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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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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一章 故人

  
      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楚欢绝不可能将其中的事情透漏半句,但是对于裴绩,楚欢是从骨子里信任这位结义大哥。

      当下楚欢悄声将古水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裴绩。

      “原来如此。”裴绩这才恍然大悟,楚欢将这等机密事情告诉于他,裴绩自然也知道这是楚欢对自己的极度信任。

      “照这信函里所言,肖焕章调军丹阳的目的,并不是冲着我西关来。”裴绩轻声道:“他已经认定杀死肖静谦的幕后真凶是朱凌岳,调军丹阳,只是故作姿态,想要麻痹朱凌岳,最终的目的,是要朱凌岳从天山出兵,侵入我贺州境内,只要朱凌岳出兵,肖焕章将会秘密调军至玉田,自玉田一线全面发起攻击,打进天山境内,随后与我西关两路夹击。”

      楚欢点头道:“信函之中,确实是将肖焕章的计划详细说明。”

      “如果当真是如此,肖焕章真是狡猾无比。”裴绩感叹道:“这一手施展出来,朱凌岳便是再精明,可是眼看着北山军攻打西关,并无虚假,那么以朱凌岳的性情,十有七八是要从天山出兵的。如果一切都如同肖焕章所预料,这项计划,确实是一个打击朱凌岳的最好办法。”

      楚欢道:“所以肖恒在心中解释,肖焕章为了演好这场戏,接下来将会大举调兵丹阳,按照他们的调兵速度以及准备物资,最慢在一个月之后,便要开始进兵西关,而且为了更好地迷惑朱凌岳,他们将会做出真攻架势。”

      裴绩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二弟,你觉得这肖恒信函之中所言,是否可信?”

      “肖恒的话,有九成可信。”楚欢道:“但是我现在担心,肖恒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我们,可是他所知道的,是否真的就是肖焕章的心思。”

      裴绩眼中显出赞赏之色,道:“二弟有这样的担心,我就放心了。”

      楚欢冷笑道:“肖焕章诡计多端,但是有一点我倒是肯定,此人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其城府之深,绝不可不防!”

      “你的意思是?”

      “大哥,如果肖焕章是假戏真做,又当如何?”楚欢平静道:“或许一开始,他当真是是想麻痹朱凌岳,但是如果我们这边不做准备,当真被他攻下了甲州,他难道还会将甲州退还给我们?”

      裴绩点头道:“不错,吞进去的肥肉,想要吐出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管在肖焕章是否真的是要麻痹朱凌岳,咱们却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楚欢轻声道:“他既然为了麻痹朱凌岳,要做出真的攻打甲州的样子,咱们就算是为了配合他,自然也要真的去抵挡他的攻击。虽说肖焕章麻痹朱凌岳这一招玩的很精明,可是咱们西关却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即使是妙策,但是我也不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所以坚守甲州,不可退让!”

      “正是。”楚欢道:“在我而言,肖焕章真的想要攻打朱凌岳,我西关可以与他配合,他可以从玉田一线进击,我西关将会集结兵马至贺州,以两道攻伐天山,朱凌岳虽然兵强马壮,却也胜算不大。”

      裴绩抚须道:“二弟有一点说的极是,肖焕章城府极深,是个能忍之辈,当初朱凌岳插足北山,他恭顺无比,亦可见此人并非意气用事之辈。此番虽然他次子被杀,但是比起整个北山道的前途,我想在肖焕章的心中,北山的前途未必轻于肖静谦的性命。”

      楚欢笑道:“所以我军陈兵青唐,做出拼死一搏的架势,肖焕章倒也未必真的敢打过来。他当然明白,如果西关和北山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我西关固然是损失惨重,他北山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最后,只能是便宜朱凌岳。”

      “朱凌岳也是个心机极深之辈,北山如果只是陈兵边界,朱凌岳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裴绩轻声道:“坐山观虎斗的把戏,朱凌岳深谙其中的关窍,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两道拼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朱凌岳未必会从天山出兵。”

      “正是如此。”楚欢道:“所以此番除非肖焕章真的是想孤注一掷,否则朱凌岳不会被他所迷惑。但是肖焕章如果当真只是迷惑朱凌岳,就不可能在甲州损失太多的兵力和物资……!”楚欢微皱眉头,沉默片刻,才道:“所以肖恒这封密函,我们不能因为它而放松对北山的警惕。”

      两人正低声私语间,祁宏已经出现在大门前,“大人,京中来人,求见大人!”

      “京中来人?”楚欢一怔,和裴绩互视一眼,都有几分诧异,“皇帝已经北巡,就算有旨意,也只能是从河西那边传过来,怎地京中却有人来?”随即感觉到什么,抬手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到一人气喘吁吁来到大厅,穿着厚厚的棉衣,头戴面貌,包裹的严严实实,见到正厅内的楚欢,那人几步间就上前来,跪倒在地,竟是失声痛哭:“楚大人,楚大人,杂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你了!”

      楚欢见得此人风尘仆仆,一时间没认出来,听他自称“杂家”,愣了一下,盯着那人的脸细细看了看,失声道:“孙……孙公公,怎么是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竟豁然是孙德胜。

      孙德胜可算是楚欢的故交,在云山的时候,孙德胜跟在齐王瀛仁身边伺候,就已经与楚欢认识,楚欢进京,还是孙德胜带领前往。

      孙德胜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可是现在看上去,竟似乎老了十岁。

      “楚大人,正是杂家,杂家为了见你,真是好苦啊!”孙德胜见到楚欢,悲从心中来,一时间泪流不止。

      “快快,快起来……!”故人相见,楚欢也是颇为感慨,亲自上前扶起,见得孙德胜额头皱眉深了许多,一副疲惫不堪之色,叹道:“孙公公,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来到了朔泉总督府,孙德胜一颗心也才终于踏实下来。

      “还没有吃东西吧?”楚欢关切问道,随即向祁宏吩咐道:“赶紧下去,让厨房准备饭食,公公还没有用餐……!”

      “多谢楚大人,楚大人,随杂家前来的还有两个兄弟,一路保护着杂家。”孙德胜忙道:“他们和杂家一起,快马加鞭,也已经是一天多都没有吃东西了……!”

      “吩咐厨房,多准备饭菜。”楚欢立刻向祁宏吩咐道:“再弄两坛酒,天寒地冻,喝点酒暖暖身子。”

      祁宏退下之后,楚欢这才道:“孙公公放心,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上的台面的食物,但是填饱肚子却绝不成问题。”

      “有劳楚大人了。”孙德胜长出一口气,楚欢见他路途劳顿,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向孙德胜介绍道:“孙公公,这位是裴绩裴先生,是……是我的幕僚!”

      孙德胜刚刚坐下,立马又起身来,向裴绩拱手,裴绩已经笑道:“公公一路劳顿,到了这里,吃点东西,回头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息一番。”

      “有劳有劳!”到了楚欢的地面,孙德胜十分客气,重新坐下后,楚欢和裴绩这才都坐下。

      “公公,天寒地冻,你怎么来了西北?”楚欢有几分诧异道:“难道是京中有什么事情?”他脑中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齐王瀛仁。

      皇帝北巡,太子监国,齐王瀛仁则是辅国,但是楚欢很清楚,齐王瀛仁和太子相比,实在是太过稚嫩,即使有徐从阳在后扶持,也未必是太子的敌手。

      汉王倒台,太子唯一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下了齐王瀛仁,楚欢早就想过,太子监国期间,不可能不对齐王党下手。

      其实他一直都在奇怪皇帝的这种安排,皇帝既然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那就等若向天下表明,后继之君,当属太子。

      皇帝已经老迈,储君继承大统,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这种时候,让太子监国,铲除掉齐王党,为继承大统做好准备,这并非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只是既然已经决定将帝位传给太子,自然是要齐王随驾北巡,如此一来,无论是对太子为自己的登基之路铺平道路,还是对齐王本身,那都是有利无害。

      留下齐王,一监国,一辅国,必然是会存在纷争,留下齐王,就等若是将齐王留在漩涡之中,自然是有害无利的事情。

      楚欢甚至一度感觉,难道皇帝留下齐王,就是想着让这兄弟二人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安排,但是皇帝却偏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是皇帝年纪老迈,脑子愚钝起来,还是皇帝心中另有想法?

      此番孙德胜突然出现在朔泉,楚欢立时就想到很有可能是齐王瀛仁出了问题,孙德胜算是齐王瀛仁的心腹,他此来西北,恐怕就是齐王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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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二章 求援

  
      孙德胜听楚欢动问,立刻起身,伸手进怀中,可是眼角瞥见在场的裴绩,顿时便犹豫了一下。

      “公公不用担心,裴先生是我的亲信,什么话都不用瞒他。”楚欢察言观色,立刻明白孙德胜的心思。

      孙德胜便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扳指,扳指是玉质,但是上面却有点点的红迹,就似乎是有鲜血粘在上面。

      可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是浸在玉石之中的颜色,这是一枚血玉扳指。

      楚欢看到扳指,脸上便即微微变色,皱起眉头,孙德胜已经轻声问道:“楚大人,可认得此物?”

      楚欢当然知道此物。

      这枚扳指,其实是出自西梁,楚欢在西梁和绮罗大婚的时候,西梁的文武百官看在摩诃藏和那史族的面子上,大都向楚欢送上了贺礼。

      这血玉扳指是其中一件贺礼,十分名贵,楚欢离京之时,将其交给了齐王,只待齐王有难,以此为信物,便可寻求楚欢这边的帮助。

      见到孙德胜手中的血玉扳指,楚欢立时确定确实是齐王瀛仁出了事儿。

      “殿下现在如何?”楚欢立刻问道。

      孙德胜忙道:“楚大人,杂家离京的时候,殿下还是安然无恙,不过太子党大肆打压齐王党,齐王党许多的官员纷纷落马,形势十分的急迫。”顿了顿,轻声道:“殿下本来是有书信要杂家交给你,但是害怕书信落入别人之手,所以让杂家带话给你。”

      “公公请讲!”

      孙德胜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殿下说,京中形势危急,太子的目的,看来是想置殿下于死地,而且为了让徐大学士分不开身,太子将诸多国事都往徐大学士身上堆压,徐大学士现在想见殿下都已经十分困难,殿下问楚大人,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是应该与太子力拼到底,还是缄默不言,又或者说……离开京城?”

      “殿下的意思呢?”

      “楚大人,不瞒你说,殿下现在算得上是六神无主。”孙德胜长叹道:“齐王党官员纷纷落马,太子党咄咄逼人,形势越来越紧迫……杂家多一句嘴,杂家就担心殿下一不小心,卷入某宗案子,太子党一定会借机对殿下不利……楚大人,杂家从京城出发之后,一路上可算得上是马不停蹄,今日终于见到楚大人,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帮殿下。”

      楚欢微微颔首,让孙德胜暂且坐下,看向裴绩,问道:“大哥,你看此事如何?”

      “齐王留在京城,势必凶险,可是皇帝下旨他为辅国,如果擅自离开,只怕也要担上很大的干系。”裴绩缓缓道:“按照现在的境况来看,齐王党绝非太子党对手,齐王在京城多留意日,就多一分凶险,如果要求万全,自然是越早离开京城越好,可是身为辅国,要离开京城,就必须找一个足以能向天下人交代的理由……最为关键的是,齐王想要离开京城,将以何种方式离开?”

