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0
  第八一八章 父子

  牢房中,胡灐和众手下赶到时,便见老太监影子捻着酒杯道:“酒里下了药,应该是毒医研制的‘睡圣散’……”

  “没胆喝就放下,”老太监怀恩耷拉下眼皮道:“又没人逼你。”

  “呵呵……”老太监影子淡淡一笑道:“师兄的酒,就是刮骨毒药,我也照喝不误。”说着眉头一挑,对胡灐道:“满上!”

  胡灐迟疑一下,倒不是给个太监倒酒没面子,只是怕老太监没法收场。

  “嗯……”老太监影子带着鼻音哼一声,幽幽瞥一眼胡灐。

  “好。”胡灐这种绝世高手、天子近臣,竟然忍不住打个寒噤,拿起酒坛,给老太监倒上酒。

  “来,我敬师兄。”老太监影子举杯向怀恩致意:“二十年没见了,师兄,我想死你了。”

  “师弟,我也想死你了。”老太监怀恩咯咯一笑,和他碰下杯,一饮而尽。

  “再满上。”老太监影子竟来了酒兴,又让胡灐满上,端起酒盅对怀恩道:“靖难之役,攻破京城时,我第一时间就冲进宫里找你,可只看到成了火海的皇宫。”说着叹口气道:“当时,我以为你死了,还着实掉过几滴泪。”

  “那我得谢谢你啊。”怀恩笑着和他一碰杯道:“咱们当太监的,不怕受罪不怕死,就怕死了没人哭。没想到,贤弟还给我当了把孝子贤孙啊。”

  “应该的。”老太监影子饮了第二杯,缅怀道:“洪武初年,我净身入宫。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一个小孩家家的,无依无靠,几天就让人家欺负的奄奄一息。”说着感激的看一眼怀恩道:“多亏了师兄你,给我治了伤,又带我拜了师,学了这身好武艺,才有了后来的种种啊。”

  “哎,”怀恩也被他勾起了旧思,叹口气道:“那时候看见你,就想起自己刚入宫那会儿,要不是机缘巧合,给师傅办了点儿事儿,被收为记名弟子,我也早就熬不下去了。”说着笑道:“你也不用谢我,我的恻隐之心,是因自己而起,何况你后来的成就,是靠你自己天赋异禀、又异常刻苦得来的。”

  “嘿嘿……”这时候,太子和蹇义也进来了,见人越来越多,老太监影子不耐烦了,提起那坛子酒,便起身道:“这里人太多了,师兄,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道:“这种加了料的酒,好喝极了!”

  “那当然。”怀恩笑嘻嘻道:“吴大夫配得酒,可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怀恩话虽如此,和吴大夫目光交错,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之色——吴大夫的‘睡圣散’,可是天下最顶尖的蒙汗药,吴为方才只喝了两杯,就噗通趴在桌上,昏睡不醒了。这老太监影子连喝了数杯,却依然神采奕奕,显然功夫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吴大夫也一起请吧。”老太监影子眯眼看一眼吴大夫,后者点点头,和怀恩一同起身。

  见两人起身,胡灐和众黑衣人如临大敌,拿出‘金步摇’,便要给两人套上,却被老太监影子喝止道:“不许无礼,二位是咱家的贵客。”说着侧身一让道:“师兄请。”

  怀恩便笑嘻嘻的和吴大夫并肩出了牢房,老太监影子跟在后头,胡灐和众黑衣人跟在影子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大牢。

  太子和蹇义走在最后,见老太监影子如此托大,蹇义不禁皱眉道:“他们也太小瞧这俩人了,以他俩的功夫,一个看不住就逃之夭夭。”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影子有多可怕。”太子看着老太监影子的背影,不寒而栗道。

  “可怕吗?”蹇义难以置信道:“我看他和要犯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看样子比吴为也好不到哪去。”说到吴为,他才一下猛醒道:“对了,吴为和守卫都去哪儿了,牢房空门大开,只有两个囚犯在喝酒,这里头一定有蹊跷!”说着重重强调道:“殿下,一定要彻查啊!”

  “不行!”朱高炽断然摇头:“别人也不追究,我们自己先查开了,会寒了将士?的。”说着奇怪的看蹇义一眼,皱眉道:“倒是应该查一查,北镇抚司擒获建文要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个……”蹇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咳两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蹊跷。”朱高炽皱眉道:“回头一定要查个清楚,看看有没有内贼。”

  “好……”蹇义吃力的点点头,额头有汗水隐现……

  吴为做了好长的一个美梦,梦里头他救下了父亲,回到家乡富阳县,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还和父亲重开了医馆,自己坐堂问诊,没有疑难杂症不用劳动父亲。所以吴大夫日常就是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多少年了,吴为都日夜活在紧张中,连做梦都是父亲被杀、自己被抓,经常中夜惊起,吓出一身冷汗。这回终于可以做个美梦了,所以他特别不愿醒来,直想一直生活在梦里。

  “嘿嘿……”见吴为在睡梦中不住的傻笑,二黑和胡三刀面面相觑。“嘿嘿……”

  “我说,”胡三刀是拖着重伤之躯过来的,没办法,实在是事情太大了。他摸着下巴道:“这小子除了蒙汗药,还被下了什么玩意儿?怎么一直做着梦傻乐啊?”

  “应该是……”二黑眨着那只独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说着端起桌上的凉水,兜头浇了下去!

  吴为正梦见自己和家人在湖边散步呢,突然也不知怎么着,一下就掉到水里,猛地就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二黑和胡三刀围在一旁,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失落无比,喃喃道:“原来还是一场梦……”

  “你以为什么呢,”二黑没好气道:“梦见什么了?”

  “肯定是做梦娶媳妇呗。”胡三刀笑嘻嘻对吴为道:“新娘子长啥样,漂亮吗?”

  “……”吴为坐起来,看到是自己的房间。他愣一会儿神,回想之前的事情……本来自己打算用药放倒父亲和老太监,结果也不知怎着,自己却被放倒了!他猛然回忆起,自己昏睡之前,父亲和老太监那得意的神情,这下终于回过神来,豁然起身,面色大变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干什么去!”二黑拦住他,吴为眉头一皱,看看二黑和伤重的胡三刀,沉声道:

  “让开!你拦不住我的!”

  “是吗?”二黑不信道:“我们三个拦不住你一个?!”

  “三个?”吴为这才悚然发现,原来墙角还立着个人,竟然是跟王贤去北京的闲云少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看到闲云,吴为便收起了架势,有他在,自己根本没可能走出这扇门。

  “刚到。”闲云淡淡道:“一回来就看到这出好戏。”

  “大人他……”吴为猛然想到,闲云回来了,那么是不是王贤也回来了?

  “这些事,已经不方便告诉你了。”二黑愤愤道:“枉大人那么信任你!”

  “……”吴为一下子僵住了。二黑他们生气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身为王贤不在是,北镇抚司的管理者,却数度意图私放重犯,确实没有顾忌到兄弟们的处境。

  “我知道那是你爹,你要救他是天经地义,”二黑愤怒的揪着吴为的领子道:“可你能不能先跟我们商量商量?!那么多弟兄的性命,还不如你爹一个人重要?!”说着低声咆哮道:“当初在青浦县,你是怎么跟大人保证的?!”

  “……”吴为颓然低下头,哽咽道:“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二黑瞪着独眼,怒视吴为:“要是给兄弟们惹来什么祸事,我非宰了你!”说着他一松手,把吴为推回床上。

  吴为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抬头看着三人道:“是,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任凭你们处置……”说着眼圈一红道:“只是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现在何处?”

  “哼……”二黑眯着眼,闷哼一声道:“你这个蠢货,所有本事都是跟吴大夫学的,却还想班门弄斧,蒙倒吴大夫,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说着咧嘴一笑道:“结果,你那酒坛子一打开,吴大夫就闻到里头的药味儿,便非要你也喝一盅,你却推三阻四,更让他明白,这酒里头有药了。”

  “啊……”吴为回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原来,父亲一眼就看穿了,那么让我去拿酒盅,就是想在酒里做些手脚!”他面露苦笑道:“结果我这个始作俑者却着了道。”说着看看二****:“那他俩,醉倒了吗?”

  “就凭你那三脚猫,还想撂倒大名鼎鼎的毒医,做梦去吧。”二黑哂笑道:“人家俩根本没事儿,你一倒,两位老人家就把外头的人叫进来,让他们扶你回来休息。你的手下一看你都倒了,人家两位还生龙活虎,只好放弃你的计划,把你弄了回来……”

TOP

0
  第八一九章 落水

  “那我父亲和怀恩……”听了二黑的讲述,吴为的心一抽一抽。

  “已经被胡灐他们带走了……”二黑神情一黯道:“看这架势,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父亲……”吴为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哎……”对吴为的行为,二黑原先极为气愤,但看到他这样,也就没了火气。叹口气道:“吴大夫临走之前交代过,说你已经暴露了,如有可能,让我们放你逃命去吧。”二黑看看另外两人,沉声道:“实不相瞒,大人受伤了,正在北京调养,我就先斩后奏一次……”说着深深看一眼吴为道:“你走吧。”

  闲云和胡三刀并不惊讶,显然三人早就商量过。

  “我不能走。”吴为摇摇头:“不然你们都要吃挂落。”

  “必须走!留下也是个祸害。”二黑冷声喝道:“马上!立刻!”。

  二黑说到做到,马上叫来辆马车,把吴为塞进去,亲自送出城去。

  既然已经拿到钦犯,郑和军自然也没必要再封锁镇江城了……事实上,他们一刻也不愿靠近这散发着恶臭的城墙,一接到命令,便在第一时间撤走了。

  二黑把吴为送出十几里,兜了个圈子,到了江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渡口。

  把吴为往车下一推,二黑也不露面,在车里狠声道:“有多远死多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说着,又把个沉重的包袱丢下来,差点儿砸到吴为的脚。

  看着二黑扬长而去,吴为摇头叹气,多少年的兄弟了,他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嘴硬心软?明明就是想帮自己逃走,却说的如此凶恶,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内疚?

  弯腰捡起包袱,吴为觉着十分沉重,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是足足三五百两的金条,还有一整套路引文书!吴为拿起路引来,只见上头的名字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外貌描述却分明是自个儿!

  还有房契、地契之类,如此细致的打算,显然不是仓促之间能准备好的。事实上,吴为听王楸说过,他让帅辉给弟兄们都准备了一条退路,这显然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条……

  把包袱重新整理好,吴为抬起头,茫然的看看江面,登时涌起失魂落魄之感……父亲被朝廷的鹰犬带走,如今关在郑和宝船之中,有千军万马守卫着,自己没有任何希望营救。原先的兄弟朋友也全都成了过往,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会儿,他投水自尽的念头十分强烈。于是他便纵身跳入水中……在水中,吴为一丝劲儿都不使,任汹涌的江水将自己吞没。就在快要失去意识时,他突然回想起那个美梦,突然记起了父亲的愿望——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啊!

