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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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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一章 侥幸

  
      楚欢一愣,随即笑道:“姑娘难倒觉得此事真的需要用刀子来解决?”

      “莫说废话。”甘玉娇冷声道:“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去,等我回头再收拾你,要么,就给你一把刀,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在这里多嘴多舌。”

      楚欢皱起眉头来。

      “没有胆子,就滚出去。”甘玉娇见得楚欢犹豫,自然更是不放在眼里。

      楚欢看向甘侯,见到甘侯正带着期盼之色看着自己,叹了口气,终于问道:“甘将军,我是否可以冒昧问一句,你和这位水蓝姑娘有何渊源?”

      甘侯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实不相瞒,西梁人打到西关的时候,我西北军也是节节败退,西关百姓流离失所……你想必也知道,西梁军挺进的速度极快,西关的百姓,有许多根本来不及撤离,就被西梁人包围。”

      楚欢点点头。

      “西梁人在西关烧杀抢掠,无数百姓命丧西梁铁蹄之下……!”看了水蓝一眼,神情凝重,“水蓝本是普通的农家姑娘,全家都……哎,都惨死在西梁人的刀下,本来……!”顿了顿,却是在有些说不下去。

      水蓝已经抬头道:“我的家人都死在西梁人的刀下,那帮畜生,将抢掠的年轻女人要带回他们的军营,肆意凌辱,那次他们抓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多名姑娘,准备押送回营,走到半道上,是将军的部队突然出现,将那干畜生杀了个一干二净,将我们救了出来……!”

      楚欢闻言,神情黯然。

      “将军救了我们之后,还给我们分发盘缠,还有家人的,去寻找家人,没有家人的,去投奔亲眷……!”水蓝泪水涟漪,“我举目无亲,恳求将军收留下来,愿意在将军身边服侍……!”

      甘侯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将军本来是拒绝,可是……可是将军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杀光了那些畜生,为我家人报了仇,这份大恩大德,我不能不报。”水蓝双眸泪光闪动,“如果无法报答这份大恩,我只能一死……!”

      甘侯摇了摇头,一脸唏嘘。

      “那时候玉娇姑娘也在将军身边,看到这样,便劝说将军将我收留下来……!”水蓝感激看了甘玉娇一眼,“玉娇姑娘的恩德,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甘玉娇冷哼一声,道:“如果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死去。”

      水蓝道:“是,如果当时死去,现在就不会让玉娇姑娘为难。”

      甘侯终于道:“水蓝留了下来,在营中为我缝洗服饰,从无怠慢……我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他对我好,我……!”却没有说下去。

      楚欢却是明白过来。

      水蓝因为感激甘侯的恩德,留在甘侯身边服饰,朝夕相见,日久生情,西边边关,苦寒荒凉,甘侯的夫人又在京城,身边没有女子,一不小心,也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毫无疑问,水蓝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玉娇姑娘,你刚才说过,如果我打赢了你,你就会成全甘将军和水蓝姑娘,不再阻扰?”楚欢肃然看着甘玉娇。

      甘玉娇冷笑道:“这是我说的,我给你这个机会。”

      “那……!”楚欢若有所思道:“如果我确实打不过你,你……你能不能手下留情,不要取我性命?”

      甘玉娇不屑笑道:“多管闲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哎……!”楚欢叹了口气,甘玉娇只当楚欢心存畏惧,握紧弯刀,“你现在若是求饶,收回你那些狗屁话,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出去自己领三十军棍,我或许能放你一马。”

      “三十军棍打下来,我就算不死,只怕也残了。”楚欢无奈道:“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常欢,给他一把刀!”甘玉娇也不回头。

      常欢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听得甘玉娇吩咐,不禁看向甘侯。

      甘侯却是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妹子的性子,如果不能有一个结果,自己和水蓝的事儿只怕很难善了。

      甘玉娇不知楚欢底细,恼怒之下,竟是要和楚欢比刀,而且承诺,一旦楚欢胜了,她对此事便不再多管,这是甘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楚欢的刀法,也知道甘玉娇的刀法确实不弱,可是楚欢名声在外,他相信楚欢的刀法只能比甘玉娇强。

      楚欢左右看了看,道:“玉娇姑娘,这屋子里很狭窄,只怕你施展不开,你当真要在这屋子里比?”

      “在什么地方比,你说了算。”甘玉娇道:“你虽然自己找死,但是给自己选择葬身之地的权力还是有的。”

      “多谢姑娘。”楚欢苦笑着摇摇头,背负双手,走出了屋子,屋前是一片空地,军营里的兵士们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躲在屋后探头探脑,却都不敢靠近过来。

      甘玉娇瞥了甘侯一眼,看也不看水蓝,出了门去。

      甘侯这才上前扶起水蓝,走到门前,只见到常欢已经摘下了自己的佩刀,呈给楚欢。

      楚欢本来佩着血饮刀,只是之前已经摘下,甘玉娇带着娘子军突然闯到天孤堡,楚欢倒没有将血饮刀带上。

      不过此刻祁宏安排好手下的众人之后,带着几个人在天孤堡找寻楚欢,此时也在附近不远,瞧见楚欢背手从屋子里出来,甘玉娇握刀紧随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甘玉娇抬起手臂,刀锋前指,楚欢立刻抬手道:“姑娘且慢!”

      “怎么了?”甘玉娇嘲笑道:“要临阵退宿?”

      “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临阵退宿。”楚欢正义凛然道:“只是规矩要说好,咱们比刀,要分出胜负,可有什么规矩?如何才算胜?是要将对方击倒,还是说只要打下对方手中的刀就可以?”

      “那你觉得呢?”

      “玉娇姑娘,为了不伤和气,我看咱们还是点到即止。”楚欢微笑道:“最好是不要见血……!”

      “那可说不准。”甘玉娇似笑非笑:“如果一时失手,那也怨不得别人,快嘴快舌、多管闲事的人,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楚欢摇了摇头,从常欢手中接过刀,瞧了一眼,笑道:“常将军这是把好刀。”

      甘玉娇盯着楚欢,“你还知道刀的好坏?”

      楚欢并不回答,反问道:“玉娇姑娘,先说断,后不乱,你可是答应过,如果我侥幸胜了,你便不再插手甘将军和水蓝姑娘的事情,从此以后,也不再去为难水蓝姑娘?”

      “没有侥幸。”甘玉娇显得很有自信,“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商人,想要出关做生意,可是要经过西北军营,你多管闲事,不过是想要奉承甘侯,只可惜你这种奸商的算盘打错了,老娘最厌恶你这种阿谀奉迎之徒,对你来说,只能盼着侥幸活下去。”

      甘玉娇之前听楚欢说自己是个商人,见他锦衣玉带,还真是信以为真。

      她只觉得楚欢为甘侯出头,插手此事,不过是想要巴结甘侯,为以后在边关做生意寻求一个大大的靠山而已。

      楚欢也不辩解,甘侯有心想借助楚欢之力避过这次家庭纷争,自然不会说破楚欢的身份,至若常欢,甘侯都不多说一句,他自然更不可能多插一句嘴。

      楚欢握着刀,在手中挥了两下,活动一下手脚,甘玉娇嘴角泛起冷笑,她倒不是真的想要杀死楚欢,虽说她对奸商并无好感,却也并无滥杀无辜之心,只是见得这个奸商为了逢迎甘侯竟敢出头插手本家之事,心中大是厌恶,心中已经存着定要教训这奸商的心思,虽不至于取楚欢性命,但是下了他一条胳膊或者半条腿,她倒并不介意。

      楚欢握好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姑娘,你先动手!”

      甘玉娇蹙眉,随即冷笑一声,也不客气,身若灵燕,轻盈窜出,弯刀已经出手,照着楚欢的肩头砍了过去。

      楚欢立刻后退,甘玉娇一刀砍空,随即斜而上挥,直取楚欢的臂膀。

      楚欢依然后退,却足下一滑,似乎站立不稳,身形侧倒过去,看上去就像是要摔倒在地,踉踉跄跄勉强站住。

      只是他这踉踉跄跄之间,却躲开了甘玉娇那一刀。

      甘玉娇见得楚欢动作看起来笨拙,但是却恰到好处地躲过自己两刀,微蹙眉头,随即又是连续两刀砍出。

      楚欢虽然手中握刀,但看上去却并无出刀的意思,左躲右闪,看上去有些狼狈,只是甘玉娇刀势虽然凌厉,却根本伤不得他,便是连衣角也沾不上。

      十几刀砍过去,甘玉娇越来越觉得惊讶,她当然不是笨人,虽说楚欢看起来狼狈,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每一刀砍过去,楚欢竟似乎早就预判出自己出刀的位置,甚至对自己出刀的速度了若指掌,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

      她已经隐隐感觉自己的对手并不简单,银牙紧咬,又是两刀砍过去,楚欢依然后退,只是这一次,脚下不稳,“哎呀”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甘玉娇趁势上前,刀锋再次取向楚欢的臂膀,忽然感觉退下一紧,吃惊间,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被楚欢夹住,楚欢的两条腿就像剪刀一样,绞住甘玉娇的双腿,随即用力一扭。

      楚欢的力量,何其雄浑,看似不经意一扭,甘玉娇承受的力量却是极大,双腿一软,身体已经翻倒,她花容失色,身体摔倒在沙地上,还来不及反应,楚欢此时的动作却灵活无比,一个翻身,瞬间压在甘玉娇身上,二话不说,一只手已经扣住了甘玉娇握刀的手腕子。

      被楚欢压在身上,甘玉娇惊怒交加,楚欢扣她手腕子,她知道事情不妙,随即也不知道楚欢做了什么,甘玉娇只觉得握刀的手一阵酥麻,力气顿消,手中的刀,竟是被楚欢轻巧夺过去。

      楚欢夺了刀,立刻爬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沙地上的甘玉娇,抬手擦了擦额头汗,一副紧张之色:“玉娇姑娘,侥幸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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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二章 命门

  
      在四周偷偷围观的天孤堡将士们看到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匪夷所思。

      甘玉娇在西北军中,很少有人不知道,而且许多人都知道,甘玉娇从十多岁开始,就随在了甘侯的身边,兄妹之间的感情是极其深厚。

      而且不少人都知道,甘玉娇的一身功夫,其实就是甘侯所传授。

      甘侯的武功,在西北数万将之中,未必能够居首,但是他在战场之上,却是所向披靡,他的刀法也没有任何花架子,除了当初学习武艺之外,更多的是在一场又一场浴血厮杀之中锻炼出来,这样的刀法,既实用,又恐怖。

      甘玉娇一直跟随兄长在军中,甘侯对自己的妹妹,自然是倾囊相授,将自己多年锤炼出来的刀法经验尽数传授给甘玉娇,而甘玉娇在刀法上,也确实拥有极佳的天赋,悟性极高,而且在军中,她也从不缺少锻炼的对手。

      当普通姑娘还在家里拿着绣花针学习女红,甘玉娇却是拿着刀枪,在军营之中与将士在沙土之上拼斗,也正因如此,锻炼出她如同男人一般的性情。

      这么多年来,甘玉娇也随着兄长纵横沙场,死在她刀下的敌人,绝不在少数。

      虽说平常比武,看在甘侯的面子上,有些人故意让着甘玉娇,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甘玉娇绝对是使刀的好手。

      今次见到楚欢和甘玉娇比刀,许多并不认识楚欢的兵士便觉得稀奇,楚欢看起来锦袍玉带,像一个公子哥儿,很多人都以为他一定会在甘玉娇刀下吃大亏。

      可是这结果,却让不少人瞠目结舌。

      明显是甘玉娇大占上风,攻击犀利,楚欢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狼狈闪躲,他摔倒那一下,天孤堡的军士们几乎都以为胜负已分。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结果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楚欢倒地到翻身制服甘玉娇以及夺下甘玉娇手中的弯刀,前后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玉娇此时也是一脸惊讶,她显然也一时间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般离奇地败在楚欢的手中。

      如果说正面对决,技不如人,被楚欢取胜,甘玉娇自然无话可说,可是自己的攻势明显占据上风,只是一瞬间的变化,自己不但摔倒,而且连刀也被楚欢夺去,这让甘玉娇一时无法接受,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怒道:“你……你使诈!”

