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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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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九七章 死士

  发现目标的,是一队给大部队送饭的火头兵……

  也不知对方是饿昏了头,还是认为这些火头兵毫无威胁,总之十来个黑衣人突然就出现了。

  看到这些大军苦搜不到的家伙,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火头军们也惊呆了,有人一松手,独轮推车歪倒,车上的一锅猪肉炖粉条,一下就扣到了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闻到那诱人的香气,黑衣人们口水就下来了,肚子更是咕咕直叫。这些天可把他们给饿坏了,没白没黑的东躲西藏,根本没时间寻摸吃食,只能嚼一些草根、摘一些野果果腹,早就饿的两眼发绿,要不也不会闻着饭味就扑出来。

  直到那领队的百户,射出一枚烟花——那烟花嗖的一声,窜上天炸开!黑衣人才大惊失色回过神来,拔刀杀人!

  这些黑衣人,全是武功卓绝的高手,这些火头兵哪是对手?就见十来个黑衣人兵刃翻飞,转眼就杀的他们尸横遍地……那真叫一个虎入羊群!

  然而毕竟是天子亲军,就算是火头军,也从来不知道后退为何物。

  火头军将士们虽然完全不敌,却没有一个后退的。看着袍泽挡不住一招半式,就被敌人杀害,他们毫无惧色,继续前赴后继的冲向敌人,直到再没人能上前……

  那名百户还是有些武艺的,拼命格挡一记进攻,大声打气道:“弟兄们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你们看不到了!”一个手持三股叉的黑衣人狞笑一声,一叉朝百户胸口刺来。百户忙架刀格挡!黑衣人一运劲,百户的虎口像被蝎子蛰了,长刀便脱手而出!

  黑衣人冷漠的瞥一眼百户,就像看一只蝼蚁,手中钢叉却丝毫不慢,直刺百户咽喉。百户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感觉,他奇怪的睁开眼,哇!好亮一颗光头!

  只见一名僧人,挥舞着禅杖挡在自己身前,和那使叉的黑衣人战在一处!

  那百户定定神,楸才发现援军真的到了!。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最先赶到的便是心慈心严等师兄弟!

  虽然当了十几年和尚,但心严他们的火气仍然不小!僧爷们打出道以来,跟着姚广孝,向来都是威风八面,从来只有他们追着敌人的屁股跑,哪有被人家追着两天两夜,险些魂都跑掉了的情况?!

  是以一看到那些黑衣人,心慈他们登时嗷的一声,从马上跃下,挥舞着兵刃杀入战团!

  黑衣人们原先虽能追着十八个和尚跑,那是仗着人多,可现在他们还有不到半数,又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是僧爷们的对手!

  哀叹一声‘人为食亡’,黑衣人根本无心恋战,草草招架几下,就四散逃跑!

  “哪里跑!”僧爷们眼都红了,哪能让他们再跑掉,于是乎分头追了出去!

  那百户和他幸存的手下,看着这些人飞一样出去老远,几下就消失不见,不禁目瞪口呆,叹道:‘都是高手啊!’

  这时候,各路兵马都前后脚到了,不用吩咐,就展开围堵!转眼之间,方圆数里之地,就聚了好几千人马,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这种情况,说是十面埋伏都合适,而是应该说——瓮中捉鳖了。

  王贤见状,知道大局已定了,一张脸却丝毫没有笑意。这跟兴奋的太孙,形成了鲜明对比。朱瞻基仔细询问了那些火头兵,知道起码一半黑衣人,都落在网里了,不禁大大松了口气,对王贤道:“这下应该能跟我皇爷爷交差了。”

  说完,却不见王贤有反应,朱瞻基奇怪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你这几天都不太对劲儿……”

  “我不是担心镇江吗?”王贤敷衍道。

  “你没说实话。”朱瞻基早就看出来,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拍拍王贤的肩膀,低声道:“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担着,不管什么事儿!”

  “嗯。”王贤感激的看看朱瞻基,?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要勉强,等你想好了再说。”朱瞻基十分体贴,看着远处笑道:“逮住一个了!”

  顺着他的目光,王贤只见几个和尚和官兵,将一名黑衣人直挺挺扛了回来。

  “好像是死的。”王贤叹口气。

  “好像是……”朱瞻基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很乐观,笑道:“这么多呢,总能有活口!”

  “但愿吧。”王贤看着又一队返回的手下,心说:‘怕是要不能如愿了。’

  果不其然,一个个队伍返回,带回来的却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看着那并排的一具具尸体,朱瞻基是既高兴,又满腹遗憾:“不是说了,留活口吗?”

  “哎,”周勇沮丧道:“殿下,抓住的时候还是活的!可谁知他们嘴里都嵌了毒囊……”

  “一看到没了希望,他们就咬破了毒囊,眨眼就死了。”心慈叹口气,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真是……”朱瞻基咂咂嘴,心说换了自己,肯定也一样。这可是行刺皇上啊,被活着抓住了,肯定要被严刑拷打、千刀万剐的。“聪明啊!”

  朱瞻基感慨的功夫,王贤却上前,将杀手的面巾,一个个揭开!

  其实这些尸首一摆到眼前,王贤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因为他可以确定,里头没有林三哥!像林三哥那样两米挂零的高人,就算躺着也比别人长出一大截,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长的尸体,显然也就没有林三哥。

  王贤他们还是很好奇,这些绝顶高手都是什么样子,不过当面巾掀开,大伙失望了,原来不管什么人,死了都他妈一个死人样……

  当王贤掀开最后一个人的面巾时,一下就愣住了。

  朱瞻基见状走过来,一看那人的脸,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使劲挠头道:“这人好眼熟!这不是,不是,那个那个……”

  “晋王府的总管太监。”王贤沉声道。

  “对对!”朱瞻基激动的点头道:“就是他!”说着使劲瞪着眼道:“想不到这里头,还有朱济熿的份儿!”

  “确实想不到。”王贤也十分奇怪,因为以他对朱济熿的了解,那位晋王殿下,虽然是个十足的恶棍,却也是个十分理智之的恶棍。观他当年和太子修好,暗中帮助朱瞻基收复广灵。应该可以很确定,朱济熿的方针应该是两不得罪,绝不会掺合进来的!

  他已经是亲王了!就算汉王赢了,还能把皇帝让给他做不成?!所以王贤想来想去,从来没想到晋王头上!

  可惜老太监死了,不然怎么也得问个明白!

  “这下终于可以还朱美圭个人情了!”朱瞻基却十分高兴道:“我父亲也不至于落个不念旧情了。”朱高炽和废晋王朱济熺,那是曾经的同窗好友,当年朱济熺明显被朱济熿陷害,朱美圭都求到太子门上,朱高炽却什么话也没说。

  虽说当时太子自身难保,说了话也没用,反而会害了朱济熺。但是别人不管他的苦衷,都会说太子不念旧情、见死不救!这让太子和朱瞻基十分的不舒服。甚至当初王贤和朱济熿媾和,虽说是当时的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而且日后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太子父子还是很是不舒服……

  现在看到,举手就可以废掉朱济熿,让朱美圭父子重见天日的机会,朱瞻基自然高兴坏了。

  “殿下,”王贤叹口气,他总觉着此事蹊跷,而且道义上也说不过去……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更十分不喜欢毒蛇一般的朱济熿,但对方毕竟和自己达成了协议,而且也履行了协议,现在不替他说点儿什么,总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还是别急着下结论吧。”

  “这还用下结论吗?!”朱瞻基指着那老太监的脸道:“当年我陪皇爷爷巡边,到了大同时,就见过这老太监!”说着笑道:“我皇爷爷记性好着呢,见过的人就不会再忘!”

  当年……”王贤皱眉道:“什么时候?当时谁是晋王?”

  “那是洪武七年吧,当时还是皇上的兄弟老晋王呢,”朱瞻基道:“当时这老太监,就是晋王府的总管了。”

  “明白了。”王贤点点头,心头浮现出在山西的一连串画面,当初的种种不解之谜,如果带入一个假设,就可以全揭开了——那就是这老太监其实忠于废晋王,忠于朱美圭!

  只是王贤一时也没有证据,更何况,他似乎也没有立场,替朱济熿说话……

  “我知道,你想什么。”朱瞻基压低声音,对王贤道:“城下之盟算不得数,何况朱济熿和我两个叔叔是一伙的……”

  “哎……”王贤叹口气,点点头不再说话。

  “把这些尸体带回去,搜索结束!”横竖抓不到活口,朱瞻基已经没有兴趣再找下去了。

  将士们欢呼起来,这些天也把他们折腾的精疲力竭,早就盼着回去吃顿热饭,睡个好觉了。

  返程路上,气氛十分轻松,将士们说说笑笑,透着难以遏制的松懈……

  王贤和朱瞻基都各自想着心事,就连闲云也打起了盹……

  突然,一条无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道旁的山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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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九八章 豪侠

  没有一点防备,林三就那样出现在王贤?前。

  王贤心有所觉,第一时间就抬起头,看向那块山石,只见林三哥抱臂耸立在上头,背上背着一张一人多高的大弓,那张神情冷漠的脸上,却仿佛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王贤知道,那是对自己笑的。

  这会儿工夫,斥候也悚然发现这个不速之客,赶忙吹响了尖利的警哨!

  哨声大作,将稍有懈怠的将士们警醒,还没有弄清状况,他们便条件反射的举枪张弓,按照斥候的指示,瞄准了东面那块突兀的山石。山石上,林三仍在,仍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

  “是他!”朱瞻基虽然没有见过林三,但一看到那张大弓,就一下明白过来——这就是朝他爷爷射箭的那个!“快!抓住他!”

  便有侍卫策马冲了上去,转眼就把林三包围在中间。

  侍卫们收紧包围圈,十几样兵刃指着林三,大声道:“不许动!乖乖投降!”

  林三轻蔑一笑,又朝王贤招招手,便拧身一个旱地拔葱,如一只金翅大鹏,一下掠过那些侍卫的头顶,落在包围圈外。

  “开枪!”“射!”看到林三要逃走,军官们赶忙下令!

  无数枪子儿和弓箭朝林三射去,然而林三身形鬼魅的几次变向,兔起鹘落间,便逃到射程之外!

  “快追上他!”朱瞻基怎么能让他跑了,猛地一夹马腹,一马当先追了出去。

  侍卫们也赶紧跟上,朝着林三逃跑的方向猛追。

  闲云本来也要追,却见王贤和众僧人都没动,勒住马,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追?”

  “就一个人而已,”王贤笑笑道:“用不着那么多人。”他的笑容里,满是藏不住的苦涩。

  “那你们呢?”闲云看向众光头。

  “阿弥陀佛。”心慈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做赶尽杀绝之事。”

  “没少做……”闲云嗤之以鼻,之前追杀老太监那伙人时,他可是看见了,这些和尚比谁冲的都猛、下手都狠,那不叫‘赶尽杀绝’,世上就没有‘赶尽杀绝’了!