  最终,吴为还是猛地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使劲揉一把满脸的水珠,在水面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他情绪缓和下来,才发现自己被水冲到了江心。定定神,正要往岸边游去,忽见数艘快船朝自己驶来,吴为登时一惊,暗叫不好,忙一个猛子扎下去,想要潜水逃走!谁知潜泳了数丈,就见数条大汉身穿黑色水靠,手持分水刺,朝自己扑过来!

  吴为赶忙一拧腰,想换个方向逃跑,哪知同样有数名水鬼朝自己扑来!

  吴为惶然四顾,才发现各个方向到处都是人,四面八方朝自己围过来,吴为知道无法幸免,想要自尽,无奈刚才寻死,已经丢了包袱,身上连片儿铁叶子都没有!

  这时,穿着黑色水靠的水鬼,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争先恐后伸手来拿吴为!吴为拼命挣扎,但还是很快被无数只手死死擒住,然后一大堆人同时浮上了水面,溅起老大的水花!

  吴为已经纹丝都不能动弹了,连嘴巴都被上了嚼头,他圆睁着双眼,死死盯着那些围在周围的快船,只见上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黑衣人,还有几个身穿蟒服的太监!。

  郑和宝船‘扬威号’?层,若干蟒衣太监,带着近千名黑衣人重重戒备!连郑和的人都不能接近!

  郑和对此毫无怨言,因为他清楚的很,这些太监和黑衣人,是永乐皇帝最隐秘的力量——影子卫!影子卫的指挥使就叫‘影子’,不管是那老太监还是别的什么人当上指挥使,都会叫这个名字——他们如影随形在皇帝身边,却像影子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注意!正是这种影子般的隐秘,让他们可以极为出色的保护皇帝的安全,完成皇帝交代的各种绝密任务!

  这会儿,郑和已经知道朱棣遇刺的消息,他相信这是因为影子离开了本尊!若是依然形影不离,别说一个林三,就是五大绝顶高手联手行刺,都不会伤到皇帝分毫!

  摇摇头,郑公公甩掉杂乱的念头,看着眼前的汉王,暗暗发愁……到这会儿,汉王殿下已经在船上待了整整一天!一天的工夫,朱高煦竟发了六次疯!每次发疯都自称什么‘九天十地大魔王’,对身边人喊打喊杀!而且疯的一次比一次厉害,最后一次竟真杀了一名伺候的军官!

  逼得没办法,郑和只好把汉王用结实的牛筋绳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这会儿朱高煦刚发完疯,抬着头,两眼无神的看着仓顶的西洋吊灯。那吊灯有漂亮的水晶吊坠,随着窗外吹来的江风轻轻荡漾,如梦似幻。

  “风……”朱高煦看着那随风摆动的吊坠,吐出一个字。

  “王爷有何吩咐?”郑和叹口气问道:“您只管说。”

  “风……”汉王两眼空洞洞,没有一丝神采,依然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风……”

  “您是怕风对吧?”郑和明白了,赶忙吩咐手下道:“快把窗户关上!”

  两个军官赶忙将几扇窗户关死,那水晶吊坠不动了,朱高煦也平静了许多……

  “大帅,”见汉王这德行,身旁军官悄悄说道:“还是请大夫吧?”

  “我觉着请大夫没用,”另一名军官小声道:“应该请道士,王爷这样,像是被魇阵着了。”

  “别瞎说。”郑和皱皱眉,叹口气道:“先请大夫吧,”说着看看双目无神的汉王,对两旁的手下厉声道:“都听仔细了,打今儿起,谁也不准说什么王爷被魇着之类,军中有装神弄鬼者,一律处斩!”

  “是!”郑和的军纪素来严厉,手下闻令悚然应声。

  “谁说要给我请大夫?!”朱高煦再度神魂归窍,便发现自己被捆绑结实,动弹不得,不禁勃然大怒:“大胆!竟敢绑我?!”

  “王爷莫怪,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郑和叹口气道:“您可能是有些劳累了,且安心睡一觉,一切就好了。”郑和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汉王听了,竟微微点头,眼睛慢慢闭上了。

  “哎……”郑和哪会什么催眠术,是因为他之前让汉王吸了安魂香的缘故,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总是吸这种香,会让人变成痴呆的。

  “照顾好王爷。”郑和吩咐几名军官一声,几名军官重重点头,便分散四角,在汉王的前后左右站定。

  郑和带着自己的副将蹑手蹑脚走出去。郑和关上门,吩咐副将道:“多请几名大夫给汉王问脉,看完病后,先不要让他们回去,更不能泄露只言片语,一切待皇上回銮再说。”

  “是。”副将点了点头,赶忙去照办去了。

  郑和忧虑的看一眼江面,他这种世事洞明之人,焉能看不出汉王八成是在装疯卖傻,为的是逃避惩罚!本来,汉王是装疯还是真疯,跟他没什么关系,可现在汉王在自己的监控下,到底该怎么跟皇上禀报,实在让人挠头!

  永乐大帝的心思,实在太难揣测了……

  正在发愁,他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是胡灐过来了。

  “汉王怎么样了?”胡灐轻声问道。

  郑和摇摇头,低声道:“让人看不懂。”

  “呵呵……”都决定聪明之人,胡灐岂能不明白郑和的心思,不由笑道:“好一个看不懂!”

  “我也是无可奈何……”郑和无奈的叹口气,低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他们俩招了吗?”

  “没有。”胡灐摇摇头。

  “用刑了吗?”

  “对那种人,用刑有用吗?”这下轮到胡灐叹气了,他苦笑一声道:“赵公公还在和他俩喝酒,看来是铁了心要以理服人了。”老太监影子本名赵赢,胡灐也是刚刚才知道。

  “以理服人?”郑和失笑一声,显然不认同他这种想法……不过也难怪,谁让胡灐之前,从来没接触过老太监赵赢呢?

  如果跟着老太监一段时间,胡灐一定会把他的这句判断撕成碎片的!

  不过郑和也没必要纠正胡灐,见他投来疑问的目光,郑公公只是笑着摇摇头,便走开了。

  胡灐对这群神秘兮兮的太监,素来没有好感,哪怕是郑和也不例外。他叹口气,正要回自己的仓室休息,便见一群太监押着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上了船。

  看到那张胖脸,胡灐不禁愣住了,他竟认识这个小子!

TOP

0
  第八二零章 故人

  舱室中,老太监赵赢和怀恩、吴大夫两个继续他们的酒席。

  “当时咱们在师傅手下,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赵赢无限感怀道:“师傅武功高的出奇,却不怎么会教学生,被他练死练残的师兄弟,可不在少数……”

  “嘿嘿,所以我才有一搭没一搭的练,就是怕功夫没练成,残废了。”怀恩笑呵呵道:“也就是你那么傻,让怎么练就怎么练,还自己偷偷加练,”说着笑骂道:“你说怎么就没把你练死?!”

  两人碰一杯,赵赢一饮而尽道:“我是让人欺负惨了,有个机会能变强,当然要拼了命的练,也是天可怜见,我竟然练成了,甚至还到了师傅也无法想象的地步。”

  “****运!”怀恩啐一口,两人放声大笑。笑完了,赵赢方认真道:

  “这叫天道酬勤。要是我豁出命都练不成,却让你给练成了,那才叫没天理。”

  “嘿嘿……”怀恩神情不自然的笑笑,这些年护着建文遭遇了多少凶险,他都后悔死当年没好好练功了。只是这些话,却不会跟赵赢说。“后来,洪武爷召集咱们习武堂的人比武,你拔了头筹,跟了懿文太子爷!我真为你高兴啊,心说你终于熬出头来了!”

  “师兄也不错,跟了皇太孙。”赵赢笑道。

  “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怀恩自嘲的笑笑道:“我功夫太不出挑,几位王爷都没看上,只能跟了世子爷。当时太子爷春秋正盛,几位王爷也各领风骚,可没人愿意伺候个小屁孩子。”

  “呵呵……”赵赢不自然的笑笑,想要揭过这一段,道:“可惜事事无常,我才好过了两年,太子爷却天不假年,驾鹤归西了……”说着叹口气道:“洪武爷心疼太子,迁怒我们这些太监近侍,把我们一股脑全都处斩了!还是太孙仁德,替我们说了几句好话,我这才改为流放,被发配到了燕王身边。”说着叹口气道:“所以说一切皆由天定,福祸难料啊!”

  “皆由天定吗?”怀恩却眯着眼?冷冷看着赵赢道:“懿文太子病重期间,我跟着当时还是世子的建文君从旁侍奉,发现太子殿下的症状,被太医定为痨病颇为牵强,倒似中了师傅的独门绝技毒砂掌所致。”

  “哦?”赵赢眉头挑了挑,摇头道:“师兄还真是学艺不精,中了毒砂掌,身上必然留下掌印,当日便七窍流血而死!”

  “呵呵,师兄我是学艺不精,可对师傅的绝招还是一清二楚的。”怀恩沉声道:“若是将毒砂掌的掌力引而不发,轻轻拍打对方经脉,便可渐渐侵坏对方的脉络,如是反复数次,掌毒尽入对方经脉,便药石无医了!”说着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赵赢道:“这种法子过于阴毒,是以师傅谁都没传,只教给了你一个!”

  “……”赵赢眉头突突直跳,旋即放声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是我害死了懿文太子咯?”说着把脸一板道:“咱们这些阉人,又不能称王封公,我犯的着帮别人对付太子吗?”

  “是啊,所以我当时什么都没说。”怀恩淡淡道:“就是因为我觉着,你不会背叛太子爷。”

  “不错。”赵赢点点头。

  “但后来,太孙当上了皇帝,命我秘密调查他父亲的死因,”怀恩冷声道:“咱家找到了当时和你一起伺候太子的几个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太子巡抚关中的时候,因为旅途劳顿,每天晚上都要让你按摩松骨,一直到回京为止。”怀恩难以自控的咬牙切齿道:“结果,太子回京后没几天就一病不起,直到薨逝!”说着他一拍桌子道:“而且我也了解到,你一入燕王府,就成了王府的总管太监,负责为朱棣秘密训练杀手!”

  “呵呵……”赵赢看看吴大夫,突然笑了:“我说朱允炆怎么会突然发了疯,要对付我们燕王,原来是你在捣鬼!”

  “就算没有我,皇上也一样会削藩的,”怀恩神情复杂道:“我只是把调查到的情况,禀报了皇上而已!”

  “哈哈哈!”赵赢放声大笑:“所以说,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就说,到底是不是燕王指使你,刺杀懿文太子的吧?!”怀恩霍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赵赢的领子:“说!”