      “你是说殿下离开京城并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裴绩平静道:“如果太子的最终目标真的是齐王,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齐王拉下水,不在这一宗案子牵扯进去,也必定会在下一宗案子卷进去,而太子的耳目,也一定会死死盯住齐王。孙公公刚才也说过,太子党在京中得势,齐王党一败涂地,这也就是说,京中的各司衙门,大部分都已经控制在太子的手中,太子的耳目,也将遍及京城,如此情势下,齐王就算想离开京城,又怎会容易?”

      孙德胜眼圈一红,颤声道:“楚大人,殿下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这才不远千里派杂家前来求助,无论如何,你也要想办法帮助殿下。”

      “公公不用着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楚欢闻言宽慰,随即叫来人,安排孙德胜和两名侍从先找个地方住下,更是宽慰道:“公公既然到了西北,京中的形势,眼下是不能回去了。不过公公放心,这边自会好好照顾公公,不会让公公受委屈,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是西北苦寒之地,气候比不得京城,这委屈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孙德胜能在西北落脚,而且楚欢承诺会好好照顾,自然是感激不尽,当下府中下人领了下去。

      “二弟,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楚欢叹了口气,道:“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担心齐王迟早要遇上困境,所以将血玉扳指留下给他,不成想竟然这么快就出事。”

      “皇帝北巡,太子监国,将齐王留在京城,这种安排,本就不合乎常理。”裴绩微皱眉头,“其中有何隐情,尚不能得知,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肯定,太子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铲除齐王党,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当真要对付齐王,以齐王的实力和手段,万不会是太子的对手。”

      楚欢点头道:“太子早年在沙场征战,后来又参与国事,可谓文武双全,虽说双腿残疾,多年不曾问政,但是他在军中的根基,着实不浅。”

      裴绩笑道:“不错。其实当初皇帝迟迟没有废黜太子,就有人猜测未必是皇帝不想废,而是皇帝多少还是忌惮军方的影响。四大上将军中,风寒笑和余不屈虽然在储君问题上保持中立,但是雷孤衡和赤炼电却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楚欢道:“太子年轻的时候,就是被皇帝交到了赤炼电的手中,让赤炼电锻炼太子,太子的武艺兵法,大都是赤炼电所传授。后来太子又跟着雷孤衡征战,关系也是不浅……!”

      “皇帝最终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也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两人。”裴绩道:“四大上将军,余不屈和风寒笑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两人,却都与太子有牵连,如今雷孤衡在东南平寇,赤炼电坐镇辽东,这两路兵马,也是目下秦国最强的两路兵马,如果太子继承大统,这两人是没有异议的。而且秦国战乱四起,秦国是否能够稳住江山,说到底,接下来还是要靠这两位上将军之力,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也就等若是要稳住那两人的心。”

      楚欢神情凝重,“如果是这样的话,齐王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想出办法将齐王救出来。”裴绩微笑道:“当然,救齐王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行事,就算成功,也一定要封锁消息,万不能泄露出去。”

      楚欢见裴绩眼眸中含着奇怪的笑意,有些奇怪,而且裴绩与齐王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任何的感情,自己担心齐王倒也罢了,但是看裴绩的态度,竟似乎对救出齐王也很感兴趣。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想法?”裴绩抚须微笑道:“二弟何出此言?”

      “以前你一直对朝廷的事情避而不谈。”楚欢在裴绩身旁坐下,“但是今次对营救齐王似乎很有兴趣?”

      裴绩莫测高深一笑,道:“二弟,你和齐王的关系匪浅,你心中挂念齐王的安危,我与你是结义兄弟,自然也是要分担一些忧虑的。”

      楚欢知道裴绩这并非心里话,但是他既然不明说,自然有其道路,也不好多问,轻声问道:“大哥,如果要救齐王,怎么该怎么做?”

      “虽说太子的耳目盯着齐王,但是要将他从京城救出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裴绩微一沉吟,才轻声道:“但是有两件事情,是此事的关键。”

      “请大哥指教!”

      “第一桩,就是齐王的态度。齐王现在是辅国,他虽然托人带话给你,但是从孙德胜的传话之中,我们可以感觉得到,齐王对太子的咄咄逼人并不服气,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和太子力拼到底,那也就说明,他已经对太子充满了恨意。”裴绩正色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会那么顺利,咱们就算派人往京城去营救他,要想成功,首先一点就是齐王一定要配合,只有他配合,咱们才有机会将他带离京城,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京城,这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楚欢微皱眉头,“大哥所言极是,齐王对太子心存不满,连遭打击,他少年心性,就此服输,心有不甘,而且在他而言,如果离京,等同于逃脱,只怕难以接受。再加上大哥方才所言,他是辅国,没有皇帝的旨意,擅自离京,那就是抗旨,如果没有一个足以说服他自己的理由,也未必会轻易离开。”

      “除了齐王的态度,另一桩,就是齐王离京之后,将如何安排?”裴绩凝视着楚欢,“是让齐王前往河西面见皇帝,还是将齐王秘密带来西北?齐王心中又是如何盘算?这一点,二弟也要想清楚。”

      楚欢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轻声道:“如果齐王当真想要离开京城,我们这边,自然是要尽力相助,而且要严加保密……无论如何,现在就要立刻派人前往京城,打探情况,而且随机应变,一旦需要我们的援手,自当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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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三章 兵败如山倒

  
      秦国的都城洛安京城也已经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空中兀自在飘着雪花,街道上却依然是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东南天门道之乱,影响了很多人,由于天门道在南边的势力越来越强,东南许多的商贾士绅都已经拖家带口转移到了京城。

      只是这倒并没有增加京城人口负担。

      从东南撤到京城的,主要是豪商巨贾以及一些官吏的家眷,虽然东南的江淮道和东海道战火正炽,但是却并无大批流民往京城方向逃难的迹象,反倒是许多的百姓加入了天门道的叛军。

      对朝廷而言,河北青天王固然让人头疼,但是东南平定天门道则是重中之重,各部司衙门虽然是捉襟见肘,但是在雷孤衡的连番奏折催询下,还是尽可能地将筹集到的物资往东南方向运过去。

      从京城往东南前线的道路上,最近的物资运输竟似乎增加了许多,从粮草到器械,长长的队伍似乎没有间歇,与之前大不相同,沿途的人们都是感觉十分稀奇,很多人都风闻国库空虚,朝廷已经拿不出银子来支援东南的战事,可是太子监国之后,种种迹象显示,朝廷竟似乎又开始有了力量。

      这诡异的状况,普通老百姓自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处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却是一清二楚。

      出现这种反常现象的根本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党争。

      皇帝离开京城之后,帝国的大权暂时就落到了太子的手中,而太子上台之后,太子党立刻在第一时间对齐王党发起了攻击。

      弹劾齐王党官员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以裘俊篙为首的刑部衙门,成了太子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把刀在京城飞舞,无数齐王党官员就是折在这把刀下。

      对落马的齐王党官员,刑部充分地发扬了他们的刑讯能力,只要是被抓紧刑部衙门的齐王党官员,最终的结果,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抄家灭门。

      血雨腥风之中,齐王党官员的大批家产,就被罚没充公,而这庞大的财富,实在是很惊人,太子对于抄家事宜,异常的严苛。

      一直以来,但凡抄家,通常都是由刑部和户部官员联合出动,刑部负责抓人,户部则是负责清点财物,充进国库,这其中少不得猫腻,将抄家得到的财物纳入个人腰包,这也成了一种惯例,能够上缴国库五成,就已经是尽忠职守。

      户部尚书马宏随驾北巡,这抄家的事务,就只能落在户部侍郎朗毋虚的头上,朗毋虚本就是齐王党核心,可是却在太子的督促下,要亲自下令户部官差前往齐王党官员府中抄家,甚至有时候要亲自出马,抄没的家产,不但是在京城的财物,便是罪官们的老家家财,也要抄没一空。

      太子对于抄家的惯例,心知肚明,此番却是下达了明令,但有抄家之时贪墨财物者,杀无赦,一开始的时候,许多官员还当太子这只是台面话,可是两次抄家,因为贪墨砍了数名官员的脑袋,其中甚至包括太子党官员,众人才知道太子是来真的。

      抄没的财物,充进国库,数量实在不少,在一定程度而言,确确实实地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问题,前线打仗,无论是粮草辎重还是军饷,都需要大批的开销,太子在东南和河北两场战事之中,毫无疑问是先东南后河北,抄没而得的财物,除了送往前线发给士兵的军饷以外,大部分都是用来采购粮草以及打造器械。

      国库固然没有存粮,但是并不代表帝国没有了粮食,洛安京城座落在玉陵道,玉陵道本就是帝国最为富庶之地,旁边还有锦绣烟云的金陵道,这都是富贾云集之处,各大富贾士绅的仓中存粮实在不少,朝廷有了银子,采买粮食实在不是困难的事情。

      雷孤衡作为帝国四大上将军之一,身经百战,戎马半生,其统军作战之才能,在当世绝对是顶尖人物,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草器械作为后勤支援,军队的战斗力便无从谈起,没有军饷发放将士,士气自然也是一蹶不振。

      此前雷孤衡在天门道的紧逼之下,已经是压力巨大,整条战线已经是连续向后收缩,最危险的时候,战线距离京城所在的玉陵道已经不过两百里地。

      也正因如此,大批的士绅豪贾纷纷撤到京城,甚至于撤到京城之后,也并不踏实,如果按照东南战场的形势,天门道未必不能推进到京都城下。

      但是太子利用抄没的家财,迅速输送前线,有了后勤支撑的雷孤衡和东南官兵,立时士气大震,整个展现又向前逼近了许多。

      只是深冬之时,许多地方都已经被积雪阻塞,天门道固然没有继续推进,而官兵反扑的势头也被遏制,双方依然是处在僵持之下,甚至于整个冬天也都将在僵持之中度过。

      虽然太子利用抄没的家产暂时稳住了东南的局面,但是对于齐王党来说,裘俊篙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有齐王党中人都欲杀之而后快。

      为此,齐王党中人在困境之中,也努力作出反扑,甚至雇佣了刺客,欲将裘俊篙刺杀,只要裘俊篙一死,刑部尚书的位置就会空缺,虽说太子身为监国,但是六部堂官的任免还非他权力范围之内,必须要向皇帝请示。

      在齐王党看来,杀死裘俊篙,就等若毁了太子的杀人刀,这把刀一旦损毁,齐王党面临的困境将会得到大大的换机,而且新的刑部尚书人选,也非太子一人便能说的算,到时候齐王党完全可以在刑部尚书的空缺上,与太子党一争高低。

      只是这样的打算,因为刺杀的连续失利,也都化为泡影。

      裘俊篙作为刑部尚书,双手沾满鲜血,仇敌更是多如牛毛,想要杀他而后快的敌人不知凡几,这一点裘俊篙心知肚明,自然不可能给敌手以机会。

      他出入之时,身边最少也有八名护卫,而且很少出入人多眼杂的地方,许多人常去的乐坊茶楼,裘俊篙很少涉足,即使前往,事先也会作出周密的安排。

      刑部作为帝国的刑事衙门,少不得一些身手厉害之辈,而且他们对于跟踪潜伏这些手段,有着天生的警觉,所以想要刺杀裘俊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裘俊篙协助太子党大肆清洗齐王党之时,裘俊篙也就成了太子党最为关键的人物,他的安全,自然也就更加被重视。

