正坐着小艇登陆,他们的作战任务十分简单,便是把纪纲一伙人绑起来,然后拳打脚踢用尿淋,将这些醉成死猪的家伙弄醒,撵到船上去。

  为了避嫌,王贤识趣的没有参与收押俘虏,而是急匆匆赶往一艘宝船,那上头有被心严他们营救回来的老爹老娘大哥大嫂还有小白菜。

  上了船,徐妙锦便被太监请去休息,非常时期已经过去,以她的身份,于情于理都不能再跟王贤一家人混在一起了。

  恋恋不舍的看一眼王贤徐妙锦生怕一旁的太监看出异样,便赶忙收回了目光,缓缓往上层舱室走去。拾级而上,徐妙锦的心里不胜酸楚,强忍着才能不掉下泪来……又是这样,相聚匆匆,回头又要装作陌路,这难道就是我俩的宿命?

  王贤看着徐妙锦消失在旋梯处,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头走去,刚才他一眼就看到那群醒目的光头,赶忙过去一看,果然瞧见了自己的爹娘!

  他噗通就给老爹老娘跪下了,使劲磕头流泪道:“爹娘,孩儿不孝,害苦你们了!”

  “快起来快起来!”老娘赶忙去拉自己儿子,小声道:“你是大官人,别动不动就跪,不体面。”

  “瞎说什么,没见识……”王兴业瞪老娘一眼,然后背着手,一副沉稳架势道:“无妨,我们都没伤到毫毛……”

  一旁脸肿成猪头的侯氏听了,那叫一个委屈:‘我这还叫没伤到毫毛?敢情我不是人怎么着?’不过眼看着王家人又一次逢凶化吉,她哪敢再废话一个字。

  “真是万幸!”王贤摸一把泪道:“要是二老有个三长两短,儿子真是万死莫赎了!”

  “好了,咱们进屋说话。”王兴业点点头,王贤赶忙爬起啦,打开舱门,请爹娘哥嫂进去。一关上门,没了外人,老娘一把揪住王兴业的耳朵,瞪眼道:“你说谁没见识?!”

  “我说……我自己,”王兴业赶忙捂着耳朵,一脸尴尬道:“儿子现在是朝廷命官了,在人前头要装装孝道,你配合着就是,别一惊一乍,跟乡下来的似的。”

  “老娘就是乡下来的!敢情你不是啊?!”老娘这些年,被王兴业耳提面命着装模作样,着实有几分富贵大家户的样了,此刻却原形毕露,又变成当年富阳县那个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的乡下悍妇了!

  “你看你什么样子?!”王兴业好容易救下自己的耳朵,躲到一边去,没好气道:“自甘下流!”

  “你还说对了,老娘就下流了,反正我再也不装上流了!”老娘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的看着王贤道:“儿啊,娘是够了,这富贵日子还不如咱们一家人在富阳过得自在,整天板着个脸、端着个架子,和那些个官太太虚头巴脑,没意思透了!”

  王贤点点头,听老娘接着道:“娘说这些,不是想拖你后腿。是想告诉你,娘以前错了,不该老是盼着你官居一品、封侯封公。娘更想要的是你平平安安,一家人平平安安!”

  “娘说的是,”王贤点点头,这次‘汉王纪纲之乱’,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林三哥死了,自己一把手带出来的四万将士也阵亡了,还把家里人牵连进来,他差一点儿就成了孤家寡人!之前一直被层出不穷的紧急状况赶着,他没时间去理会自己的感受,这会看到最盼着自己发达的老娘,都说出这种话来,再想到林清儿抱着孩子那惶惑的神情,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回头我就跟太孙说,往后不给他卖命了,咱们回富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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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六章 惊魂初定

  “往后不给他卖命了,咱们回富阳去?”

  “那哪成呢!”听了王贤的话,王兴业登时就急了,也不顾自己的耳朵了,朝儿子嚷嚷起来:“你要真这么干,那才是蠢到家了!这些年来,你替太子太孙立了多少功劳、吃了多少苦头?到如今汉王也完了、纪纲也倒了,眼看着前头一片坦途、光剩好日子了,你这时候嚷嚷着解甲归田,这不跟辛辛苦苦娶个媳妇,却让别人洞房一样吗!”