  “呵呵……”赵赢也不反抗,脸上满是淡定的笑道:“看来师兄被这件事,都快憋死了。”说着他看一眼怀恩,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不错,懿文太子是我害死的。但不是燕王指使,当时洪武爷还在,你给王爷个胆儿,他也不敢动太子的!”

  “那是谁指使你的?!”怀恩震惊道。

  “你猜呢?”赵赢笑道:“事到如今应该不难猜了吧。”

  “姚广孝?!”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大夫,突然开口了。

  “对,肯定是他!”怀恩恍然道:“他当年在京城时,我记得你和他相处过一段,对他赞不绝口!”

  “师兄好记性。”赵赢笑着点头,虽然时过境迁,但想起当年的情形,他依然心潮澎湃道:“当年,僧录司着即天下高僧入京,对皇上讲法。姚广孝也应招而来,当时我负责伺候他和其余七八位僧人……一天他发现我早起练功,便与我切磋武艺,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

  “后来,我记得姚广孝落选了,没有当上僧官。”怀恩叹口气道。复盘历史,总让人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日后翻天覆地的人物,当时竟入不了洪武皇帝的法眼?可惜在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个状若病虎的和尚,会给朱元璋一记如此响亮的耳光!

  “不错,但他本来就志不在此,他是要借机观察诸位皇子,看看哪个值得投效。”赵赢沉声道:“像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僧官放在眼里,他是要做翻天覆地的大事的!”

  “临走那天,他说自己已经看好了,十几位成年皇子里,燕王最后帝王之气!”怀恩两人惊异的听着怀恩的讲述,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是让人觉着,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我当时很奇怪,说燕王只排行老四,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更别说还有朱标这位太子爷了!怎么会有帝王之气了?”赵赢继续回忆道:“姚广孝说,这很简单,只要让朱标英年早逝,以朱元璋那食古不化的脑袋,必定会引起天下大乱!”

  “我问他为什么盼着天下大乱?”赵赢接着道:“他说我们都是有屠龙术的奇人!但在太平年代,只能默默无闻、郁郁而终!只有天下大乱,我们才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辜负平生所学!”

  “所以你就被说动了?”怀恩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赢。

  “不错,老和尚就是一切动乱的源头,正是他指使我杀害懿文太子,又暗中运作我发配北平府!他已经先一步到了北平,成了燕王最信任的谋臣,在他的引荐下,我自然一到北平,就成了燕王的重臣!”赵赢怪笑一声,眼神愈加疯狂道:“不过,我是主动上他的贼船的!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虽身怀绝世武功,却因为身体吃过一刀,就连为朝廷建功立业的资格都没有!这不公平!!”

  “既然这个朝廷不肯给我这个公平,那我就亲手换个朝廷吧!”赵赢说着闪电般出手,钳住怀恩的手臂,轻描淡写的一带一松,怀恩的右臂便无力下垂,好一会儿毫无知觉。

  “还说不是受姚广孝影响,你已经被他洗脑了,白痴。”怀恩毫不在意,对赵赢哂笑一声道。

  “也许吧,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实践已经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赵赢哈哈大笑道:“上下两千年,能做到改朝换代伟业的有几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疯子!两个疯子!”吴大夫摇头叹气。一想到就因为这两个疯子,春风化雨的建文朝毁于一旦,近千万人生灵涂炭,自己的一生也葬送其中,他就恨不得把这死太监碎尸万段!

  只可惜,这死太监武功高的邪乎,还百毒不侵……

  “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这句话,我想世上没人比你们的体会更楸刻了!”赵赢神态间顾盼自雄道:“你们可以尽情的咒骂我,却不会改变任何事!”

  “不错。”怀恩颓然一笑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从反驳。”说着突然怪笑一声道:“可那又如何呢?你做的事情越多,就越见不得人,丰功伟业无人知晓,连郑和都比你风光!”

  “你!”赵赢被说到痛处,一阵咬牙切齿后,才又笑起来道:“你说得也对,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我终究会走到明处,流芳百世的!”

  “做梦!”怀恩不信道。

  “不信咱们走着瞧!”赵赢却自信的笑道:“只要你有命活到那时候,就一定会看到的!”

  “我拭目以待。”怀恩笑着点点头。

  “你得先告诉我建文在哪里?!”赵赢一字一句道。

TOP

0
  第八二一章 招供

  “你得先告诉我建文在哪里?!”赵赢盯?怀恩,一字一句道。

  “你以为,请我喝顿酒,唠两句家常,我就会告诉你了吗?”怀恩却笑嘻嘻道:“还是先用刑吧,看看我能不能撑得住?”

  “不错。”吴大夫点点头道:“皮痒了,还想松松骨。”

  “用刑?是个好法子,”赵赢却摇头道:“对一般人有奇效,可对二位这种铁骨铮铮的练家子,怕是没什么用处。”说着给怀恩斟一杯酒道:“再说,您是我师兄,是我的恩公,我下不去那个手啊。”

  “少来,”怀恩拈起酒杯,把里头的酒泼在地上,冷着脸道:“懿文太子你都下的去手,我一个老不死有什么。”说着沉声道:“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咱家接着就是!”

  “原来在师兄眼里,小弟竟是如此不堪。”赵赢自嘲的笑笑道:“其实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舍不得对你用刑,于是想到一个替代的法子。”

  “什么法子?”怀恩心一紧。

  “父债子偿。”赵赢抿一口酒,云淡风轻道:“年轻人身强力壮,总是比老人能扛一些。”

  “哈哈哈……”怀恩放声大笑道:“首先,我得有个儿子!”

  “您是没有,”赵赢笑笑,看一眼吴大夫道:“可他有。”

  “你!”吴大夫惊呆了。

  “嘿嘿……”怀恩冷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子,恶俗。”

  “甭管俗不俗,”赵赢桀桀一笑道:“管用就成。”

  说完他拍了拍手,舱门便开了,两名黑衣人架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进来。

  虽然那男子满脸是血,眼皮肿的老高,但当爹的不会认错儿子!吴大夫全身毛都炸了,悲呼一声:“吴为!”

  “混账!”怀恩也怒不可遏的对赵赢道:“有什么冲我们来,朝个孩子使什么厉害?!”

  “呵呵,”赵赢皮笑肉不笑道:“谁让咱家拿你们没办法呢?”他装模作样叹口气道:“哎呀,你们跟着朱允炆十几年,遭了那么多罪,应该早就心如铁石了吧。”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人性?!”怀恩怒道:“快把他放了!”

  “可以啊。”赵赢一张脸恢复了往日的冷酷,阴声道:“告诉我,朱允炆的下落?!”

  “休想!”怀恩闷哼一声,吴大夫却没吭声。

  “呵呵……”赵赢挥挥手,对手下道:“把他带到隔壁房,好好伺候着。”

  “是!”黑衣人应一声,便把吴为带出去,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便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那惨叫声凄厉无比,不似人声,但能听出是吴为发出来的。

  吴大夫的脸煞白煞白、身子微微发颤。怀恩也黑着脸,怒视着赵赢道:“你不怕遭报应?!”

  “报应?”赵赢笑道:“咱家保扶当今皇上,铲除逆贼,避免兵祸再起、百姓涂炭。这可是杀一人救万人的大功德。”

  “放屁!”怀恩气的咬牙切齿,却拿赵赢丝毫办法都没有。

  “成大事者,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来,咱们继续喝酒。”赵赢好整以暇的拿起酒壶,给两人斟酒道:“古人有雅兴,饮酒时听雨听曲听风月,咱们听着惨叫声下酒,虽雅致比不上别人,却胜在前无古人,也不失一桩快事!”

  这时候,隔壁的惨叫声又变了调,从原先的高抗连续,变成了颤抖间断,听得吴大夫心一抽一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赵赢像是看穿了吴大夫的心思,便为他详细介绍道:“贵公子是北镇抚司的二号人物,想必精通各种酷刑,但跟咱家发明的那些法子一比,锦衣卫的玩意儿,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好比现在贵公子正享用的这种,应该是‘梳洗’之刑。”赵赢舔一下森白的牙齿道:“这道刑的灵感,来源于民间杀猪褪毛。简单说,就是先把贵公子扒光了衣服放躺,再捆住手脚。用滚烫的开水浇几遍……之前的惨叫声,就是开水烫的。”

  “……”吴大夫双目血红,两拳紧紧攥着,额头青筋直跳。

  “然后用铁刷子,在他身上一遍遍刷过,每一下都会刮掉一层皮肉,直到白骨尽出。”见他这样,老太监赵赢却愈加兴致勃勃道:“令公子现在这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就是一下接一下刷洗的结果。”

  “疯子!”怀恩终于怒不可遏,一下掀翻了酒席,朝着赵赢扑过去!却见赵赢划一道虚影,躲开怀恩这一扑,一个就地转身,陀螺般绕到了怀恩的背后,并指成刀,闪电般切下去,正中怀恩后颈!

  怀恩登时昏死过去,昏迷前,他只有一个念头——想不到,自己连他一招都挡不住!

  赵赢拦腰扶住怀恩,顺手一推,怀恩便木偶似的垂着头,端坐回椅子上。

  “好了,咱们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怀恩看着愣愣坐在那里的吴大夫,鬼笑道:“现在是不是感觉放松多了,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听了赵赢的话,还有隔壁传来的越来越虚弱的惨叫声,铁骨铮铮的吴大夫,脸上终于流露出犹豫、痛苦、自责的神情。

  “没关系,咱家知道这很难,我可以等。”赵赢一脸同情道:“可令公子怕是等不了多久啊!”说着阴森森道:“通常来讲,受了梳洗之刑的人,大都等不到受刑完毕,就已经先断气了。不过令公子是习武之人,说不定撑过去……”赵赢怪笑一声道:“不过还是盼着他撑不过去吧,因为还活着就意味着,要遭受新的酷刑了!”他睥睨着吴大夫道:“要不要先听听下一种,保证比梳洗更刺激……”

  “立即……”吴大夫脸上只剩下自责了,他像被抽去所有力气,苍声道:“停下!”

  “怎么,你有话要说?”赵赢悠悠问道,像玩弄耗子的猫。

  “是。”吴大夫点点头。

  “好,就给你个面子。”赵赢说着打个唿哨,唿哨声后,隔壁果然没了声息。

  “你不就是想知道建文帝在哪吗?”吴大夫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

  “好!”赵赢目光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其实,最痛苦的是背叛之前的心理煎熬,一旦越过那条线,反而不那么煎熬了。吴大夫面无表情道:“你答应,我就帮你找到他。”

  “先说说看。”赵赢弹一下粘在衣角的一片菜叶,那是方才怀恩掀桌子的结果。

  “一,给我儿子治伤,要让他完全复原。”吴大夫沉声道。

  “这没问题。”赵赢笑笑道:“因为还指望着和您修复关系,所以刚才小的们并没有动真格的,令公子疼归疼,不会落下残废的。”

  “但愿如此!”吴大夫又道:“二,让我儿子官复原职,并保证日后没人再找他麻烦!”