      刺杀不成的齐王党几名官员,非但没能达成所愿,反倒是被裘俊篙顺藤摸瓜,借机反手一刀,因此而又抓捕了一批齐王党官员。

      皇帝离京不到三个月,齐王党在太子党的连消带打之下,已经是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由汉王党转换而来的齐王党,曾经也算是风光一时,当初汉王在时,汉王党以安国公黄矩为核心,朝野党羽众多,汉王文武双全,黄矩狡猾多段,而且掌握着帝国的财政,以汉王和黄矩为首的汉王党,凝聚力甚强,太子党一度被压得透不过起来。

      但是今时今日,在太子党的猛烈打击下,齐王党众人终于明白,齐王不是汉王,齐王不但比不上汉王的政治才略,而且身边也没有黄矩这样的支柱,在太子党连消带打之时,齐王党的人期盼着期望能够扭转乾坤,但事实上,齐王根本没有能力反击太子党的凶猛进攻。

      于是,损兵折将之后,不少齐王党官员开始主动请辞,希望辞去官职,远离朝堂,虽然没了官职,但好过连性命也丢掉。

      更有甚者,私底下开始与太子党中人接触,耗费重金,希望转投太子门下,一时间京城乌烟瘴气。

      齐王的压力越来越重。

      他当然清楚,齐王党已经是分崩离析,人心惶惶,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有齐王党官员来到齐王府,找寻齐王商量的对策。

      但是在官员们的一次又一次争执之中,面对太子的攻势,齐王党束手无策。

      自从太仆寺少卿吴堂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刑部官差从齐王府抓走,往齐王府登门的官员也就越来越少,齐王明白,那些官员显然是觉得齐王已经靠不住,他们甚至会敏锐地察觉到,太子的雷霆手段,或许并非是为了对付整个齐王党,主要的目标,恐怕就是冲着齐王。

      许多齐王党官员想要转投太子门下,这就更让他们不希望自己与齐王有所牵扯,更不可能登门齐王府。

      皇帝未曾北巡的时候,太子党和齐王党分庭抗礼,看上去倒像是实力相当,但是现在人们才豁然发现,这两党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现在的齐王党就像一头绵羊,而太子党则是一头猛虎,太子党这头猛虎正有滋有味地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这头绵羊。

      齐王党的风光,已经是一去不复返,已经很少有齐王党的官员愿意承认自己是齐王党,哪怕是倾家荡产,都要脱离与齐王党的关系。

      对于发生的一切,齐王瀛仁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可是他并不甘心,刑部官差登府抓人,根本不将他这堂堂的王爷放在眼中,而其后无非是太子撑腰,这让齐王感受到了刻骨的耻辱。

      他闭门不出,心中的怨念却是一天比一天深,到了这种地步,他并不希冀能够扳倒太子,但是他却咬牙切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扳倒裘俊篙。

      他是皇子,是帝国堂堂的齐王,是辅国。

      可是却要遭受刑部的奚落,这口气让他憋在心中难以忍受。

      不扳倒裘俊篙,如何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尊贵血液?齐王心中一直是如此想,所以他等待机会,一定要找寻一个机会,致裘俊篙于死地。

      而这个机会,就要寄托在朗毋虚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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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四章 冤案

  
      齐王府似乎成了刀山火海,登门拜见的官员越来越少,但是有一人却是隔三差五必然登门,却正是户部侍郎朗毋虚。

      朗毋虚是齐王党的核心人物,他本是汉王党的成员,背叛了汉王党,投奔齐王党,朝野对朗毋虚的定位也都是十分的明确,铁杆的齐王党。

      朗毋虚没有退路,哪怕是危在旦夕,却也只能抱住齐王的大腿。

      夜色幽幽,冷清的齐王府内,齐王瀛仁双眸此时却是闪烁着神采,朗毋虚就坐在下首,眉宇之间,也带着些许兴奋之色。

      “他们是否可靠?”齐王压低声音问道。

      朗毋虚带着自信之色,“殿下请放心,此事一直都是卑职暗中进行,虽然暗中找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忌惮于裘俊篙的残忍,都不敢出面。可是这陈果与裘俊篙有着杀父之仇,他一直想着报仇,却始终没有机会,这一次有殿下支持,他愿意站出来检举裘俊篙。”

      “他手中的证据,当真可以扳倒裘俊篙?”齐王依然是谨慎问道。

      朗毋虚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朗毋虚阴险狡诈,想要直接从他身上找证据,并不容易,但是他的儿子裘昉却是一个嚣张跋扈之徒,不但嚣张跋扈,而且愚蠢透顶。陈果的父亲本是金陵道秋鄠县的县令,与裘俊篙是同乡。裘家在秋鄠县是大族,田产众多,家财万贯。裘俊篙虽然奸诈阴险,但是做事却十分谨慎,他知道以裘昉的性子,在京城迟早要闹出事情来,而且他仇家众多,所以早年就让裘昉回到了老家,毕竟不在京城,就算闹出点事儿,那也可以挽回。”

      齐王冷笑道:“裘俊篙害人无数,自然是睡觉也要提防着。”

      “裘昉在老家,自然是地方一霸,他是刑部尚书之子,倒也没有多少人敢惹。”朗毋虚轻声道:“其实陈家以前也是仰裘家的鼻息,陈果之父陈岚能够坐上县令的位置,据说还是因为裘俊篙的关系。”

      “既是如此,两家为何会有深仇大恨?”

      “一切也都还是裘昉惹出的货。陈家在秋鄠县本也是大户人家,有一处庄园,地理位置极好,却不料被裘昉看中,陈家自然不敢与裘昉相抗,无可奈何,用低价将庄园卖给了裘昉,那时候两家关系也还不错,裘昉见到陈家如此识趣,倒是对陈家另眼相看。”朗毋虚轻声道:“所以陈果大婚的时候,按理说,以裘昉的地位,小小县令之子大婚,他自然是没有必要前往,可是或许裘昉觉得陈家让出了庄园,对他很是顺从,所以那次竟也是给了颜面,前往参加婚宴。”

      “难道事情就发生在婚宴之上?”齐王立刻问道。

      “正是如此。”朗毋虚叹道:“裘昉大驾光临,算是给了陈家面子,陈家自然是小心伺候,为了表示对裘昉的敬意,更是将新娘子也请了出来,夫妇二人向裘昉敬酒!”

      齐王隐隐感觉到什么,眼角微微跳动。

      “裘昉那时候已经有了醉意,看到陈家媳妇,竟然一眼就看中。”朗毋虚道:“婚宴尚未结束之际,裘昉竟然趁机闯进了新房……殿下,这后面的事情,卑职不说,您也能猜到。”

      “真是好大胆子。”齐王勃然大怒,“竟然有此等奸恶之事发生……可是此时京中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殿下,我大秦十六道,郡县无数,哪里能每一桩事情都能传到京城来,更何况此事当时就做了处理,裘家那是严密封锁了消息。”朗毋虚道:“事发之后,陈家自然是勃然大怒,欲要进京状告裘昉,裘昉威胁陈家,一旦此事闹大,必要陈家家破人亡。非但如此,他还给了陈家五百两银子,写了一分契约,那份契约,竟是要用五百两银子将陈果刚过门的媳妇买回去。”

      齐王双拳握起,双目冒火。

      “这等奇耻大辱,陈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裘昉将陈家媳妇抢了去,夺走庄园,陈家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将刚过门的媳妇奸污,还要花银子买走,陈家哪里能够人受得了这等耻辱。陈岚立刻收拾行装,启程来京,要进京告御状,当时裘俊篙在京中仇家不少,这陈岚如果真的到了京城,将此事闹出来,裘俊篙的刑部尚书位置必然是保不住的。”

      齐王急忙问道:“那后来如何?”

      “陈岚走到半道,突然死去。”朗毋虚道:“尸体只能从半道上送回去,据说尸体并无伤痕,死因十分离奇,只不过陈果却坚信,是裘昉唯恐此事东窗事发,所以派人下了毒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

      “媳妇被抢,父亲被害,陈果为何没有动静?”

      朗毋虚解释道:“陈果自然是想继续告状,但是裘昉在那边的势力太强,陈果根本走不出秋鄠县,而且裘昉一再威胁,如果陈果当真要告状,必然要让陈家鸡犬不留。而且裘昉买通了陈家的族人,陈家族人也都络绎不绝去劝说陈果,让他息事宁人,裘家势大,陈家根本不是敌手。而且不但有裘昉的人盯着陈果,就连陈氏族人也帮着裘昉盯着陈果,不允许他离开秋鄠县,陈果也知道不能与裘家硬拼,忍辱负重,一直等待着报仇的机会。”

      “那么这次怎会找到陈果?”

      朗毋虚微笑道:“卑职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扳倒裘俊篙,在裘俊篙身上找寻破绽,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是短时间内,实在是太过困难,而咱们时间不多,根本没有太多时间让咱们在裘俊篙身上找寻罪证。所以卑职思来想去,决定从裘昉身上下手,所以暗中派人去了秋鄠县,机缘巧合,打听到了这么一桩冤案。”

      “朗大人果然是睿智过人。”齐王赞赏道:“这样的大事,虽然没能传出秋鄠县,但是在秋鄠县本地,知道的人想必不会太少。”

      朗毋虚笑道:“卑职得知消息,当机立断,立刻派人救出了陈果,不但是陈果,卑职顺便将当初案发的直接当事人陈家媳妇也一并救了出来……!”

      齐王欣喜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殿下放心,卑职已经将他们秘密带入京城,现在藏在安全的地方,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发难。”朗毋虚握起拳头,眼眸中掩饰不住兴奋之色,“除了陈果夫妇,卑职还让人说服了陈氏的几名族人,他们也愿意出堂作证。最关键的是,陈家的媳妇被裘昉买回去之后,亵玩了不到两个月,便即厌倦,一直在裘家受冷落,可是这陈家媳妇也是个刚烈女子,一直不曾忘记耻辱,她委屈偷生,只是想着在裘昉身边搜集裘家的罪证,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报大仇!”

      齐王更是欣喜道:“她手中还有其他证据?”

      “有。”朗毋虚点头道:“按她所言,她手中有几封裘家父子暗通的信函,这信函之中,牵扯到了贪墨之事,裘俊篙故作廉洁之态,自己从不亲自收受回落,贿赂是绕到裘昉那头,所以裘家受贿,就在裘昉身上。那几封信里写的很清楚,令裘昉收受贿赂,而且数目都十分详细。”

      “好!”齐王拍起手来,“陈家一案,裘俊篙就翻不了身,再加上他私下贪墨,只要证据确凿,本王定然可以致裘俊篙于死地。对了,朗大人,那几封信十分的重要,你可有拿在手中?”

      朗毋虚道:“殿下,信函卑职倒是看过,可是……他们并不愿意现在就交出信函。他们似乎还在怀疑我们的用心,那是他们报仇雪恨的重要证物,不敢轻易交给卑职。”顿了顿,微显为难之色,“还有一点,虽然他们咬牙切齿要报仇雪恨,可是……他们到现在也还不信任我们,卑职离开的时候,他们似乎还有所犹豫。”

      “犹豫?”齐王有些发急,“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裘家伤天害理,陈果有夺妻之恨,杀父之仇,本王现在支持他们报仇雪恨,他们还有什么顾虑?”