  老娘听了,也觉着是这么个理儿,讪讪道:“我也不是说不让你当官儿,我是让你别再那么傻了,大明朝官儿多了去了,你就不会找个没危险有实惠的,平平稳稳过日子?”

  “娘,我知道了。”王贤苦笑着点点头,还以为老娘变了,原来还是一样一样的……

  听完爹娘唠叨,一家人才说起正事儿,老娘问自己的孙子咋样,王贤说三个孩子都挺好,林清儿和银铃照看着呢!老娘一听女儿儿媳都没事儿,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谢天谢地。那天在天香庵外,情形实在太可怕了,老娘他们在车厢里,听着外头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子弹弓矢狠狠打在车壁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打得木屑横飞,吓得他们缩成一团,魂都飞了!

  等回过神来,马车早就开出京城,晚上在野外打尖时,王兴业两口子才发现,不见了女儿儿媳,问纪纲的人,他们也不答话。还是徐妙锦开口,才问出来说最后一辆马车没跟上,里头的人生死不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知道一家人都安然无恙,老娘顷刻化身虔诚的信徒,想找个地方好好烧个香。

  “这回多亏了徐真人,”王兴业叹口气道:“说起来,还是咱们连累了她,回头可得好好跟徐真人道个谢!”

  “谢什么,甭客气。”王贤却满不在乎道:“她不是外人。”

  “啥,不是外人?”王兴业怪目圆睁,半认真半开玩笑道:“难道是内人不成……”他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徐妙锦一直在曲意奉承自己老两口人家能图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是图自己儿子这个人了!

  “别瞎说!”老娘狠狠瞪王兴业一眼,连声道:“徐真人神仙般的人物,又那么和善,你们不许背后乱说,玷污了真人的清名,是要下地狱的!”说到后来,她的眼却直勾勾转到王贤身上,显然是话里有话。

  “我出去看看。”王贤其实也有些担心,怎么自己跟徐妙锦那点儿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不过他一点不后悔,做都做了,来什么接着什么就是了!

  “哎……”看着他的背影,一家人齐齐叹了口气,侯氏瓮声瓮气道:“娘得跟二叔把话说透,这可是关系到咱一家人性命的啊!”

  “你闭嘴!”老娘却两眼一瞪道:“你当我儿子跟你一样蠢啊!响鼓不用重锤,知不知道!”

  “哦……”侯氏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看着闷葫芦似的王贵,腹诽道:‘他还不如我呢,也是你儿子……’不过这话,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王贤到了甲板上,便看到纪纲、袁江、许应先、杨魏等头头脑脑,都被绑成粽子,押上船来。王贤一走过去,押送的官兵赶忙停下,让一干人犯并排跪在甲板上:“跪下!快跪下!”

  纪纲等人强撑着不肯下跪,被官兵拳打脚踢,强逼着跪下!

  “慢着!”王贤出声喝止,走到这排粽子前,朝纪纲笑笑,拍拍袁江的头,捏捏许应先的腮……胜利者对失败者羞辱,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但等轮到杨魏时,王贤却变了脸色,满面感激道:“快把我哥哥放开!这回都亏了他!”

  官兵们迟疑一下,看了看那名太监……之前说过,处于避嫌,北镇抚司并没参与抓捕。这会儿当然也就没资格直接下令了。见那个太监也点点头,官兵们才解开了杨魏身上的绳子。王贤一边给他拍打衣服上的灰,一边满脸歉意道:“让哥哥受委屈了!”

  “呵呵,这才哪到哪……”杨魏还是满脸堆笑、态度谦卑,不过这次的对象不再是纪纲,而是换成了王贤。

  “******!”许应先破口大骂道:“我说我们怎么都晕菜了,原来是酒里下了药!姓杨的,你敢坑我们!”

  “杨魏!你以为自己会有好果子吃吗?!”袁江也气急败坏道:“背叛兄弟的人,到哪里都没好下场!”

  “呵呵……”杨魏摇头笑笑道:“我可不会背叛自己的兄弟。”说着和王贤勾肩搭背,后者笑嘻嘻道:“我们早就结为异性兄弟,都多少年了!”说完,他深情的看着王贤,神情的吐出两个字:“贤弟!”