  “这个简单。”赵赢点点头道:“令公子的事儿还没报上去,咱家一句话就可以盖住。”

  “三,不要让我儿子知道,”吴大夫说着,神情一黯道:“为了救他,我当了叛徒……”

  “这就更简单了。”赵赢笑道:“还有吗?”

  “没有了。”吴大夫摇摇头。

  “哈哈,三个要求全是你儿子……”赵赢桀桀笑道:“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吴大夫低着头,他的双手攥得太紧,指甲入肉,鲜血直流。

  “父母妻儿都是牵绊,”赵赢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成大事者,牵绊越少越好!”

  “最好就像你这样?”吴大夫语带讥讽道。

  “不错!”赵赢点点头,对吴大夫笑道:“去看看你儿子吧。”

  一句话,吴大夫便马上不说话了,快步出去……

  当怀恩醒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舱室中。这间舱室有两张床,他躺在左边一张,吴大夫坐在右边一张的床边。

  怀恩一?坐起来,吴大夫却毫无所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人身上。他在给那人小心的处理伤口……

  怀恩看一眼躺在床上那人,饶是他什么都见过,还是险些叫出声来——只见他全身皮肉都烂了,血水不断的往外渗,也就是脸上还稍完整点儿,能看出是吴大夫的独生儿子吴为来!

  “……”怀恩木然了,他甚至想不出话来安慰对方。

  还是吴大夫先开了口,只见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幽幽道:“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怀恩愣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无牵无挂,不会连累到什么人。”吴大夫淡淡道。

  “嘿嘿……”怀恩自嘲的笑道:“那倒是,这些年,咱家是最没负担的一个。”

  “咱们这种人,确实不该有下一代。”吴大夫叹了口气。

  “你儿子是洪武末年生人吧。”怀恩轻声道:“当时你还是太医院里,混吃等死的小太医呢,不生儿子干什么?”

  “安慰的好……”吴大夫抬起头来,看向怀恩。怀恩一看他的脸,愣住了——只见吴大夫满面泪痕!

TOP

0
  第八二二章 又一波

  。见吴大夫满脸泪水H怀恩忙安慰道:“也别太难过,好歹这小子不是活下来了?”说着笑道:“能从影子手里活着出来的,这还是头一个……”

  说到这儿,怀恩愣住了,定定看着吴大夫道:“你不会……说了吧?”

  “是。”吴大夫点点头,凄然一笑道:“我把皇上现在的藏身之处,还有全部的落脚点,全都告诉他……”

  话没说完,怀恩便重重一拳,打在吴大夫肚子上,吴大夫横着飞出去,狠狠撞在舱壁上,喷了一口鲜血!

  “你敢背叛皇上?!”怀恩怒不可遏,又扑上去,拼命拳打脚踢,詈骂道:“你这个叛徒!”

  吴大夫也不还手,只抱着头,蜷着身子,任他暴揍!

  怀恩见他跟滩烂泥似的,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吴大夫揪起来,怒目圆睁,低吼道:“还记得我们发下的誓言吗?!”

  “当然记得,我们发誓要守护皇上,至死不渝……”吴大夫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凄然道:“可你让我怎么办,我儿子可没发过誓啊!”

  “我管你那么多!”怀恩眼中凶光一闪,咬牙切齿道:“违背誓言者生当挫骨扬灰,死要下十八层地狱!”说着咆哮一声,手中加劲儿道:“去死吧!”

  吴大夫被猛地扼住喉咙,登时两眼圆睁,手脚扑腾起来!渐渐地他手脚越发无力,眼看就要断气,这时,门突然无声的开了,一道人影冲进来,从怀恩手中救下了吴大夫!

  “你!”怀恩怒视着站在吴大夫身前的赵赢,气急败坏道:“敢动皇上一指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师兄太执念了,朱允炆不过是一条丧家犬,值得你们这样牺牲吗?”赵赢看一眼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的吴大夫,淡淡道:“难道吴大夫只有牺牲了儿子,才算是忠臣吗?”

  “……”怀恩竟无法反驳,愣在那里。

  “你们这些人,为朱允炆牺牲的太多太多了,明明都是人杰,却把一生都葬送给了可笑的愚忠。”赵赢沉声道:“吴大夫要救自己的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谁也没有资格再指责他了!”

  “……”怀恩颓然低头,显然也觉着,自己对吴大夫太过分了。

  “吴大夫,”赵赢看看已经缓过劲儿来的吴大夫,微笑道:“令公子虽然样子惨了点儿,但手脚完好、也没受内伤,只要调养些日子,就又是一条好汉!”

  “他的样子,永远无法复原了!”吴大夫满面沉痛道。

  “男人嘛,又不靠模样吃饭。”赵赢安慰一句,对吴大夫道:“郑和船上的军医很棒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师兄吗。不要担心令郎了,咱们出发吧。”

  “哎。”吴大夫擦擦嘴角的血迹,点点头,起身跟着赵赢离去了。

  “姓吴的!”朝着吴大夫的背影,怀恩咆哮起来道:“我跟你势不两立!”

  回答他的,却是舱门紧闭的声音……

  话分两头,却说太子这边,既然汉王军已经不复存在了,那朱高炽等人也没有在镇江待下去的理由了。

  经过简单的布置,二黑和薛桓率一部人马先行返回京城,确保太子回京的安全。太子则和莫问等人,在收殓了战死将士的遗体后,会护送灵柩随后返京。这是一项极其痛苦的任务,当初跟随太子殿下退入镇江城的六万将士,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惊天血战后,只剩下一万多人,死伤近五万人!其中战死三万,重伤近一万!尤其是王贤和太孙一手创办的府军前卫,几乎全军覆没!

  活下来的将士,不但身体伤痕累累,更要忍受痛失父兄袍泽之苦!这种痛苦在战场上还好承受,因为你觉着下一刻就轮到自己了,所以还不怎么悲伤。直到战争结束,你确定自己会活下去了,才会猛然发觉,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些人,已经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你一个,孤零零****着战争留下的创伤……

  战争结束几天,硝烟已$散去,城墙上下的尸首也都清理干净了,将士们却还无法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不少人悲痛的无法自已,竟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来一了百了……

  朱高炽得知后,放下手头的政务,来到军营中和将士们聊天谈心,他不能任这种情绪蔓延下去,那会彻底毁灭这支军队的。

  黄昏,结束了一天的谈心,朱高炽在莫问等人的陪伴下,登上了镇江城头,站在曾激战过的镇江楼上,看着残破不堪、到处血污的城墙,众人仿佛又回到了那炼狱般的日子!

  夕阳落山,红霞如血,美得惊心动魄,朱高炽等人却无心欣赏,全都默默地低头想着心事。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晚霞,也掩盖住眼前的一切,众人才回过神来。太子轻声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愿我等有生之年,不要再有战争。”

  “……”听了这话,众武将虽然心有戚戚,但本能的不会附和。蹇义却大为赞赏道:“殿下能有此见,实乃大明之福!百姓之万幸啊!”说着高声道:“愿我大明永无兵戈,百姓永享安宁。”

  “是啊。”朱高炽原本就对战争不太感冒,经过这番镇江城上的惊心血战,就更是深恶痛绝了。

  “蹇尚书这话有些绝对,”许怀庆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应该说永远不要有内战,军队开疆拓土、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国家之福、百姓之万幸!”

  “呵呵……”蹇义笑而不语,一副你懂什么?懒得搭理的架势。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许怀庆一脸不爽道。

  “当然不对!”蹇义冷笑道。

  “这是我大明永乐皇帝的原话!”许怀庆突然怪笑起来:“原来蹇尚书是对皇上不满啊!”

  “你!”蹇义万万没想到,这个貌似粗豪的丘八,居然给自己下套子,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学人家妄揣圣意,止增笑耳!”

  “那你倒说说,圣意是啥意思?!”许怀庆没说话,一旁拄着拐的胡三刀插话了。

  蹇义登时张口结舌,因为他本来就是在非议永乐皇帝!

  见他没话说了,众将一阵哂笑,胡三刀刚要再补一刀,太子咳嗽一声道:“好了,不许对蹇老尚书无礼。”说着转身道:“天黑了,咱们回去吧。”

  “是。”众将得意的朝蹇义挤眉弄眼一番,刚要跟太子下城,忽听得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不禁站住脚步、循声望去。

  “是从京城方向来的。”莫问轻声对太子道。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便听城下响起高喊声:“京城急报,请开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太子不禁一惊,他知道,以京城到镇江的距离,信使可轻轻松松朝发夕至,没有万分紧急的情况,都会算准时间,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这会儿城门都关了一个时辰,信使才姗姗而至,显然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才会让他顾不上时辰赶来。

  理论上,城门夜开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也有变通的法子。便听莫问下令道:“放下吊篮去!”

  城上的官兵便放下个吊筐,待信使坐进去,几名士兵便摇动辘轳,连人带篮一并提上来。

  那信使一上来,众将就惊呆了,竟然是留守京城的帅辉!

  “帅哥儿,你怎么来了?!”胡三刀大大咧咧问道:“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谁还活着?”

  “嘿嘿……”帅辉朝胡三刀呲牙笑笑,便走到太子面前,低声道:“殿下,出事了。”

  “什么事?”太子心说果然,便拉着帅辉到一边,让他先跟自己说。

  “纪纲带人闯进天香庵,抓走了徐真人和我们大人一家子……”帅辉痛心疾首道:“我们拼命营救,也只救回了夫人一个……”

  “什么?!”听到这噩耗,朱高炽惊呆了,身躯晃了晃,站都站不稳,帅辉忙扶住他。

  “狗急跳墙才是最凶狠的时候。太子叹息一声,满嘴苦涩道:“让我怎么跟王贤和父皇交代……”徐妙锦和朱棣的特殊关系自不消说,单说王贤为自己日夜出生入死,自己却连他的家人也保护不住,实在是太无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朱高炽抓住帅辉的手,嘶声问道。

  “是。”帅辉点点头,向太子讲起事情的经过……。

  两天前,也就是镇江之战结束的当天下午,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京城,北京城依然处于汉王军的掌握之中!兵部尚书方宾因为父亲突然死亡,被汉王解除了职务,强行命他回家奔丧!所以城中最后的准军事力量——五城兵马司,也落在了汉王手中。

  汉王委任的京城最高军事长官、英国公张辅的三弟张軏,实行了最高等级的戒严,百姓被严禁夜晚出门,甚至白天都必须在家待着!任何走在街上的闲杂人等,都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宁错杀,不漏过,绝不容许一个奸细在城中活动!