  “其实……”心严是个诚实的人,说了实话:“前两天,这个人多次救了我们,要不是他出手,我们肯定回不来了。”

  “原来如此。”闲云点点头,不再说话,当然也就不提追赶了。

  “师弟,”见闲云走开,心慈凑近王贤,小声嘀咕道:“林师侄不会有事吧?”心严也一脸担忧的看着王贤,他对闲云说的是实话不假,却不是完整的实话——他没提林三的身份,其实是小明王的长孙,管姚广孝叫‘师叔祖’,管他们叫‘师叔’……

  在一干和尚看来,林三之所以救他们,肯定是念了那份香火情。所以他们也要念这份情,非但不想追杀林三,反而想帮他逃跑。

  至于林三为什么刺杀朱棣,他们觉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小明王的孙子找朱元璋的儿子报仇,那简直是再正当不过了!

  王贤想的却比和尚们多,打心玉告诉他,那一箭没有射到朱棣要害起,他就知道,林三哥手下留情了,不然以林三的无敌神射,在那么短的距离内,是绝对不会给朱棣留下生路的!

  而且据朱瞻基所说,林三只射了一箭,就没有再射箭……

  还有最重要一点,王贤当时赶到南海子,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想到一处皇家猎场竟跟一个县那么大,就自己这么点儿人,第二天上哪儿找皇帝去?

  本来王贤是想在大红门附近隐藏,好从皇帝进门儿起就跟在后头。哪知道那一片戒备极其森严,根本靠近不了,直到皇帝和众王公出发,王贤也没确定朱棣的位置。正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他突然看到了林三的身影,虽然是背面,但那伟岸的身躯、矫捷的步伐,还有那迫人的气势,都让王贤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他们就这样一路跟着林三,才及时赶到了那片树林啊!

  王贤实在无法理解林三哥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又要刺杀朱棣,又引着自己去救他。但他能确定的是——林三哥救了一众师兄弟,更不会害自己!

  “师弟……”见他愣神,众和尚十分着急,心严忍不住催促道:“咱们得救他啊!这么多骑兵追着,他指定跑不了的。”

  “是。”王贤点点头。

  “怎么救呢?”心慈小声道:“要不,你去求求太孙吧。你帮了他那么多,这点儿人情还不给?”

  “没用的……”王贤嘴角挂起浓浓苦笑道:“太孙是跟我好,只要不损害他的,什么都能答应。可是一旦和他的利益有冲突……”

  “就什么都不答应了?”心慈小声道。

  王贤无奈的点点头。

  “那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心慈、心严一起催道。

  “追上去!”王贤定定神,看看众师兄弟,压低声音道:“想办法放他走。”

  “好主意!”众和尚闻言大喜,便纷纷策马追了出去!

  王贤也要追出去,闲云突然到了他身边,玩味的看着他,沉声道:“你想好了,为此惹怒太孙也不在乎?”闲云的内力已臻化境,和尚们又没刻意瞒他,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们江湖人不是有句话,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吗?”王贤已经下定了决心,淡淡道:“林三哥我救定了,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着笑笑道:“你就别去了吧。”

  王贤的话,刺激的闲云少爷眉头直挑:“你少瞧不起人,我孙闲云什么时候怕过事儿!”

  “不是怕给你爷爷和武当派惹祸吗?”王贤叹口气道:“你可是要成为武当掌门的人!”

  “车到山前必有路,赶紧走吧!”闲云却不在意,一夹马腹也冲了出去,丢下一句:“你再磨蹭,只能给你林三哥收尸了。”

  “那不可能的,”王贤也策马跟上来,笑道:“只要他想走,这世上就没人能留下他!”

  “还不一样没逃出去。”闲云一方面是和王贤拌嘴惯了,另一方面也是对林三这个高手,天然的敌意。虽然没有直接交过手,但刚才林三哥那几手身法,就已经远在他闲云之上了!。

  南海子腹地,是一片空旷的原野,此刻千余骑正如潮水般狂奔!隆隆的马蹄声就好像海潮的轰鸣,扬起的烟尘恰似掀起的浪花!

  就在这千军万马组成的狂潮中,却有那么一个人,单凭他的双脚,或是直线冲刺,或是穿插跳跃,虽然逃不出潮水的席卷,但那些家伙也休想捉到他!他就如弄潮的鱼儿一般,享受着浪潮的冲击,展示着矫捷的身姿!

  官兵们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其实是可以逃走的,但他偏不逃……不然刚才他就该钻进树林子,而不是往这片旷野上跑!他分明就是在调戏他们这千军万马!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三哥好像很久没玩儿的这么痛快了,不时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余力高声唱道: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鬃。平明相驰逐,结客洛门东!”

  官兵们恼羞成怒,开始冒险捉拿林三,但换来的只是自己人撞成一团、人仰马翻,哪里能摸到林三哥的衣角。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

  那豪迈无匹的歌声中,只见林三哥从一匹马腹下钻过,又窜上另一名骑兵的马背。那名骑兵大惊失色,赶忙想拔刀,却被林三哥从后头紧紧抱住,登时就挣扎不得!林三哥却没伤害他,只是取下了他马鞍上挂的一小坛酒!然后就一个纵身,离他而去。

  那骑兵目瞪口呆,才知道人家是为了他的酒而来……

  林三哥痛饮一口烈酒,身形愈发癫狂,歌声也愈发豪迈起来!

  “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

  这时候,只要不是他的对手,都会被林三哥所倾倒,一人与千军万马周旋,却如入无人之境,有余力饮酒高歌!这是何等的豪情,这是何等的风采!

  但从对手的角度,就感到赤裸裸的羞辱了!尤其是朱瞻基这样心高气傲之人,哪能任他如此嚣张下去,太孙殿下一面命人和他周旋,一面组织军队在外围结阵,他要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让这狂徒插上翅膀也飞不走!

  林三哥被一群骑兵缠住,围了个结结实实,他突然猛做狮子吼,一个横扫千军,就把围在周围的十几个官军,连人带马全都震倒!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林三喝光了酒坛里的酒,一脸可惜的丢掉空坛子,才看到自己已经彻底被包围了……上千骑里外八层,围着他一个人!然而所有官军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瞻仰神祗一样!

  若非亲见,这些将士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武功能高成这样,一个人的气势能压过千军万马!一个人的豪迈,能连敌人都被他感染……

  不管今天如何,他们都知道,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不会忘记这个惊世骇俗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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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九九章 放水

  “没记错的话,这首诗还有最后一句,”朱瞻基的声音响起来:“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舞阳死灰人,安可与成功……”说着哈哈大笑道:“不吉利啊!”

  “但应景儿。”林三淡淡一笑:“荆轲失败了,我也一样。”

  “若非你行刺皇上,我定会将你收为己用。”只有朱瞻基依然心如铁石,他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犹豫!必须向皇爷爷展示出,对刺客的刻骨仇恨!“但现在,我只能把你挫!骨!扬!灰!”

  林三哥呵呵一笑,向朱瞻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将大拇指朝向了地面。

  朱瞻基嘴角一抽,举起了手!

  将士们握住马缰,只要太孙殿下的手一落下,他们就会一起冲锋,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踩成肉泥!

  就在这时候,官军的阵型突然骚动起来。

  “让开让开!”

  肃杀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将士们十分恼火。循声一看,见是一众光头,簇拥着王贤往里挤。

  将士们的火气登时不见了,乖乖让开去路。他们都知道是王贤和这些和尚,救了永乐皇帝!

  而且这些和尚高强的武艺,这些天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说能对付那怪人的,也只有这群秃驴了!

  转眼间,众僧人便挤进内圈,来到林三面前,挑衅起来:“呔,那个大个子,你很能打是吧!”

  “呵呵……”林三哥勾勾手,笑道:“你们可以试试!”

  “嘿,僧爷正有此意!”心慈咧嘴一笑道:“心性师弟,你去领教这位的高招!”

  一名身材高瘦,手如鹰爪的僧人,便宣一声佛号来到林三面前,两人二话不说站到一处!

  那边开打,王贤也来到朱瞻基身边,只见太孙殿下眉头紧皱:“什么情况?”

  “还是交给他们吧。”王贤淡淡道:“这种绝顶高手,不是人多就能留下的。”

  朱瞻基心说也是,便点点头,观看双方打斗。那心性和尚没有兵刃,他的武器就是那双鹰爪,双手挥舞,每一下都带着呜呜的破风声,十指紧扣,指甲锋利无比!真像一对扑向猎物的鹰爪!

  可惜林三哥不是兔子,而是猛虎,攥紧铁锤似的拳头,抡起来就和心性战在一处!两人电光火石的交手几下,身形越来越快,心性突然对林三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空门大开!

  就见林三一拳‘黑虎掏心’,正中心性和尚的胸口!

  砰地一声,心性和尚便被打飞出去,撞在一个骑兵身上!那骑兵感觉就像被一头大象撞上,连人带马都被撞倒了!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四仰八叉躺在马身上的心性和尚,心说死了吧?

  谁知道心性没事儿人似的爬起来,还歉意的拉起那名倒地的骑兵,“你没事儿吧?”

  骑兵茫然摇摇头,心性才转回,对心慈羞愧道:“师兄我学艺不精,败了。”

  “呦吼,”心慈笑道:“还挺厉害。心平,你去会会他。”

  “别费劲了,你们一起上吧。”林三哥伸个懒腰道:“太孙殿下还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听了这话,朱瞻基毛孔都炸开了,心说:‘我这话都让他听到了!这家伙当时藏哪儿了?要想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如是想来,他愈发坚定了要杀林三的念头,遂沉声道:“是啊,几位大师,这不是公平比武,而是围捕刺客!可以不考虑江湖规矩,速速把他拿下才对!”

  “这……”听了朱瞻基的话,心慈一脸为难,看向王贤,见他也点点头,才下定决心道:“好吧!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佛家的十八罗汉阵!”说着,他看看被官兵围出来的小圈子:“太孙殿下,让他们让让,咱们要摆阵。”

  “好吧,”朱瞻基不疑有他,下令道:“退后吧。”

  官兵们便缓缓往后退,场中的圈子也越来越大。

  “还不够,再退退。”心慈撵着官兵们一退再退,使包围圈从一丈方圆,扩大到了将近十丈。

  “这总够了吧。”太孙殿下不禁皱眉,因为随着圈子扩大,包围圈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缝隙,已经不那么严密了!

  “勉勉强强。”怕引起怀疑,心慈也不敢太过分了。

  “列阵!”心严一声令下,和尚们便呼呼啦啦排成一行,一个个拉开架势,吹胡子瞪眼!