      “卑职虽然对他们说,有贵人会帮助他们打赢这场官司,不过……卑职为了安全起见,没有透露殿下的身份。”朗毋虚轻声道:“他们说,朝廷之内,官官相护,裘俊篙窃据刑部尚书十多年,这刑讯之事,都在裘俊篙的掌中,他们并不怕死,可是就怕大仇未报,死不瞑目,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不会轻易状告裘俊篙。”

      齐王道:“你告诉他们,后天可以直接去往刑部,本王后天将会亲自前往,到时候会替他们做主。”

      “要想取信他们,只能向他们表明殿下的身份。”朗毋虚轻声道:“但是太子的耳目此刻只怕都在暗中盯着殿下,如果殿下去见他们,向他们表明身份,卑职担心会被太子党的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齐王想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低声吩咐道:“这块玉佩,你拿去给他们瞧瞧,这是皇家之物,陈果既然从前是官家子弟,就该认识皇家之物。”

      朗毋虚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收起玉佩,然后轻声问道:“殿下是让他们后天去往刑部?”

      “后天刑部要审讯官员,本王既然是辅国,自然有资格前往听审。”齐王轻声道:“本王不但要亲自去,还要将太子请过去一同听审,午时时分,你让陈果夫妇和相关证人务必赶到刑部,敲响刑部衙门外的大鼓,到时候本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让太子当堂听审,到时候陈果夫妇状告裘俊篙,人证物证俱在,裘俊篙无处可逃。”朗毋虚兴奋道:“殿下英明,此番必能一击制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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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五章 天鼓隆


  雪已经停了,堆积在街道上的也已经被清扫出道路来,刑部衙门前的积雪,更是被铲起来装车运到了别处。

  今rì刑部尚书裘俊篙亲自出审太仆寺典厩署令宋山河。

  其实这桩案子,并不复杂,典厩署是负责马匹的给养,宋山河身在其为,中饱私囊,被查出用劣质的马料喂养官马,与其勾结贩卖劣质马料的商人已经出堂作证,而且提供料充分的证据,典厩署之内,亦有数名官吏出堂作证。

  这种证据确凿的案件,刑部最近已经审讯了许多。

  裘俊篙虽然出手凌厉,但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当刑部抓人之前,必定已经掌握了罪官的充分罪证,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随时都可以提到堂上,铁证如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像这样的案子,一般而言,人证物证一亮,罪官无话可说,签字画押,然后关进死牢,隔几rì便将问斩,十分的流畅。

  只是今rì却是有些不同。

  刑部大堂上,裘俊篙固然还是坐在主审的位置,但却显得十分的拘谨,大堂左右上首位,坐着两名大秦的皇子。

  左首上位是一身红sè锦服的当朝太子,亦是现下的监国,大权在握,而右首则是身着深紫sè锦服的齐王瀛仁,锦服玉带,珠光宝气。

  太子依然是坐在轮椅上,在他身后,是太子府侍卫统领田候。

  太子气定神闲,田候面无表情,齐王瀛仁虽然极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下来,但是眼眸子却时不时地向堂外望过去。

  这件案子的审理,已经到了尾声,一开始的时候,宋山河见到齐王前来,身为齐王党一员的他,还曾升出希望,只以为齐王今rì能够将自己从刀口下救出。

  可是自始至终,齐王并无多话,最为紧要的是,刑部提供出来的证据,实在是铁证如山,根本无法推翻,宋山河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在罪状之上签字画押。

  等到刑部官差将宋山河拖下去之后,太子这才看向齐王,含笑道:“瀛仁,今rì审理,你是亲眼目睹,心中再无疑问了?不要相信那些宵小之人所言,他们向你告说裘尚书审案不公,严刑逼供,只因为他们正是忌惮裘尚书的公正廉明铁面无私。今rì刑堂之上,裘尚书言谈举止,经验老道,而且有理有据,更不曾对罪官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所谓的严刑逼供,也就不攻自破了。”

  裘俊篙一脸正气,起身道:“监国,辅国,下官受圣上厚恩,管理刑部,只想着维护法纪,清除隐匿在朝廷中的败类。下官必然要人证物证俱全,按照刑讯的程序小心谨慎,绝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下官若是有差池,还请监国和辅国降罪!”

  太子摆手笑道:“裘尚书秉公执法,本宫看在眼中,你又何罪之有?”向齐王问道:“瀛仁,你说呢?”

  齐王起身来,向太子拱手道:“太子哥哥说的是,都是那些宵小之辈胡言乱语。今rì请太子哥哥前来观审,也正好洗脱了裘尚书审案不公的谣传。”

  “如此甚好。”太子点头道:“父皇北巡,将朝事交托你我,但是国事汗牛充栋,岂是你我二人能够处理的完?说到底,咱们还是要仰仗裘尚书这一干朝廷的栋梁支柱支持咱们,他们都是老成谋国之士,一心为公,那些宵小之辈心存畏惧,背后中伤,那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瀛仁,你说是?”

  “太子哥哥所言极是。”齐王忙道,心中却是心急如焚,已经是午时时分,可是刑部外的鸣冤大鼓却还是没有敲响。

  刑部外摆放的大鼓,号称天鼓,非天大冤情,不可轻易敲鼓,鼓声一响,刑部也必须立刻开审。

  太子微微一笑,这才道:“已经是午时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田候,咱们先回府。瀛仁,朝事诸多,你也往各部衙门去看一看。”

  齐王见太子要走,心中大急,这太子一走,接下来的好戏也就唱不出彩了,心中暗想难道是出了什么纰漏?

  见得田候已经推着轮椅要走,裘俊篙等刑部上下官吏也都躬身相送,齐王发急,不禁失声道:“太子哥哥,等一等……!”

  轮椅停住,太子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那个……!”齐王心下一乱,好在他也并不愚笨,忙道:“朝事繁琐,太子哥哥rì理万机,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太子温和一笑,道:“你也要保重身体,莫要太过疲劳,这阵子,你已经消瘦不少,可莫等父皇和母后回京,见到你瘦下去,可要责怪本宫没有好好照顾你。”

  齐王勉强一笑,还不曾听到鼓声响,心下只觉得定然是出了变故,今次大好机会,只能是拜拜失去。

  田候重新推着轮椅往前走,快到大堂正门,忽听得“咚……咚……咚……”的鼓声响起,齐王本来失望沮丧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失声道:“鼓……鼓声……!”

  太子皱起眉头,裘俊篙已经上前过来,向齐王道:“辅国,那是天鼓,有人鸣冤叫屈,天鼓一响,必须开审……!”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打扰。”太子道:“瀛仁,咱们走,莫耽搁裘尚书审案!”

  齐王快步走到太子身边,尽量让自己淡定下来,道:“太子哥哥,听说这天鼓不可轻易敲响,敲响天鼓,势必有天大的冤情,今rì正好在此,不如咱们也留下来瞧瞧是何天大的冤情?”

  “你想留下来观审?”

  “太子哥哥,如果真是天大冤情,太子哥哥作为监国,或许能够为他们伸冤。”齐王道:“太子哥哥,天鼓难得一响,您看……!”

  太子凝视着瀛仁,微一沉吟,才道:“瀛仁,国事众多,刑事自有刑部来处理,如果是事必躬亲,不但我们无法顾忌周全,而且让各部衙门的官员不好自持……!”

  “太子哥哥,如果换做平rì,自然是不会专门过来听审,只是咱们现在既然身在此处,又有天大的冤屈要入堂审讯,又何妨听一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凝视瀛仁,再一次问道:“当真要听审?”

  “一切还凭太子哥哥做主!”齐王眉宇间掩饰不住留下来的态度。

  太子叹了口气,回过头,示意田候将轮椅推回,继续听审。

  太子和齐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裘俊篙向两位皇子拱了拱手,一脸素然,重新坐回主审位置,刑部差役左右站好,裘俊篙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带上来!”

  片刻之后,便见到几名衙差带着两人过来,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三四岁样子,长相很是普通,倒是那女子纤腰长腿,肌肤甚白,琼鼻樱唇,很有几分姿sè。

  两人衣裳都是很为普通,齐王只看了一眼,就猜知这一对男女十有**就是陈果夫妇,心想既然是被裘昉收进房的妇人,这裘俊篙应该也认识,斜眼去看裘俊篙表情,只见到裘俊篙双目圆睁,一脸肃然,也确实正盯着陈果夫妇,但是面上却并无惊异之sè。

  齐王微皱眉头,暗想这裘俊篙见到陈家媳妇,为何没有丝毫变sè。

  但是很快便即释然,据朗毋虚所言,裘昉对陈家媳妇也只是一时兴趣,抢夺去之后,两个月便即冷淡了,而且裘昉在秋鄠县作恶多端,这些事儿,他不但要瞒着朝廷,自然也是不敢让裘俊篙知道的,至若陈家媳妇,肯定也是藏在府中,不可能让裘俊篙知道,再加上裘俊篙常年在京城,一年也难得回一次老家,自然不曾见过陈家媳妇。

  陈果夫妇进了大堂,先是看了看左右,惊堂木“啪”的一声响,裘俊篙已经沉声喝道:“堂下何人?还不跪下?”

  陈果夫妇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跪了下去。

  “天鼓是你们敲响?”裘俊篙沉声问道。

  “是!”男子大声道。

  裘俊篙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有何冤屈?为何要敲响天鼓?”

  “天大的冤屈在身,不得不敲。”男子仰着头,“草民陈果,金陵道秋鄠县人氏,这位本是草民的贱内,陈田氏!”

  齐王心下一松,暗想这果然是陈果夫妇,时辰倒也是赶得极好,并没有太晚,顿时抖擞jīng神,坐正了身子。

  “这话就怪了,你说她本是你妻子,难道现在不是?”裘俊篙皱起眉头。

  男子陈果朗声道:“草民一直是她为妻,可是在草民成亲当rì,她却……!”顿了顿,一脸恼怒之sè,却并无说下去。

  女子陈田氏却已经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有冤就说,本官公正廉明,如果当真有冤屈,必然为你们做主,还你们一个公道。”裘俊篙正气凛然,沉声道。

  陈果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草民在成亲当rì,贱内就被人……被人强行玷污,其后还强行将贱内抢夺而去,家父为此事进京告状伸冤,却被人谋害在半道之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冲天之冤,只能进京来申诉!”

  “啪!”

  惊堂木一声脆响,裘俊篙厉声道:“煌煌天rì,此等罄竹难书之罪行,岂可轻纵?如果此事当真,本官一定为你们做主?陈果,你们所说的那大恶之人,又是何人?此人现在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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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六章 他是谁

  
      陈果抬头望着堂上的裘俊篙,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与草民拥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巨奸,如今就在秋鄠县。此人在秋鄠县作恶多端,为祸一方,欺男霸女,更是草菅人命……而且此人裘尚书一定认识,他与大人同姓,单名一个昉字!”

      “裘昉?”裘俊篙终于变了颜色,失声道:“你说……你说要告裘昉?”

      “不错。”陈果冷笑道:“裘昉是大人的长子,大人当然不会不认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看到裘俊篙瞳孔收缩,齐王心中顿时大为快意,瞥了太子一眼,只见到太子先前平静如水的脸上,此时已经泛起波动,那眉头也已经微微皱起。

      裘俊篙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惊堂木再次响起,沉声道:“陈果,你状告裘昉与你有杀父之仇,有夺妻之恨,可有证据?”