TOP

0
  第八二三章 包围

  京城施行军事管制,老百姓不许上街,日夜都有军队在街头巡逻,给北镇抚司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在汉王军严加搜捕下,奉命留守京城的帅辉和邓小贤、时万等人只能转入地下,白天就躲在秘密落脚的地方休息,到了晚上才敢行动——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搜集京城汉王军的情报、保护留在京城的重要人物,尤其是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

  起先虽然行动困难,但传来的消息还算让人安心……占据京城后,汉王非但没有让人骚扰天香庵,还派兵把徐妙锦的住处保护起来!应天府尹薛居正也派人加强了天香庵周围的巡逻,看起来王贤的判断准确无误——天香庵就是这场风暴中最安全的地方!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就在帅辉等人以为,京城的局面会一直这样波澜不惊下去时,这天下午出事了!

  当时帅辉正和邓小贤,在房间里为镇江的局势发愁……根据情报,太子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可能被汉王军消灭!两人正为此忧心忡忡,突然时万冲进来,见了鬼似的嚷嚷道:“纪纲回来了!纪纲回京了!”

  “什么?!”帅辉两个大惊失色!原本,杨荣制造假象,给纪纲造成了建文帝已经在他手中的错觉!然后率北镇抚司主力和张輗、王宁各一部,近两万人马,把纪纲手下的五万锦衣卫吸引到南边去了……计划执行的十分顺利,按说纪纲现在应该追去浙江了才对!怎么会突然回到京城呢?!

  京城里,还有什么值得他回来的目标吗?!

  帅辉和邓小贤正惊疑不定,外头又传来消息,说纪纲带人径直朝天香庵扑去!

  “他要抓大人的家眷!”帅辉毛都炸了,这下什么都顾不上,冲出屋去大喊道:“孩儿们,抄家伙,跟我救人去!”王贤把家眷托付给他看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什么脸再见王贤?!

  “别冲动!”邓小贤比帅辉冷静多了,忙跟出来拉住他!

  “滚一边去!”帅辉猛地甩开邓小贤,咆哮道:“那是我兄弟的家眷!”

  “正因如此,才要小心从事!”邓小贤叹口气道:“街上到处都是军队,咱们一露面就会被包围的死死的,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帅辉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这样,”邓小贤略一沉吟,低声道:“纪纲亲自来拿大人的家眷,这说明战局发生了巨大逆转!”

  “呃……”帅辉也不是笨人,让他这一提醒,也意识到,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若是战局对汉王一方有利,纪纲不可能放弃追杀建文帝,回到京城来拿王贤的家人!根据情报,王贤现在人在北京,纪纲抓他的家人有什么用?拿他的家人去威胁太子,怎么看都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我判断,纪纲拿人之后,肯定不会在京城逗留,”邓小贤沉声道:“我们可以埋伏在他出城的路上,伺机救下大人的家眷!”

  “好吧!”帅辉也知道,这是当下最靠谱的主意了,便和邓小贤率五处的别动队,穿过幽深的小巷,埋伏在纪纲从天香庵出城的必经之路……。

  天香庵门口,纪纲率千余骑凶神恶煞而来!

  “站住!”守卫天香庵的是汉王亲卫天策卫,天王老子都不鸟!所以看到来的是纪纲,他们依然大声喝止:“奉主上之命,一干人等不许靠近天香庵!”

  “蠢货!”纪纲冷笑一声,将一样事物丢到那天策卫军官怀里,那军官忙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汉王殿下的九龙佩!

  汉王麾下都知道,这佩是汉王的信物,见佩如见人,决不许有丝毫怠慢!

  那军官不禁大惊失色,赶忙给纪纲单膝跪下,双手高举起玉佩,沉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全体都有,”纪纲冷哼一声,把那佩拿过来,捏在手中,闷声下令道:“立即撤回营房,天香庵交锦衣卫负责!”

  “是!”天策卫官兵毫不犹豫接受了,军官大声下令道:“全体都有,撤防!”

  把守天香庵的数百天策卫官兵,便整齐列队开离,锦衣卫的军队紧跟着便接管了防务……

  外头的变故,早惊动了天香庵的众人!当时王贤一家人和徐妙锦正准备吃晚饭,突然听到外头有骚动,老江湖王兴业眉头一皱道:“我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您老别动,我让人去看看就成。”徐妙锦笑着劝住王兴业道:“放心吧,没人敢在天香庵撒野。”

  “哎,好……”徐妙锦发话了,王兴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脸上的惴惴之色却愈发浓重了。

  “妙锦都这么说了,老头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老娘见王兴业还不放心,便开口了。她这些日子,和徐妙锦相处的极为愉快……徐妙锦近乎巴结的迎合王老娘,她能不愉快吗?

  徐妙锦可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啊!她不仅是男人的梦中情人,也是天下众多女子的偶像!这样的人儿却每日早晚来给老娘请安,整天陪她说笑,为她整治喜爱的菜肴,老娘能不从头爽到脚吗?早就成了徐妙锦的俘虏!

  “哎,”王兴业见老婆也这么说,不禁苦笑道:“不是我存心去……妙锦面子,实在是现在这时候,有兵的才是大王!没有兵,身份再高贵,也不保险啊!”虽然被徐妙锦强逼着直呼其名,但每叫一次妙锦,王兴业都觉着自己占了老大便宜!那可是皇帝的小姨子啊!

  说着话,一大家子人便入了席,准备用晚饭。

  刚拿起筷子,出去探听消息的灵霄,便一阵风进来,那张总是嬉皮笑脸的俏脸上,挂满了寒霜:“纪纲来了,调走了汉王的军队,要让锦衣卫接手!”

  “啊!”侯氏吓坏了,手里的饭碗摔碎在地上。

  “瞧你这点儿出息!”对这个大儿媳,老娘是横竖看不上眼,冷哼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娘却心宽的很道:“就算有事儿,也得先吃顿饱饭是正办。”

  “这话有道理。”王兴业对此深有感触,便夹一筷子糖醋排骨,有滋有味吃起来。

  林清儿也默默喝着汤,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银铃则端着碗蛋炒饭,喂一岁多的弟弟吃饭……看到这姑嫂俩也如此镇定,徐妙锦不禁暗叹,这一家子果然都非凡品。

  “你们还有心情吃饭?!”见他们波澜不惊,灵霄急的跺脚道:“人家就要冲进来了!”

  “妹子,我们手里没兵,又都不会武功,急有什么用?”林清儿搁下碗,拉着灵霄的手道:“要是一开始,肯定会慌张。可这些日子我们都想明白了,再害怕也没用,该发生的就让它来吧……”

  “哎……”灵霄一想也是,既然毫无反抗之力,也只能勉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了……

  “灵霄,”银铃突然开口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武功那么好,还有横云他们几个保护,现在走还来得及!”

  “是吗!”老娘虽然知道灵霄会功夫,但看这小妮子细手细脚的,没想到她还是个高手。瞪大眼看着灵霄道:“真的?”

  “有几个师兄保护,他们拦不住我!”灵霄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王兴业闻言忙催促道:“走一个是一个!”

  “是啊,快走吧!”众人也纷纷催促起来,只有侯氏怯生生问道:“能带上我不?”

  灵霄想一想,终是摇头道:“你没练过武,跟不上,我们护着你,结果就是谁也走不了。”说着轻声道:“而且我也不会走。”

  “为什么?!”众人大为不解。

  “我答应过他的,”灵霄俏面微红,抬起头,一双眸子闪闪发亮道:“要保护好你们!”

  “妹妹,”林清儿握住灵霄的手,轻声劝解道:“他这么说,是不想让你跟他冒险。”说着眼圈一红道:“在他心里,你和银铃一样,都是他的宝贝妹妹。你能逃出去,他只?高兴的!”

  “我才不是他妹妹呢!我是,我是他……”见林清儿不动声色,就给自己归了类,灵霄急了,吭哧半天又泄气道:“师傅来着。”

  众人正在说话,外头横云子跑进来,沉声道:“纪纲传话说,有要犯逃入天香庵,请真人允许他入庵搜查!”

  “告诉他,不行!”徐妙锦柳眉倒竖,咬碎银牙道:“天香庵不是他可以撒野的!要进来可以,拿圣旨来!”

  “哎……”横云子点头应声,出去传话了。

  别看徐妙锦说的硬气,可她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她是了解纪纲的,既然已经造反了,又岂会把皇帝的禁令放在眼里?!

  ‘不行,得做最坏打算了!’徐妙锦暗暗拿定主意,却见灵霄和王家人还在争执,她便出声道:“灵霄妹妹听我一言,你在这里确实无济于事,趁乱逃出去才是最正确的!”

  “你!”灵霄急了,她本来还挺喜欢徐妙锦的,见她也不帮自己说话,不禁生气了。

  “你先听我说完,”徐妙锦沉声道:“你带不了成人,能带小孩儿逃走吗?”

TOP

0
  第八二四章 白衣胜雪

  “你能带着小孩儿逃走吗?”徐妙这一句,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才是关键啊!方才慌乱之间,众人竟都没想到这点儿上!

  灵霄看看王贤三岁的侄女和一岁的弟弟,还有刚俩月的儿子,再看看王家人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她分明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不敢草率回答,灵霄先闭眼盘算了片刻……

  灵霄寻思的时候,外头乱糟糟的动静越来越大,屋里头却针落可闻,连侯氏都大气不喘,眼巴巴看着灵霄。

  终于,灵霄睁开了眼,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可以!”

  “太好了!”王家人喜出望外,林清儿更是欢喜的抹泪,她是不怕死的,只怕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闺女!大娘给你下跪了!”王大娘生怕灵霄变卦,竟要给她下跪!幸好灵霄身手敏捷,半途扶住了她,红着眼眶道:“大娘,我从小没娘,您就是我亲娘,您放心,我就是豁出命,也会保住这仨孩子的安全!”

  “好好!”王大娘垂着泪,使劲抱住了灵霄,旁人看她好像是被对方感动了,只有灵霄能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的低语:“遇到危险,先保狗蛋儿……”

  说完这话,王大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做这样的决定实在太痛苦了,别忘了,仨孩子里有她自己的儿子!可她必须做出决定,不然万一遇到必须取舍的情况,人家小姑娘放弃哪个,都会内疚一辈子的……。

  横云回到天香庵门口,把徐妙锦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纪纲:“天香庵不是你可以撒野的!要进来可以,拿圣旨来!”

  “好好!”纪纲点点头,对身旁的袁江、庞瑛冷笑道:“看来徐真人还没搞清状况,咱们得给她敲敲警钟了。”说着把手一挥道:“冲进去!”

  “是!”众锦衣卫便拔刀向天香庵门口冲去,守门的是天香庵的白衣护卫……这都是朱棣亲自为徐妙锦选拔的,个个容姿秀美,剑术高超!视徐妙锦为不可侵犯的仙女,绝不容任何人践踏天香庵一步!