  林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心说不是‘抱朴长生阵’吗?怎么又改成十八罗汉阵了?再说这也不像罗汉阵,分明是一字长蛇阵吧?

  “十八罗汉阵!”和尚们一起吼道:“施主请赐教!”

  喊完了,和尚们便一扑而上,围着林三哥,兜圈子转起来!

  和尚们越转越快,渐渐地只能看到虚影,又带起满地尘土,彻底看不见人形了!

  朱瞻基等人瞪大眼看着,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殊不知这些和尚转圈子,不过是为了给最里头的心慈打掩护!

  趁着师兄弟们转的飞沙走石,心慈对林三道:“刚才让心性给你带的话,听到了吧?”

  林三点点头,轻声道:“听到了,师叔。”

  “那好,”心慈道:“待会儿咱们演一场戏,一边儿打一边儿动,我们护着你出圈子,然后你趁机逃跑。”顿一顿,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别往平地儿跑,进林子!”

  “真的不用了……”林三感激的看着心慈,对方能在这种时候,还拼命救自己,让他倍感温暖。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心慈大吃一惊:“我已经决心求死,不要再拖累师叔们了。”

  “怎么就要求死呢?”心慈大惊失色道:“年轻人不要想不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林三哥这个汗啊,心说虽然我叫你师叔,可我哪点儿跟年轻人沾边?

  心慈还要苦口婆心的劝,众师兄弟们受不了了,心性和尚忍不住提醒道:“快点儿,我们转的要吐了……”

  心慈把心一横,暗道:‘得了,甭管他怎么想,救人吧!’便不再跟林三商量,一拳打了出去,林三只好举臂格挡!

  众和尚也不转悠了,从四面八方朝林三进攻,林三心里不想还手,可他练武一辈子,见招拆招都成了身体的本能,根本不受大脑控制,便和和尚们乒乒乓乓战在一处!

  打着打着,他也来了兴致,高手寂寞啊!从二十八岁武功大成,林三哥就再没痛痛快快打过架,因为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就是群殴也不是对手。这回他可算是碰上对手了,虽然和尚们哪一个的武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胜在人多、配合默契、阵法精妙!

  林三哥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拿出八分实力,也奈何不了这群和尚!久违的战意涌上心头,他重重一记野马分鬃,打退了心严的进攻,哈哈大笑道:“咱们好好打一场!”说完,一运力,全身骨节就像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作响,猛一吸气,再从丹田吐出:

  “呼哈!”

  同时一记重拳击出,那拳头势若奔雷,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和尚砸去。那和尚眼看躲不过去,赶忙举起双臂,运劲抵挡!

  只听砰地一声,那和尚便被直挺挺砸出去!

  再交战时,和尚们登时吃力多了,别说存心放水了,就是全力抵挡,也挡不住林三哥那威猛绝伦的拳脚!

  好在和尚们虽然吃素,可一身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十三太保的功夫,却不是吃素的!比起进攻来,他们更善于防守,尤其是能抗揍!被打出去,一骨碌爬起来,又再次冲入战团!

  朱瞻基和众官兵都看呆了,只见着满眼的人影,看不清拳脚,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只听到‘砰砰砰砰’的拳脚相击声!

  这些高手可不是老老实实站在那儿打,他们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又冲到那儿,十丈见方的场子都不够他们打的!

  “快让开!”眼看着高手们又冲到跟儿前,将士们赶忙惊呼着闪开。

  然而高手们打的是浑然忘我,还继续往外边走边打,眼看就要冲出包围!

  心慈累得气喘吁吁,好容易逮着个机会,瞪着林三道:“小子,我们把你送出来了,你看着机会就跑啊!”

  林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周遭的情况了若指掌。他当然知道,师叔们从场地中间一直打到最外层,用意就是放自己离开!

  “快走吧!”心性和尚低喝一声,让出了一个空当,透着空当看出去,前头空无一人!

  林三深深看这些和尚一眼,点点头,一个鱼跃龙门,一下就冲出了战团,然后就势一个空翻,便和和尚们拉开了数丈远!

  这时候,官兵们还没回过神儿来,马头也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密集列队,朱瞻基更是被层层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如果要逃跑,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是林三这种高手,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出生天了!

  然而林三却没有动……

  众和尚焦急的看着林三,使劲给他递眼色,就差没喊‘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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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章 痛!

  官兵们费劲的拧过头、转过身,就看到那令人惊异的一幕!

  只见林三已经与和尚们拉开了一丈的距离,和尚们也不追,林三也不跑,双方大眼瞪小眼,就在那儿干耗着!

  有军官回过神儿来,忙下令道:“快追上他!”

  官兵们赶忙拨转马头,朝林三扑过去。

  和尚们简直要疯了,心中大骂林三:‘你小子脑袋让门夹了吗?怎么不跑啊!’就在和尚们忍不住要向官军下手的时候,林三哥终于动了!

  然而却不是往外跑,而是迎面冲上来!

  “错了错了!”终于有性子耿直的和尚,忍不住大叫起来!

  “错不了!”林三哥怪笑一声,两条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大长腿,猛地一弹,整个人凌空而起,飞到了和尚们的头顶上,又一踩一颗光头,嗖得窜进了战团!

  和尚们想跟上时,却和一窝蜂冲过来的官军撞在一起,就算他们再厉害,也没法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三像一只滑翔的雄鹰,掠过人丛,朝着朱瞻基扑了过去!

  “护驾!”侍卫们毛都炸了,赶忙举起兵刃迎上去,然而他们哪是林三的对手,眨眼之间就被打飞了一半!

  剩下的则被甩在了后头!

  林三全力施展,不知道打飞了多少官军,飞快的掠过人群!几个起落,他和朱瞻基之间,再没有任何人了!

  朱瞻基骑在马上,愣愣看着飞快掠来的林三,他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虽说是人多势众,但有时候人再多,也没什么卵用!

  “拿命来吧!”林三死死盯着朱瞻基,整个人化作一头猛虎,狠狠扑了过来。

  朱瞻基想逃跑,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就像被虎威震慑的小鹿,只能停在原地,等候死亡的降临……

  突然,两道身影挡在了朱瞻基面前,是闲云和王贤!

  两人挥舞兵刃,抵挡住了林三的进攻!当然主要是靠闲云,王贤不添乱就不错了……

  闲云少爷一直冷眼旁观,早就手痒难耐了。像林三这样的绝顶高手,这世上不会超过五人,想碰都碰不着,而且根本不会和他打。其实他爷爷孙碧云也算一个,不然也培养不出他这个年轻的奇才来。只是孙碧云年纪大了,十多年不跟人动手,闲云也没和他交过手。

  眼下,终于碰上这么一位,闲云少爷当然要拿出浑身解数,好好讨教一番了!

  只见闲云身似游龙、剑若流星,牢牢挡住了林三的去路,林三几次出招,都被他化解,哈哈大笑道:“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言过了!”闲云丝毫不得意,对方经过连番恶战,还是赤手空拳,自己才能堪堪打个平手,这对以成为天下第一为己任的闲云来说,实在没什么好夸耀的。

  “不错!”林三哥也真不给面子,怪笑一声道:“还真有自知之明!”

  闲云俊脸一阵通红,没做声,拳脚上却拿出十二分的能耐来!

  “就让你见识见识吧!”林三的身形突然凝滞下来,全身的气势,也从雄鹰变成了雄狮,他左拳收回腹间,微微一蓄力,突然却打出了右拳!闲云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左拳上,吃了一下晃,忙运用太极的卸力去化解林三的右拳!

  “龙象拳!”

  林三诡异的一笑,那蓄势待发的左拳,带着风雷声轰然打出来,闲云没法再次变招,只能硬挨这一下!只见闲云的双脚紧紧扣在地上,被硬生生打出两丈近远,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闲云极为高傲,强撑着不倒下去,内里气血一阵翻腾,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看到闲云被打吐血,王贤真的怒了,他死死盯着林三!

  林三突然身子一晃,眉头紧皱!

  众人见林三那痛苦的样子,心说王大人会妖法啊!瞪一眼就能让这大高手受伤……

  下一刻他们才回过神来,原来那林三的背上中了一箭!

  “放箭!”闲云的抵抗终究是有效果的,给弓弩手争取到了射击的时间!

  “不要放箭!”周勇大怒,大声道:“会射到我家大人的!”

  然而那些禁军,显然不太买王贤的账,十几支弩箭朝着林三射过去!

  不过射归射,没有人对射中报太大希望,这个怪人实在是太打击将士们的信心了……

  然而林三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受那一箭的影响,竟躲了躲没躲过去,只听噗噗噗噗一阵利箭入肉声,他的背上起码插了七八支箭!

  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来,转眼之间,林三的后背就被染红了!

  这也让官兵们松了口气,终于知道他也是肉长的,也会流血受伤!

  “啊……”林三受伤野兽般咆哮一声,朝着朱瞻基在此冲过去。

  王贤赶忙举剑,下意识一招直刺,想要逼退林三的进攻!

  然而,万万没想到,只听噗嗤一声,那一剑竟刺入林三的腹部,又顺势穿过他的腹腔,从后腰刺出……

  王贤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握剑的手已经松开了,但林三冲的实在太猛,一直冲到他怀里,王贤忙紧紧抱住林三……

  林三口中流着鲜血,附在王贤耳边,轻声道:“不要自责,是我自己找死……”

  “为什么,”王贤大脑一片空白,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喃喃问道:“为什么……”

  “宿命,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终结……”林三又吐一口血,语气中却透着如释重负的笑道:“小明王的孙子,生下来就是要造反,一直到死的……”顿一顿他轻声道:“我不想和韦无缺一样,所以我选了这条路……”

  “……”王贤再也顾不得什么,他紧紧抱着林三,任眼泪奔涌而出。

  “记得我说要送你个礼物吗?”林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根本微不可查:“就是我的人头……所以你别哭了,不就弄巧成拙了……”

  “你是我的兄弟!”王贤果然依言止住泪,却沉声道:“我是绝对不会用你换富贵的!”

  “呵呵,别那么傻,横竖我都死了,何不废物利用呢?”林三说完缓缓闭上眼,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用最后的力气对王贤道:“贤弟,拜托你件事……”

  “三哥请讲!”王贤使劲点头:“我一定办到!”

  “赛儿认死理,肯定会找你报仇,看在我的份儿上,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大哥你放心吧!”王贤重重点头:“我就是死,也要保她平安!”