      “如果有证据,大人是否会秉公办理?”陈果亦是目光咄咄。

      不等裘俊篙说话,齐王终于道:“裘尚书为人光明磊落,虎父无犬子,你可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草民当然不敢信口开河,如果没有证据,也就不敢前来。”陈果大声道。

      裘俊篙眼角微微抽搐,却还是保持镇定,肃然道:“本官掌一国刑事,办案伸冤,从来只对事不对人,你所说的裘昉,确实是本官之子,但是如果你能证明裘昉果真杀害你的父亲,夺了你的妻子,就算他是本官的儿子,本官也会亲自将他送上断头台。”

      他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陈果大笑道:“好,有大人这番话,草民就敢喊冤了。草民带来了人证,也有物证,大人先要看什么?”

      “人证带上来!”

      片刻之后,三名人证被带上大堂,两人年过半百,还有一人三十出头,等三人跪下,裘俊篙已经沉声问道:“你们都是秋鄠县人氏?”

      “回大人,我等都是秋鄠县人氏,是陈氏族人!”

      “哦?”裘俊篙肃然道:“裘昉你们可曾认识?”

      “回大人,裘昉是金陵道的名人,在秋鄠县有许多的田地,我们都认识。”

      “好。”裘俊篙依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陈果申诉,裘昉杀害其父,夺其妻子,你们可以为他作证?”

      “回大人,我们可以作证,此事在秋鄠县有很多人知晓。”一人回道:“裘昉在陈果成亲当日,奸污其妻,更是用五百两银子强行买走陈田氏,其父上京伸冤,半道被害。”

      太子面无表情,裘俊篙眉头皱得更紧,又问道:“陈果,你说裘昉杀害你父亲,夺走你妻子,可有物证?”

      陈果从怀中掏出一物,“大人,这是裘昉夺妻之时,留下来的契约,他留下五百两银子,强卖贱内,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而且还有裘昉的手印,草民也被他们强行按住按下了手印,此事有许多人可以见证。而且贱内是当事人,更可以证明这一点。”

      陈田氏泪眼婆娑,道:“大人,裘昉玷污草民,用五百两银子强卖民妇,抢夺回府,民妇不从,他还威胁若是不从,会将我全家老小尽数杀死。”

      “大胆!”齐王腾身而起,怒道:“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转视裘俊篙,沉声道:“裘尚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儿子,怎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太子微抬头,淡淡道:“瀛仁,事情尚未明了,你又何必心急?等有了结果再说,岂不更好?”

      齐王一脸愤怒坐下。

      裘俊篙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们都是陈氏族人,本官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可还有其他人证?”

      “大人,您也明白,您是刑部尚书,裘昉更是金陵一霸,普通百姓,又有几人敢出来作证?”陈果愤然道。

      裘俊篙皱眉道:“你说裘昉杀了你父亲,可有证据?”

      “这……!”陈果一怔,但很快便道:“裘昉夺走我妻,家父上京伸冤,走到半道,突然死去,他身体很好,并无疾病,怎会突然死去?那自然是裘昉害怕此事闹到京城,所以派人在半道加害!”

      “如此说来,你并无实际证据,只是凭空猜测?”裘俊篙肃然道:“刑讯案件,必须要证据确凿,你没有真凭实据,本官不能听信你的猜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天注定,无凭无据,你又怎能断定你的父亲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致死?”

      陈果咬牙切齿道:“就算杀父之仇没有证据在手,可是抢夺草民妻子,却是人证物证俱在。”

      “此事本官自然还要调查。”裘俊篙缓缓道:“并非本官包庇,但是仅凭你们几人之言,就擅下决断,那是万万不可。这并非因为是裘昉,无论是谁,本馆调查案宗,都要小心翼翼,不能马虎。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本官绝不能冤枉好人,但是你们也尽管放心,本官也从来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齐王心里确实有些焦急,他心中现在最牵挂的,就是陈果夫妇手中的另一些证据。

      陈田氏在裘家找到了裘昉父子暗中的私信,上面有裘家父子贪污受贿的证据,只要这样的证据拿出来,裘俊篙必然倒台。

      见到陈果夫妇只是纠结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心中甚是焦急,只怕这两人忘记手中还有更致命的证据,看着陈田氏,问道:“陈田氏,你既然被抢夺到裘府,自然对裘府的格局十分清楚,你是否能说出裘昉的建造格局?”

      他这般说,其实就是提醒陈田氏赶紧将那几封信亮出来。

      可是陈田氏竟似乎听不懂齐王的意思,回道:“大人,民妇虽然被抢夺进府,但一直被关在一处院子里,裘府也不让民妇随意进出……!”

      言辞极少的太子忽然问道:“陈果,你有如此冤屈,可往你们当地的县衙门去申诉?”

      陈果一愣,随即道:“回大人话,无处可诉!”

      “哦?”太子道:“这是为何?秋鄠县县令是一方父母官,难道因为忌惮裘昉,不敢为你们伸冤?”

      “回大人话,并非如此,而是秋鄠县县令已经死了。”陈果哽咽道:“家父正是秋鄠县前任县令陈岚!”

      堂中众人又是一惊。

      “陈岚?”裘俊篙睁大眼睛,瞠目结舌,“你说……你说你是陈岚的儿子?”

      陈果仰头道:“正是,家父正是秋鄠县前任县令陈岚。”

      裘俊篙皱起眉头,再一次问道:“陈果,你确定自己没有发烧?你说你是陈岚的儿子?这……这怎么可能?”

      “大人,草民就是陈岚的儿子。”陈果十分肯定道。

      裘俊篙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本官问你,你的妻子,是何时被裘昉抢夺而去,本官再问你,你父亲又何时被杀?”

      “裘昉是在不到三年前抢走我妻,家父也是两年前被害。”

      裘俊篙沉默一阵,忽然起身来,走到太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太子眉头皱得更紧,瞥了陈果一眼,微一沉吟,这才在裘俊篙耳边低语两句。

      齐王看到两人窃窃私语,心中冷笑,暗想裘俊篙显然是感觉到了危险存在,所以手足无措,这才当堂向太子请教。

      只是齐王心中很清楚,只要陈果夫妇拿出那几封信函,裘俊篙父子便是大罗金仙也难自保,到时候就算是太子,那也无法维护。

      裘俊篙走到旁边,又对一名差役附耳说了两句,那差役立刻拱手,迅速离开了大堂。

      齐王微皱眉头,不知道裘俊篙和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果,这桩事情,事关重大,本官必须谨而慎之。”裘俊篙回到主审位置,“你们稍等片刻,不会太久。”

      齐王忍不住问道:“裘大人,为何不继续审下去?太子哥哥和本王国事繁重,难道要陪你在这里等着?”

      “回禀辅国,确实要等。”裘俊篙肃然道:“不会太长时间,但是只要稍等片刻,此案很快就有结果,还请辅国恕罪!”

      齐王还要说什么,太子已经道:“瀛仁,裘尚书谨慎行事,并无过错,既然稍等片刻,便能让事情水落石出,你又何必心急一时?”

      齐王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话,心想无论你们玩什么花招,只要有那几分信笺在手,此时就注定了结果。

      他看向陈果,希望陈果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此刻大堂之内一片肃静,陈果夫妇以及那三名证人,也都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刑部大堂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再无一人发出一句话来,只听到呼吸声,让人憋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好在也确实没有让众人等得太久,不到一炷香的事件,就听到脚步声响,那名先前出去的差役进到大堂,拱手道:“大人,人已带到!”

      裘俊篙双眉一展,道:“让他进来!”

      齐王一怔,这才明白差役出去,是去找人过来,只是却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过来,这京城目下最尊贵的,除了太子,便是他齐王,这件案子无论什么人插手,也无法扭转。

      在众人的目光中,却见到一名身穿官袍的官员快步进到大堂之内,走到陈果身边,跪倒在地,“卑职拜见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拜见裘部堂!”

      裘俊篙抬起手,指着陈果,“你可认识他?”

      那官员细细看了陈果几眼,摇了摇头,裘俊篙又指着那官员问陈果:“陈果,你可认识他?”

      陈果也是打量那官员数眼,摇了摇头。

      齐王忍不住问道:“裘大人,他是谁?”

      裘俊篙向齐王拱了拱手,恭敬道:“辅国,此人姓陈,单名一个岚字,如今在金陵道秋鄠县任职,正是秋鄠县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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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七章 成家班

  
      裘俊篙说的恭恭敬敬,但是这一句话,却如雷贯耳,只是一瞬间,齐王就感觉心下一沉,失声道:“你说……你说他是陈岚?”

      “如假包换。”裘俊篙道。

      齐王尽力克制自己的震惊情绪,他此时已经感觉到这事情异常的蹊跷,直觉也告诉他,自己本来是骑着骏马在空旷的大地上纵马奔驰,可是只是眨眼间,前方竟突然出现了一道悬崖。

      “陈岚已经死了。”齐王沉声道:“怎地还会出现一个陈岚?”

      裘俊篙道:“辅国,陈岚死了,这只是眼前这几个人所言,而陈县令现在已经出现,那就只能说明这几个人是在撒谎。”

      齐王感觉自己的胸口憋闷,问道:“既然是秋鄠县的县令,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

      裘俊篙肃然道:“回禀辅国,这事情也确实很巧。半个多月前,从秋鄠县呈上来了案宗,本是归档勾名,但是其中有一件案子十分的蹊跷,所以下官令秋鄠县陈岚入京过来,仔细陈述。本来这种事情,刑部该是派人去地方,但是最近刑部事务繁重,人手紧张,所以只能委屈陈岚进京。”

      地方上的县衙审讯刑案,判定结果之后,地方县衙并无权利立刻将犯人问斩,而是要将形势卷宗呈递给本道的刑部司,尔后刑部司要转送到京城刑部衙门,刑部会有专门的官吏对下面呈上来的案宗进行审阅,如果案宗并无异常,通常情况下都会勾示批名,然后再发还地方衙门,得到刑部的批文,地方上才能按照判定的结果进行惩罚。

      这其实也是为了防止地方上出现冤案。

      秋鄠县的案宗呈上来,刑部衙门发现其中有漏洞,按照正常手续,要么发还重审,要么派人前往调查,如果是案宗只是出现小纰漏,通常会打回重审,但是如果其间逻辑严重不符,一看就存在重大的漏洞,那么刑部必然会派人前往。

      只是一般而言,从下面送上来的案宗都是精心写好,很难出现问题,只是有一些案子太过离奇,就是在书面上呈奏,也未必能写的完美,而刑部负责审阅案宗的官员,对于案宗出现的漏洞,都有着敏锐的眼光,做的就是鸡蛋挑骨头的事儿。

      “你说是因为刑案之事,你召来了陈岚?”齐王狐疑问道,只觉得此事太过离奇,也太过凑巧。

      裘俊篙点头道:“回禀辅国,正是如此,不知辅国是否要审阅那件案宗?是一件强奸杀人案,但是案宗上记录的凶犯,从体型上很难施行强奸杀人……!”沉声道:“来人,将卷宗取来。”

      立刻有吏员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取来一份案宗,呈给齐王,齐王皱起眉头,打开卷宗,上面详细地描叙了一件强奸杀人案。

      “被强奸的妇人,比之凶犯要强壮得多,个头也高大的多,被杀的是妇人的丈夫,上面说突然出现,与凶犯厮打,被凶犯所杀,可是死者的身高和体型,也远比凶犯强壮得多,当时那妇人夫妇两人都在现场,却被凶犯奸淫杀人,很不合常理,所以下官才让陈岚入京。”裘俊篙肃然道:“陈县令是前天进京,下官本想今天下午与陈岚研究这件案子…!”