  “大胆!”十几名白衣护卫抽出长剑,迎着锦衣卫上去!横云和两个师弟也想帮忙,却被护卫头领拉住道:“你们快进去报信,请真人快想办法,我们会拖住他们的!”

  横云等人一想也是,留在这里也是杯水车薪,还是赶紧去报信,看看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吧!

  横云三人飞快离去时,天香庵门口已爆发激战!十几名白衣剑士舞动长剑,组成银光闪闪的剑阵,又像是传说中的剑舞,真是翩若惊鸿,煞是好看!只是谁敢小觑了这剑阵的威力,必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见几十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上去,还没砍出一刀,便纷纷中剑倒地,而且全都是要害中剑!有好几个锦衣卫被刺中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便倒毙在地!

  眨眼之间,第一波冲上来的锦衣卫,已经尽数倒地……而那些白衣剑士依然俊逸潇洒的舞着剑,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溅上!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白衣剑士的头领轻吟一声,一招仙人指路,剑指纪纲!众白衣剑士便齐声吟唱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就是姚广孝所传的公孙舞剑阵?!”袁江是懂行的,看的目眩神迷道:“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屁!”纪纲黑着脸,又挥了下手,这下更多的锦衣卫,举着绣春刀冲了上去!这些可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而是白云山庄那些鬼面武士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刀法炉火纯青,其中的高手已经出神入化了!

  双方一交手,果然大有不同,但见锦衣卫一上来就不顾生死,拼着命不要,也要直取白衣剑士的命门!这种搏命打法,本就是鬼面武士的精髓所在,不过这些锦衣卫的刀法更狠辣,更加难以躲避!

  白衣剑士只好先抵挡进攻,长剑翻飞,和绣春刀碰撞在一起,登时火星四溅!杀气天!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剑士头领高唱一声,剑阵倏然一变,所有的白衣剑士一齐高速移动,眼花缭乱的彼此换位,那些锦衣卫一下就失去了对手!

  下一刻,他们悚然发觉,自己每个人都要同时面对两名身手高强的白衣剑士!两柄长剑闪电般刺来,锦衣卫们只来得及格挡一剑,被另一剑刺穿了身体!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收剑,高唱声中,阵型又恢复了原样!

  “一群废物!”看到苦心培养的刀手,就这样交代了,纪纲却无动于衷,他再次挥了下手!

  这次,没有冲上去,回应他的是嘶嘶的引信燃烧声!

  三排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呈站姿、跪姿、卧姿持枪,瞄准了威力无边的白衣剑阵!他们的火枪已经点燃引信,眼看就要发射!

  这年代的火枪,毕竟还是不方便,点燃引信后,得等着信子烧完。这功夫,足以让对手躲起来了!

  可那些白衣剑士却没有躲闪,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这道门——除非踏过他们的尸体,否则谁也休想闯入天香庵!

  白衣剑士们双手持刀,对敌人怒目而视!剑士头领高唱一声:“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这时候,枪声大作,硝烟腾起,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挥剑而出,竟试图砍下那飞射而来的弹丸!

  歌声到了最后,已是断断续续,毕竟剑再快,也快不过飞射的子弹!没有人能砍中,所有人都砍空了……

  噗噗的弹丸入肉声中,一蓬蓬鲜血像一朵朵鲜红的花,在那一袭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绽开……大半白衣剑士中枪倒地!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却依然坚持站立,挥舞着手中长剑,用尽力气高唱着:“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回应他们的,是锦衣卫的第二轮射击,这次所有人?不能幸免,全都倒在地上。

  看着那满地的白衣鲜血,纪纲神情漠然的哼一声道:“螳臂当车!”说着,便翻身下马,紧一紧披风的领口,大步迈进天香庵!

  “不许……”纪纲的脚突然被人抓住,他低头一看,原来那名剑士头领还有最后一口气儿,凭着这最后一口气,剑士头领紧紧抓住了纪纲的脚踝,低声道:“进去!”

  “屁!”纪纲脸上一阵狰狞,猛地抬脚落脚,竟把那剑士头领的颅骨生生跺碎!那人自然没了生息,然而一双手却死死箍着纪纲的腿,人已经死了也不放开!

  纪纲没办法,只好让袁江把那两只手砍下来,这才恢复自由,活动着又痛又麻的脚踝,纪纲气急败坏道:“把他拖出去喂狗!”。

  天香庵后堂,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

  王兴业一家人,流着泪看着灵霄几个,还有他们带在身上的孩子!那是王家的骨血啊!

  王贵的女儿宝儿三岁了,被体格最大的乌云子背在背上,又用包袱皮紧紧裹住,怕小姑娘被箭射到,横云还给她加了层皮甲,此刻只露出两只泪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己的爹娘!

  王贵和侯氏也都哭成了泪人,两人辛苦耕耘这么多年,才生了这么个宝贝闺女,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要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侯氏不自私自利,恐怕就是她闺女莫属了。

  老娘也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老来子,小家伙才一岁多点儿,被横云用包袱箍在怀里,感觉十分好玩儿,竟咯咯的直笑。

  老娘抹把泪,看着自己的儿子,哽咽道:“早知这样,真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这罪干啥?”

  王兴业却很是挺得住,板着脸道:“说啥不吉利的话,咱们又不是死定了!”

  灵霄脖子上也系了个包袱,里头裹的婴儿,正是王贤和林清儿的小狗蛋儿,林清儿看着熟睡的儿子,在他娇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止不住,同时低声嘱咐灵霄道:“你把孩子交给王贤,告诉他我不担心,他一定会照顾好儿子的!”

  灵霄含着泪点点头:“我会帮忙照顾狗蛋儿的,要是有后娘敢欺负他,我就揍她!”

  “瞎说什么,”林清儿扑哧一笑,梨花带雨,更添凄婉道:“告诉他,也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他丢脸的!”

  “什么意思?”灵霄不解的看着林清儿。

  林清儿却不再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想要把他的样子,永远烙进脑海里!

  这时候,银铃和侄女弟弟道别完了,来到侄子身边,亲亲狗蛋儿的小脸,对灵霄道:“告诉于谦,让他不用为难了,和董小姐成亲吧,我不怪他……”话虽如此,人却哽咽了,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

  看着人家一家人告别,郑绣儿是又难过又自伤,她觉着自己就像个外人,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感受。正哭着,她看到自己的师傅徐妙锦,竟和自己同样的表情……

TOP

0
  第八二五章 道士出山

  众人正生离死别、难舍难分之际,一名浑身浴血的白衣剑士冲进来,惨声道:“他们杀到前院了!”说完,那剑士便倒地身亡……

  “啊!”众人大惊失色,毕竟之前还存着些侥幸,以为纪纲不敢太过分。但现在,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死亡真真切切的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快走吧!”王兴业拉开哭哭啼啼的老婆儿媳,对灵霄几人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是啊,我去前面拦住纪纲,给你们争取点儿时间。”徐妙锦也定定神,朝灵霄点点头,带着郑绣儿出去了。

  灵霄几个知道,确实不能再耽搁了,一旦被锦衣卫控制了院子,那可就插翅难飞了。深深看一眼众人,灵霄低声道:“我们会豁出命去,保护孩子的!”那一刻,她再也不是顽皮的小孩儿,而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

  说完,在王家众人婆娑的泪眼中,灵霄三人快步从后门出去,白云子等五人早等在回廊中,灵霄看看他们,低声道:“我们走!”

  八人便穿过后花园,朝围墙奔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风声,呼啸的来到丈许高的墙下。两个道士先立在墙下,扎个马步,双手互扣,另两个道士便一个箭步迎面冲上去,一脚踏在两个道士双手组成的台阶上,下面的道士一运力,猛地一送,上面的人也同时蓄力弹身,嗖的一下,便飞上了高高的围墙,警惕的注视着外头的情形。

  见外头一切正常,两个道士招了招手,其余人也有样学样,踏着人梯、纵身飞跃上墙头。待所有人都跳上去,两个做人梯的道士,退后几步向前猛冲,一个旱地拔葱纵身一跃,便离地五六尺高,就在他俩跃到顶点,将要下落之际,早上去的道士一个猴子捞月,伸手拉了他俩一把,两人便就势飞上了墙头!

  众道士簇拥着灵霄三个跃下墙头,见没有被锦衣卫发现,灵霄低头看一眼怀里兀自熟睡的孩子,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快走!”

  众道士便掩护着灵霄三个楸外走。这时候,其实锦衣卫已经包围了天香庵,只是天香庵占地太大,几乎就是一个小岛,所以锦衣卫不可能把整个围墙都看的密不透风,他们只要把守住湖面,不要让人从水中逃跑,再把唯一的入口一堵,里头的人就插翅难飞了!

  所以灵霄几个起先没有遇到锦衣卫,并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他们想离开天香庵,回到安全的地方,必定会碰上锦衣卫的!

  眼下逃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水路,乘船或泅渡从玄武湖离开!另一条就是从唯一的陆上入口突围出去!之前灵霄已经和横云子简单商量过了,都认为从水上逃离看似希望更大些,但一旦被发现,就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因为一来玄武湖广阔平静,稍有波动就会被湖面上的锦衣卫船只发现!二来,天香庵只有一条九曲桥和陆上相连,用脚趾头都会想到,锦衣卫肯定会重兵把守。没有人会选择灯蛾扑火,在锦衣卫想来也是如此,他们反而会把防守的重点放在湖面上!

  灵霄他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从九曲桥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八人施展武当身法,身如鬼魅般闪转腾挪,无声无息便绕过围墙,到了九曲桥左近。躲在一座假山后,横云子定睛看着桥面,只见桥面上密密麻麻站了两列锦衣卫,除了硬撼别无他途了!

  “那就上吧!”横云咬牙切齿,拿出一枚烟花,平举着点燃了,那烟花便嗖的一声,平行着桥面飞射出去!桥上的众锦衣卫不由自主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转到了桥头方向,便听砰地一声,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

  “什么情况?”锦衣卫还没反应过来,横云他们已经从假山后纵身一跃,直扑桥尾的锦衣卫而去!

  等到桥上锦衣卫反应过来,道士们已经冲进去两丈距离,长剑挥舞间,锦衣卫纷纷惨叫落水!

  “结阵!”四名道士呈伞形冲在前头,把带着孩子的灵霄三个护在伞?,白云子则跟在三人后头,负责断后!

  锦衣卫们回过神来,登时怒不可遏!纷纷拔刀迎战!但桥面也就是七八尺宽,人再多也展不开,前头的八九个人打得热火朝天,后头的其余人只能排队候补,最多加油助威……

  横云这七位,是孙碧云的得意弟子,能被孙真人派来保护他一对宝贝孙子孙女,功夫自然十分高强,只比天赋异禀的闲云稍稍弱一些,但比灵霄不知高出多少!眼下在狭窄的桥面上,冲在前头的四名道士组成简单的阵势,便可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毫无办法!