  “仁兄!”王贤也深情的看着杨魏,深情的吐出两个字。两人那亲热的神态,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人十分担心,会不会情不自禁的亲上嘴儿……

  “真的假的?!”纪纲等人傻眼了,这王贤发迹之后,和姓杨的没交集啊,怎么就勾搭到一块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杨魏目露缅怀之色,喃喃道:“我和贤弟相遇了……”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王贤也怀念起来:“一打就热乎……”

  王贤和杨魏信口胡扯,就差没把两人的结拜说成桃园结义了,但他俩多年前确实结拜过——当时王贤还是富阳县的小吏,有一回县令的师爷司马求为县里运粮,被盐运司查出携带私盐,连人带船扣在了苏州。县里百姓还等着粮食救命呢,王贤临危受命,到苏州疏通解决。当时下令扣船的,便是时任两浙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的杨魏!

  两人的初次见面,绝对称不上愉快,位高权重、手握两省盐课的杨同知,岂会把一个小小的县吏放在眼里,根本就不理睬他。若非机缘巧合,王贤遇上了路过苏州的朱瞻基,借了太孙殿下的力,他根本不可能摆平官司、救出司马求,运回粮食!

  若非被王贤刻意营造的假象所迷惑,以为这小子和太孙殿下有什么联系,杨魏怎么可能折节下交,和他结拜呢?

  不过虽说结拜,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起先两人地位悬殊,王贤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后来王贤倒是飞黄腾达了,可双方身处敌对阵营,更不可能来往了。

  所以当杨魏听到汉王败北的消息,整天吓得夜不能寐时……他对纪纲说的,倒也不全是谎话,三千万两官盐银子确实已经备好,只是汉王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派人来提……杨魏求神拜佛、绞尽脑汁想活路,也没想到王贤身上。

  却说那天,他正在府里愁得茶饭不思,忽然听长随来报,说:“老爷,外头来了个人,自称是您的结义兄弟,要见您。”

  “哪来的打秋风的?”杨魏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轰走轰走!”

  “哎,好。”长随连忙应声,就要出去撵人,却被杨魏叫住,问道:“对了,那人叫什么?”

  “姓王,好像叫王贤。”随从想一想道。

  “王贤!”杨魏一愣,这个名字他可不要太熟。虽然不在京城,杨魏也知道,汉王能有今天,全拜这小子所赐。杨魏不禁咬牙切齿,抓起桌上的宝刀道:“他还敢来!”说着嚯的起身,气冲冲提刀往外走,哼哼道:“老子一刀劈了他!”

  随从一见杨魏这架势,心说这是要拼命啊!得,赶忙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吧!便让人叫上杨魏养的那群家兵家将,气势汹汹赶到门口给自家老爷助拳!

  孰料到门口一看,却见自家老爷正和那王贤拉着手,互道思念之情呢,那样子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贤弟,一别数年,可想死哥哥了!”杨魏拉着王贤的手抹泪道。

  “仁兄,我也想你啊!”王贤也感情满满道:“你干嘛拿着刀出来?”

  “哦,这个嘛……”杨魏赶忙把刀丢给长随,大笑道:“刚才正在练武,一听说贤弟来了,这不刀都没放下,就赶紧出来了。”

  “原来如此!”

  “贤弟请!”

  “仁兄请!”

  两人一番令人作呕的矫情后,便携手进了宅子,留下愣了一地的众家将,心说这哪是要干仗啊?都埋怨那长随一惊一乍、谎报军情。那长随也委屈,心说:‘谁知道老爷走了几步,就变卦了?’

  其实杨魏一听王贤来了,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捉拿自己的,所以才想拼命,但到前面一看,只见王贤一身便装,只带了一个随从,显然不是来捉人的。再近了一看,又见王贤一脸欢笑,就跟见了久别的亲人似的,杨魏便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样子,他是有求于我。’杨魏是典型的‘面带猪相,心中嘹亮’,知道以双方今日完全颠倒的位置,若是没必要,王贤根本不可能亲自登门。既然对方有求于自己,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一念至此,杨胖子便变了脸,满脸寒霜成了满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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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七章 还愿