      “使诈?”楚欢一脸惊奇道:“姑娘何出此言?”

      “你……!”甘玉娇脸颊憋的有些红,可是要说使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军中的对阵训练,那是训练沙场拼杀,可不是江湖好汉较艺,想尽一切办法打倒对方就是军中训练的最终目的,甘玉娇出自军旅,这种观念自然也很深,她虽然觉得自己输得冤枉,楚欢似乎在玩弄手段,可是真要她说出道理来,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说。

      楚欢回刀捏着刀锋,将刀柄递向了甘玉娇,含笑道:“玉娇姑娘,我侥幸胜了,咱们刚才说好的,你当然不会反悔!”

      甘玉娇接过刀,又恨又恼,“我们……我们再比……!”

      “不行!”不等她说完,楚欢已经摇头道:“我已经胜了,再比一场,未必是姑娘的对手,侥幸而胜,看来是老天让我化解姑娘和水蓝的误会……!”

      “不成,你……!”

      甘侯此时终于上前来,咳嗽两声,道:“玉娇,愿赌服输,而且楚大人确实赢了你,咱们当然不能违背诺言。”

      “楚大人?”甘玉娇一怔,奇道:“什么楚大人?”

      常欢知道先前不好透露楚欢身份,现在楚欢取胜,倒也无妨,在旁解释道:“玉娇姑娘,这位是西关道总督楚大人!”

      “楚欢……!”甘玉娇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你是楚欢?”

      楚欢拱手笑道:“正是楚欢!”

      甘玉娇呆呆看着楚欢,很快,眉头锁起,恼怒道:“你这个……你这个骗子……!”

      “姑娘何出此言?”

      “你……你骗我说,你是商人……!”甘玉娇怒火中烧,“你为何要骗我?”

      楚欢叹道:“姑娘误会了,我此番前来,确实是以商人的身份而来,要与甘将军谈些生意……!”

      “混蛋……!”甘玉娇双眸都要冒出火来,“你这个大骗子,你……!”

      “放肆!”甘侯沉声喝道:“玉娇,你怎可对楚大人如此无礼……还不向楚大人赔罪!”

      “你也是骗子!”甘玉娇恨恨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楚欢,你是个小人!”

      楚欢摇头叹了口气,道:“姑娘之前大闹天孤堡,然后又偷偷潜回来,难道不是在骗人?你骗了所有人,那又如何说?”

      “我……!”甘玉娇一时语塞,恨恨看着楚欢,又看了看甘侯,最后目光移到水蓝身上,咬牙切齿,终是一跺脚,“楚欢,你……你给我记着,我……!”又是一跺脚,转身便走,也不回头,“甘侯,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我看你如何向嫂子交代!”

      她又气又恼,小蛮腰扭动,片刻间便跑出许远。

      甘侯吩咐道:“常欢,你带人跟上去,深更半夜,暗中保护她。”

      常欢拱手称是,带着几个人追了过去。

      “楚大人,今日之事,不知该说什么好。”甘侯向楚欢拱手道:“让我最为难的公事和私事,你楚大人一来,全都解决,你当真是甘侯的大救星,也是整个西北军的大救星。”

      楚欢也是拱手含笑道:“甘将军言重了。”随即道:“甘将军,天色已晚,你先去安慰水蓝姑娘,该说的事情,也大致和将军说清楚了。”

      甘侯道:“楚大人一路鞍马劳顿,正该早些歇息。”当下派人领楚欢去歇息。

      楚欢回到自己屋内,祁宏已经过来,见到楚欢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他是楚欢身边的贴身护卫,所以有一些事情,楚欢并不瞒他,他也知道楚欢此来,除了送盐,也是为了能够劝说甘侯能够派兵出关保护贸易场。

      “甘侯知道这事情的关键所在。”楚欢轻笑道:“我已经答应他,会给西北军提供足以让他们食用的食盐,除此之外,重新开启的关税,三年之内,将会交给西北军。”

      “三年的关税?”祁宏有些吃惊:“大人,如果贸易发展起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没有好处,西北军这边岂会安心?”楚欢轻声道:“食盐和关税,是西关提供给甘侯最大的两样好处,西北军想要得到这两样利益,首先就必须保证西关道本身安然无恙。如果西关出现变故,食盐自然不可能提供过来,最为紧要的是,商人们也就绝不可能有心情出关做贸易,无论是食盐还是关税,西北军想要得到,都是要在西关道本身太平无事的状况下。”

      祁宏明白过来,笑道:“大人是说,这两样礼物送上去,实际上是将西北军和西关道绑在了一起?”

      “这样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楚欢微笑道:“至少甘侯很清楚其中的利害。西北军的状况,我们也看到了,虽然有数万人马,但是处境艰难,缺衣少食,能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六坞堡依然井然有序,本督还真是佩服这位甘将军。只是我也想过,如果事态一直这样发展下去,甘侯便是再有能耐,西北军中迟早也会发生变故,所以给他们提供支援,就是在保证我们西关本身的安全。”

      “大人说的是。”祁宏颔首道:“西北数万大军,一旦发生兵变,必然会迅速蔓延,到时候甘侯也是难以控制。这些西北军将士都是能征善战之士,一旦乱起来,第一个要受波及的就是咱们西关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送上食盐和关税,就等若是给了甘侯两样利器。”楚欢摸着下巴道:“有了这两样利器在手,西北军就不会反,甘侯很清楚这一点,他更清楚,要保住这两件利器,先要保住西关的稳定,所以……!”微微一笑,“以后的关税或许真的是一笔不菲的进项,但是用来保证西北军的稳定,将他们与西关绑在一起,却是值得的。”

      祁宏微微点头,四下里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大人,咱们以前怀疑过朱凌岳可能与甘侯有来往,如果朱凌岳给出的价码更高,那么……!”

      “这一点,我早有防备。”楚欢点头道:“朱凌岳对我虎视眈眈,如果能够拉拢西北军,前后夹击之势,对我威胁极大,他当然不会放过,就算西北军不会帮他,只要西北军不和我们走在一起,朱凌岳也是愿意付出代价。”随即冷然一笑,“只可惜天山到雁门,必须要经过我西关的境内,我已经下令,沿途加设关卡,细心盘查,只要是天山的车队,不允许往北边过来,至少在物资供应上,朱凌岳想要拉拢甘侯的道路已经被我堵死……!”

      祁宏嘿嘿笑道:“这样一来,西北军只能得到我们的支援,朱凌岳想要拉拢,那也不成了。甘侯是聪明人,朱凌岳就算派人游说,可是咱们给的是实打实的实惠,孰轻孰重,甘侯一定可以分得清。”忽然想到什么,微皱眉头:“大人,如果……朱凌岳提供银两呢?咱们可以堵住货物,能堵住银票?”

      “银票在手中,换不成银子变成货物,那就是一堆废纸。”楚欢气定神闲道:“如果甘侯真的接受了朱凌岳的银子,他就需要用这些银子入关去购买货物,货物从关内运到雁门,我们西关是必经之路……!”他凝视着祁宏,“命门掐在西关的手中,难道以甘侯之精明,想不到这一点?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该知道谁才是真正可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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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三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边关的夜其实并不宁静,风沙哽咽,如果不是一直生活在边关,很难适应这边的环境,便是那窗外的寒风,也能让你一宿无法入眠。

  营中的将士们倒都已经睡下。

  今rì折腾了半宿,但是军中的制度却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等到黎明时分,营里的兵士们便要出cāo训练。

  楚欢双臂枕着头,虽然闭着眼睛,却也并没有完全入睡。

  窗户已经关上,屋内一片漆黑,楚欢并不在意窗外如同哽咽一样的风声,脑中却是一直在回想着甘侯的每一句话。

  从今rì的接触来看,似乎事情很顺利,楚欢也希望是如此,但是世事万变,风云变幻,他并不敢完全确定西北军就此会与西关道相安无事,自己的后方也不会受到西北军的威胁,他需要思索甘侯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表情。

  “哒!”

  一声极轻的响动从窗户上发出,楚欢斜眼瞧过去,却并不动弹,很快,凭借着超出常人的视觉,楚欢便瞧见窗户竟似乎在缓缓打开。

  楚欢面无表情,全身却已经绷紧起来,双全已经握起。

  他记得很清楚,窗户是他自己关上,扣上了栓子,可是现在那窗户却明显在慢慢被推开,毫无疑问,窗栓已经被人挑开。

  楚欢虽然眼角半眯着,盯着窗户的动静,但是呼吸却保持着均匀。

  悄无声息中,窗户终于被推开,一道身影如同狸猫般轻盈地翻进了窗内,落在地上之后,那人并不动弹,楚欢依然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就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

  片刻之后,那人似乎确定楚欢并无察觉,这才轻步靠近过来,走到床边,竟是握起拳头,对着楚欢面门毫不犹豫地捶了下来。

  眼见得拳头就要砸在楚欢的脸上,楚欢双眼突然睁开,早有准备,一只手已经探出,在对方的拳头触到自己的面门之前,已经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子,对方轻声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欢手臂用力一扯,已经将那人顺手扯到床上,随即一个翻身,将那人一只手反扣到背后,坐在那人的腰间,冷声道:“你是谁?”

  他坐在那人腰上,却感到那人的腰肢很纤细,身体也很柔软,随即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怒道:“你……你放开我!”

  听到声音,楚欢瞬间就判断出来,这半夜三更翻窗而入的,竟豁然是甘玉娇。

  他眨了一下眼睛,瞬间也就想明白,敢情今rì自己当众赢了这头母老虎,她心中不甘,半夜三更,竟然跑过来报复。

  “放开你?”楚欢轻声道:“你是谁?你半夜三更行刺本督,你觉得本督会放过你?”

  “我……我没有……!”甘玉娇身体被楚欢压在身下,手臂被反扣着,一时动弹不得,气恼道:“我就是教训你一番,并不是……并不是行刺你!”