  “帮我照顾她……”说完这一句,林三终于放心的闭上眼,逝去了。

  抱着林三的尸首,王贤噗通跪在地上,巨大的痛苦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像野兽一样干嚎……

  “阿弥陀佛……”心严心慈等众僧人终于赶过来,却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神情悲伤,双手合十。

  这时候,所有官兵都被朱瞻基勒令转过身去,不许看场中一眼。这样的画面传到皇帝耳朵里,再加上点儿挑拨,朱瞻基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太孙殿下死死盯着痛哭的王贤,使劲压抑住怒火,等王贤哭声小了,他才低声道:“回去吧。”

  王贤点点头,抱起林三的尸体,缓缓走到一辆大车旁,小心的放下。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队伍继续往回走,这里离着行宫还有个十几里,按这种速度,差不多得走大半个时辰。

  心性红着眼,把林三背上的箭簇,一个个拔掉,王贤呆呆坐在一旁,看着刚才还神武盖世的林三,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朱瞻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也上了这辆马车,坐在王贤对面,低声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不想说话。”王贤漠然的看他一眼,觉着这张脸十分的可恶。他使劲攥着拳,强忍着把朱瞻基打下马车的冲动。

  朱瞻基却毫无所觉,换上更温和些的口气道:“刚才是你救了我,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王贤漠然不语,朱瞻基只好接着自顾自道:“但你最后的表现,实在太失态了,这会让人产生多少不好的联想?!”说着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怒火道:“人家会说,原来你王贤和刺客关系这么好!是不是就是朱瞻基设的这个局?甚至就算是你手刃了刺客,人家也会说,你是灭口!”

  “……”王贤抬起头来,像不认识一样看着愤怒的太孙殿下。“这得多么丰富的想象力?”

  “三人成虎你不知道吗!”朱瞻基指着行宫方向,低吼道:“我三叔正疯了一样找证据,洗清自己!他肯定会利用这一点,添油加醋跟皇上胡说八道!只要我皇爷爷怀疑咱们一点儿,他就一定能过关!”

  “……”王贤沉默一会儿,突然怪笑一声:“那又怎样?!”

  “怎样?!”朱瞻基要气疯了,低声咆哮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把我三叔干掉,让你这一哭,就这样泡汤了!”

  “别忘了,”王贤终于忍不住,冷声讥讽道:“要不是我,你连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朱瞻基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满脸震惊道:“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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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一章 断肠

  “你再说一遍?!”朱瞻基震惊无比的看着王贤。

  “要不是我,你连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王贤也是气疯了,面无表情的瞪着朱瞻基,低声吼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有大恩情!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被胁迫来刺杀皇帝,可他不是放水的话,你以为皇上还能活下来吗?!”

  “……”朱瞻基死死盯着王贤,紧抿着嘴唇。

  “要不是他给我们引路,你以为我们怎么找到你们的?!”王贤不管不顾,说个痛快道:“这么大的南海子,等我们自己找,黄花菜都凉了!”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刺客没有再来吗?”王贤的唾沫,都溅到朱瞻基脸上了:“那是因为被他牵制住了!”

  王贤的话十分有力度,可惜却打动不了朱瞻基,等王贤说完了,他冷冷丢下一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他射向我皇爷爷的那一箭,就足以让他百死莫赎了!”

  “他是故意射偏的!”

  “说了谁信?!”朱瞻基一脸讥讽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可以和我一起继承大业的肱骨,但现在看来,你就是个满脑子感情用事的愣头青!”

  “我就是感情用事了,怎么了?!”王贤冷笑道:“我要不是感情用事,能在九龙口替下你来?能跟纪纲你死我活到今天?能千里迢迢来救你?!”

  “……”王贤这么一说,朱瞻基登时没了气焰。是啊,本来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骨子里就是一腔燃烧的热血,想让这样的人不感情用事,简直是不可能。

  然而,朱瞻基只希望他对自己一个人感情用事,不希望他再对别人这样。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朱瞻基刚想说‘咱们冷静冷静吧’,却突然听到一声杜鹃泣血似的哭喊!

  “三哥!”

  那悲怆无比的声音催人泪下,让官军将士们都心一酸,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从远处如燕子一般飞掠过来,她的动作实太快,将士们还没看清楚,就让她冲过了警戒线,穿过层层人群,直扑王贤和太孙所在的马车!

  “快拦住她!”负责警戒的军官,简直要一头撞死了,心说:‘还有完没完啊?!怎么刚弄死一个又来一个!’

  将士们慌忙上前阻拦,然而那女子的速度实在太快,整个娇躯化成一道虚影,划一道优美的弧线,就穿过了人群,来到马车边。

  王贤和朱瞻基还愣愣坐在车上呢……

  幸亏女子没顾上他们,她眼里只有林三一个!

  这女子自然就是回过神儿来的唐赛儿了……

  按说唐赛儿冰雪聪明,应该早就明白,林三是不想让她陪着送死、也不想让她守活寡,才故意那么说的。

  但这世上,情之一字,最能乱人心智。那天被林三一顿臭骂,唐赛儿羞愤而去,发誓一辈子都不再理他。随后两天,她都沉浸在满心怒火中,直到昨天梦到林三被杀,唐赛儿才突然中夜惊醒,一下就明白过来,林三是不想活了,所以要先让自己死心。

  一想到这儿,唐赛儿脑袋嗡的一声,赶忙冲出客店,星夜疾驰回到南海子,想要阻止林三送死。然而南海子正在大搜捕,到处是戒严的军队,唐赛儿轻功再高,也不可能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只能东躲西藏,一点儿一点儿寻找……

  但是这么大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找的着?唐赛儿心急如焚,看到有一名落单的骑兵,正往行宫方向疾驰,她便突然出手,一镖就把那骑兵射下马来,审问一番。方得知这骑兵乃是太孙派去行宫报信的。唐赛儿当然问:“你报的什么信?!”

  “我们又逮到一名刺客,而且是伤害皇上的那个!”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那名骑兵当然乖乖开口。

  谁知唐赛儿一听,登时就炸了毛,一刀捅到骑兵的肩膀上,厉声喝道:“那刺客叫什么名字!”

  “啊!”骑兵惨叫着报出了两个字:“林三!”

  “三哥……”唐赛儿一把揪住那骑兵的脖子,一双剪水双眸中,满是惶急惊恐之色道:“他,没事儿吧?!”

  “他……死了……”那骑兵也是个死脑筋,就不知道撒个谎,骗骗这个女阎王。

  “死了?!”唐赛儿的目光渐渐冰冷,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逐渐堆满了寒霜,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打个寒噤。她的声音,就像从九幽地府中传来的一样:“谁干的?!”

  “是北镇抚司指挥使王贤,把他一剑刺死的。”那骑兵战战兢兢道:“姑奶奶,知道的我都说了,您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唐赛儿咯咯一笑,笑声无比凄厉:“那谁放了我林三哥?!”说完,她手起刀落,一刀把那骑兵的脑袋砍了下来!

  “三哥!三哥!”然后,唐赛儿便喊着林三的名字,一路飞奔,扑向了朱瞻基的队伍……。

  “三哥!”虽然已经痛不欲生了,但真正看到林三的尸体,唐赛儿的悲伤才真正到了不可承受的地步,她根本不管自己身处敌军阵中,只顾着抱住林三的尸首,放声痛哭!

  “啊……啊……啊……”

  那哭声凄厉恐怖,根本无法和她平时那宛若仙音的嗓子联系起来。那是痛苦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嘶吼啊!

  王贤愣愣看着唐赛儿那散乱的长发,耸动的肩背,再次掉下泪来。

  朱瞻基却悄然下了马车,快步退到侍卫身后,才低声道:“拿下她!”这会儿工夫,他已经算清楚了,若能拿下这个必然和林三关系密切的女子,应该有很大可能,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侍卫们抽出刀,悄然上前,然后就站住了,因为心慈心严那群和尚,挡在了他们面前。

  “诸位大师请让开,”侍卫长忙小声道:“我们是奉了太孙之命……”

  和尚们却仿佛聋了一般,如一根根沉默的木桩,把马车围了起来。

  “这……”侍卫长不敢造次,为难的看向身后的太孙。

  朱瞻基的心情灰恶到了极点,之前因为抓到刺客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他冷冷看向王贤,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很显然,朱瞻基认为和尚们是受了王贤的指使。

  王贤负手站在车上,冷冷看着朱瞻基,两人对视片刻,败下来的终究是王贤。

  “殿下,她不过是来收尸的,并非刺客。”王贤低声道:“求殿下放她一马。”

  “林三犯得是诛九族的重罪!”朱瞻基咆哮道:“这女子不是他的妹妹,就是他的妻子,绝对不能放跑!”说着闷哼一声道:“王贤!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考验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殿下,我求你了。”王贤眼泪刷得就下来了,哽咽道:“林三哥临死之前,拜托我照顾好她,他就求了我这一件事……”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声怒喝:“我杀了你!”

  同时响起好几个惊呼声:“小心!”

  王贤下意识的一回头,他看到最后一个的画面,就是满脸杀气唐赛儿,一刀刺向自己的后背!

  王贤被重重一击,身子便向前飞出去……

  身后,保持刺杀姿势的唐赛儿!她本来哭得昏天黑地,突然听到有人喊身前的男子‘王贤’,兀然就想起,那个信使说的话!登时,无边的悲痛化成怒火,一刀刺向这个杀害林三哥的凶手!

  一刀刺中还不解恨,唐赛儿还要继续追杀,但众和尚哪能让她得逞,已经把唐赛儿团团围住,和她叮叮当当战成一团。

  至于闲云少爷,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能干看着着急……。

  “王贤!”朱瞻基一看王贤中刀,这下也顾不上别的,赶忙抱住他,只见王贤两眼无神,张口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来!

  “别说别说,什么都别说!”朱瞻基眼泪就下了,慌忙帮王贤按住伤口,大喊大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王贤用尽全部力气,指一指唐赛儿……

  朱瞻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登时愣住了。

  看他一脸的天人交战,王贤直勾勾的瞪着眼,有些死不瞑目的架势……

  “哎……”朱瞻基终于还是答应了,别过头去,闷声道:“放她走!”

  “滚吧!”僧爷们也是有火气的,看王贤拼命保护的这女子,竟然恩将仇报,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唐赛儿本来也想死了算了,却突然想到,这样林三哥肯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尸首还不一定怎么被****。如是一想,她把刀收回鞘中,背起林三的遗体,柔声道:“三哥,咱们回家……”

  “殿下,”侍卫长见状,忙小声请示朱瞻基道:“她要带走刺客的尸首!”