  双方进屋坐定,杨魏又让人上了顶级的西湖龙井,便屏退左右,噗通给王贤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贤弟救我啊!”他这是聪明人,虽然笃定了对方有求于自己,但以两人今时今日的处境,杨魏是死是活,全在王贤的一念之间。要是搞不清状况,还端着架子,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哥快起来,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救你的。”王贤笑眯眯看着杨魏,却没有扶他。当初王贤求见时,杨魏也让他下跪来着,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让对方跪回来了,王贤这睚眦必报的家伙,当然不会客气。

  “真的?!”杨魏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跪在那里巴望着王贤,要听他说个明白。

  “当然是真的。”王贤点点头道:“小弟在皇上那也有几分薄面,只要哥哥能为朝廷立个功,以示拨乱反正,我就可以保你平安!”

  “好说好说!”杨魏点头连连道:“只要我能做到,干什么都可以!”

  “捉拿纪纲,救出徐真人和我的家人。”王贤沉声道:“这两件其实是一件事,办成了,就万事大吉!”

  “没问题!”杨魏和纪纲又没什么情分,自然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却又犯了愁:“可是,怎么才能找到纪纲呢?!”

  “他一定不会躲太远,就在沿海某个岛屿藏着!”王贤淡淡一笑道:“不杀了我,纪都督是不甘心远走高飞的!”

  “好!”杨魏咬牙道:“我调动转运司所有的船只,和你出海找人!”

  “不光是咱们,还有郑公公的舰队。”王贤微笑道。

  “哎……”听到郑和的名字,杨魏一阵黯然,要不是这三宝太监,汉王殿下现在最起码,也是跟皇上划江而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汉王殿下已成明日黄花,自己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转运司的船队和郑和停在入海口的分舰队,便开始在沿海一带搜索起来,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才发现,大明的海疆真?阔啊,上千个岛屿在江浙外海星罗棋布,凭他们这点儿人,搜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找到!

  然而,仅仅搜了一天,就有了纪纲部的踪迹……不是王贤他们搜到的,而是许应先带人洗劫了岸上的村镇,被闻讯赶来的邓小贤等人盯上了!虽然怕打草惊蛇,邓小贤他们没敢跟的太近,以至于中途失去了目标。但杨魏一看那船队失踪的航向,便笃定说,他们一定是在徐公岛!

  当年徐达在东南沿海抗倭时,杨魏就是他帐下的一员参将,对这一带的岛屿太熟了!

  于是舰队调头往南行驶,果然发现了岛上的异样!断定纪纲他们就在徐公岛,郑和的手下和杨魏便要强攻,却被王贤阻止道:“救人要紧、歼敌为下,咱们得先把徐真人救出来!大炮一响还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看着王贤,王贤便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杨魏听说要自己去投靠纪纲,不禁犯了难:“我和纪纲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相信我?”

  “这人呐,对锦上添花不甚在意,但有雪中送炭的,就会万分感念。”王贤淡淡道:“纪纲已经穷途末路,却还带着这么多人远赴海外,显然贼心不死、还想折腾一番!”说着笑笑道:“这就好比梁山落草,聚的好汉越多,宋江就越高兴,因为他心里踏实啊!”

  “好!我就去投奔他!”杨魏知道,王贤找自己的目的,就是干这个的,与其推三阻四、还不如讲讲条件:“要是不幸死了,兄弟可要照顾好我家人!”

  “保准不会有事的,”王贤笑笑道:“此事一成,哥哥必定化险为夷,说不定官位都能保住!”

  “好!”杨魏心里感叹,怪不得这小子爬的这么快,人精啊!

  王贤便将到时候如何行动,对杨魏细细道来。听说在酒里下了最厉害的蒙汗药,杨魏不禁担心道:“万一他们不放心怎么办?”

  “那你们就喝给他看!”王贤笑道:“反正不指望你僚抓人,喝醉了又怎样?”

  “那……他们能都喝吗?”杨魏又问道。

  “故人海外喜相逢,纪都督如虎添翼,怎么也得大宴三军庆贺一下吧?”王贤一脸智珠在握,就差一把鹅毛扇,便能冒充诸葛亮了:“一群有今朝没明日的亡命之徒,逮着个由头还不大喝特喝?!”