  甘玉娇当然明白,行刺朝廷总督,这罪名可是不轻。

  她今rì被楚欢莫名其妙击败,心里一直很不甘心,自己想了半天,却依然觉得楚欢胜之不武,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她其实也听说过楚欢的名声,出使西梁、平寇安邑、坐镇西关,按照传说,楚欢是个年轻有为的清官,文武双全。

  可是今rì见到楚欢,却将她心中楚欢的形象击的粉碎。

  在她看来,楚欢信口开河,明明是西关总督去,却说自己只是一个商人,那是大大的骗子,就算和自己比刀之时,看上去武功也是十分拙劣,投机取巧,侥幸而胜,与传说中那个文武全才的青年总督完全不同。

  一个满嘴瞎话,靠投机取巧胜利的人,这当然是个人品十分低劣的人。

  甘玉娇想了老半天,越想越窝火,被这样一个人品低劣的人打败,心中的一口气噎不下,等到这深更半夜之时,她却是决定,要趁楚欢睡着,狠狠地教训楚欢一番。

  按照她的计划,潜入楚欢的屋中,在楚欢睡着之后,一顿暴揍,至少要将楚欢打的鼻青脸肿,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离去,等到翌rì,看看鼻青脸肿的楚欢到底将如何见人。

  她计划好后,越想越兴奋,等到所有人都睡下,这才到了楚欢这边,打探好四周的环境,而楚欢歇息之时,并无让人在自己屋子四周守卫的习惯,这正中甘玉娇下怀,在窗外等了片刻,屋内一片安静,这才翻窗而入。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楚欢不但没有入睡,而且出手凌厉,只是眨眼之间,就将她制服。

  她虽然xìng情泼辣,但是此刻却也是有些吃惊,更有些紧张,须知楚欢就算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说到底,那也是帝国的封疆大吏,堂堂的西关总督,如果真要定上一个行刺总督的罪名,那后果不堪设想,不但甘侯保不住,只怕连甘侯也要牵扯进来。

  她万想不到自己jīng心设想的计划,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但不能暴揍楚欢一顿,反倒被楚欢反咬一口,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刺杀楚欢,否则这人品低劣的总督未必不会借此对西北军发难。

  楚欢坐在甘玉娇身上,不得不承认,身在边关,让甘玉娇的身体十分的结实,却又不失女xìng的柔软,声音很是严肃:“不是刺杀?嘿嘿,三更半夜,从窗户翻进本督歇息之所,哦,对了,身上还带着刀……!”

  “我没有用刀!”甘玉娇立刻反驳。

  “没有用刀?”楚欢冷笑道:“谁能证明?你佩刀翻窗而入,我现在只要喊一声,就会有一群人过来……!”

  “别喊!”甘玉娇失声道,此时虽然又气又恼,心里却也不禁有些后悔,暗想自己终究是低估了楚欢,这才陷此困境。

  “你说不喊就不喊?”楚欢沉声道:“老实交代,是谁派你行刺本督?”

  甘玉娇被楚欢压在身上,实在有些难受,扭了一下身体,“楚欢,你不要想借这个机会牵涉别人,老实对你说,老娘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过来好好教训你一番,要杀要刮,你尽管动手,想要牵连别人,想也别想。”

  楚欢身体微微伏下,压在甘玉娇身上,愈发觉得这母老虎的身体柔软结实,冷笑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你既然是在甘将军身边,当然也该明白一些朝廷的法度。本督是朝廷的封疆大吏,行刺本官,你可知道后果?”

  “我……!”甘玉娇心下有些慌,“我没有想行刺你……你到底要怎样?”

  “到底要怎样?”楚欢摇头道:“此事本督做不得主,自然有刑部做主。等天一亮,这事儿先禀报甘将军知道,然后再找一辆囚车,当然,我会让他们将囚车做的好看一些,尽量能和你相配,然后给你带上木枷,装进囚车,派人送往京城。这一路上,恐怕要吃些苦头,不过更大的苦头,要到京城之后。”顿了顿,慢条斯理道:“这样的大案子,等你进了京城,肯定是要由刑部尚书裘俊篙亲自审理……裘俊篙你是否听过,他被人称为帝国第一酷吏,在他的刑部,严刑峻法多如牛毛,你玉娇姑娘是硬骨头,到了刑部大堂,我想你也不会很痛快地招供,不过不要紧,你越是不招供,裘俊篙就越是高兴,对于不老实招供的囚犯,裘俊篙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刑法……!”

  甘玉娇银牙紧咬,俏脸上已经十分难看。

  “什么辣椒水、老虎凳,这些只怕你享用不上,因为这些小把戏在刑部各种刑法中,实在是不值一提……!”楚欢依然是慢条斯理道:“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只要进了刑部,在裘俊篙的亲自审理下,哪怕你是铜皮铁骨,最后还是要招供的……行刺封疆大吏朝廷命官,朝廷当然也不会客气,就算不凌迟处死,砍脑袋总也免不了。”

  “你……!”甘玉娇呼吸急促,却不知该怎么说。

  “等到砍头的那一天,人山人海,你会在囚车之中被带到刑场,沿途无数百姓都会瞧着。”楚欢轻声道:“不知道你是否见过在京城处决要犯的场景?本督看过几次,那可是真热闹,长街两边,都是百姓,囚车经过的时候,什么烂菜叶、小石头、甚至那些污物,都往囚犯身上砸过去,场面真是极其壮观……!”

  “别说了……!”甘玉娇闭上眼睛,身体有些颤抖,“我打死也不上刑场。”

  “那可由不得你。”楚欢淡淡道:“我说过,砍头只是最简单的惩罚,说不定还真要判你个凌迟处死……将你脱得光光的,片缕不着,然后用渔网兜着,用刀子一片一片割你的肉……!”

  “你混蛋,王八蛋……!”甘玉娇低声骂起来:“就是死了,我也饶不了你。”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是庆幸,毕竟只有你一人受到惩罚。”楚欢叹道:“本督最担心朝廷会抓住此事不放……你想啊,他们看到你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弱女子就敢行刺封疆大吏?他们就会考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敢于行刺封疆大吏,这行刺计划绝不可能一两个人就能完成,或许牵涉到一大群人……你是甘将军的亲妹妹,而你又是作为杀手出现,玉娇姑娘,你说朝廷会不会怀疑是甘将军派你行刺本官?”

  “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与我哥哥毫无干系。”甘玉娇怒声道:“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没有别人知道,楚欢,你……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可是你不能因此而连累别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楚欢轻叹一声:“玉娇姑娘,甘将军一世英雄,是帝国的功臣,你今夜这一下子,很可能连累甘将军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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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四章 冲动是魔鬼


  甘玉娇扭动身体,道:“你先放开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楚欢并不放手。

  甘玉娇道:“你既然想让我死,我死在你面前就是,只要你不牵涉到别人。”

  “那可不成。”楚欢叹道:“如果你当真死在这里,我就是全身长满嘴,那也是说不清楚了。等到甘将军看到你死在这里,他弄不清缘由,只怕本督也走不出西北大营了。”

  “那你究竟想怎样?”甘玉娇挣扎道。

  楚欢道:“本督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今夜行刺本督的,却是只有你一人,可是我先前说过,有些事情,朝廷是要追究的。如果朝廷有人存心想要借此机会为难甘将军,你又能如何?除非本督作证,此事并无其他人参与,我是受害者,如果这样说,朝廷也就不会多牵涉他人了。”

  “那……那你就对朝廷说。”甘玉娇之前一时怒火难灭,此时被楚欢制服,冷静下来,明白自己今夜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鲁莽。

  她现在完全没了整治楚欢的心思,只想着一力承担所有责任,不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牵连到其他人。

  楚欢笑道:“我对朝廷说?我为何要对朝廷说?你要行刺我,难道我还要反过头来帮你?换做是你,你会这样做?”

  甘玉娇无可奈何:“你总不能诬陷好人。”

  “刑部大狱里有一大群好着自己是好人的。”楚欢道:“你想让我为你说话,你又如何报答我?”

  甘玉娇听楚欢语气松动,忙道:“你想要什么?要银子吗?好,我……我去想办法。”

  “银子?”楚欢嘿嘿笑道:“玉娇姑娘,你觉得你的银子会比我多?更何况现在西北军物资匮乏,你又从哪里找银子过来?你该知道,即使我真的要银子,想要将这样大的案子摆平,可不是三五千两银子就能够息事宁人的。”

  甘玉娇语气有些软:“那……那不要银子,你要什么?”

  楚欢身体往下压了压,贴住甘玉娇的身体,凑近到甘玉娇耳边,轻声道:“玉娇姑娘看起来很聪明,难道你不懂?”

  甘玉娇娇躯一颤,挣扎起来,怒道:“你……你个无耻卑鄙的小人,我……!”

  楚欢道:“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就喊人过来……!”

  “不……不要……!”甘玉娇心中满是怒火,可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无可奈何,“如果……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会放过其他人,不会牵连别人?”

  楚欢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的。”

  甘玉娇银牙咬着红唇,轻声道:“那你先放开我!”

  楚欢想了一下,松开了手,甘玉娇从床上起身来,扶着肩头,活动了一下手臂,恨恨看着楚欢,随即闭上眼睛,道:“你若是言而无信,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站直身体,“你……你来!”

  却并无听到楚欢回答,不由睁开眼睛,却见到楚欢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胳膊枕着头,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甘玉娇恼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楚欢道。

  甘玉娇咬着红唇,“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尽管上来,我就当是被鬼压了一下。”

  “既然答应了条件,你还不过来!”楚欢悠闲道:“难道还要我亲自过去?”

  “无耻!”甘玉娇恨恨道,她此时恨不得拔出刀来,将楚欢千刀万剐,可是她很清楚,且不说自己根本不是楚欢的对手,就算真的能赢过楚欢,将他杀死在这里,那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楚欢是西关道总督,手底下有着数万jīng兵强将,如果他死在西北大营,朝廷且不说,至少西关军很快就会杀过来。

  念及至此,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总督实在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无可奈何之下,走到床的另一边,也不拖鞋,就那么上了床去,躺在楚欢身边,呼吸急促,闭上眼睛。

  只是半晌还感觉不到楚欢动作,有些诧异,睁开眼睛,扭头看去,只见到楚欢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你干什么?”甘玉娇被楚欢看的有些发毛,脸上更是有些发热。

  楚欢却是反问道:“你又是干什么?”

  甘玉娇一怔,却还是咬牙切齿道:“你……你不是要……不是要我答应你吗?答应了你,你就不会牵涉其他人……!”

  “答应什么?”楚欢似笑非笑道。

  甘玉娇又羞又恼,实在想不到这人竟然是如此卑鄙,到了这个份上,还如此调笑,恨声道:“你自己想什么,你自己知道……!”再次闭上眼睛:“你尽管来,老……老娘不怕你……!”

  楚欢失声笑道:“玉娇姑娘,难道……难道你是想和我……和我那个?”

  甘玉娇羞恼道:“混蛋,谁想和你那个?是你……是你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楚欢叹道:“姑娘,看来你是真的误会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懂了我的意思,难道你是觉得我要你……嘿嘿,我要你和我那个?”

  甘玉娇一愣,睁开眼睛,奇道:“难道……难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玉娇姑娘,我郑重向你提出抗议。”楚欢一脸恼怒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谁都知道,我是个思想高尚、道德纯正的好人,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往那方面想?玉娇姑娘,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这是在侮辱我。”

  甘玉娇豁然坐起身来,惊喜道:“你是说,你并不是要和我……和我那个?”

  “当然不是。”楚欢肃然道:“就算我想和你那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和你那个,那岂不是要挟?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你以为我会用要和你那个来和你做交易?”摇头叹道:“玉娇姑娘,看来你对我的为人真的不清楚。”

  甘玉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如释重负,不知为何,此时却忽然觉得,这年轻的总督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似乎也并没有坏到极点。

  “那……那你准备怎样?”甘玉娇倒是清楚,楚欢绝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楚欢笑道:“从朔泉一路来到边关,劳顿的很,现在我全身上下都有些酸疼,特别是这两条腿……哎,玉娇姑娘,你说这时候有人帮我按按腿,酸疼感会不会消减一些?”