  但是灵霄和横云的面色更严峻了,因为敌人实在太多,杀一波又一波,好一会儿功夫都没有推进多远!

  一旦已经进了院子的纪纲等人闻讯杀回、前后夹击,就再没有突围的希望了!

  “变阵!”横云当机立断,大声下令道:“冲!”

  四个道士听到命令,登时放弃了稳扎稳打的阵法,从伞形收拢成一个箭头,猛地冲入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中!这下,他们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只拼命的挥动长剑,带起漫天的血雨,转眼就像热刀入黄油,把密密匝匝的锦衣卫冲出一条长口子!

  灵霄和横云三个见状,毫不犹豫的挥舞着兵器,护着怀里的孩子冲进了那一开即合的长口子!

  锦衣卫马上围拢上来,挥着绣春刀,从四面八方砍向这些嚣张的牛鼻子!道士们眼观六路,长剑舞成一团银光,将自己护在当中!桥上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加声,和锦衣卫惨叫落水的噗通声……

  然而这种蛮干的法子,终究不能持久,在锦衣卫悍不畏死的阻拦下,道士们消耗极大,渐渐地动作没那么迅猛,剑光也不再密不透风,不时有人被绣春刀砍中,鲜血飞溅!

  道士们奋不顾身,咬着牙拼命猛冲猛打,终于冲过了九曲桥的第四曲,桥头已经在望了!

  但现在,除了三个孩子安然无恙,灵霄也没受什么伤,七个道士都浑身浴血,只觉手中长剑有千斤之重,每一下挥动都要耗尽全力一般!而敌人依然密密麻麻,还想要硬冲过这最后一段,是万万不可能了!

  幸好,这里就是道士们硬冲的终点了!只听横云爆喝一声:“结四象阵!”

  道士们闻声立即有了变化,从一字长蛇变成了四象阵!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蛇,突然盘起身子,呈防守姿态一般!

  四象阵一成,道士们不再前进,只牢牢守住阵脚,压力登时小了一大截。锦衣卫也大大松了口气,这些道士个个有万夫不当之勇,把他们冲杀的七零八落,要不是仗着人多势众、又把命卖给了纪纲,他们早就被打垮了。

  片刻错愕后,负责防守桥头的许应先怪叫起来:“愣着干什么!上啊!他们完蛋了!”

  锦衣卫这才如梦初醒,举刀杀向那些个严阵以待的牛鼻子!

  然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只见一名身形娇俏的少女,突然从牛鼻子之中飞了出来——是真的腾空飞起,离他们头顶足有四五尺的高度!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那少女从头顶飞跃过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道士也飞起来,从锦衣卫的头顶越过去……

  “成仙了吗?”许应先看着那些高高飞起的道士,目瞪口呆:“什么妖术?!”

  灵霄他们自然没有成仙,也不会什么妖术,所以在那惊人的一跃,跨出两丈距离后,身形还是落了下来。锦衣卫握紧绣春刀,准备一等他们落下,就立即乱刀砍死!但灵霄没有落在人群中,但见她轻盈的在石桥护栏的柱子上一点,便又飞跃起来,这次直接落在了岸上!

  横云几个也有样学样,借助石桥护栏做中转,再次发力飞跃,稳稳落在岸上,回头看一眼仍在人群中的四名师兄弟,他们便飞速的离开了……

  灵霄他们一共八个人,只飞出去四个,还有四个却留在了原地,他们?经没法再飞了……灵霄他们能飞起来,全靠了组成四象阵的四名师兄弟,他们联手发力,将灵霄四个一一掷向前方!

  这段距离需要四名道士一起发力,才能完成助推,少一个就会落到人堆里。现在只剩四个人了,想再走一个都不可能了……这四个道士正是之前就冲在前头的那四位,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别人铸就逃生的天梯!

  眼看着灵霄四个带着孩子落到岸上,飞奔而去,四名道士欣慰的笑了,睥睨着四面八方的锦衣卫,他们豪迈大笑道:“小子们来吧,道爷教你们学做人!”

  每个锦衣卫都感觉被赤裸裸的羞辱了,他们马蜂般涌上去,要把这四个混蛋碎尸万段!

TOP

0
  第八二六章 俘虏
  
  纪纲带人冲进天香庵,里头的众道姑惊着四处逃窜,这处圣洁之地,自建成之日,还未被人如此亵渎!
  
  纪纲长随朱棣左右,自然和徐妙锦见过很多次,可这天香庵,他竟一次都没踏足过!因为在朱棣眼里,他就是一条狗,怎么能让狗脏了仙女的住处?!
  
  此刻,纪纲就站在天香庵的青砖地面上,看着庵里的女子惊慌奔逃,心头竟涌起无比亢奋的快感——朱棣,我今天就要毁掉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站住!”一身鹅黄道袍的徐妙锦,终于出现了。她挡在月门洞口,对纪纲怒目而视:“纪纲!你要造反吗?”
  
  “呃……”一看到风华绝代的徐妙锦,纪纲的心便猛地一缩,大脑一片空白。这可是朱棣都得不到的女人啊!纪纲每次见到她,都不敢抬头,唯恐控制不住目光,惹得皇帝不快!
  
  但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女人,再不用管朱棣去死了!
  
  ‘可真是美如天仙啊……’纪纲贪婪的打量着徐妙锦的样子,只觉着美人生气的样子都是那样的销魂。一旁的袁江、庞瑛更是看傻了,心说:‘怪不得皇上会为了她狂,要是她能对我笑一下,就是立即死了也值!’
  
  “哼……”徐妙锦早就习惯了男人倾慕的神情,但像这样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目光,她还是头一次领受。不禁怒火中烧道:“纪纲,我问你话呢!”
  
  “哦……”纪纲才回过神来,咧嘴狞笑道:“让真人说对了,我就是造反了!”
  
  “什么?!”徐妙锦惊呆了,她一切的信心,都来源于自己的身份,只要对方不敢承认造反,就不敢对自己太过分。可现在,纪纲直截了当承认了,她的身份便不能提供任何保护了。
  
  她现在,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知道说什么都白搭,徐妙锦索性不再废话,冷声问道:“你就是造反,也该去找爷们厮杀,来我这女人堆里撒野有什么用?”
  
  “……”纪纲被徐妙锦戳中痛处,他要是还有指望,岂会亲自来天香庵抓人?不过是注定失败后的报复罢了!纪纲把脸一黑,闷声道:“本座自有主张,真人若是想知道,我可以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你……”徐妙锦不禁错愕一下,她本以为对方是来抓王贤家人的,原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真人应该感谢我才是,”纪纲打量着徐妙锦因为生气而起伏明显的胸部,怪笑道:“你被朱棣那老东西囚禁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敢还你自由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哼……”徐妙锦刚要反唇相讥,就见王贤的家人一个不拉,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都督,王贤家眷在此,只是少了他的儿子!”负责去拿人的千户沉声禀报道。
  
  “应该是被那几个牛鼻子带走了。”袁江轻声道。
  
  纪纲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九曲桥上的战事,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目标,都还在庵中没逃出去……
  
  纪都督背着手,从一个个王贤家人面前走过,扫兴的是,他只在一个粗浑夫人脸上看到了恐惧,其余人都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纪纲在一个单薄的江南女子面前停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王贤的妻子?”
  
  那女子正是林清儿,她轻轻一撩额前的乱,淡淡道:“有道是祸不及家人,纪都督这样做,为免让天下人笑话。”
  
  “笑话?!”纪纲登时怒气上涌,咬牙切齿道:“你丈夫这几年,处处跟本座作对,坏了我多少事情!”这话说的十分保守,因为纪纲落到这注定身败名裂的一步,完完全全都是拜王贤所赐。只是死要面子的纪都督,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既然铁了心和我做对,就要有家破人亡的觉悟!”纪纲冷冷瞥一眼林清儿,看向王兴业夫妇,“王贤是你们的儿子?”
  
  “那当然!”王兴业自豪的点点头:“只有老子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放屁!”老娘不满道:“儿子是我生的,你才出了多少力!”
  
  “哎呀老婆子,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拆我台了。”王兴业哭笑不得。
  
  “你们现在只管自豪,”纪纲恨声狞笑道:“很快就会让你们后悔,为什么要生出这个儿子来!”说着把手一挥道:“带走!”
  
  锦衣卫便押送着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出了天香庵。走过满地尸的九曲桥时,林清儿他们看到了四位道士的遗体,四人怒目圆睁,死后依然保持着挥剑杀敌的姿势……
  
  女人们掉下泪来,她们没看到灵霄几个在场,显然这几位道士没有白白牺牲,灵霄他们逃生了,三个孩子也应该已经幸免……
  
  早有几辆马车候在那里,一行人被押到桥头,便被锦衣卫驱赶着上车。突然前方一阵骚动,竟有官差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什么情况?”纪纲皱皱眉,待看清来的不是军队,而是一些捕快差役,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道:“薛居正脑袋被门夹了?”虽然汉王命张軏率军镇守京师,但应天府尹依然是薛居正。毕竟,这种人口百万的大城市,没有经验丰富的府尹管理,几天就会彻底乱套。
  
  好在薛居正也很老实,一直默默履行自己的职责,和汉王军并未有冲突,是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微妙的共存至今。
  
  但今天,薛居正也不知了哪门子疯,一听说纪纲冲击天香庵,便点齐三班衙役、弓手民兵,气势汹汹带着一大群人就来了!
  
  “拦住他们!”薛居正一到天香庵外,就看到徐妙锦被押上车,登时七窍生烟,跳脚下令道:“他们敢绑架徐真人,不能让他们过去!”
  
  三班衙役赶忙设置路障,把去路给堵上了。不过看他们一个个脸色白,就知道都快要吓破胆了……能不害怕吗?对面可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这京城可在汉王军手中!他们这些官差在老百姓眼里凶横凶横的,可在官军眼里,就是一群,更别说锦衣卫了……
  
  “薛居正!”袁江不耐烦的走上前,他听许应先说了,方才锦衣卫追捕逃走的四人时,就是撞上这一群白痴,才被挡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四人逃之夭夭的!这会儿又见他们不知死的拦驾,袁江肚子里这个话啊,训孙子一样呵斥薛居正道:“你他妈活腻了,赶紧滚开!”
  
  “袁大人,”薛居正黑着脸,排众而出,和袁江针锋相对道:“本官身为应天府尹,有保境安民之责,岂能任你们行凶绑架、扬长而去?!”
  
  “呵呵,胆子够肥啊!连咱们锦衣卫的闲事都敢管!”袁江冷笑一声,刷得抽出绣春刀道:“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说着高喝一声道:“我说三个数,不让开的话,你们统统都得死!”
  