  “走走走,让她走!”朱瞻基的心情,灰恶到了极点。

  别看她身躯娇小,背着林三庞大的身子,速度却一点儿不慢,转眼就出了队伍,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

  看到她消失的背影,王贤才放心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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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二章 劫后

  王贤睡了好久,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梦,?的梦里有林三,有的梦里是他别的什么亲人,林清儿、爹娘妹妹、宝音、小怜、徐妙锦,还有吴为二黑他们。每一个梦里,出现的人都不一样,但每一个梦的结果都一样——以他们的惨死告终……

  王贤每次都想哭喊,可他在黑暗的世界里,张大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更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他的心,被无边的痛苦和孤寂,吞噬的所剩无几时,王贤终于能听到些许声音了……

  他听到心玉、心慈几个师兄,在身边讨论他的伤情。知道因为身穿了赵王送给太孙的金丝宝甲,唐赛儿那含恨一刀,并没有刺穿自己的身体。但那下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折断了他两根肋骨,内脏也受到了严重的震伤,所以才昏迷了这么久……

  他还听到他们说,朱棣并没有怪罪太孙什么,甚至下了封口令,不许外传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王贤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但总之不是坏事……

  他也听到,朱瞻基每天都会过来好几趟,不过从来不说话,只是在自己床前坐一会儿就走。

  当王贤能睁开眼时,朱瞻基又来了,看到他终于醒了,太孙殿下笑了:“我就知道,祸害万万年,你肯定死不了。”

  “我命长着呢……”王贤虚弱的笑笑。

  朱瞻基坐在他的床边,看着王贤终于又能睁眼说话了,他如释重负的叹口气道:“真好,活着真好……”

  “说我还是说你?”想让王贤的嘴不犯贱,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是咱俩了。”朱瞻基的心态,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就像那天那个魔鬼,从没出现过一样。这倒不用假装,因为所有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这魔鬼不到出离愤怒,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两人便安静的一坐一躺,好一会儿不再说话。他们都是决定聪明之辈,很默契的不再提那天发生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提,就一定会伤感情,不如就当没发生过吧……至于能不能真当没发生(,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秋风从虚掩的门缝吹进来,扑到王贤脸上,冷飕飕的。

  “什么时候了?”王贤这才回到现实,一下就想起眼下的局面,忙问道:“我昏了几天?!”

  “十天。”朱瞻基感叹道:“整整十天。”

  “来不及了!”王贤变了脸色,说着就想坐起来,一下扯动伤处,疼得他满头大汗,登时动弹不得。

  “什么来不及了?”朱瞻基忙扶着王贤躺好。

  “镇江!镇江啊!”王贤一把抓住朱瞻基的胳膊,急声问道:“皇上派兵了吗?!”

  朱瞻基摇摇头,叹口气道:“皇爷爷说,兄弟打架,要看各自的本事,不能靠老子帮忙……”

  “这是什么屁话!”王贤大怒:“太子可是他立的!他不管谁管?!”

  “哎!”朱瞻基这些天都郁闷坏了,要不他能整天来王贤这儿枯坐?可是他那个爷爷,永乐大帝,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绝对说一不二的。任他怎么求,朱棣都不松口,被缠得烦了,直接就让人把他轰出去……

  “我想回江南,跟父亲死在一起,”朱瞻基眼圈通红,紧紧攥着拳道:“皇爷爷也坚决不许,说太子和太孙不能一块死,得留一个当继承人……”

  光是听转述,王贤都要气晕过去,何况朱瞻基这个亲耳听到了的。好一会儿,王贤才定定神,缓缓道:“会不会,皇上背地里已经派兵过去了?”王贤怎么想,都觉着朱棣不可能让太子败亡!

  “翻遍史书,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皇帝,”王贤皱眉道:“就算是想考验太子,也不可能看着他死!”说着压低声音道:“这后果,皇上根本无法承受!”

  “是啊。”朱瞻基何尝不知,要是让他二叔赢了,那就是玄武门之变啊!到时候他皇爷爷不想当李渊,也由不得他了。“可是,”朱瞻基颓然道:“我请阳武侯他们帮忙查过了,大明境内的军队,根本没有调动的迹象。”

  “那皇上到底有什么倚仗呢?”王贤苦思不得其解。

  “那么想知道,你就亲自问问吧。”朱瞻基道。

  “我倒想问,可皇上也得见我。”王贤翻个白眼道。

  “皇爷爷有旨,”朱瞻基正色道:“一旦你醒了,就带你去见驾。”

  “我现在就醒了……”

  “所以现在就去。”

  “可我,”王贤苦笑道:“连床都下不来。”

  “我抬你过去。”朱瞻基一本正经道。

  “不用吧?”王贤一阵咋舌,什么大不了的,还用这样招摇。

  “圣旨如天,必须遵守。”朱瞻基沉声道:“来人,备抬舆!”

  “来真的呀……”王贤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躺着去见皇上。

  朱瞻基又吩咐宫女给王贤洗脸刷牙更衣,把他打扮一新,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直接抬起床板,把王贤弄了出去。

  院子里,一顶抬舆已经备好,所谓抬舆,就是一把太师椅,加了两根轿杆,可以说是轿子的极致简化版。朱瞻基当然可以给王贤准备更舒适的轿子,但这是去见皇上,能乘坐最简陋的抬舆,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太监们小心扶起王贤,正要把他送到椅子上,朱瞻基看着硬邦邦的椅面,却皱皱眉,道:“先铺床被子。”这不逾矩,太监们自然听命,赶忙给抬舆加了被子,然后才小心把王贤送到椅子上。

  “怎么样,”朱瞻基关切问道:“还能受得了?”

  王贤受的是硬伤,不动弹基本感觉不出来,但他不会傻到说‘我屁事儿没有’,只是一脸坚强的点点头……这才是他的常态,一个小吏和悍妇的儿子,小聪明是浸到血液里的。至于那些疯狂的时刻,不是常态,不是常态。

  “受不了随时说。”朱瞻基再叮嘱一声,才吩咐小太监道:“抬慢点儿,小心小心。”

  小太监们赶忙点头,然后用近似慢动作回放的速度,缓缓抬起了轿子,又慢慢向前走。

  “不用这么夸张吧。”王贤苦笑道,心说:‘这得天黑也走不到。’

  “慢点儿好,别扯到伤口。”朱瞻基笑笑,压低声音道:“待会儿见了我皇爷爷,你也要尽量装的半死不活……”

  “我还用装吗?”王贤翻个白眼道:“本来就是。”

  “那就更用力一点。”朱瞻基道:“你那个事儿,皇爷爷知道了,还不一定怎么发落你呢。”说着小声道:“看到你这么惨,处置肯定会轻一些,至少不会廷杖伺候了。”

  王贤登时深以为然,他可知道,朱棣这个暴脾气皇上,那是治国如治军的,对待骨子娇弱的文臣,也是稍有不顺心,就立马廷杖伺候,不知道打死多少了……

  “好了,也别太担心。”朱瞻基小声道:“毕竟你有救驾之功,我皇爷爷不会有功不赏的。”

  “风也是你,雨也是你,”王贤郁闷的瞪他一眼:“到底是赏是罚?”

  “最大的可能是功过相抵吧。”朱瞻基叹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瞎猜了。”

  “也是。”王贤点点头,才打量起四下来,看着周围的红墙黄瓦,还有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他小声问道:“这儿不是南海子行宫了吧?”

  “废话,这都多少天了,”朱瞻基笑道:“早回北京城了,这是西苑,紫禁城没完工之前,我皇爷爷也住在这儿。”

  说话间,到了一处宫门前,朱瞻基低声道:“到了,你可规矩点儿。”说完便神情肃穆,再也不苟言笑了。

  皇帝寝宫内外,明显加强了戒备,不仅布满了带刀侍卫,还有成国公朱勇一身盔甲,腰挎宝刀,在寝宫门口亲自站岗。

  皇帝的命毕竟是金贵的,经过南海子的死里逃生,朱棣寝宫的戒备提高到了最高等级,还由成国公、阳武侯、安远侯三人轮班领衔,为皇上站岗放哨。

  “太孙殿下来给皇上请安啊?”朱勇一看朱瞻基,点头笑笑。说着,他又看到坐在抬舆上的王贤,脸上的笑容竟然更盛了:“谢天谢地,王大人终于醒了!”

  王贤慢慢举起手来,草草拱一拱,有气无力道:“公爷,不能全礼,请恕罪。”

  “哎!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朱勇亲切笑道:“本来该放你直接进去,可这会儿非常时期,还是请太孙先去请示一下。”

  “应该的。”朱瞻基点点头,便先进去寝宫。

  没了太孙,朱勇凑到王贤身边,使劲握住他的手,满脸感激道:“兄弟,厚道啊!哥哥我谢谢你了!”

  “什么都别说了,”王贤笑笑道:“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公爷不必放在心上……”

  “兄弟……”他越是这样说,成国公就越感动,眼圈一下就红了,使劲攥着王贤的手:“等回头,咱们要好好喝喝酒……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王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的叫一声大哥了。”

  “哎,好兄弟!”成国公说着,余光瞥见太孙和李严出来,忙擦掉泪,小声道:“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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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三章 人味
  
  朱勇为什么这么感激王贤,很简单,因为王贤跟皇帝禀报的时候,并没有揭他的短。而是把他和柳升、薛禄并为一谈,给皇帝以三人同样反应的印象。这样,朱勇在旨意面前犹犹豫豫、险些害死王贤,坏了皇帝的大事这茬,就完全蒙过了朱棣。
  
  所以,事后论功行赏,朱勇和柳升、薛禄同时得到了朱棣的嘉奖。这回宿值禁卫,皇上只让他三人负责,这就表明了,他们仨是皇上最最信任的臣子了。
  
  朱勇不敢想象,要是王贤照实禀报,甚至添油加醋,自己会是个什么结果?估计皇上一时不会作,但肯定不会再信任自己。
  
  所以朱勇感激王贤,感激他不计前嫌,替自己文过饰非,心说怪不得张家老二铁了心和他混一块儿,原来这小子真是仗义!
  
  先不说成国公的满心感激,单说王贤被抬进殿,就见朱棣一身便袍,靠坐在躺椅上,领口敞开处,还露着白色的绷带。
  
  王贤忙支撑着起身,在朱瞻基的搀扶下,跪拜永乐皇帝。
  
  “免了吧。”朱棣看着王贤苍白的小脸,笑道:“咱们也是同病相怜,赐坐吧。”
  
  “为臣不敢。”王贤忙推辞,在皇帝面前,臣子就得跪着,公卿重臣才有跪完了站起来的份儿,至于能有个座的,要么是七老八十,颤颤巍巍,要么是张辅这样的宠臣。以王贤的资历年龄,就得老实跪着。
  
  “让你坐就坐。”朱棣挥挥手,太监李严便搬了把带靠背的椅子过来。“一来你伤成这样子,二来,你也救了朕。”
  
  听皇帝这样一说,王贤心放下大半,就算他翻脸如翻书,也不至于宰了自己了。千恩万谢后,王贤坐下,朱瞻基倒是立在他旁边,情形十分怪异。
  
  “皇上的龙体,大好了吧。”王贤问一句安。
  
  “哎,老了……”朱棣有些黯然道:“放在当年,这点儿小伤早就屁事儿没有。”王贤刚要安慰皇帝两句,却听朱棣道:“今天早晨打了套太极拳,感觉不出劲儿来。”
  
  “……”王贤这个汗啊,您老伤成那样,险些休克而死,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能下地打拳,就这还是老了?“皇上真是龙精虎猛,臣虽年轻也自叹不如。”
  
  “咱们能跟皇爷爷比,”朱瞻基的马屁,也是张口就来:“皇爷爷是一千年出一个的圣君,有天神护体。”
  
  “放屁。”朱棣哈哈大笑,不慎扯动伤口,眉头突突直跳,声音都颤了:“朕这身子,是战场上打熬出来的,伤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哪有什么天神……护体……”说完这些话,朱棣出了一脑门子汗……
  
  王贤一看,明白了,心说皇上在吹牛,就这熊样还打拳?打点滴还差不多。但哪能说破,便和朱瞻基一唱一和拍朱棣的马屁,把个朱棣哄得眉开眼笑,都感觉不到伤口疼了。
  
  正说笑着,朱棣突然冒出一句:“林三是你什么人?”
  