  甘玉娇恼道:“难道你想让我帮你按腿?”

  “我向来不强人所难的。”楚欢抬手指了指窗户,“姑娘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从窗户翻出去。”

  “你……你放我走?”

  “想走就走,我也不拦你。”楚欢云淡风轻道,甚至闭上眼睛。

  甘玉娇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心想只要自己出了这所屋子,楚欢便没有证据在手,从床上下去,盯着楚欢,缓缓往窗口靠近过去。

  只走出几步,楚欢已经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他声音不大,但是甘玉娇却是魂飞魄散,急忙回来,恼道:“你……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让我走的。”

  “我说过的。”楚欢眯着眼睛,“我说过,你想走就走,可我没说我不喊人抓刺客啊?你行刺了我,现在又想一走了之,玉娇姑娘,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甘玉娇恨不得将楚欢撕成碎片,楚欢却是闭目不见,双臂枕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甘玉娇无可奈何,只能回到床边,气呼呼地上床来,在楚欢腿边坐下,恨声道:“我……我帮你捶腿,今夜……今夜之事就一笔勾销?”

  “看你捶的怎么样。”楚欢轻声道:“姑娘,动手!”

  甘玉娇尽力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伸出两只手,就像撒气一样,狠狠捶在楚欢的腿上,楚欢“哎哟”叫了一声,睁开眼睛,恼道:“甘玉娇,看来你是真不想善罢甘休了,你这是捶腿还是打人啊?你还想不想我在朝廷面前为你们说话?你是不是还想连累其他人?”

  “我……!”甘玉娇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语气有些软下来,“是我力道没有控制好,你……你别介意……!”

  楚欢瞪了她一眼,“再让我感觉不舒服,这事儿就不得善了。”

  甘玉娇无可奈何,委屈地为楚欢捶起腿来,她心中一肚子火,想着自己在西北军可说是无人敢惹,莫说给男人捶腿,便是说话温柔一些也是极其罕见,可是现在自己却要跪在自己最讨厌的男人腿边,还要小心翼翼为他捶腿,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是否知道,冲动就是魔鬼。”楚欢闭目养神,慢条斯理道:“有时候冲动不仅仅是害了自己,还要连累其他人,这个道理,今天你想必已经明白了。”

  甘玉娇心想,明不明白关你屁事,可是这话自然不敢说出口。

  “力气稍微大一点,你没有吃饭吗?”楚欢声音忽然抬高:“你天天练刀,怪不得刀法一塌糊涂,连力道都无法掌控,还敢拿刀显摆?要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找个人嫁了,为人生孩子才是正经。”

  “你……!”甘玉娇双拳紧握,双眸冷厉,不等她说话,楚欢已经道:“你什么你?不服气吗?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甘玉娇咬牙切齿,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大腿也捶一捶,别只在一个地方。”楚欢动了动身体,“能不能有点眼力界?哎,也幸亏你是在西北军,也幸亏你有甘将军这个哥哥,否则……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

  “你说够没有?”甘玉娇何曾受过如此训斥,气恼之下,眼圈已经发红,心中委屈不已,眼眶甚至已经带着泪水。

  楚欢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甘玉娇,淡淡道:“哦,哭了?知道委屈了?这才几句话,你就受不了?”他缓缓坐起来,盯着甘玉娇的眼睛,道:“你既然知道委屈了,你就好办了……我来问你,你平rì里是如何对待别人的?你和别人说话做事的时候,可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就在今夜,你当众踩住常欢,他好歹也是天孤堡的将领,众目睽睽之下,你倒是痛快了,可想过他的感受?你以为他当真怕你?只因为你是甘将军的妹妹,大家也都当你当成妹妹看待,不和你计较,可是你将别人的大度当作可欺,你现在可体会到他当时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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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五章 鸣冤叫屈



  甘玉娇呆呆看着楚欢,嘴唇微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欢目光移向窗外,沉吟片刻,终于道:“数万官兵身在边关,苦寒之地,条件恶劣,立国至今,西北军始终镇守此地。雁门关内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都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戍守边陲。不错,或许在他们很多人而言,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可是他们这口饭吃的并不容易,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帝国的重要。玉娇姑娘,你身处边关,我知道你xìng情火爆,不拘小节,只是我也希望你从今以后,能够稍微收敛你的xìng格,就像我刚才所言,凡事都要想想别人。”

  甘玉娇听着楚欢的话语,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反倒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楚欢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很清楚,你今夜前来,是心里愤愤不平,想要教训我一顿,可是你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擅自行动,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做的事情。”

  甘玉娇脸颊有些发烫,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并没有想过杀你。”

  “我知道。”楚欢道:“如果你想杀我,不客气地说,以你的能耐,先死的只能是你。我知道这件事情与其他人无干,可是你要记住,世事险恶,人心难测,我固然不会在此事上追究下去,可是如果换做别人,如果有人诚心想要对甘将军为难,你今夜之举,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把柄,一不小心,将会酿成大祸。”

  “我知道。”甘玉娇微点螓首,“你……你是否不再计较此事?”

  “你先走。”楚欢重新躺下,“以后就不要意气用事了,我都教过你,很多事情,刀枪是无法解决的。”

  甘玉娇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楚……楚大人,他们都说你在西梁太阳宫的时候,带刀进了他们的宫殿,西梁君臣都不敢多说一句,这事情是真是假?”

  “你想听这个故事?”楚欢微笑道:“这事情是有的,不过西梁君臣并非不敢多说一句,只是他们不愿意节外生枝而已。”

  甘玉娇身体竟是往楚欢身边凑了凑,又问道:“他们还说,西梁有一个摄政王,想要封你为西梁的北院大王,可是被你拒绝了?”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楚欢奇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甘玉娇竟是显出楚欢此前从没瞧见过的笑容,微显得意道:“我还知道你在安邑的时候,将天门道的妖人找了出来,还杀了天门道的……对了,叫什么将军来着?”

  “木将军!”

  “对,就是木将军。”甘玉娇竟是来了兴趣,“他们说那个木将军隐藏的很深,却中了你的计策,被你找了出来,而且你还杀死了那个木将军,他们说那个木将军练了一种奇怪的武功,全身上下都变成了木头,刀枪不入,那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楚欢道:“这话就有些夸大了,其实不是我杀死他的,他是被火烧死的。”

  “烧死的?”甘玉娇一怔,“可是大家都说是被你杀死的!”

  “雁门边关,距离安邑数百里之遥,这些事情传过来,总是会与事实不同的。”楚欢微笑道。

  甘玉娇“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西关的瘟疫,当真是你除去的?他们说你会仙法,制作出仙药,这才祛除了西关的瘟疫!”

  楚欢含笑问道:“那你瞧我像不像神仙?”

  甘玉娇摇头道:“不像!”

  “那不就得了。”楚欢道:“那里有什么仙法,只不过是找到瘟疫的症结所在,研制出了解药而已,而且解药并非我研制,是杏林高人制作出来……!”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心想怎么说着说着和这母老虎谈天说地起来,这三更半夜,毕竟是孤男寡女,楚欢倒不好让甘玉娇在这里多待,轻声道:“玉娇姑娘,天很晚了,你先回去将今天的事情好好想一想,以后可不要再犯糊涂了。”

  甘玉娇向窗外看了看,从床上下来,向窗边走了几步,停下步子,回头来,有些不放心问道:“楚……楚大人,今晚的事情?”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楚欢神魔莫测笑道:“就当是你我的秘密,法不传六耳,你看如何?”

  甘玉娇松了口气,喜道:“你说话算话?”

  “这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楚欢道:“如果你还想着找我报仇,我如果生气,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说漏嘴的。”

  “不会的。”甘玉娇见得楚欢如此大度,对楚欢的厌恶之感大大消除,此时看楚欢倒觉得十分顺眼,“楚大人,你是不是会用刀?”

  “姑娘为何这样问?”

  “我想知道你和我哥哥,谁的刀法更厉害一些?”

  楚欢笑道:“令兄的刀法,是从沙场上真刀真枪锻炼出来,既实用又恐怖,那些花花架子的刀法,可比不上甘将军。”

  甘玉娇想了一下,再不多言,从窗户翻了出去。

  看着甘玉娇离开,楚欢这才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瞧见甘玉娇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便即关上了窗户。

  楚欢次rì并没有在天孤堡停留,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将食盐交付给甘侯之后,便启程往雁门关外去。

  距离雁门关外的贸易场路程并不长,不过三rì路途,甘侯将楚欢送出十多里路,楚欢率领队伍一路奔波,除了雁门关,巡视贸易场。

  贸易场早已经动工,此时已经完成大半,整个贸易场方圆也有十数里地,除了用于贸易的商场,这边还设有客栈歇息。

  西关道的商贾士绅们对于贸易场的建立是十分欢迎的,而且这座贸易场兴建的款项,不少都是士绅商贾们自愿捐献出来。

  修建贸易场,并不是一个小工程,为此工部出动了不少人手,而且征调了近千名人手,无论是建筑的本身修筑,还是吃喝工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西关道官库的银子实在薄弱,而且为数不多的银子,需要使用的地方还很多,所以楚欢当时就想着借助西关商贾的力量将贸易场建设起来。

  为此,楚欢还特地下了命令,对于支援贸易场建设的商贾士绅,等到rì后开始贸易的时候,将会给与他们一定的特权,例如减轻他们的关税等等。

  其中一部分商贾并不在乎小小的关税减免,而是上报楚欢,允许他们在贸易场经营一些辅助xìng铺面,例如客栈以及饭店等等,到时候两国商人络绎往来,商贸长将会成为一个人流量极大的地方,在此经营客栈饭铺,必然是大受欢迎,能够到贸易场的都是家财丰厚的大户,就算这边的价格昂贵,也不愁没有客人。

  楚欢倒是欣然答应,本来贸易场的建设,就并不仅仅是货物的交易,一些辅助xìng的商铺也是必不可少。

  不得不说,工部司的人对于这项工程还是十分的细心,在贸易场开工之前,工部司就已经设计了贸易场的工程图,图纸是由楚欢亲自审核,得到批准之后才进行建设,而楚欢来到关外贸易场之后,就瞧见贸易场的格局,与他审核过的图纸几乎一般无二。

  客栈、饭店、商铺、仓库等等都是布局的十分合理,井然有序。

  检查过贸易场的工程,楚欢这才放心下来,也并无在贸易场多停留,歇了一rì,次rì便启程返回朔泉。

  等他再次经过天孤堡的时候,甘侯和甘玉娇已经离开,在天孤堡又歇了一夜,次rì继续返回,沿途不知一rì,前来雁门关的时候,因为沿途检查均田令的实施情况,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此番回去,速度也就快了许多,只用了不到四天时间,已经是跨入了越州的境内。

  跨入越州境内的当天,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西北的雪季比关内要早一些,落雪如同鹅毛一样,漫天飞舞。

  这一rì正行间,前方斥候忽然飞马而来,禀道:“大人,前面道路上有一群人堵着,他们说是要向大人鸣冤叫屈!”