      齐王见到案宗果然是大半个月之前呈上来,上面也确实对凶犯和受害者的身体外形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正如裘俊篙所言,其中确实存在严重的破绽。

      “你说你就是陈岚,可有证据?”齐王看向跪伏在地上的秋鄠县县令。

      陈岚抬起头,显然有些错愕,似乎不明白齐王为何会有此一问,更不明白齐王为何会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稍微沉吟一下,立刻从怀中取出官印,当下有刑部官差将官印转呈给齐王,齐王拿在手中看了看,却是是秋鄠县县令官印。

      官印被官员视为生命,除非罢官免职,否则势必谨慎保管,看到官印,齐王心中的震惊更是不小,如果说眼前这名官员当真是秋鄠县的县令陈岚,那么陈果的冤案,又是从何说起?

      他将目光定在陈果夫妇身上,不但是陈果夫妇,就是那三名人证,此事也都将头低垂。

      太子一直没有吭声,此时终于道:“陈岚还活着,那么所谓的杀父之仇,自然是无从谈起。”他将目光缓缓移到陈果身上,问道:“你既然是陈岚之子,为何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而你的父亲也不认识你?”

      陈岚似乎明白什么,大声道:“殿下,卑职确实有两个儿子,长子也确实叫陈果,年纪与此人相仿,可是长相却并非如此。”

      齐王听得陈岚这般说,顿时如坠冰窖。

      “陈果,抬起头来!”太子平静道,声音虽然平静,但却是不怒自威,让人难以抗拒,陈果禁不住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已经是十分的惊恐。

      “陈岚不会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你既然不是陈果,又是何人?”太子凝视着陈果。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声音道:“监国,此人……此人卑职好像见过。”

      众人循声看去,刑部众人都认识,那是刑部郎中郑阶。

      今日太子和齐王同时来到刑部观审,除了出京公干的刑部官员,在京的刑部主事以及以上刑部官员,都在大堂伺候。

      听郑阶说认识此人,太子“哦”了一声,郑阶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向太子拱手道:“监国,下官的老家在金陵道,去年是家母六十大寿,家母喜爱看戏,所以家母寿辰当日,下官专门从金陵道请来了戏班子,在家中搭台子唱戏……!”

      众人都是不解,不知道郑阶怎会说到母亲做寿的事情。

      太子却是十分淡定,微微颔首道:“令堂有此爱好,你能在她寿辰之时请来戏班子,也是孝顺的人。”

      郑阶道:“监国,卑职冒昧,这冒充陈果之人,卑职……卑职似乎就在那次见过,他好像……好像就是戏班子的人。”

      太子眉头一紧,齐王听得清楚,瞠目结舌。

      裘俊篙咳嗽一声,问道:“郑大人,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再好好看一看。”

      郑阶走上前去,陈果已经低下头,郑阶伸出手,托起陈果下巴,盯着陈果面孔,陈果表情惊恐,目光闪烁,郑阶仔细看了几眼,立刻道:“对,是他,就是他,这人是个戏子!”

      一时间满堂轰然,齐王已经起身道:“你可不要看错了,一个戏子,怎会鸣冤叫屈?”

      郑阶指着陈果鼻梁上的一颗小黑痣,“这颗黑痣卑职记得清楚,那次唱戏过后,家母亲自给这帮戏子发赏钱,这人因为演得好,家母对他多说了几句话,卑职当时就在旁边,很有印象。”

      太子已经问道:“他们是金陵道的戏班子?”

      “正是。”郑阶点头道:“监国,金陵道戏班子众多,这家戏班子叫做成家班,虽然不是很有名气,不过演技都还成……!”

      “成家班?”太子眉头微皱,“一个戏子,怎么变成了县令之子?”

      “啪!”

      裘俊篙骤然拍起惊堂木,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县令之子,而且敢敲响天鼓,血口喷人?”

      那自称陈果的男子悚然色变,其他几人也都是浑身发颤,裘俊篙已经抬手指着陈田氏,厉声道:“堂下妇人,你说你是陈果的妻子,这是真是假?你又到底是何人?现在据实交代,本官或能从轻发落,若是还要在我刑部大堂装神弄鬼,本官决不轻饶!”

      那妇人已经叩头在地,颤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从前确实是成家班的人,不过班主因为肺痨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就死了,这班子也就散了……民妇以前在班里叫做筱燕秋……!”

      这妇人筱燕秋此言一出,堂上又是一片哗然,齐王脸色苍白,他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进京伸冤雪恨的陈果夫妇,怎么变成了成家班的人,陈果的妻子陈田氏,怎地一转眼间,就成了成家班的什么筱燕秋,这一切让人匪夷所思,齐王只觉得脑中一时间混沌一片,理不清头绪来。

      裘俊篙依然是一脸肃然,盯着自称陈果的男子,厉声喝问道:“你又是何人?在成家班是什么艺名?”

      男子趴在地上,颤声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小人确实不是陈果,也不是陈县令之子,小人和筱燕秋都是从成家班出身,小人艺名段小楼!”

      “段小楼?”齐王嘴唇张了张,重复了一遍,却是有气无力。

      裘俊篙一指三名人证,“这三人当然也都不会是陈氏族人?”

      “他们也都是成家班的人。”冒充陈果的戏子段小楼此时却是老实交待:“班主死后,成家班几十号人就都散了,我们都是靠唱戏吃饭,班子散了,自然要进别的班子。只是行里有个规矩,进了新班子,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除非是名角,别的班子抢着要。成家班的几个名角,自然都被人抢过去,我们进其他班子,就只能从打杂开始……在成家班的时候,小人和筱燕秋虽然不是名声远播的名角,却也没有多少人能压过咱们,要去别的班子打杂,咱们自然不愿意。”

      堂上众人都不说话,只听陈果交待。

      “我们本想自己搭个班子,可是没有那么银子,而且没有名角镇场,想要揽到活儿,也不容易。”段小楼一脸无奈,“所以我们思来想去,就想到京城这边看一看,听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爱听戏,我们就想着先往那些戏楼子串串场子,挣了银子,再找些人一起搭个班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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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八章 蛀虫



  裘俊篙冷笑道:“既然是到京里谋生活,却又为何冒充县令之子,来我刑部大堂鸣冤叫屈?”

  段小楼和筱燕秋对视一眼,终是道:“回禀大人,其实……其实我们来到京城之后,一直都没能揽到活儿。京城的戏楼子,即使串场,也都是要各地响亮的名角,他们根本不给我们机会上台。我们在京城几个月,带来的银子也都花销的差不多,本想着实在不成,只能回金陵,可是就在我们准备启程之时,有贵人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帮他办一件事情,只要办成此事,必有重赏……!”

  裘俊篙沉声道:“办的什么事?”

  “就是……就是冒充陈果,诬告裘昉。”段小楼脸sè泛白,“我们连陈果都没见过,在金陵道也从没有听说过有这桩冤案,本来不想掺合进去,可是我们囊中羞涩,就算要回金陵,也要盘缠在身上。而且吩咐我们办事的贵人,十分的阔绰,承诺我们,只要事情办成,会给我们五百两金子……五百两金子,足够我们在京城搭起自己的戏班子,也可以保证我们后半生生活无忧,所以……!”

  “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裘俊篙冷冷一笑,“你们胆子也当真是大得很,五百两金子就迷了你们的眼睛,难道你们没想过,此事一旦东窗事发,你们还能保得住xìng命吗?”

  “我们也有此担心,可是……可是贵人说过,这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只要我们进了刑部衙门,按照他所说的,状告裘昉,那么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事情,他们会处理,我们绝不会担任何干系。”段小楼道:“我们得到了保证和承诺,所以……所以这才铤而走险。”

  “诬告能够脱得了干系?”裘俊篙冷哼一声,“你们还真是异想天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进了刑部衙门诬告他人,你们觉得本官就那么容易轻信你们的话?今rì监国和辅国都在这里,即使本官出现差错,监国和辅国难道看不出破绽?”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你们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本官问你门,只是你们的又是何人?”

  段小楼和筱燕秋互视一眼,都是摇摇头。

  “到了此时此刻,你们还不老实交代?”裘俊篙沉声道:“本官审案,很少动刑,可是你们已经诬告陷害他人在先,如今又拒不交代实情,本官说不得就要用刑了。”起身向太子和齐王各施一礼,恭敬道:“监国,辅国,刑部衙门在没有确定过堂之人有罪在身之前,不敢轻易滥用刑法,可是一旦确定有罪,却又不坦白交代罪行事实,下官还是要动一动刑讯的。”

  太子微微颔首道:“刑讯本也是审案的一种,虽然不可滥用,但是对那些冥顽不灵的刑犯,改动用的时候,还是要动用的。”

  “多谢监国体谅!”裘俊篙深深一礼,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来人,用刑!”

  旁边衙差们呼喝一声,段小楼等人魂飞魄散,已经失声道:“大人,我们确实不知与我们联系之人是何身份,但是……他的相貌提醒我们记得清楚,小人愿意当堂将他的形貌画出来。”

  “拿纸笔!”裘俊篙毫不犹豫道。

  堂上自有书吏,送上纸笔,段小楼执笔而起,当堂作画。

  齐王此时只是怔怔看着奋笔作画的段小楼,胸口依然是闷得透不过气来,从天鼓响起之后发生的事情,在齐王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飞过。

  他的身体此时已经发凉。

  扳倒裘俊篙的手段,就是先以陈果一案牵涉到裘俊篙,然后再以陈田氏得到的信函作为最后的杀招,一击致命。

  一切本来严丝合缝,可是如今却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鄠县陈岚当堂显身,陈岚未死,那么关于陈果之案,瞬间就被全部推翻,陈果不是陈果,成天是不是陈田氏,那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然也就不存在,至若用来作为致命一击的裘家父子暗通的信函,那也自然是不存在了。

  现下不但是无法对裘俊篙形成致命的攻击,反倒是此案接下来必然会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段小楼等人只是戏子,下九流的戏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冒充官员之子诬告裘昉,而且段小楼等人已经不打自招,承认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而齐王当然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就是自己。

  与段小楼等人直接进行接触的,是户部尚书朗毋虚,齐王并没有直接与段小楼这干戏子进行接触,也因为如此,段小楼等人倒无法当堂指证出是齐王指使。

  但是毫无疑问,朗毋虚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只要朗毋虚浮出水面,齐王就知道自己岌岌可危,虽说在背后策划扳倒裘俊篙是朗毋虚亲力亲为一手设计,但是却是齐王首肯。

  齐王实在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朗毋虚向自己保证过,这件案子经过详细的调查,铁证如山,而且布置得十分严谨,否则也不敢拿出来与裘俊篙叫板。

  难道是朗毋虚那边出了问题?

  朗毋虚是齐王党的核心,是tài子dǎng重点打击的对象,是否朗毋虚早就被人盯上,他在暗中策划的这起计划,被tài子dǎng知晓的一清二楚?难道朗毋虚是不明不白中,钻进了tài子dǎngjīng心布置的陷阱,这起案子是朗毋虚派人前往秋鄠县打探出来,朗毋虚并无亲自前往,那是否有可能是被朗毋虚派去的探子被tài子dǎng控制,这才向朗毋虚报告了这起根本不存在的冤案,尔后在tài子dǎng的策划之下,利用戏子装扮成陈果夫妇以及证人?