  王贤的笑容戛然而止,大殿里的气氛,也直线跌到了冰点。
  
  “皇爷爷……”朱瞻基小声道。
  
  “你不要说话。”朱棣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贤。
  
  “林三,是我师侄,也是为臣的兄弟。”王贤很快便淡淡道。
  
  “哎……”朱瞻基忍不住轻叹一声,其实进来前,他叮嘱过王贤,要尽量撇清和林三的关系,但显然,这家伙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们是认同门在前,还是认兄弟在前?”朱棣幽幽问道。
  
  “认兄弟在前。”王贤是有自己的坚持的,那就是对兄弟情义的看重,他不容任何人玷污这份情义,也包括自己。哪怕林三已逝,自己又面临生死关头,他也不愿意为了活命,去否认和林三的关系。
  
  “你身为朝廷命官,朕的北镇抚司镇抚,为什么会和小明王的孙子,白莲教的少主结交?”朱棣脸上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仿佛王贤只要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推出去喀嚓喽。
  
  皇帝的积威之下,王贤十分的紧张。别说是,就连一旁的朱瞻基,也感觉透不过气来。
  
  “臣当时并不是朝廷命官,更不知道他是白莲教的人。”王贤打定主意,一个字不隐瞒,要原原本本讲出来,要打要杀随便。于是乎,他从北征之后回杭州乡试,被锦衣卫陷害,遇到了同样坐牢的林三讲起,讲到两人因为共同的敌人——锦衣卫,而展开合作,建立友谊;讲到纪纲派林三刺杀自己,林三却手下留情;讲到林三向自己透露身份,表示不想再和朝廷作对,想让兄弟们有个安生日子过……一直讲到这一次,南海子刺杀。
  
  讲述的过程中,林三哥那魁梧的身姿、豪迈的气度、冲天的义气、绝世的身手,一次次浮现在王贤眼前,一次次让他眼中泛泪……
  
  就连朱棣朱瞻基爷俩,都为王贤讲述的这个绝代奇人,暗暗心折,心说:‘怪不得王贤着了魔一样,能和这样的人做兄弟,实在是不虚此生。’
  
  王贤讲完了,轻声道:“经过就是这样,臣知罪,臣听凭皇上处置。”
  
  “唔,讲完了。”朱棣有些怅然若失,竟为大明失去这样一段风光,感到颇为可惜。失神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王贤道:“你确实有罪,身为北镇抚司镇抚,居然公私不分,让朕怎么放心,交给你更重的担子。”
  
  “是,臣知罪,呃……”王贤心里正往下沉,暗道看来是没好果子吃了,哪知却听到皇帝话锋一转,不禁愣住了。
  
  “呵呵,”朱瞻基也大松了口气,皇上既然这样说,最差也是个不赏不罚,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孙儿也这么说他,太义气用事了。以后得改!”
  
  “讲义气不是坏事,”朱棣却摇摇头,黯然叹气道:“朕原先觉着,做臣子的,最要紧的是忠心。为了忠心,什么道义人味儿,统统都得抛一边。这样的臣子才靠得住。”说着,皇帝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所以朕用了陈瑛、纪纲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冷酷无情之辈,只要朕一声令下,别说自己的朋友h就是亲爹老子娘也照杀不误……”
  
  显然,纪纲这次的叛乱,对永乐皇帝的打击很大。看到皇帝在做自我批评,王贤和朱瞻基哪敢插嘴,只能乖乖听着。“朕曾经以为,那就是忠心,用这样的臣子,不担心他们会背叛。”说着,朱棣自嘲的笑起来道:“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皇上跟臣子再亲近,能比得上人家的亲人朋友?要是臣子连亲人朋友都能出卖,又怎么可能终于皇上呢?”
  
  王贤心说,您老终于想通这个简单的道理了。不过他绝对没有笑话朱棣的意思,翻遍史书,绝大多数皇帝至死都认不清这一点——因为当皇帝的,情商基本都停留在两三岁,以为这个世界绕着自己转,自己在所有人心里,都理所当然的高于一切。
  
  能认清自己在人心里的地位,对唯我独尊的皇帝来说,这是多么痛的领悟……不过领悟不到这一点,基本上就跟明君绝缘了。
  
  “所以孙儿啊,还是要用有人味儿的臣子。”朱棣教育起朱瞻基来。“有人味儿才会讲感情,你对他好,他才会知恩图报。没人味儿的东西,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孙儿牢记在心。”朱棣这话,对朱瞻基的冲击也很大。自幼接受传统帝王教育,让朱瞻基很多时候,关注于人的阴暗面,朱棣这番话,给他的心里头开了一扇窗,让阳光撒了进来……
  
  王贤也是心下大定,他知道自己做对了。要是按照之前朱瞻基的支招,拼命撇清和林三的关系,肯定会引起永乐皇帝的反感。
  
  “王贤,”朱棣的声音,让王贤回过神来,听皇帝缓缓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徐妙锦……’王贤险些就把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好在他还没丧失理智,悬崖勒马道:“臣毕竟是错了,不敢要赏赐。能不挨罚,臣就心满意足了。”
  
  “哎,”朱棣一摆手道:“你千里而来,救下朕和太孙,要是不赏你,岂不寒了人心……将来谁还会为皇上挺身而出?”
  
  “是啊。”朱瞻基开心坏了,在一旁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要赏要罚,咱们都开心受着就是。”
  
  “是这个理。”朱棣点点头道:“说吧,你想要啥?”
  
  “那臣就说了……”王贤一咬牙,沉声说道:“臣请皇上火出兵,救救镇江城里的子弟兵!”
  
  王贤话音一落,朱瞻基心头一热,暗道:‘什么叫有人味儿,这就叫有人味儿。我这兄弟实在是太……有人味儿了。’心说我就不跟个死人吃醋了……其实朱瞻基对林三的事儿反应那么大,相当程度上,是因为感觉王贤对林三,比对自己还有感情……
  
  “这就是你要的赏赐?”朱棣眯着眼,似笑非笑。
  
  “是。”王贤点点头,目光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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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四章 修罗场

  经过半个月的持续攻打,镇江城已经?了人间地狱。

  城墙下,两军的尸体堆成了山,那些尸体又被踩踏的不成人形,以怪异而恐怖的形状垛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恶臭。尸水混着血水,将城墙下方圆一里的范围,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城墙也是这种颜色,就像传说中恶魔的城堡。

  半个多月猛攻之下,镇江城墙已经被汉王军硬生生削掉了数尺,破破烂烂、坑坑洼洼,就像被潮水冲过的沙堡,摇摇欲坠。

  毕竟已经是深秋,哪怕是江南也不能整天下雨。事实上,那天傍晚的一场雨,仿佛将太子军的运气耗尽了一般,随后的半个月里,再没有一滴雨落下。天公作美,汉王军自然不会浪费机会,从第二天起,他们的攻势就一浪高过一浪。准备的攻城器械,被太子军用通红的铁水焚毁了,朱高煦连再调集器械的功夫都不想等,便驱动着汉王军的将士,用简易的云梯往城墙上冲。

  汉王这样的名将,自然能看出守城的军队已经到了极限,只要保持强大的攻势,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可以速战速决!

  于是随后的数日中,汉王军发动了夜以继日的车轮大战,他们架着数百具云梯,前赴后继的蚁附城头,密密麻麻爬满了整段整段的城墙!

  城上守军拼命射箭,拼命扔滚石檑木,伴着凄厉的惨叫声,成片的汉王军被砸下城头!有不少幸运的将士,从高处落下竟没有受伤……因为城下堆得尸体实在太多了,足够提供强大的缓冲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成锅成锅的滚油,从城头泼下来,不少将士被泼个正着,疯了一样在尸堆中打滚,恐怖的惨叫声,要响过之前数倍!

  镇江是个商贸繁盛的大城,城里的物资储备极为丰富,这给了守城方极大的支持!除了用烧滚的菜油泼下去。对付那些恐怖的攻城车,也全靠了城里的铁匠,他们在城下搭起了高炉,将生铁烧成铁水,提到城头上,对着攻城车就倾泻而下!

  那近千度的超高温,瞬间就将攻城车烧出个大洞,有将士碰上了铁水,直接被烧出了白骨……

  一桶桶铁水浇下去,才干掉坚不可摧的攻城车!不然有这些大家伙在,守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城里的百姓已经完全被发动起来,在太子一家的指挥下,他们肩负起了救治伤员、伙食保障、军械生产等所有非战斗的任务。若非他们的全力支持,太子军也早就弹尽粮绝、人力不济了……

  当然,最大的牺牲还是来自城头的守军,经过这么多天的血战,莫问早已经打出了所有的牌!所有的军队都至少在城头轮战过五次以上了,军队的减员超过半数,剩下还能战斗的也个个带伤。将士们一个个满身血污、两眼通红、神情恍惚、动作僵硬,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哪里还有一点人样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已经到了极限的军队,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打退了汉王军近千次的猛攻,始终把城墙掌握在手里。

  作为攻击一方,汉王军的损失是守军的三倍以上,然而朱瞻基对伤亡数字毫无兴趣,他日复一日端坐在大旗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镇江城墙,似乎都被鲜血尸首填满!再惨烈一百倍的场面,也不会让汉王稍有波动,他满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在计算还要填进多少生命,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将明明早就到极限的太子军击垮。

  时至今日,朱高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在镇江城下,被一次次推翻。曾经他以为最多三天,就可破城!然而三天过去了,镇江城仍在太子军手中。他又以为最多六天、九天、十四天……然而,一次次期限过去,镇江城还是久攻不下……

  那被炸的破破烂烂的镇江城墙,仿佛一张丑陋的笑脸,在放肆的嘲笑汉王殿下!

  那镇江城墙已经被汉王军的大炮,硬生生削掉了所有的箭垛,余下部分也是摇摇欲坠。尤其是北面临江的一段,被汉王的水师密集射击,在八天前就轰然倒塌了几十丈的一大段!