  楚欢皱起眉头,祁宏却已经吩咐随从们做好准备,一行人只行了片刻,就瞧见前方果然出现黑压压一群人,楚欢本以为喊冤叫屈的会是一群百姓,可是这时候才发现,堵在大道之上的,竟然大都是锦衣玉袍,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富贾大户。

  祁宏催马上前,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总督大人在此,还不闪开道路!”

  一群人却已经纷纷跪下,齐声叫喊着“冤枉”,更有人大声叫喊要“总督大人做主”。

  楚欢心下疑惑,催马上前去,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看着这一群人,问道:“本督就是楚欢,你们拦在这里,喊冤叫屈,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抬手道:“先都起来说话!”

  众人纷纷起身来,一名年逾花甲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率先上前来,老态龙钟,拱手道:“总督大人,我们有莫大的冤屈,要想总督大人禀报。”

  楚欢盯着那老者,问道:“天寒地冻,你们聚在此处鸣冤叫屈,想必冤屈不小,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如果当真有冤屈,本督会为你们做主!”

  “总督大人,我们要状告户部司主事魏无忌!”老者痛心疾首道:“魏无忌蛮横霸道,要将我们逼入死路,还望总督大人为我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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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六章 诉状

  
      楚欢“哦”了一声,眼中却是厉色闪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道:“魏无忌?你们是要状告魏无忌?”

      一群人纷纷道:“正是要状告魏无忌,恳请总督大人为我们做主。”

      “魏无忌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冤屈?”楚欢身体微微前倾,手握马鞭,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群人,“他又如何将你们逼入死路?”

      老者道:“总督大人,户部司颁下了告示,让我们将今年的收成报账上去,然后将收成的其中七成,全都要租借给户部司。总督大人,收成是咱们的,该如何处理这些收成,也该是我们自己说了算,魏无忌横行霸道,要强行将我们的收成纳入官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还请总督大人为我们做主。”

      祁宏在旁听见,立时皱起眉头来。

      他自然知道,借粮转租是楚欢提出的政策,虽然明面上是交由魏无忌所管的户部司去施行,但是背后靠山,就是楚欢。

      这些士绅今日突然拦在路上,状告魏无忌,实际上就是冲着楚欢过来。

      祁宏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借粮转租的真正决策者就是楚欢,今日他们拦路告状,本就是指桑骂槐,明面上是状告魏无忌,实际上就是状告楚欢。

      楚欢却是不动声色,神色平静,扫视了眼前数百人,问道:“你们都是过来状告魏无忌的?”

      众人纷纷说是。

      “按照你们的意思,魏无忌不该将你们的粮食借入官库?”楚欢问道:“或者说,你们都不愿意将粮食借给官府?”

      老者道:“总督大人,咱们的粮食,不偷不抢,是从自己的地里收成上来。粮食的粮种,都是我们自己费尽心力从其他地方借过来,有了收成,要加倍偿还给去,再加上族中老小的口粮,如果将七成粮食缴纳官仓,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是啊,总督大人,今年的收成,本就不多,偿还债务,剩下的就更少,连这最后一点粮食都要被户部司占走,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我们不借。”有人更是高声道:“要想拿走我们的粮食,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立国至今,从没有听说过官府要强迫大户借粮。”有人大声道:“既然是借,当然是要双方愿意,我们如果不愿意还要借过去,那就不是借,而是抢!”

      “魏无忌强借粮食,就是抢占,和土匪无疑,恳请总督大人下令严惩魏无忌。”

      数百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势一时间十分壮观,见势壮势,看到这边的声势极旺,众人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言辞也是越来越大胆,更是有人叫喊着要将魏无忌抓拿起来,斩首示众,以平息众怒。

      楚欢骑在马上,自始至终保持着镇定,看着一众人大呼小叫,众人叫喊了片刻,见到楚欢只是冷漠地扫视众人,声音便渐渐小了下来。

      没过多久,四下里便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瞧着楚欢,并无人再说话。

      漫天雪花飞舞,楚欢竟是将头上的帽冠取下来,拍了拍落在帽冠上的积雪,这才重新戴上,吩咐道:“来人,取笔墨!”

      很快,就有笔墨送呈上来,楚欢令人摆放好,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这才道:“诸位都是世家大族,少不得文采出众的能人,既然要状告魏无忌,现在就在这里写上一份诉状,本督今日就在这里批阅诉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不少人就低声私语。

      楚欢盯着那出头的老者,询问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小人邢泷!”老者回道。

      “邢老丈,瞧你威望极高,想必也是一个懂得诗书礼仪之人,今日这篇诉状,由你来写如何?”楚欢目光咄咄,盯住邢泷的双眼。

      邢泷毕竟是老来世故,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摆手道:“总督大人,小老老眼昏花,已经多年不曾使用笔墨,此处通晓文墨之人不在少数,还请总督大人另选高明!”

      楚欢摇头道:“那倒无妨,邢老丈大可不必亲自操笔,想你今日前来喊冤,心中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对于状告魏无忌的文辞,心中也必然有数,你大可以找一人代笔,你念出来,让人写在纸上,咱们当众写下这诉状,你看如何?”

      邢泷眼角微微跳动,楚欢抬手指着邢泷旁边一人,方才此人叫喊的声音极大,“看你衣冠楚楚,想必也是精通文墨,由你来代替邢老丈写下这份诉状,你看如何?”

      那人忙道:“总督大人,小人的字迹丑陋,不敢……不敢献丑!”

      “既然要状告魏无忌,没有诉状可不成。”楚欢气定神闲道:“今日这份诉状写不出来,咱们就在这大雪之中一直酝酿下去。本督要给你们伸冤,没有诉状,如何伸冤?”

      邢泷微一犹豫,终于道:“赵先生,你来写!”

      人群中出来一人,表情兀自有些犹豫,却并没有拒绝,走上前去,执笔等待,邢泷微微酝酿了片刻,终于出声。

      他果然是精通文采之人,一份诉状,辞藻华丽,却满篇都是对魏无忌的攻击,魏无忌在这份诉状之中,变成了一个贪婪成性横征暴敛的酷吏,似乎天地之间,再无如此这般的恶人,此等恶人,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法平息众怒。

      诉状写好,呈给楚欢,楚欢接过瞧了瞧,含笑点头道:“邢老丈果然是好文采,原来魏无忌的罪行竟是如此罄竹难书……好,好,好!”将诉状递给邢泷,“诉状是有了,可是状告人却没有,虽然本督知道你们都是要状告魏无忌,但是本督也不认识你们所有人,这样吧,想要出堂作证的,在这上面写下你的大名,正面不够写,可以写到背面。”

      邢泷却不敢接诉状,道:“总督大人,这是我们西关所有士绅联名状告,并不具体到某几个人……!”

      “整个西关士绅?”楚欢摇头道:“那可不对,据本督所知,还是有些人愿意借出粮食来。西关正值艰难之时,冬天一过,等到春耕时节来临,大片田地就等着种子下地,在春耕之前,种子的分配就要落实到实处,如果出现差错,误了耕种时节,后果不堪设想。据本督所知,户部司已经借到了一批粮种,只是数量还远远不够,户部司考虑的不只是几家几户的耕种问题,而是整个西关道的耕种问题……!”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本督不久前,刚刚和西关七姓的苏家家主苏老太爷有过商谈,苏老太爷仁hou善良,他告诉本督,其实这整个西关,就像一颗大树,那些平民百姓,就是大树的根,达官士绅,是大树的干,而咱们官府,就是枝叶而已。”

      众人都是盯着楚欢,不知道楚欢到底是何心思。

      “西关的困境,就像这棵大树缺水,想要保住大树不死,最需要水分的,不是枝叶,不是树干,而是树根。”楚欢缓缓道:“树根有了水分,整棵大树就活了,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可是如果树根缺水,将水分倒在树干上,这颗树终究也是活不下去。”

      这些士绅少不得精明人,许多人都已经听懂了楚欢的意思。

      “本督是这棵树上的枝叶,大树死了,本督这根枝叶自然也活不下去,所以本督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可能让这颗树倒下去。”楚欢淡淡道:“今天你们状告魏无忌的目的,我很清楚,你们想要将水分都放在树干上,无论是树根还是树枝,对你们来说,你们都不在乎,你们在乎的只是树干本身,而不是整棵大树。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可是你们不愿意去明白,也装作不明白,这个没关系,不明白没关系,本督也不想浪费口舌和你们多说。”他抬起手,抖了抖手中的诉状,“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雪,你们数百人集聚至此,确实也不容易,本督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来了,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顿时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不知道楚欢想要给什么样的交代。

      “你们明白,我也明白,状告魏无忌,说到底,不就是想留住自己的收成,不愿意借给户部司吗?”楚欢淡淡道:“咱们也不用玩虚的,你们指桑骂槐这一手,实在太过拙劣,冲着本督来,本督也不在乎。本督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们喊冤都到了这里,那么尽管在这份诉状上签字,本督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是整个西关的士绅在这上面签字,本督也不会惩处魏无忌一分一毫,但是本督却可以给你们想要的,记住本督的话,但凡在上面签字的,可以不用向官府缴纳粮食,官府自今尔后,也绝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有过签字的人做丝毫的商量。”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都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顺利,他们今日冒雪前来,说到底,最终的目标,当然就是为了逼迫楚欢让步,并不想将自家仓库的粮食转借给官府,毕竟有粮食在手,那才是硬道理,粮食借给官府,自己无法支配,而且租借的利息实在是太过微薄,如果留在手中转卖,利润何止十倍。

      他们事先也做过心理准备,知道楚欢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所以此番组织了好几百户人家,以魏无忌为突破口,就是想要给楚欢形成压力。

      数百户士绅,力量并不弱,代表着西关一层几位庞大的势力,他们希望楚欢见到之后,能够掂量掂量。

      只是他们倒是没有想到,今日似乎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楚欢竟似乎已经屈从。

      但是有少数人却已经从楚欢的语气之中,听到了一股子不祥之兆,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在事情顺利地背后,楚欢似乎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众人跳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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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七章 签名


  楚欢盯着邢泷,问道:“邢老丈,此番进言,是你带头,这机会第一个就给你,来,在上面签上你的大名,你就不必响应户部司的政策,也不必向户部司缴纳一颗粮食,本督也敢保证,户部司的人,也绝不会再上你的家里找你借粮。”

  邢泷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虽说那诉状就在眼前,按照楚欢的说法,只要签上字,就不必承担向户部司借粮的责任,可是邢泷此时却并不敢轻易接过诉状。

  “为何犹豫了?”楚欢淡淡一笑,“你们冒雪而来,不就是为了本督给你们一个机会吗?现在给了你们机会,难道你们不准备要?”举起手臂,捏着那张诉状,诉状在风雪之中,白纸黑字,异常显眼,“邢泷既然不敢第一个签字,谁敢上来签字?本督可告诉你们,本督只会给你们这一次机会,如果今日没有签字,以后却还要闹事,可别怪本督没有好脾气。”

  人群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虽说在诉状上签个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此刻竟是没有第一个敢上前去签。

  不少人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更不敢轻易去签这个字,枪打出头鸟,这道理谁都明白。

  楚欢见众人都不上前,淡然一笑,道:“如果没有人签字,那么就证明大家都是一心为公,支持户部司衙门的借粮转租政策,那么这张诉状,等同如废纸,本督现在就将它毁掉。”扫视众人一眼,作势便要撕掉诉状,终是听到一人大声道:“且慢!”