  今rì的刑部大堂之上,本以为一切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只能让齐王怀疑自己的所有一切计划,早已经被tài子dǎng知道的一清二楚,当自己以为会像看小丑一样看众人,也许在众人眼中,自己才像小丑。

  段小楼的化作已经做成,虽然不是妙笔生花,但是眉眼以及脸部轮廓都是画得惟妙惟肖,便是连体形也是很有讲究。

  一名书吏一直在段小楼身旁,此时见到画作已成,禁不住失声道:“这……这不是户部侍郎朗毋虚朗大人吗?”

  听得此言,齐王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

  书吏将画作先是呈到了太子手中,太子拿着画作看了一眼,便即吩咐道:“来人,去传朗毋虚!”随即将画作递给书吏,道:“给齐王看一看!”

  齐王接过画作,脸sè更是泛白,这画作之上的人物,正是朗毋虚,这段小楼虽然是个戏子,但是画工着实不差,上面的人物,倒有仈jiǔ分与朗毋虚相似。

  当画作到了裘俊篙手中,裘俊篙扫了一眼,立时沉声道:“段小楼,你可不要一错再错,先前污蔑裘昉,如今又陷害户部侍郎朗大人,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人,小人绝没有诬陷。”段小楼哭丧着脸:“小人只是一个戏子,来京城不久,莫说户部侍郎,就是普通人也认识不了几个。找我们办事的,确实是画上之人,他让我们冒充陈果及其家人,来刑部衙门状告裘昉,而且承诺给我们五百两金子,事先已经付了五十两金子……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位就是户部侍郎大人,以小人的卑贱,在京城没有任何门路,如何能见到这等达官贵人?”

  裘俊篙皱起眉头,神情严峻,看向太子,道:“监国,段小楼之言,也未尝没有道理。他只是下九流的戏子,来京城不久,连戏楼串场都没有机会,自然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朗毋虚……!”

  太子神情淡定,问段小楼道:“段小楼,你确定自己没有画错人?”

  筱燕秋在旁已经道:“大人,民妇也是见过,段小楼没有画错,只是我们诬告裘昉的,就是这画上的人,只是我们不知道他就是户部侍郎……!”

  太子微一沉吟,向裘俊篙道:“裘尚书,已经过了正午,你派人在后堂准备一些食物,本宫和辅国都要用餐。”顿了顿,又道:“朗毋虚到来之后,让他在堂上等着,下午继续审案!”

  后堂之中,已经摆了一桌酒菜,太子坐在轮椅上,凝视着对面显得十分局促不安的齐王,问道:“瀛仁,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是否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

  太子沉吟了一下,终于道:“瀛仁,你是我的兄弟,最近京中风云顿起,在你看来,是否觉得我是有意要打压你?”

  齐王没有想到太子如此直接,忙道:“太子哥哥,我……!”

  太子摆摆手,肃然道:“大秦的境况,你应该清楚,狼烟四起,天下动乱,如果再这样下去,大秦只怕就要亡国。”

  齐王微微变sè,但是此时谨慎小心,不敢多言。

  “父皇打下的大秦江山,我们做皇子的,不能眼看着它崩塌。”太子神情凝重,“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我们必须要竭尽全力将他抢救过来,需要新政,需要变革,改变一个国家,先要改变人,不要觉得我是在打压齐王党,也不要觉得我有多大的野心,朝廷里的蛀虫太多,正是这些蛀虫,威胁着我帝国的安危。东南的天门道,河北的青天王,川中的郑太成、曲马童,福海的蓝巫,这些祸乱,其实并非威胁我帝国的最大敌人,真正威胁帝国安危的,就是朝堂的蛀虫,蛀虫不除,这天下真要乱了,江山也真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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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九章 信物


  齐王闻言,只能道:“太子哥哥励精图治,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未必有什么才干,但是愿意励精图治。”太子正色道:“所以首先就要将朝中的那些蛀虫除去,贪官污吏绝不能留。”

  齐王“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朗毋虚和你走得近,这一点,我很清楚。”太子凝视着齐王,缓缓道:“其实朗毋虚的罪证,并不难找寻,但是你知道为何我一直没有动他?”

  齐王摇摇头。

  “只因为他与你走得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希望他能够痛改前非,好好做事,也不希望因为打压到他,让你为难。”太子苦笑道:“我一直考虑你的感受,所以没有想过对他动手,反而户部抄家事宜,我也尽量安排他去做,他与你走得近,也就代表着你,让他亲自去抄家,也就等若是为你表明一个态度,对那些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蛀虫,绝不手软。”

  齐王道:“原来太子哥哥想的如此之深。”

  “可是朗毋虚做的事情,让我很失望。”太子叹道:“我知道,朗毋虚那干人对裘俊篙侍卫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杀之而后快,我也知道,裘俊篙是个酷吏,背后或许也有不法之行,可是现在要除虫,就要用到他,所以我只能暂时对裘俊篙所犯下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朗毋虚找了几个戏子,想要扳倒裘俊篙,实在是愚不可及……瀛仁,太子哥哥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此事与你是否有关?”

  “太子哥哥……!”齐王霍然起身,“这……这与我无关。”

  太子抬手,示意齐王坐下,“我知道,朗毋虚牵入此案,你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心里紧张,但是你不用怕,如果此事与你无干,谁也不能往你身上泼脏水,即使与你有些牵扯,太子哥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因为此案而玷污我大秦皇子的荣誉。但是我需要真话,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这里没有别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与你是否有干系,只要告诉我就成。如果当真与你无关,朗毋虚牵涉此案,必然要严加惩处,你也不用担心会牵扯到你身上,可是如果与你有干系,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我会尽力回旋,用另一种方法处理此事。”

  “太子哥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与你无关,此事必然要秉公办理。”太子肃然道:“但是如果牵扯到你,我必须维护皇子的荣耀,只能徇私枉法,瀛仁,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齐王点了点头。

  太子正色道:“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此事与你是否有干系?”

  他双目灼灼,盯着齐王的眼睛,齐王眼角抽搐,也没有闪躲太子的目光,两人四目对视,片刻之后,齐王的表情竟然慢慢淡定下来,摇头道:“朗毋虚卷入此案,很多人都会觉得与我有牵扯,但是此事……我并不知情!”

  太子并没有收回目光,盯着齐王又看了小片刻,嘴角终于泛起笑意,温言道:“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也卷入此案,若是如此,此案办起来就会相当复杂。既然你没有卷入此案,我很欣慰,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端起酒杯,含笑道:“来,瀛仁,父皇北巡,将朝事交托你我兄弟二人,你我兄弟只要同心协力,必能不负父皇所望!”

  齐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监国、辅国,朗毋虚已经被带到刑部,正在大堂。”门外传来裘俊篙的声音。

  朗毋虚此时正站在大堂之上,目不斜视,对旁边的段小楼等人视若无睹,看着太子和齐王从后堂出来,在左右首坐下,又瞧见裘俊篙往主审位置坐下,朗毋虚这才上前去,对着太子和齐王行了行礼,转视裘俊篙,问道:“裘部堂,刑部差人过去传唤下官,不知有何见教?”

  “并非本官传讯,而是监国之令!”裘俊篙淡然道。

  朗毋虚“哦”了一声,退后了几步,裘俊篙这才指着段小楼几人问道:“朗毋虚,这几人,你可认识?”

  朗毋虚瞧了几眼,摇摇头。

  齐王此时心悬绷紧,暗想只要朗毋虚能够不松口,自己自然是安然无恙,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朗毋虚的身上。

  “当真不认识?”裘俊篙沉声道。

  朗毋虚摇头道:“确实不认识,下官公务繁忙,平日里很少与这些百姓接触。”

  “你怎能说不认识我们?”段小楼见状,立刻叫起来,“是你找到我们,让我们演着一场戏,要我们状告裘昉,还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走一个过场,有贵人撑腰,我们绝不会有事情。你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们五百两金子,原来你是户部侍郎,朗大人,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堂中众人窃窃私语,段小楼之言大家都听在耳中,他说这后面还有贵人撑腰,朗毋虚的后台就是齐王,毫无疑问,那所谓的贵人,只能是齐王。

  有人已经偷眼往齐王瞅去,齐王虽然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是拢在袖中的两只手却还是不由自己地轻轻颤动。

  朗毋虚豁然变色,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血口喷人,本官什么时候见过你们?又何时指使你们诬告裘昉?一派胡言,裘部堂,这些刁民血口喷人,必当严刑峻法,从重惩处。”

  “如何惩处,本官心中有数。”裘俊篙冷冷道:“朗毋虚,你既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又如何认得你?这幅画,是他们所画,没有见过你,自然画不出这样一副画来。”说话间,已经抖了抖手中的肖像画,朗毋虚立刻道:“仅凭一张画,就说他们与本官相识,这也实在太过荒谬。裘部堂,下官斗胆说一句,如果有人画出了部堂大人的肖像,是否就说明他与部堂大人相识?下官总不能足不出户,只要出了门,自然就有人见过,看到下官的形貌,然后画出来,这也并非稀奇之事,却并不能表明能画出下官肖像的就与下官相识。”

  齐王听得朗毋虚侃侃而言,暗想这朗毋虚还真是好口才,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暗想凭借着朗毋虚的三寸不烂之舌,局势未必不能逆转。

  “说得好。”裘俊篙道:“你说的不错,仅凭一张画像,当然不能断定他们就能与你相识。”转视段小楼,沉声道:“段小楼,你也听到了,一张画像,并不能代表什么,朗侍郎说了,他并不认识你们,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朗侍郎指使你们在刑部大堂诬陷他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段小楼恨恨道:“朗大人,常言道的好,过河拆桥,你现在是连河都没有过,就想拆桥了?我们早就防到你有这一手,早就留下了证据,幸好如此,否则说什么也说不清了。”

  朗毋虚听得段小楼话中有话,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朗大人,你是不是丢了一件东西?”段小楼冷笑道:“当日你和我们约定好了计划,匆匆而去,回去之后,难道没有发现身上少了什么?”

  朗毋虚脸上豁然变色,失声道:“难道……难道是被你们盗走?”他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

  裘俊篙何其阴险,立时抓住了这句话,“朗毋虚,你是说他们盗了你的东西?何样的东西如此重要?既然朗大人并不认识他们,又如何被他们盗去东西?”

  齐王此时也是暗暗叫骂,暗想你朗毋虚平日里极其精明,怎地今日却如此蠢笨,你这样一说,岂不就是自己承认与这帮戏子有过接触?

  可是话已出口,后悔莫及,齐王本还想着凭借朗毋虚三寸不烂之舌转危为安,只要朗毋虚应答巧妙,打死不承认与段小楼等人有来往,段小楼等人只要拿不出证据来,那么裘俊篙和太子没有证据,那也不敢对朗毋虚怎样。

  现在自露马脚,事情便将进一步恶化。

  朗毋虚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脸庞抽搐,只能道:“他们胡言乱语,下官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红口白牙,你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裘俊篙冷哼一声,看向段小楼,“段小楼,你们说朗大人丢了一件东西?是什么东西?”