  那是几十丈啊,超过百米,城头上数百名太子军,直接就被埋在废墟下头了!

  将士们的心跌到了谷底——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城防告破,敌人的舰队马上就会登陆作战,只能放弃城墙,退回城中巷战了……

  “不能放弃城墙!”面对几位副将的建议,吴为却断然拒绝:“不然我们一撤,其他三面也要守不住了!”

  “可是大人,”副将们苦劝道:“我们没了城墙倚仗,敌人的战舰可以居高临下攻击我们,根本就顶不住!”

  “那就把城墙修起来!”吴为的回答,震惊了所有人。心说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没有敌人,要想修起这段城墙,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何况汉王军还在虎视眈眈呢!

  “先用木栏建一道临时城墙,挡住他们的进攻!”吴为却坚持己见,并不容商量道:“我会亲自到城头监督,要么把敌人挡下来!要么我就死在城头!”

  “是!”主将这个态度,副将们还能说什么,赶忙去准备木栏了。

  所谓木栏,就是用木头扎起来的架子,类似盖房子的脚手架。这些天天天承受炮火猛轰,吴为早就担心,城墙会支撑不住,便命民夫做了许许多多个木栏,防备的就是这种时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镇江城墙会一下坍塌几十丈,毕竟这年代的炮弹,并不具备这样的威力!但很显然,守军不幸的遇上了豆腐渣工程……

  但这会儿没工夫追究谁的责任了,吴为亲自带着将士们,冒着汉王军战舰的炮火和弓矢,将一段段木栏,抬上成了废墟的城墙缺口,勉强固定好,用铁链拴成一串,再铺上木板,一段简易的临时城墙,便搭建了起来!

  这时候,汉王军的登陆部队也准备好了,他们搭乘一艘艘小艇,冲到城墙下,然后跳到废墟上,嗷嗷叫着往上爬!

  吴为便带着太子军,在木头搭成的临时城墙上展开了阻击!他们这段城墙的守军,在之前损失最小,因为之前并没有发生过肉搏战,汉王军的舰队,只是不断用炮火洗礼城墙,终究杀伤不了多少将士。

  所以吴为能在组织防守的同时,还分一半兵力和民夫一起,拿着泥瓦刀修理城墙!毕竟木栏只是暂时的,能顶多久还不好说,城墙修补不好,迟早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所以必须要争分夺秒,不能等打退敌人再修补!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这样的奇景,前头的将士们,站在脚手架一样的木栏上拼命作战,死死顶住敌人的进攻。他们身后的同袍,却拿着泥瓦刀,搬着砖头,干的热火朝天。

  可贵的是,如此混乱的作战加施工的场面,在吴为的指挥调配下,却能井井有条,甚至两条战线互相支持……施工队清理的碎砖头,根本不用运走,直接用筐送上木栏,守城的将士便拿砖头往下扔,砸得汉王军头破血流……

  然而朱高煦毕竟是名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里是突破城墙的最佳地点,他下令水师,投入所有力量猛攻!还让新增援的两万部队,悉数搭乘沙船,开到北面城墙,统统投入战斗!

  强攻之下,吴为这边的压力陡增,伤亡数字也直线上升,一个又一个木栏被炸毁、砍倒,但他具备了守城者最可贵的品质——韧劲儿!吴为根本不在乎死伤,他指挥着官兵们,将新的木栏扛上城头,代替被毁掉的那些!被毁掉多少他就再补上多少!除非汉王军把他的人杀光了,否则休想攻入城墙一步!

  吴为甚至还组织起一支长矛队,用临时打造的丈八长矛,穿过木栏攻击敌军,汉王军猝不及防,惨叫着落下城头!有人拼死想抓住长矛,谁知手一碰上就惨叫着弹开,像是碰上烧红的烙铁一样!再一看自己碰过长矛的手,糊了!还真是碰上烙铁了……

  原来吴为早料到这一点,这些长矛都是加热过,才刺出来的!

  进攻这一段的汉王军,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可为什?就被这些简陋的工事挡住,就是不能寸进呢?

  他们不知道,拦住他们的不是简陋的工事,而是防守者寸步不让的决心!

  这一段北面城墙,在随后几天里,成了两军将士争夺的焦点,双方以命相搏,死伤极为惨重!汉王军不断增援,吴为却一个援军也没有……不是莫问不支援他,而是根本没有兵了……

  “大人,”之前的四个副将,如今只剩一个,其余三人全都在战斗中阵亡了。“我们的兵力,抵挡不了敌人下次进攻了!”那仅存的副将也受了伤,吊着一只胳膊,声音嘶哑的禀报道。

  “让工程队先停下吧,”吴为叹口气,自己想一边打仗一边把城墙修好,确实是奢望了。“先全力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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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五章 京城来信

  莫问也受伤了,一支流矢射中了他的大腿,流了好多血。虽然不致命,但这些天,他只能坐着指挥。对于麾下将士的表现,莫问已经不能更满意了。在挺过了最初的残酷考验后,太子军的官兵们逐渐成长起来,适应了这场战争,找到了更有效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方法!

  这才能在汉王军夜以继日的疯狂攻势下,牢牢坚守住镇江城……

  然而,看着已经无数次濒临极限,又挺过去的麾下将士,莫问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挺不过去了……北面城墙已经崩塌,吴为靠着临时的木栏,硬生生守了六天,可死伤也从原先的最低,一下子跃到最高!

  东面城墙,死伤已经超过六成,许怀庆不得不靠民夫顶上!

  西面城墙,守将程铮浴血奋战,受伤几十余处,终于在前天阵亡了。接替他指挥的副将,也在昨天阵亡了。今天在那里指挥的,是一名千户。因为比他大的军官,全都牺牲了……

  而莫问和二黑负责的南面城墙,乃是汉王军的主攻方向,损失更不用说。要不是薛禄的预备队拉上来,早就告破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里已经一张牌都没有了,这意味着所有的守将,都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一旦顶不住,就是城墙告破的时刻了!

  “老莫,”二黑的一只眼,被枪子儿击中,用布条子草草绑住,成了独眼龙。此刻,他眯着剩下的一只眼,歪坐在莫问身边,小声问道:“你给我交个底儿,援军到底来不来。”

  “来。”莫问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二黑追问。

  “随时。”莫问道。

  “真的假的?”这会儿是敌军攻城的间歇期,薛桓也凑过来,他虽然人很实在,却不大相信莫问的话了:“我可知道,整个南方,没有任何军队会来支援。”

  “当然是皇上派的军队了。”莫问道:“大军从天津上船,走海路入长江,最多六天就能赶到镇江。”顿一顿道:“算日子,差不多该到了。”

  “嗯,要是大人一切顺利,确实该到了。”二黑点点头。

  “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大人吗?”莫问点点头,对薛桓道:“告诉将士们,一定要坚持住,决不能倒在黎明之前。”

  “嗯。”两人点点头,爬起来,分头安抚将士去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莫问的神情却无比歉疚……因为他在对兄弟撒谎,其实不会有援军到了。就在昨天,一只信鸽飞入了镇江城,带来了朱瞻基的密信。信的内容,只有太子和莫问两个知道,甚至知道这封信存在的,也不超过五个人。

  信上,朱瞻基告诉太子朱棣的态度皇上要坐山观虎斗,不会派兵来救的!

  看了那封信,太子整个人都呆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到现在不露面。太子可以任性,莫问不行,守城的将士们还看着他呢。莫问掩饰好绝望的情绪,回到他的位置上,一面指挥守城,一面反复思索,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二黑他们。

  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刻,他很想跟兄弟们坦诚相告,可刚才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撒了谎……身为将领的本能支配着他,让他不能说实话!因为他看得出来,二黑和薛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之所以还没崩溃,无非是因为对王贤的盲目信任,和那股子不服输的侥幸心理在支撑。

  一旦告诉他们真相,恐怕二人立刻就会丧失斗志,他们麾下的将士也会跟着崩溃的……

  身为将领,莫问本能的回避这种状况,他不想输,哪怕多坚持一会儿,他也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莫问扪心自问,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幸好,没有迷茫多久,汉王军的进攻又开始了,莫问赶忙抛掉乱七八糟的念头,投入到指挥作战中。 。

  城下,汉王的大旗高高飘扬,朱高煦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情,看着再一次进攻开始。

  “不知道这次会怎样?”王斌已经被顽强的守军,折腾的一点儿信心都没了。

  “本王不在乎。”朱高煦神情冷酷道:“这次攻不下来,就下次。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总会攻下来的。”

  “是啊。”王斌感叹道:“这些天鏖战下来,太子军的损失应该超过三四万了,我们的援军却不断抵达。”说着咬牙切齿道:“耗也把他们耗光了!”

  “不错。”朱高煦点点头,冷声道:“本王不要损失数字,只要镇江城。”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数骑快马飞驰而来,看那马上骑士,背插红旗,乃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骑!

  奔到近处,这些风尘仆仆的骑兵翻身下马,朱高煦武功高强、目力超人,看到他们的坐骑已经口吐白沫,马腹剧烈起伏,打摆子似的在发抖。朱高煦知道,这些马已经废了……战马是种很单纯的动物,从不知道惜力为何物,只要主人不停催动,它们就会拼命跑到死。

  所以榨干马力素来是骑兵的大忌,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不至于把马往死里用。只有一种情况下,骑兵才会这样那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必须争分夺秒来禀报!

  果然,滚鞍下马后,几个骑兵气儿都不喘,就直奔过来。侍卫们忙拦住,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京城八百里加急!”为首的骑兵沉声道:“快带我去见王爷!”

  听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七个字,朱高煦的心,就仿佛停了跳动。他知道,京城那边有信儿了,成王败寇就看这上头的内容了!

  王斌显然也是知情的,忙一摆手,声音都发颤道:“快让他们过来!”

  亲兵赶忙让开去路,信使便飞奔到大旗下,因为着急,还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尘土里。

  这一小小的意外,让汉王的脸色更黑了,心说不吉利。

  信差赶忙爬起来,跑到汉王面前跪下,解下背上的竹筒,双手高高举起。“京城八百里加急!”

  王斌忙拿过竹筒,验过火漆密封,见完好无损,便一用力,拧开了竹筒,取出里头一个油纸包。油纸包上也有火漆密封,撕开后,一封信赫然躺在里头。

  王斌拿着那封信,一双手竟微微发抖,他走到汉王面前,低声道:“王爷……”

  汉王一把接过来,撕掉封口,掏出信瓤展开一看,整个人登时就僵在那里。

  “王爷,王爷!”王斌见他不动了,吓坏了,也顾不上尊卑了,连声叫唤起来。

  汉王这会儿,只觉着天旋地转,如坠无底深渊,哪能听到他的动静?