  随即从人群中上前来一人,有些忐忑,神情很快便镇定下来,道:“总督大人,这名字,我签!”

  有了出头之人,本来沉寂的众人顿时声音便大了起来,一时间不少人便大声叫道:“我签!”

  楚欢将诉状递过去,一众士绅排着队,只是片刻间,已经有二三十人在上面签了名字,但是大部分人却没有随波逐流,有的在皱眉沉思,有的则是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邢泷此时已经退到人群中,十多人围在他身边,低声私语,楚欢坐在马上,看着这一群锦衣玉带的士绅,面无表情。

  片刻之后,楚欢终于道:“天上还在下雪,本督还要赶回朔泉,并无太多时间在此与你们耽搁,还没有签的,赶紧签名,本督不会等太久。”再一次盯着邢泷,沉声道:“邢泷,此番是你带头前来伸冤,本督现在给了你机会,你为何不签?”

  邢泷从人群中出来,拱手道:“总督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小老在族中也不能一言九鼎,这是否签名,还要回去与族中老小商议一番……!”

  “实在对不住,没有那时间。”楚欢道:“今日签了字的,就算是签字,没签字的,粮食就要交给户部司处理……你们既然来到这里,事先当然做好了准备,没有做好准备,也敢半道拦住本督喊冤?邢泷,今日这名字,别人可以不签,你却必须签下来,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你们状告魏无忌,你是首告,必须签名!”

  楚欢的神情已经冷峻下来,目光也是极其犀利。

  楚欢此言一出,一众士绅更是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听楚欢的语气,在这诉状之上签名,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有人心想,难不成楚欢这是欲擒故纵,先让人签上名字,然后照着诉状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地收拾?

  亦有人暗想,今日数百户士绅,楚欢就算是总督,无凭无据,也不能将众人怎样,故作姿态,只怕是虚张声势而已。

  邢泷微皱眉头,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让他知道今日事情大大不妙,楚欢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让邢泷浑身有些发毛,他犹豫了片刻,在楚欢的目光之下,终是走了过去,提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落笔的一刹那,邢泷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心头。

  楚欢扫视众人一眼,终于道:“明人不做暗事,有些话,本督也先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可知道本督此番前是从何返回?你们既然拦在此处,想必对本督的行踪了如指掌,不错,本督是去了雁门关,与西北大将军甘侯甘将军商讨贸易场的事情。”

  众人闻言,顿时肃然。

  “你们都知道,雁门关外的贸易场很快就要竣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内,那边就可以开展贸易。”楚欢握着马缰,缓缓道:“先前本督一直担心,贸易场在关外,安全是否能够得到保证?此次前往西北大营,与甘将军一番商讨,甘将军对于贸易场也是十分重视,已经答应本督,派出军团日夜保护贸易场,在本督回来的时候,西北军已经专门派出一支军团前往关外,这里距离关外并不算太远,如果有人怀疑本督的话,大可以亲自前去看一看,贸易场已经开始修建兵营和塔楼,用以保证贸易场的绝对安全。”

  众士绅不少顿时显出喜色。

  其实关外贸易场的开设,西关道大小士绅都得到风声,大家也都是欢欣鼓舞,回望历史,西北最为兴盛的时候,就是在前朝与西边的商人进行贸易的时候,其实西北如今许多的大族,就是在与西边商人进行贸易的时候发展壮大。

  就好比如今依然声望不减的西关七姓,其中有四家就是当年在与西方商人进行贸易的时候成为巨贾富商。

  那个时候,谁也不敢小瞧了西北的商人,西北商贾在关内也是被人仰望,财大气粗,记得当年中原第一富商,就是出自西北,那时候的西北巨商,完全可以和关内最强大的江南富贾一较高下。

  只是昔日的盛景,随着东西方贸易的断绝一去不复返,也正是双方贸易的中断,西北商贾的竞争力每况愈下,今时今日,早已经不能与江南商贾同日而语。

  楚欢开设贸易场,让西北的商贾们看到了重建辉煌的希望,甚至有不少家族想着贸易场建立之后,西北的商界格局即将重新洗牌,繁荣的贸易之中,必然会造就新的巨贾富商,由此可以将一个家族变得强大起来,为此,商人们一直都期盼着贸易场的早日竣工。

  只是在希望之中,不少人也担心在关外贸易,安全问题无法得到保障,毕竟当年贸易,是在关内进行贸易,西北的各大城镇都建有商贸市场,官府派人管理秩序,商人们可以毫无威胁地进行贸易。

  此时听楚欢说西北军已经派出军团保护贸易场,一时间欢欣鼓舞,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连神情十分凝重的邢泷,眉宇间也是显出欢喜之色。

  邢泷在西关也属于大族,虽然比不上西关七姓,却也是很有影响力,实力很强,否则今次也不能被众人推举出来直接与楚欢对话。

  对于贸易场,邢泷一族也是期盼极深,作为西关道的中层士绅,他们只需要一个机会,就很有可能成为匹敌西关七姓的大族,所以对于贸易场,邢氏一族也是翘首以盼。

  已经有人大声道:“总督大人,贸易场是您下令设立,你功德无量,西关的士绅,必将铭记总督大人的功德。”

  一时间赞扬之声络绎不绝,固然有人是奉承几句,但是许多人在贸易场的建设上,是发自真诚地感激楚欢。

  楚欢抬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等四下里静下来后,楚欢才缓缓道:“大家也都知道,贸易场的建设,是为了造福于民,说到底,让两边的贸易往来,目的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老百姓生活的好一些,当然,商人们能挣些银子,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此时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下来,不少人都是面带笑容。

  邢泷已经拱手问道:“总督大人,贸易场开设之后,咱们这边自然不会缺人缺货,却不知道西梁那头是否会派人过来贸易?”

  楚欢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理会他的话,继续道:“大家也都知道,贸易场开始之后,重启关税,一旦贸易场开始进行贸易,雁门关就要关闭,往来雁门关,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了。特别是往来的货物,更是要得到官府的允许,经过边军的检查才能够进出。”

  众人纷纷道:“关税重启,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有人却听出楚欢话中深意,有人忍不住问道:“总督大人,往来货物要经过官府允许,难道……雁门关到时候会有官差在那边?”

  “来往雁门关的货物,都由西北军检查,只要不是违禁之物,便无问题。”楚欢缓缓道:“只是西北军第一个检查的,并不是人,也不是货物,而是通关文牒!”顿了顿,“天下商人无数,当然不可能让所有商人都在关外贸易,贸易场毕竟只有那么大,也不可能是所有商人都能享受到出关贸易的资格……!”

  此时众人神情开始严峻起来。

  “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本督是西关的总督,自然要照应西关的商贾,所以出关贸易的资格,西关的商人是优先的。”楚欢平静道:“不过本督说过,贸易的本身,是为了造福于民,是为了西关数百万的百姓,谁心里有他们,谁就有资格出关做生意,如果不顾百姓的死活,本督也就不会管他的死活。”咳嗽一声,话锋一转,道:“户部司借粮转租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很简单,是为了西关的百姓都有粮可种,大家伙都不被饿死,本督也知道,官府虽然承诺给予利息补偿,但是利息很小,微不足道,也正因如此,能够慷慨借出粮食来,那就是真心为了百姓,也是想着与本督和西关的百姓共患难,一同挺过这艰难的时期,这样的商贾,本督怎能不给他出关贸易的机会?”

  不少人此时已经豁然变色,直到此刻,众人终于明白了楚欢的意思。

  “为了蝇头小利,拒绝与官府配合,拒绝向百姓借粮……!”楚欢冷笑道:“没问题,本督可以成全这种人,你不想借,本督还真不愿意借了。连粮食都不愿意借,何谈为百姓谋福祉?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给他机会出关贸易,挣了大笔的银子,必然是为富不仁,本督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抬起手,指着那诉状,一字一句道:“所以本督可以郑重向你们保证,在诉状上签字的家族,莫说出关做生意,本督连一颗粮食也不会让他运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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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邢泷苍老的面庞肌肉抽搐,身体摇摇晃晃,几yù跌倒,若不是旁边有人瞧见样子不对,出手扶住,只怕已经是栽倒在地。

  邢氏一族在西关颇有威望,在西梁人东侵之前,一直只能仰望西关七姓。

  但是在西梁人破关之后,邢氏一族撤离的极快,带走了大批的资产,反倒是西关七姓家大业大,一时间撤离困难,损失惨重。

  西关十之六七的大户都是经过惨重的损失,反倒是邢氏一族受损不大,战后重归故里,又收回了自己的田产,更是找到了粮种,今年的收成很是不差。

  西关七姓损失惨重,邢氏一族元气未损,此消彼长,邢氏一族已经成了隐隐可以与西关七姓比肩的大族,甚至于西关七姓之中已经有家族势力及不上邢氏一族,正因如此,邢氏一族雄心勃勃,想要在战后的西关重建氏族秩序。

  贸易场的开设,让邢氏一族看到了希望,整个邢氏一族实际上已经在做着准备,直待贸易场竣工之后,立刻开赴关外。

  本来这次数百之众前来拦截楚欢,邢氏一族也感觉抢座出头鸟对本族似乎并无太大好处,但是邢泷却希望通过这次机会,增强邢氏一族的威望,如果此番率领众人向楚欢逼迫成功,那么邢氏一族在整个西关道的士绅之中,必然是声望大涨,对于一个有野心成为西关大族的家族来说,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固然要冒着一定的风险,但是衡量再三,邢泷还是站了出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确实没有想到,楚欢竟然利用这次机会,反过头来封杀了邢氏一族在关外贸易的权力,这对形势一族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祸事。

  邢泷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嘴唇闪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此刻不但是邢泷,那些在诉状之上签名的士绅,一个个都是大惊失sè,灰头土脸,倒是那些没有签名的,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掩饰不住他们幸灾乐祸之sè。

  更多的人心里则是庆幸,暗想当真好险,如果为了粮食,失去了出关贸易的机会,那当真是得不偿失。

  不少人暗想幸亏楚欢说的及时,如果再晚片刻,只怕更有不少人上前去签字,一些jīng明之辈心里却是隐隐觉得,楚欢在这个时候忽然将底牌亮出来,那是算准了时间,固然要让一批士绅在诉状上签字,用于杀鸡儆猴,却又不能眼看着所有人签字,签字的人多了,对楚欢来说,也并无什么好处,此时只有二三十家签字,恰到好处,也足以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对了,差点忘记,既然大伙儿都在这里,有件事情,本督还是要和你们说清。”楚欢握着马缰绳,身体微微前倾,“先前大家也都说过了,你们的粮食,不但要偿还债务,还要养家糊口,这一点,本督可以体谅。本督回到朔泉之后,会下达命令,所有偿还的债务,改由用新盐代替粮食偿还,一切按照市价等价偿还,如果对方接受,你们可以用将粮食交给户部司,户部司将会支付同等价格的新盐,用于你们偿还债务。当然,本督还会下达另一条命令,在西关境内,不但禁止粮食外流,而且严禁任何人以私人的名义进行粮食交易,西关所有的粮食交易,只能由官府进行cāo控,任何人私下进行粮食贸易,轻者将罚没所有粮食外加罚金,重者……!”摆摆手,道:“不说也罢。至若在西关境内哄抬粮价,想要趁西关艰难之时发国难财,本督在这里先说明白,有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本督不知道你们这群人中间是否有人存了这个心思,如果没有,相安无事,如果有,本督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本督可以容忍你们不与官府合作,不借粮给官府,但是本督决不允许有人在西关兴风作浪!”