  “一!”袁江爆喝一声,锦衣卫齐刷刷抽出绣春刀,火枪手也端起了手中火铳。
  
  众衙役面露惊恐,骚动起来。见薛居正黑着脸纹丝不动,他们也只好强忍着不动弹……
  
  “二!”袁江又喝一声,锦衣卫向前一步,火枪手准备点燃引信。
  
  众衙役惊恐到了极点,不少人吓得小便失禁……
  
  “三!”袁江最后一个字出口,密集的枪声响起,却没有打中几个人,因为就在‘三’字出口之前,那些衙役捕快、弓手民兵,呼啦一下全都躲到路边上了……只丢下他们的府尹大人,孤零零站在路中央。
  
  “哈哈哈!”袁江放声大笑道:“一群废物!”笑毕,他睥睨着薛居正道:“自取其辱!”说着一挥手,队伍便向前开进!薛居正依然站在那里,怒视着嚣张跋扈的锦衣卫!
  
  锦衣卫开过来,把他撞倒在地,队伍隆隆而过,烟尘淹没了薛居正的身影……人们隐隐约约听到他最后在喊徐妙锦的名字……
  
  马车上,徐妙锦悲叹一声,闭上眼睛。
  
  步军走过后,车队开了过来,突然从街两侧的墙后面,飞出一个个冒着浓烟的瓷罐来!如果经历过镇江城外那场突击战,就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北镇抚司采用的烟雾弹!
  
  护卫马车的锦衣卫纷纷拔刀,想把瓷罐挑开,但那瓷面触之即碎,滚滚浓烟依然奔涌而出,转眼就把车队笼罩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
  
  纪纲在烟雾外,隐约能看见有人从墙上跳下,冲入烟雾中。他见状冷笑一声,对一旁的庞瑛道:“王贤的小崽子来救人了!”
  
  庞瑛点点头,打个尖利的唿哨,弓弩手和火枪手便瞄准了烟雾丛,不分敌我的乱射一气!
  
  那箭矢弹丸密密麻麻,如冰雹一般砸入了烟雾丛中!
  
  “老祖宗,”许应先见状目瞪口呆道:“这下还能有活口吗?”
  
  “放心,马车都是特制的。”庞瑛淡淡道:“车里人不会有事的。”
  
  “那车外头的,”许应先失声道:“可都是咱们的人啊!”
  
  庞瑛冷漠的看他一眼,没有答话。显然手下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只是消耗品而已……
  
  许应先那惊恐的神情。

TOP

0
  第八二七章 愤怒

  锦衣卫将四面八方全都围住,一边不断射箭开枪,一边等待烟雾散尽。

  一阵西风吹过,浓烟终于散了,现出了伤痕累累的几辆马车,还有那一地的尸首……大都是驾车、押车的锦衣卫,也有些黑巾蒙面的不速之客。无一例外,所有人身上都插了许多支箭,还有数不清的弹孔,死状极为凄惨。

  庞瑛命人过去查看,打开第一辆马车的车门,便见徐妙锦和郑绣儿面色发白坐在里头。再打开第二辆马车,车上是王兴业两口子和王贵夫妻俩,侯氏已经吓得屎尿横流,车门一打开就哇哇大叫起来:“放过我吧!我不是他们家的人!”

  庞瑛厌恶的捂住鼻子,嘭地关上车门。再看第三辆马车时,他愣住了,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本该在里头的林清儿、银铃和玉麝都不见了影子!

  “他们逃了!”庞瑛登时气急败坏,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把人质救走,对以守备森严著称的南镇抚司来说,不啻奇耻大辱!尤其是这份耻辱,还是他最不爽的北镇抚司赐予的!

  庞瑛火冒三丈的跳上车,四下张望起来,果然被他看到了敌人所在——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男子,立在远处的屋檐上,朝他张开了弹弓!

  庞瑛一惊,嘴不禁就张开了!同时,对方也松开了手,黑色的弹丸飞射而来,无声无息就到了庞瑛面前,庞瑛忙侧身闪躲!但那弹丸太快,他只能躲开要害,拼着硬挨一记了!

  便见那弹丸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便轰然炸开了,待庞瑛从马车上摔落下来,一颗脑袋已经成了血葫芦,眼看就要不活!

  “抓住他!”袁江大怒,就要让锦衣卫去追,却被纪纲叫住道:“不要追了!”

  “可是,王贤的老婆被抢走了!”袁江着急道:“还有朱瞻基喜欢的那小妞!”

  “无所谓了。”纪纲叹口气道:“赶路要紧。”

  “是。”看到纪纲的表情,袁江也泄了气,是啊都这时候,还逞什么能?说不定下?刻,想走都走不了了。

  于是锦衣卫便不再折腾,带着徐妙锦几个离开京城,消失在广阔的天地间……。

  镇江城,听了帅辉的禀报,朱高炽惊呆了,他不知该怎么跟王贤交代,但终究是要交代的。定定神,太子殿下吩咐道:“一面发动所有力量,寻找徐真人和王贤父母的下落,同时八百里加急发往北京……”太子语气一沉,低声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王贤。”

  “是!”帅辉点点头,殊不知他出发的同时,北镇抚司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在北京的王贤!

  王贤本来还在悠闲装病,听到这一噩耗,登时毛都炸了,马上吩咐周勇:“立即准备南下!我要在半个时辰内出发!”

  “是!”周勇马上跑去准备了。

  朱瞻基很快得到消息过来,见王贤和众和尚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了。

  “皇上那里你帮我告假吧。”王贤黑着脸,劈头就对朱瞻基道:“我来不及走程序了。”王贤这样的要害官员,自然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要请示皇帝的。

  “你只管走,这里一切有我!”朱瞻基干脆的点点头道:“你全力以赴救人去吧,捅出天大的篓子我担着!”

  “好!”王贤点点头,对朱瞻基道:“我的师兄弟给你留一半,其余人跟我走了。”

  “都带着吧。”朱瞻基道:“不用担心我。”

  “在那边我不缺人……”王贤面容渐冷,咬牙切齿道:“我要让姓纪的肠子都悔青了!”

  这时,周勇已经准备好了马匹行装,进来禀报道:“大人,随时可以出发了。”

  “出发!”王贤一句废话都没有,深深的看一眼朱瞻基。朱瞻基向他重重点头,便送王贤到院子里,看着他在四五十骑的簇拥下,快马加鞭而去!

  当初北上,王贤他们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身心自然也遭到了极大的摧残。当时王就发狠说:‘打死老子也不再来一次了。’万万没想到,返程路上就被打脸了——他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到南京城!

  这会儿,南京城的汉王军已经缴械了,城防归郑和军和太子军共管,京城也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当王贤进城时,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战乱的痕迹。这些庆幸天下太平的百姓,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大代价……

  看王贤神情郁郁,周勇轻声道:“大人,咱们是先回家还是去衙门。”

  “回家。”王贤轻叹一声,对跟在身边的心严道:“师兄,你们可以先去衙门歇着,等我的消息。”

  心严却摇头道:“我们想回庆寿寺看看。”

  听心严提起庆寿寺,王贤又是一阵黯然,他的老和尚师傅,也死在这一场了。王贤点点头,低声道:“也好,替我跟师傅说一声,他交代的我都办到了。”说着抬头深吸口气,红着眼圈道:“等我救回爹娘,就去给他上香。”

  “嗯,师傅会以你为荣的。”心严点点头,和众师弟齐宣一声法号,从另条道走了。

  “走,回去吧。”王贤轻声对周勇道……

  王贤回到家时,只见家里家外戒备森严、北镇抚司的官兵如临大敌,显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到王贤回来,将士们先是一阵激动,旋即都垂头丧气,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贤看看多日未见的手下兄弟,这本是个应该欢庆的时刻,却成了这样子。他拍拍几个将士的肩膀,轻声道:“怪不得你们。”说完,手下的眼泪就下来了,王贤勉强笑笑,进去院中。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没了热闹的人声,家也就不像家了。王贤走过前厅,在月门洞前,看到了正闻讯而来的银铃和灵霄,一看到妹妹,王贤鼻子一酸,叫了一声:“银铃。”

  银铃像受惊的小鹿,一看到他便哭着跑过来,王贤赶忙伸手想搂住,灵霄却后发先至,冲到王贤怀里,王贤一手搂住一个,看着两个女孩子伤心痛哭,他忙流着泪轻声安慰。

  好一阵子,才安抚住两个妹妹的情绪,王贤一手拉着一个往里走,就看见林清儿抱着孩子,痴痴站在前头,已经哭成了泪人。王贤忙松开妹妹,把林清儿抱到怀里,紧紧的搂着,自然又是一阵痛哭……

  用了老长时间,王贤才安抚住这一窝子女人小孩儿,他想抱抱儿子,狗蛋儿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一碰就哇哇大哭。王贤只好怏怏把孩子还给林清儿,叹气道:“万幸你们没出事儿……”

  “我倒无所谓,可几个孩子太小了,”林清儿红着眼道:“要是没有灵霄,可就麻烦了……”

  “灵霄……”王贤看着眼哭成桃子的灵霄妹子,两人眼神一对,竟什么都不用说了。灵霄抹去泪,笑着点点头,对王贤道:“你爹娘还有徐真人可还在他们手里呢!”

  “是。”王贤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把他们救回来!”。

  来的是二黑、帅辉、严清、龙五爷几个,一看到王贤,帅辉就重重抽自己耳光,痛心道:“我真是废物,没给你看好家!”

  “别这样,”王贤拉住帅辉,深深叹口气道:“都是我的错,跟你们无关。”这次出问题,很大程度是因为王贤担心镇江会守不住,所以让家人躲进了天香庵所致。但他这次却失算了,若是让家人跟着太子一家逃往镇江,现在全家人已经团聚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严清,冷静的打断了兄弟俩的自责。“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不错。”王贤点点头,拍拍帅辉和二黑的肩膀,目光在二黑的眼罩上停留片刻,终是看向严清道:“现在有什么消息?”

  “他们一出城,咱们就紧紧盯在后头,”严清道:“他们好像也不在乎,并没有隐藏行踪,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苏州地界了。”

  “苏州?”王贤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们要出海!”

  “不错,当年张士诚、陈友谅兵败后,残部都是逃往海上,在海外逍遥至今。”严清点点头道:“如今大明已无纪纲等人的立锥之地,他们定是要重蹈那些人的覆辙。”说着,严清露出迟疑的神情。

  “怎么?!”王贤眉头一皱,沉声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是。”严清叹口气,低声道:“昨天,前去追踪的邓小贤他们传回话来,说纪纲让他们给大人带信,五天内必须出现在他面前,晚到一天,就……杀您一个家人……”

  “王八蛋!”王贤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砸的茶盏飞起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算起来,”弟兄们也都一脸愤恨,只有严清依旧冷静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过半了,无论如何,大人必须立即赶往苏州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8-11 0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