  “好吧……”杨魏对王贤的判断将信将疑,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印了那句老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一到码头才知道,纪纲的人之所以要抢劫,是因为要给纪纲筹备婚礼!要不是因为袁江突发奇想,让纪纲即日成亲,就没有许应先那趟抢劫,也就不可能这么快泄露行踪。

  没有婚礼的由头,恐怕就算纪纲设宴庆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酒喝……

  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诚不欺我……

  纪纲捉捕归案,人也都救回来了,舰队却没有立即返航,因为徐妙锦提出,要再去拜一拜徐公庙。

  徐真人一开口,太监自然无不应允,为了表示郑重,还特意安排官兵列队警戒,长蛇般的队伍从码头一直排到半山腰的徐公庙。

  身为高官,王贤自然要作陪,他和那帮太监伴在徐真人左右,缓缓拾级而行。从后头看,徐妙锦已经步履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来了。

  感觉到有人在后头,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的臀部,不用回头,徐妙锦也知道是王贤,除了他,没别人有这贼胆!

  王贤那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烧灼着徐妙锦的芳心,让她呼吸急促、娇躯发烫,尤其是那被紧盯着的臀部,更是一阵阵发麻,恍然回到那荒唐的疯狂一夜!

  “……”徐妙锦额头微微见汗,轻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迷乱,她真想不过一切转过身去,投到他怀里!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那样会毁了他……

  “师傅,您怎么了?”郑绣儿这两天一直神情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徐妙锦的异样。

  “我可能有些累了。”徐妙锦定定神,黯然一叹道。

  “那赶快歇歇吧,”一旁的太监连忙拿来锦墩、支起罗伞,还夸张的摆上了茶几,搁上茶壶茶盏、水果茶点,完全是伺候皇家人的标准。

  “真人还有何吩咐?”太监恭声问徐妙锦道。

  “让……”徐妙锦差点脱口而出‘让王贤过来和我说话’,可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住,摇摇头道:“没有了。”

  “那您稍事安歇,我们就在下头候着。”太监们便退到数丈之外,既周密的护卫着徐妙锦,又和她保持足够的距离。

  什么是皇帝的禁脔?就是连太监都不敢过分接近,太监们自然更不会允许别人接近。所以王贤也只能远远站着,黯然叹气。

  “绣儿。”徐妙锦痴痴看着王贤,她这次出来,一是为了拜拜自己的父亲,和他道个别。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王贤说上两句话。现在看来,在太监们的严防死守下,显然是没有机会的。她失望的收回目光,对郑绣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师傅……”郑绣儿真想问问徐妙锦,和王贤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她终究是个极善良的性子,想到回京之后,徐妙锦又要像金丝雀一样被关起来,和王贤根本没可能继续,便缓缓摇头道:“没有。”

  “……”殊不知这样的答案,更让徐妙锦黯然神伤,她幽幽一叹道:“是啊,问不问有什么区别,一切都不会改变……”

  “师傅……”郑绣儿神情复杂的看着徐妙锦,不知如何安慰。

  稍坐之后,徐妙锦便起身登上半山腰,来到徐公庙前。一进庙门,她便愣了一下,只见里头已粉刷一新,打扫的纤尘不染,中山王徐达的雕像也重新上色描金,焕然一新!

  “真人,”太监笑着解释道:“中山王是我大明的头号功臣,他的庙怎么能年久失修,所以咱家让人连夜修整了一下,不知能否入得了真人法眼?”

  “你有心了。”徐妙锦不置可否的淡淡回一句,便进去庙中,先给父亲上了香,又跪在杏黄色蒲团上,心中默默对父亲讲着心事道:‘父亲保佑,女儿果然平安无事。看来冥冥中真有天意,果然又是他来救了我,女儿曾经发誓,只要他再出现,我就不顾一切要跟他在一起。’

  ‘可一回到人群,皇上那无所不在的威压,又一下让我们彻底分开……’徐妙锦默默垂泪道:‘父亲,天意到底是什么?是让我们在一起,还是终究要装作陌路、永不相交?’

  ‘女儿知道,这有些得寸进尺了,’徐妙锦双手合十,虔诚祈祷道:‘您既然能保佑女儿逢凶化吉,能不能再帮帮我呢?’她睁开两眼,坦诚的注视着父亲的眼睛,轻声说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回答她的,却是那亘古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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