  此刻邢泷等签过字的人更是面如死灰,有人眼中甚至显出愤怒之sè。

  这些人签字的目的,是为了存住自己的粮食,而存粮的目的,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能够牟取更大的利益。

  西关缺粮,众所周知,将粮食借给官府,一年之后,得到的利息微乎其微,士绅们根本不放在眼中,在他们而言,粮食握在手中,借下来一年之中,西关依然处在严重缺粮的情况下,到时候粮价必然是惊人,等到关键时刻,暗中将手里的粮食出手,取得的利润将是官府给予利息的十倍百倍都不止。

  可是楚欢此刻却已经把话说的极其明白,明明告诉众人,西关将会禁止粮食私下买卖,而且禁止哄抬粮价。

  看得出来,楚欢不是在吓唬众人,而是已经做好了严打私下粮食交易哄抬粮价的准备。

  这些签字之人,被封杀了出关贸易的权力,本就是如同五雷轰顶,此时楚欢又一大杀招放出来,这群人顿时魂飞魄散。

  粮食无法高价卖出,将粮食留在手中,也就无法取得计划之中的利润,虽说粮食压在库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无法卖出高价,却又失去了出关贸易的权力,这无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欢面无表情,挺直身子,道:“本督知道,本督这些命令下达之后,会有人痛恨本督,甚至想着杀之而后快……不要紧,本督从踏进西关的第一天开始,也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不瞒你们说,想要杀本督的人很多,可是到现在为止,本督还好好地活着,不过想要去本督xìng命的人,本督只要活着,也就不会让他痛快地活着。”顿了顿,神情冷峻,“本督谈不上是什么好官,但是扪心自问,想要做的事情,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本督也不会畏惧。本督治理西关,不但要考虑普通百姓们的利益,同样也会将你们的利益考虑其中,或许你们因为某些政令,会吃一些小亏,但是吃小亏迎来的却是大利益,这一点,本督是敢拍着胸脯保证的。本督说这么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本督下达的命令,你们如果愿意配合,本督相信你们迟早会享受到其中的益处,可是如果拒绝与官府合作,本督也不会在乎,只是你不在乎官府,也莫怪官府不在乎你……至若有人对本督不满,想要明枪暗箭来对付本督,不妨放手过来试一试,本督随时恭候!”

  楚欢一番话说下来,众人已经是倒吸一口冷气。

  楚欢并没有卖弄官腔,倒像江湖气,一些本该放在台面之下的话,毫不忌讳当众说出来,可是这般说出来,反倒是更加有震慑力。

  此刻一接触到楚欢的目光,有人便感觉的全身发寒。

  一时间鸦雀无声,楚欢神情缓和下来,笑道:“该说的,本督已经说清楚,还有谁要签名,抓紧时间!”

  此时却哪有人还敢上前签名,反倒是邢泷颤巍巍上前,带着恳求之sè:“总督大人雄才大略,目光长远,小老鼠目寸光,汗颜不止。总督大人,小老愿意将收成的八成借给官府,至若利息,小老分文不取……!”

  “此事本督已经没有闲暇处理。”不等邢泷说完,楚欢已经淡淡道:“你带人状告户部司主事,而且在诉状上签了字,如果撤诉,就等若是污蔑朝廷命官,什么罪名,自会有刑部司来处理。本督说过,给过你机会,你不愿意借粮,本督不会为难,既然签了字,本督便不会再找你要一颗粮食。”抬起头,大声道:“诸位,冬去chūn来,距离chūn耕的时间越来越近,时间已经容不得我们耽搁,如果有心要借粮给予官府,本督希望你们尽快将粮食缴纳到官仓,等到时间过了,想要借粮,官府也是不收的。”

  那些没有签名的士绅庆幸不已,想着逃过一劫,心中大是欢喜,已经有人高声叫道:“总督大人,小人现在就回去清点仓库,将存粮账单交给当地官府,随后便将粮食送往官仓,绝不会耽搁chūn耕下种。”

  一时间众人纷纷表示回去之后,抓紧时间做好清点粮食的事情,也都保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粮食送往官仓。

  那些签过字的则是表情各异,有的茫然,有的痛苦,有的不知所粗,有的双眼空洞,亦有的眼眸深处充满怨怒。

  楚欢示意祁宏将那份诉状送过来,扫了一眼,小心翼翼叠好,放进了怀中,再不多言,一挥手,祁宏已经带人在前面开路,众人纷纷闪开,闪出道路来,楚欢不发一言,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带着队伍从人群中穿过去,也不回头,很快,骏马飞奔,队伍在漫天白雪之中化成一个小点,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没签字的士绅也不耽搁,并不去理会邢泷等一干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各自回去,邢泷等人则是呆呆站在当地,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向邢泷问道:“现在咱们怎么办?粮食肯定是卖不出去了,咱们的名字都在上面,楚欢即使不盯别人,也一定会盯着咱们。”

  “还能怎么办。”有人气呼呼地道:“老子本来就没想过反对,是你们rì夜聒噪,现在倒好,连出关贸易都不成了。”

  一时间互相争论,响成一片,邢泷佝偻这身体,呆呆望着楚欢远去的方向,也不去理会众人的争执,只是低声嘟囔着:“只能去求西关七姓了,说什么也不能没了出关贸易的通关文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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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九九章 风雨欲来

  
      朔泉,总督府。

      楚欢回到总督府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公孙楚便已经匆匆过来,神情凝重,“大人,北山那边出了大事,肖焕章的次子被杀。”

      楚欢一怔,问道:“何人所杀?”

      “直到如今,也无人知晓真相。”公孙楚道:“据说肖静谦在一天夜里突然离开了玉田,连夜往俞昌赶,在半道之上,被人截杀。”

      楚欢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公孙楚道:“大人不在朔泉,为免耽搁大人的行程,所以并无派人前往禀报。肖静谦已经发丧,可是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北山军有了动作。”

      “有了动作?”楚欢奇道:“什么意思?”

      “北山军已经开始调动。”公孙楚肃然道:“昨天刚刚送来轩辕将军的邸报,北山已经调动数千兵马进入丹阳,而且大批的物资也正往丹阳那边运输过去。”

      “拿地图来!”楚欢脸色一沉。

      很快,一张地图摆在桌面上,这是一张西北地图,西北三道的地形囊括其中,山川河流也是比较清晰,三道各州府县的城池也都是标记其上。

      “这里!”公孙楚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丹阳城是北山青州下辖的一个县城,与西关接壤。

      西关和北山的边境并无任何天险,甚至没有关卡,北山的丹阳县是北山面临西关最前线的一座县,而西关居于最前方的,则是青唐县。

      两座县城之间的路途,实际上还不到百里路,中间是一马平川,遥遥相对。

      楚欢瞧见丹阳城的所在,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吟许久,才问道:“公孙大人,这消息完全可靠?”

      “绝无问题。”公孙楚正色道:“这是轩辕将军派人前来禀报,而且是封了红蜡。”

      所谓红蜡,就是指信笺的封口是用红蜡封住,代表着紧急情况。

      楚欢双眉紧锁,缓缓坐了下去。

      “大人,肖静谦刚刚出丧,北山就迅速调动军队,往丹阳城集结,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就是冲着咱们西关而来。”公孙楚神情严峻,“大人,肖焕章素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谨慎有余,从来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这一次他却如此大动干戈,十分反常,卑职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如果卑职所料没错,肖静谦被杀,这笔仗,肖焕章已经算到了咱们西关的头上。”公孙楚沉声道:“肖焕章一定是觉得肖静谦的死与我们西关有牵连,所以要为死去的儿子报仇,这才开始大举调动兵马……大人,形势已然十分严峻,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楚欢并无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眼角微微跳动。

      片刻之后,楚欢才道:“公孙大人,派人召集众官,特别是禁卫军那头,将裴绩和诸位将领传召回来,你现在就休书一封,派人送给轩辕将军,告诉轩辕将军,加强青唐的守备,北山军没有跨境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公孙楚立刻点头。

      等到天黑之前,六部司的主事以及裴绩等人都抵达总督府,众人听闻北山已经向丹阳调动兵马,都是微微变色。

      “北山调军?”裴绩也有些错愕,“如此说来,肖焕章是觉得肖静谦的死,与咱们西关有牵扯?”

      “必然是如此了。”公孙楚道:“否则以肖焕章的性情,绝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他肖焕章想打,咱们奉陪就是。”禁卫军林字营统领胖柳立时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胖柳和王涵从云山举家搬到朔泉之后,立时就被楚欢委以重任,二人在云山的时候,就是云山府禁卫军的将领,对于禁卫军很是熟悉。

      只是西关重建的禁卫军,在裴绩的调教下,与其他禁卫军大不相同,兵源固然是精益求精,而且训练的方法也是极尽苛刻,至若军规制度,在司徒良玉这位监军的管束下,更是无人敢触犯,森严无比。

      胖柳亲身感受到西关禁卫军在训练中的严格,虽然时间不长,他却感觉在裴绩的训练下,禁卫军的战斗力非同小可。

      也正因如此,他只觉得有裴绩训练出来的这支禁卫军,无需畏惧任何敌人。

      胖柳话声刚落,许邵已经道:“不能打!”

      胖柳瞧过去,皱眉道:“怎么了?难道咱们还打不过北山那群乌合之众?”

      “这并非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而是整体的战略问题。”许邵正色道:“比起兵力,平西军加上禁卫军,确实有几万之众,在牌面上,我们并不输给北山,如果咱们只需要和北山一决雌雄,倒可以精心谋划,与北山放手一搏,可是事实却并不如此简单。”

      “你的意思是?”

      “如果肖焕章真的要倾全道之力来攻我西关,我们就必须将所有的兵马调动到甲州。”许邵缓缓道:“甲州那边,轩辕将军率领数千兵马坐镇,兵力绝对不够,能用之兵,只能是从朔泉这边调动过去。我们的平西军和禁卫军,总兵力加起来不到四万人,而且其中的一万人,还在金州和贺州镇守,就算不往金州和贺州调动一兵一卒,能够全部调到甲州的兵力,也不到三万人。”

      众人都是微微点头。

      “朔泉这边吞并两万余人,诸位,这两万兵马,诸位觉得都可以调到甲州?”许邵摇头道:“朔泉是西关的府城,根据所在,一旦朔泉空虚,一些没有异心的人,也要生出异心来。”

      公孙楚点头道:“不错,西关的匪患并没有清理干净,总督大人下重力剿匪,他们也都化整为零,隐匿下去,可是一旦找到机会,未必不会东山再起。”

      “所以朔泉这边,绝不可少了镇守兵力,如此一来,能往甲州调动的兵力就会更少。”许邵皱眉道:“如果要保证朔泉这边的安全,最终能够调用到甲州的兵力,只能在两万左右……北山有兵马数万之众,如果不顾一切扑向我西关,我们面临的压力实在不小。”

      “两万兵马,对付北山军,应该也已足够。”胖柳道:“禁卫军是裴先生训练出来,战斗力自不必说,平西军的将士,也都是久经战阵,比起北山军招募不久的乌合之众,战斗力要强出一大截子,真要拼杀,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裴绩缓缓道:“水无常态,兵无常势,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万不能在站前就有轻敌之心。”

      许邵继续道:“我刚才所言,只是在与北山一道匹敌之时,可是事实上,我们必须要提防天山那头。一旦我们将兵力集结到甲州,与北山军拼个你死我活,诸位难倒觉得天山军就会毫无动作?一旦天山军有动作,首当其冲面临威胁的就是贺州,贺州那边现在不过几千兵马,不可能抵挡得住天山军……!”