  段小楼抬起头,大声道:“回大人,当日朗大人找我们的时候,说有贵人在背后撑腰,我们不会有事,我们不敢轻易相信,要求见到那位贵人,听那位贵人亲口许诺才成。但是朗大人并没有答应我们,他见我们不相信,便拿了一件信物过来……我们虽然只是戏子,但是也见过不少好东西,那件信物,我们辨认出来,确确实实是宫中之物,所以便相信了他。不过我们也想过有可能会被卸磨杀驴,所以……所以留了个心眼,在朗大人离开的时候,故意靠近,将那件信物偷留了下来……!”

  裘俊篙沉声道:“是何信物?现在何处?”

  段小楼看向筱燕秋,道:“把东西拿出来。”

  筱燕秋伸手进怀中,拿出了卷黄绢,黄绢包的十分严实,双手呈起,“就是这件东西!”

  朗毋虚脸色剧变,猛地冲上去,伸手就抢,堂中众人大吃一惊,那段小楼不愧是戏子出身,身手敏捷,已经窜到筱燕秋身边,横身拦住,朗毋虚一拳打在段小楼身上,此刻早有几名刑差反应过来,如狼似虎,飞扑上前,眨眼间就将朗毋虚按在地上,朗毋虚拼力挣扎,但是几名刑差都是虎背熊腰,捉人擒拿是他们的看家本领,饶是朗毋虚拼尽全力挣扎,却也是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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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一零章 一败涂地


  裘俊篙厉声喝道:“朗毋虚,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刑部大堂,你身为朝廷命官,在监国和辅国面前,如此放肆,你是想造反吗?”。伸出手,“将证物拿来!”

  此时早有差役从筱燕秋手中将黄绢接过,呈给了裘俊篙,裘俊篙正想打开,却立刻止住,从上面下来,走到太子身边,双手将黄绢奉上。

  太子淡定自若,一只手托着黄绢,缓缓打开,很快太子身边众人便看到,那黄绢之中,是一块玉佩,jīng致无比,一看就非凡品。

  太子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几眼,神情很快便严峻下来,抬头看向了齐王,若有所思,竟是将黄绢盖住,道:“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算不得证物!”

  齐王此时也已经瞧见,黄绢之中出现的,竟豁然是自己的随身玉佩。

  这枚玉佩,非比寻常,乃是正宗的皇家之物,但凡皇帝生下孩子,第一时间便会赐下许多的赏赐,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皇家玉佩。

  中原人以玉为美,自古至今,美玉象征着纯净,而且在中原人心中,玉可辟邪,乃是上上之物,但凡达官贵人家中,都少不得玉器。

  皇宫有二十四监,各司其职,其中的将作监是专门为皇宫制作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里面都是一流的能工巧匠,其制作工艺,也代表着最高的水准。

  皇子降生,将作监必定要准备一件玉佩,制作jīng美,由皇帝赠给刚出生的皇子,而这支玉佩,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式样重量,与宫中的其他器皿一样,都要记载入档,实际上将作监出产的东西,都有记录,来龙去脉,都有记载。

  齐王很清楚,这支玉佩出现,也就代表着自己彻底的失败,此时感觉手足冰凉,

  “监国,这是证物。”太子本想将玉佩收起,但是裘俊篙却胆大包天,立刻阻拦,“监国,恕下官冒昧,这是幕后指使人的信物,已是呈堂证供,按照刑部衙门的规矩,必然要对这证物进行进一步调查核实,莫说是一块玉佩,就是一根针,也要调查来龙去脉。”

  太子皱起眉头,淡淡道:“本宫说过,这并非证物……!”

  “监国!”裘俊篙豁然跪倒在地,双手抬起,“下官执理刑部,一切都要按照章程进行,绝不敢稍有疏忽。下官恳请监国交还证物!”

  众人都是有些吃惊,暗想明明拿出了幕后指使人的证物,抬起为何要收起来,还说这并非证物,而裘俊篙却是正义凛然,竟似乎不怕冒犯太子,也要拿到证物调查下去。

  太子皱起眉头,裘俊篙再一次道:“监国,如果经过调查,这枚玉佩并非证物,下官自当向监国请罪,可是现在结果未名,这枚玉佩事关整个案子,不可不查!”

  朗毋虚被按在地上,大声道:“污蔑,都是污蔑,这帮戏子胡言乱语,都是在污蔑……我不认识他们……!”

  裘俊篙依然跪在地上,扭过头,冷笑道:“如果你不认识他们,为何会说被他们盗走东西?如果这枚玉佩不是从你身上盗取,你为何如此激动,竟敢当堂抢夺?”

  他这两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并无人怀疑,都觉得朗毋虚定然认识这几名戏子,那枚玉佩,也定然是段小楼等人从朗毋虚身上盗取。

  朗毋虚想方设法要掩饰,可是这般笨拙的掩饰,反倒更加证实此事与他有关。

  太子犹豫了一下,见得裘俊篙目光坚定,叹了口气,将黄绢递给了裘俊篙,裘俊篙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立刻道:“这是……这是宫中之物!”

  皇宫之物,当然与外面的不同,最为紧要的是,宫中的器皿,大部分都是刻有记号,表明是出自将作监,将作监制作出来的每一件器皿,都会在上面刻上将作监独有的记号,用来区分宫内宫外之物,以免外人以假乱真。

  这皇家玉佩,上面自然也都留下将作监的记号,所以裘俊篙一眼就认出玉佩出自将作监,而这种玉佩的样式,也只有皇子才能拥有。

  段小楼已经大声道:“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相信了朗大人的话。宫中有贵人出银子让我们办事,我们……我们当然奉命行事……!”

  “污蔑……!”朗毋虚依然大叫道:“都是污蔑……!”

  齐王此时颓然坐在椅子上,全身发软,这一刻,他竟然心生后悔,并非后悔是要扳倒裘俊篙,而是所托非人。

  他本以为朗毋虚是个jīng明的人,也正因如此,才将玉佩交给朗毋虚,用来取信所谓的“陈果夫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枚玉佩,竟然落在了几个戏子的手中。

  他此时后悔不已,想着自己当时竟然冒冒失失就将玉佩交给朗毋虚,当真是愚蠢透顶,此时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巴子,如今这玉佩成了致命的证物,轻而易举就能查出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自己。

  朗毋虚入堂一开始,齐王还心存希望,想着朗毋虚能言善辩,未必不能洗脱牵连,可是接下来连续犯下致命的失误,哪怕是齐王经验稚嫩,却也知道大势已去,这裘俊篙抓到这样的机会,不可能罢手。

  “朗大人,这枚玉佩是你身上的,你也不必再辩解了。”裘俊篙走到朗毋虚身畔,居高临下,“本官问你,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谁?你从实招来,本官或能从轻发落。”

  “裘俊篙,你胡说,这枚玉佩,与我无关。”朗毋虚依然嘴硬。

  “用刑!”裘俊篙冷哼一声,吩咐道。

  数名衙差将他牢牢按在地上,便有两名拎着木棍的差役上前来,二话不说,挥起便打,朗毋虚哎哟叫了几声,还在嘴硬:“你……你滥用私刑,裘俊篙……你滥用私刑……!”

  太子淡淡道:“是本宫让他用刑!”

  朗毋虚无可奈何,十几棍打下来,齐王瞧见朗毋虚屁股上的衣襟已经被打裂,这朗毋虚平rì里是养尊处优,十几棍下来,已经是皮开肉绽。

  裘俊篙冷笑道:“朗大人,你有能耐,尽管挺下去,本官有的是耐心,你就算不老实交代,本官也照样可以从将作监找出这枚玉佩的来历。当然,你若是觉得杖责还不舒坦,本官可以换一种刑罚,总能让你舒坦。”

  朗毋虚屁股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哀声嚎叫,齐王看在眼中,确实有些不忍。

  虽说朗毋虚办差了差事,但是说到底,也是为自己办差,如今咬牙坚挺,也算是有几分骨气,只是这般打下去,只怕要闹出人命来。

  但是太子气定神闲,微闭着双眼,竟不发一言。

  又是十几棍打下去,朗毋虚已经是叫喊的声音都轻了,终于道:“我说,这枚玉佩……这枚玉佩,他们确实是从我身上偷过去。”

  “那这枚玉佩是谁的?”

  “是我从辅国身边偷来的。”朗毋虚声音虚弱,“裘俊篙,你陷害忠良,害死了那么多人,人人都想杀之而后快,我……我自然也容不得你,所以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拉你下台……我怕无法取信他们,所以……所以将辅国身上的玉佩偷来……!”

  齐王微微变sè。

  “辅国,这当真是辅国之物?”裘俊篙拿着玉佩,转身看向齐王。

  齐王神sè惶恐,紧张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我的玉佩……我的玉佩确实不见了……!”

  裘俊篙点点头,问朗毋虚:“你说这都是你安排,那你难道不知道,冒充陈果诬告裘昉,这事儿很快就能查出真相,你不觉得手法太过卑劣吗?”。

  “我也是被他们欺骗。”朗毋虚有气无力道:“这几个戏子冒充陈家的人,向我告冤,我……我这才轻信了他们的话……!”

  “朗毋虚,你还在撒谎。”裘俊篙冷笑着,“来人,继续打!”

  “啪啪啪啪!”

  齐王见得朗毋虚全身都是血,看上去经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他心中本来忐忑紧张,可是看到朗毋虚为了保住自己,如此有骨气,一股血气顿时涌上心头,豁然站起来,大声道:“住手!”

  刑差立刻住手,抬起眼角微微跳动,抬起头,看向齐王。

  齐王双手握拳,神sè凝重,深吸一口气,终于道:“你们不用审下去了,此事是本王的意思。这几个戏子,确实欺骗了朗毋虚。本王知道有这宗冤案,所以将玉佩交给朗毋虚,让他们放胆来刑部喊冤。”冷冷看着裘俊篙,“裘俊篙,是本王吩咐朗毋虚这样做,一切与他无干。”

  朗毋虚抬起头,眼圈泛红,痛哭流涕:“王爷……!”

  太子凝视着齐王,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今rì你让本宫前来刑部观审,不是为了调查裘尚书滥用私刑,而是想让本宫看到有人前来状告裘昉?”

  齐王血气上涌,心想这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不错,他们状告裘昉,裘昉是裘俊篙的儿子,我担心裘俊篙徇私枉法,所以请监国前来与我一同监察。”

  “这样说来,事先你都知道今rì他们会前来告状?”太子声音依然很平静:“本宫问过你,此事与你是否有关,你给本宫的答案,是否定的。”

  齐王并不说话。

  太子看了浑身血迹斑斑的朗毋虚一眼,挥手道:“将朗毋虚关进大牢。段小楼等人诬告他人,一并关进大牢。”

  众衙差二话不说,如狼似虎上前去,瞬间就将朗毋虚等人都拖了下去。

  太子这才再一次凝视着齐王,问道:“你说他们有冤再身,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是在诬告裘昉……不管你是否知道他们的计划,你也同样涉及诬告他人,堂堂皇子,当国法如儿戏,瀛仁,莫非你不知道后果?”

  齐王张了张嘴,依然没有说出话来,此时他已经无话可说。

  “王子犯法,如庶民同罪。”太子缓缓道:“辅国瀛仁,忠jiān不辨,是非不分,以皇子之尊,指使他人,诬告裘昉,从即rì起,软禁齐王府,不得过问朝事,一切等待圣上返京,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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