  见这都没反应,王斌知道坏事儿了,终于忍不住凑过头去,一看信上的内容,登时魂飞魄散。只见信纸上,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诗:

  ‘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燕丹就是战国时燕国的太子丹,他干过最有名的事儿,就是派荆轲行刺秦始皇,结果没成功,还把自个儿命搭上了……王斌虽然是个武夫,也知道这个妇孺皆知的桥段。他更知道,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两句诗,背后的含义刺杀朱棣的行动失败了!

  这些天来,一直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刹那间,王斌有一种想要一刀砍死汉王的冲动,******!这下可让你害死了!

  幸好,残存的理智告诉王斌,这时候大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汉王完了,自己也一定跑不了!

  他便默不作声了,等待着汉王自己回过神来……

  这会儿工夫,不远处的汉王军众将,也发现了他俩的异样。刚才‘京城八百里加急’的一声,他们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现在见王爷和王斌失魂落魄,众将的心都是一沉,暗道:‘难不成,皇上出兵了?!’刺杀朱棣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大部分人还蒙在鼓里。

  不过没人敢问,他们只能等着汉王开口。

  煎熬等待了不知多久,连城头上的喊杀声,似乎都渐渐小了,汉王殿下终于抬起头来,看看一脸惊恐的王斌,轻声道:“放松点儿,天塌不下来。”然后他站起身来,提高嗓门道:“今天就到这儿吧。”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王斌愣一下,才回过神来,下令道:“鸣金收兵!”

  很快,鸣金声响彻城下,攻城的将士,退潮般撤下了城头,战事戛然而止……

  王斌却被众将围住了,七嘴八舌问道:“老王,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皇上出兵了?别想瞒着我们,我们都看到了!”

  王斌被轰炸的七荤八素,可他哪里敢吐露半个字,只能苦着脸道:“有什么事儿王爷会宣布。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啊……”

  “哎……”见他这么坚决,众将也没了脾气,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算了算了,回营吧。晚上王爷应该会有个交代。”

  众将各自上马回营,看着他们的身影,再看看西边的一轮残阳,王斌一阵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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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六章 最后的疯狂

  夜色如墨,营火点点。

  从营火的范围看,汉王军的大营,已经比从前缩小了许多。因为半个月下来,光战死的汉王军官兵,就达六万人之多!已经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了……

  这会儿,晚饭时间过去了,将士们吃过饭倒头便睡,这些天下来,每个人都疲累到了极点。起先,他们还会做噩梦,到现在,连做梦的力气都没了……

  偌大的营地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但汉王军的高级将领却一个都没睡,他们齐聚朱高煦的大帐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晚饭前,汉王传令说,饭后众将集合大帐,说有要事宣布。然而苦等到现在,也没见王爷的身影。众将不禁小声瞎猜起来,猜什么的都有。不过虽然只能瞎猜,但有一点是确定,那就是一定没好事儿!

  众将等的心焦如焚时,门帘掀动,朱高煦终于出现了。大帐中一下子针落可闻,众将的目光齐刷刷投到汉王身上:“王爷!”

  朱高煦点点头,走到大案后坐定,众将单膝下跪,齐声道:“拜见王爷!”

  “起来吧。”朱高煦看着众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把你们叫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众将心头咯噔一声,暗道果然!便屏住呼吸,听汉王殿下沉声说道:“我父皇遇刺了。”

  “啊……”众将大惊失色,旋即却又一阵狂喜。要是皇帝死了,这大明朝不就是汉王殿下的了!有人忍不住问道:“那皇上现在……”

  朱高煦面上一阵痛苦,哽咽道:“生死未知!”

  “啊!”众将闻言,感觉全身都燥热起来。李茂芳大声嚷嚷道:“王爷!咱们得赶紧挥军北上啊!要不然赵王就会摘桃子!”

  众将本来还想装一装样子,但见李茂芳说破了,索性也就不装了。便纷纷附和道:“是啊王爷,咱们得赶紧北上,不能被别人捡便宜!”

  “不破镇江城,”朱高煦一脸惆怅道:“咱们哪儿也去不了。”

  “这简单!”众将激动请战道:“我等明日拼死一战,定将拿下镇江城,活捉朱高炽!”

  “好!”朱高煦点点头,沉声道:“我们确实没时间了,明日,本王亲自指挥,一定要拿下镇江城!”

  “遵命!”众将齐声高叫,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天亮的样子。

  “去吧。”朱高煦微微点头,沉声道:“明日,咱们大战一场!”

  “是!”众将高声应下,鱼贯退出。离开大帐很远了,朱高煦和王斌,还能听到他们兴奋的嚷嚷声:

  “等王爷做了皇上,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什么开国功臣,没文化。王爷当上皇帝,大明朝还是大明朝。”

  “那咱们是什么?靖难功臣。”

  “管他什么名头,总之是要发达了!”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朱高煦黯然叹气道:“他们要是知道真相,肯定恨死孤了。”

  王斌更是如丧考妣,他颓丧的点点头,小声问道:“王爷为什么不说实话。”

  “说实话?”朱高煦狼眉一挑,冷声道:“告诉他们皇上福大命大,化险为夷了?”说完,他怅然叹气道:“只要一告诉他们,人心立马就散了,明天你还能看到几个都不好说。”

  “他们早晚会知道的。”王斌哭着脸道:“王爷,纸里包不住火啊。”

  “我知道。”朱高煦点点头,面无表情道:“但我更知道,镇江城撑不到明天了!”他顿一顿,“所以只要现在不说,孤就还能拿下镇江城,打败朱高炽!”

  说着朱高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怪笑:“咯咯,你没看那帮家伙,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明天肯定会拼命攻城的!”说着放声大笑道:“朱高炽!你的死期到了!”

  “可是王爷,”王斌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幽幽道:“就算拿下镇江,杀了太子又怎样,下一步您打算怎么走?”他对战胜朱棣可是半点信心都不看,哪怕是朱高煦领军,恐怕只要皇帝一出现在军前,汉王军就会望风披靡……

  “走一步看一步吧。”朱高煦不负责任道:“本王不是没把话说死吗。大不了拿下镇江后,再告诉他们,皇上福大命大,没死了呗。”

  “王爷!”听到朱高煦轻佻的语气,王斌眉头紧皱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那你自己想去吧。”朱高煦长身而起,灯光晃动,照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外的诡异。只听他怪笑道:“跟你说实话吧,比起自己当皇帝这件事,孤更在意的,是不让老大当成皇帝。”说着他咯咯一笑道:“眼下虽说行刺失败,但是没关系。因为父皇远在北京,想救他都来不及!”

  在王斌震惊的目光中,汉王殿下张开双臂,满脸痴狂的大笑道:“当不上皇帝不要紧!只要能亲手葬送老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爷,还需三思而后行啊。”此刻的王斌,心里头是翻江倒海。暗暗大叫道:‘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押在这个疯子身上,简直是蠢到家了!’

  “聒噪!”朱高煦把脸一寒,睥睨着王斌道:“你很失望是吗?!”

  “末将……”王斌心头一寒,哆嗦道:“不敢。”

  “不敢?”朱高煦向前一步,王斌感觉像座山压了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看来心里真的失望了!”

  “不是,只是有些担心,”王斌忙解释道:“不知道该怎么击败皇上……”

  “是这样吗?”朱高煦好像接受了他的说法,神情缓和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拿下镇江再说吧。”

  “也好,呃!”王斌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鹅,脸涨得血红,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的脖子被汉王扼住了!

  王斌拼命的挣扎着,但在神功盖世的汉王殿下面前,他就像婴儿一样无力!竟渐渐的双脚离地……

  汉王殿下单手卡着王斌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看着他眼里的乞求之色,面无表情道:“明日的决战,本王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王斌拼命的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不会乱说的。

  “本王也想相信你,可还是死人的嘴巴,更严实一些。”朱高煦手上加劲儿,王斌两眼渐渐泛白,挣扎也没了力气,最终像面条一样垂下手脚,死了。

  汉王这才松开手,丢下死鱼一样的王斌。他一边活动着那只刚杀了人的手,一边冷冷道:“看够了吧,那就出来吧。”

  从那面‘猛虎下山’的屏风后转出一个黑衣人,赫然是纪纲。

  “行动失败了。”朱高煦也不看他,自顾自道:“你们真是群废物。”

  “是因为王贤带着姚广孝的徒弟,”纪纲那张阴沉的脸上,恨意凛然道:“突然出现在南海子!”

  “你消息够灵通的。”朱高煦冷笑道。

  “是王爷的消息太闭塞了。”纪纲也冷笑道:“五天前,我就知道了经过。王爷却今天才知道。”

  “什么?!”朱高煦震惊了:“怎么可能?!”

  “很简单,您的弟弟背叛了你,准备让你一个人背黑锅。”纪纲一针见血道:“所以他才会封锁消息,想让你措手不及。”

  “老三!”朱高煦咬牙切齿一阵,旋即却又笑道:“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打算拉他下水。”

  “哦?”纪纲看看朱高煦,又看看地上的死尸,笑道:“王爷还挺重感情。”

  “屁感情!”朱高煦冷声道:“老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留着他,还可以继续给我父皇添堵,干嘛要帮朱瞻基除掉一个冤家?”

  “有道理。”纪纲点点头,沉默一下,低声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胜算了吗?”

  “没了。”朱高煦闷声道:“要是我的十几万大军还在,也不是全无希望。”汉王重重一叹道:“谁知道打个小小的镇江城,就折损了半数以上,拿什么再跟父皇斗?!”说着他看一眼纪纲道:“所以老纪啊,别做白日梦了。还是抓紧时间,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吧!”

  “嘿嘿……”纪纲笑了:“王爷说的是。那祝您明天一举攻克镇江,把那死胖子点天灯!”

  “点天灯?”朱高煦摸着下巴笑道:“好主意。”说完他看看纪纲道:“你有什么仇家要料理?”不待纪纲开口,朱高煦就替他回答道;“王贤。”

  “不错!”纪纲咬牙切齿道:“老子落到这一步,全是拜他所赐!能让他死在前头,我也可以瞑目了!”

  “那你可要失望了,”朱高煦笑道:“姓王的在北京呢。”

  “但据我所知,他的全家,都在南京城里躲着呢。”纪纲幽幽道。

  “哪儿?”朱高煦随口一问。

  “天香庵!”纪纲一字一顿道。

  “天香庵?!”朱高煦震惊道:“我还以为他们也在镇江呢。”

  “姓王的鬼的很,知道镇江不安全。”纪纲冷声道:“而王爷,一定不会动徐妙锦!”

  “还真是……”朱高煦挠挠头,占领京城第一时间,他就派人把天香庵保护起来了。

  “王爷,请写一道手谕,”纪纲废话这么多,无非是这个目的。“把天香庵的兵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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