      裴绩微微颔首,“真要打起来,面临最大威胁的反倒不是甲州,而是贺州那边。许统领说的不错,不必对天山心存幻想,甲州战事一起,天山绝不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进军贺州……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西关必将两面受敌,形势极其不利。”

      户部司主事魏无忌此时终于也道:“战事一开,均田令的实施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如今户部司正在实行借粮转租,一旦开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来用于耕种的粮食,只能运往前线……而且最严重的是,一旦与北山开战,青州必将封锁,我们通往关内的道路就会被切死……我们不久前才得到朝廷颁下的入关函,正准备往关内卖盐,一旦道路切死,新盐就无法入关,此外一旦战事僵持下去,我们就算有银子向关内买粮草兵器,可是道路被封死,货物根本送不过来。”

      在场众人,神情顿时都凝重起来。

      “是否可以派人前往北山。”礼部司主事范玄一直沉默不言,此时终于道:“楚督,肖焕章一道总督,是朝廷的官员,怎能擅动刀兵?他毫无道理对我西关形成威胁,这中间只怕大有误会,是否可以派人前往交涉?”

      “范主事所言有理。”工部司主事韩海也道:“楚督,肖焕章素来谨慎,调兵丹阳,也未必真的是冲着咱们西关。而且他应该明白,北山和西关交恶,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反倒是便宜了天山……前番北山还送来不少物资,瞧他们的样子,是想和我们北山交好,应该不至于说翻脸就翻脸。”

      公孙楚道:“派何人前往?”

      “若是楚督允许,卑职愿意亲自去一趟。”范玄正色道:“卑职倒是要问一问肖焕章,他两次三番陈兵边境,到底所为何故?”

      裴绩却是摇头道:“既然肖焕章是个谨慎的人,那么不到关键时候,他不会轻举妄动,可是现在他既然已经动了,那就说明他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两虎相争,天山受益,这最简单的道理,肖焕章不可能不明白,可是就算如此,他还要挑起战端,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顿了顿,带着几分疑惑道:“只是我想不通,肖焕章为何会将肖静谦的死扯到我们西关的头上,难道他手中有确凿的证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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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零章 密函

  
      堂中众人一阵议论间,楚欢却并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众人静下来,楚欢终于道:“本督令,即刻从朔泉抽调八千兵马,迅速调往青唐,青唐一线,由轩辕胜才全权指挥,告诉他,本督很快就往青唐,亲自坐镇。”

      众人一怔,许邵已经问道:“楚督,咱们是要与北山开战?”

      “本督本不想惹事,既然事情来了,本督也不会畏惧。”楚欢淡淡道:“肖焕章想要对西关用兵,本督当然没有避战的道理。”

      “那贺州一线?”

      “派人严密监视天山的动静,也立刻向贺州增派三千兵马。”楚欢毫不犹豫道:“如果天山军当真要攻打贺州,死守贺州城,等候援军!”

      众人心中都是疑惑,心想朔泉本就只有两万兵马,调走一万多人,剩下的也只能够守卫朔泉,即使增兵三千贺州,加上贺州原有的兵马,也不到万人,虽说能够抵抗一时,可是面对数万训练有素的天山铁骑,贺州根本没有可能抵挡得住。

      楚欢所说的援军,却也不知从何而来,难道到时候还要将守卫朔泉的军队调往贺州?既是如此,将守卫朔泉的兵马尽数调过去,也未必是天山军的对手,两面受敌,形势已经是严峻至极。

      胖柳对这一点也是十分明白,忍不住问道:“楚督,咱们哪里还有援军?”

      “解决了北山军,自然就有援军。”楚欢淡淡道。

      众人更是诧异,心想虽然北山军的战斗力较之西关军确实弱一些,可是北山倾巢而来,莫说能够迅速解决北山,就是胜负也难以预料,怎可能会及时往贺州支援。

      便在此时,楚欢眼角余光却瞧见侧门处有人正向自己招手,却是素娘。

      他心下有些奇怪,暗想召开会议的时候,府中上下知道规矩,从来都不敢打扰,怎地素娘在这种时候突然招呼自己。

      他知道事情必有蹊跷,抬手示意众人暂作等候,径自过去,轻声问道:“出了何事?”他回到总督府,屁股还没坐热,就遇到北山问题,一直也没有时间和素娘说话。

      素娘却已经从怀中取出一份书函,递给了楚欢。

      楚欢一怔,接过书函,见到书函并无落款,上面也未写明是何人收取,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素娘低声道:“前日我去市集采买火炭,突然遇到了一个人,十分古怪,将这份信忽然塞到我手中,而且告诉我,事关重大,让我无比交到你的手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当时下着雪,他穿得厚厚的,戴着帽子,没看清长什么样子。”素娘轻声道:“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你一直没有回来,这份信我就藏在自己身上。”

      楚欢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

      “二郎,是不是出大事了?”素娘瞧见总督府大堂众官在场,气氛肃然,也感觉到事情很不简单。

      楚欢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公务要处理。”也不多做解释,拆开信函,打开了扫了一遍,眉头微微锁起,渐渐又舒展开来,很快,将信函揉成一团,握在手心之中,神情又变的严肃起来,若有所思,素娘在旁也不敢多问,看到楚欢沉思片刻,才往大堂过去。

      大堂之上,众人都是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神色都是十分严峻。

      西关在楚欢各项政策的颁布下,开始步入正轨,无论是农业还是商业,都开始有了恢复的迹象,可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北山调军,形势紧张,让西关良好的局面遭遇到了极大的威胁。

      见到楚欢回到座中,众人顿时再次静下来。

      “魏主事,借粮转租的事儿,继续进行,不要耽搁,明年春耕之时,粮种必须供应上,但有差池,唯你是问。”楚欢落座之后,看向魏无忌,沉声吩咐,随即看向裴绩,“裴先生,贺州那边,除了从守卫朔泉的平西军中调三千人马前往增加兵力,许邵许统领的风字营,也一并调过去,那边有韩英和黄玉谭镇守,许统领过去之后,听从韩英调遣!”

      许邵立时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命!”

      “卢存孝!”

      在堂中坐着的卢存孝一怔,看向楚欢。

      葫芦寨一役之后,卢存孝归顺了楚欢,在楚欢帐下听令,虽然被楚欢调进裴绩的禁卫军中,却并无给予官职。

      今日召开会议,楚欢特地点名将卢存孝一并带过来,卢存孝心中却也是有些忐忑。

      他出身匪类,跟随着虬将军在葫芦寨落草为寇,虽然最终归附楚欢,但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到底如何。

      除他之外,另有还几百名原来隶属于葫芦寨的喽啰也愿意留下,一部分也都随着禁卫军训练,但却并没有被正式编入禁卫军中。

      军中对他们的吃喝供应倒是不缺,但是始终没有给一个明白话,上至卢存孝,也都不明白楚欢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今日前来开会,他也是一言不发。

      此时楚欢突然点到他的名字,让他有些吃惊,愣了一下,立时起身,拱手道:“末……!”本想自称“末将”,但是忽然想到自己并没有被封官职,按照道理,自己现在只是平民百姓,顿了一下,改口道:“草民在!”

      “卢存孝,本督令你即刻担任兵部司令吏一职。”楚欢正色道:“朔泉调军八千,前往青唐一县,途中这八千兵马,就由你统帅,交到轩辕将军手中!”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其实兵部司令吏一职倒不足为怪,令吏是下降的吏员,甚至不属于官,只是吏而已,卢存孝在葫芦寨一战,勇猛无匹,就是官兵也都是觉得此人十分厉害。

      楚欢用人,神出鬼没,不拘一格,从不问出身,收服卢存孝之后,谁都知道卢存孝迟早都要被楚欢所用,所以今日突然封他一个兵部司的令吏之职,众人倒也不如何惊骇。

      可是楚欢却要将调往青唐的八千兵马交给卢存孝统帅,虽说领兵到得青唐之后,指挥权便要交给轩辕胜才,但是这一决定,还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卢存孝也是有些发呆,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楚欢盯着卢存孝,见卢存孝嘴唇蠕动,并无说话,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不敢?”

      卢存孝闻言,上前一步,沉声道:“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敢不敢,楚督既然将兵马交给卑职,卑职定然一个不少完完整整带到青唐!”

      他此时被任命为兵部司令吏,自然是可以自称“卑职”。

      “好!”楚欢道:“明日一早,点齐兵马,开赴青唐。到得青唐,告诉轩辕胜才,所有兵马,布防在青唐一县,咱不要跨境进入北山境内,一旦北山军挺进我西关,寸土不让。”

      卢存孝沉声道:“卑职领命!”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楚欢既然已经如此安排,自然无人多言。

      “范主事。”楚欢看向礼部司主事范玄,“你明日随军一同启程,按你所说,去见肖焕章,质询他为何要调军丹阳,如果他说肖静谦的死与我西关有关,就问他有何证据?”

      范玄起身道:“下官领命!”

      “公孙大人,魏主事,借粮转租的事情,加快速度。”楚欢再一次看向公孙楚和魏无忌,“尽快从士绅仓中将粮食调进官仓,屯粮准备!”

      “楚督,屯粮的目的,是为了租粮给百姓,还是准备运往前线?”魏无忌正色道:“如果是租借给百姓,下官将继续施行均田令的政策,如果这些粮食要充作军粮,下官就做好将粮食运往前线的准备。但是下官必须提醒楚督,如果这些粮食送往前线,那么均田令必将受挫,无论是借粮给官府的士绅,还是等着粮种下地的百姓,都会生起轩然大波,如果当真是那样,这后方的动荡,将比前线的战事更是凶险。”

      “魏主事所言甚是。”楚欢道:“你尽管按照均田策的政策去做,其他暂不必多管。”

      “下官领命!”

      “关于北山调军之事,暂不宜对外渲染。”楚欢道:“北山虽然往丹阳调军,但并不表明会进犯西关,本督担心会有别有居心之辈会在这种时候兴风作浪,妖艳作祟,公孙大人,此事还需你下去安排,提防朔泉有人借此生事!”

      “卑职明白!”

      “既然如此,就先散了,都下去各自准备吧。”楚欢吩咐众人退下,却向裴绩道:“裴先生留一下,本督还有事情吩咐。”

      等到众人退下之后,裴绩神情严峻,上前问道:“二弟,肖静谦之死,当真与你有关?”

      楚欢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方才揉成一团的书信递给裴绩。

      裴绩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现出错愕之色,抬起头,“肖静谦果真是你派人所杀?”又皱眉道:“这信上并无落款,是何人所写?”

      “肖恒!”楚欢压低声音,裴绩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肖焕章的侄子,这封书信,就是他派人送来。”

      “肖恒?”裴绩又是一怔,“此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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