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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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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巧探

  “马桥哥哥!”
  
  九彩儿跑到杨帆面前,喜孜孜地挎住了他的胳膊,这样的动作,若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来做当然无可挑剔,可是杨帆已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九彩儿已是二八少女,这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然而,这些动作九彩儿做来落落大方,优雅自然,似乎理所当然如此,反而叫你若是有所遐思,就会暗惭自己心思龌龊。也许,对九彩儿来说,杨帆就是她新生的希望,因此见他依约而来,不免喜极忘形,真情流露。
  
  可是对杨帆来说,那还未长成的两团软肉轻柔地挤擦着他的肘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却不可避免地袭上心头。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明明只是身体的触感,偏偏让人心头涌起一种甜香的味道。
  
  杨帆不是个乍近女色的初哥儿,本不该如此把持不住,可这少女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实是他生平仅见,被她这般挨着,杨帆竟也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杨帆不禁暗念一声佛:“面片儿姐姐,实在对不住,我昨日只是信口一说,却让你家桥哥儿犯了色戒……。”
  
  九彩儿随在杨帆身边,看着他在竹林中东翻西找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桥哥哥,你究竟在找什么啊?”
  
  不知不觉中,她对杨帆的称呼又京近了几分,杨帆事先已经做了番功夫,坦然答道:“找一种寄生于竹根旁边的植物,叶子像猫耳朵,一尺多高,其茎土黄,其形如虫,是炼制长生丹的一种必须药物。”
  
  九彩儿讶然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在竹林中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东西有用处?”
  
  杨帆道:“当然,竹叶可治口疮目痛、失眠中风,竹沥可治胸口大热,止烦消渴竹实内通神明,轻身益气竹茹可治温气寒热,吐血崩中;竹根则有清热除烦之效。竹子一身是宝,是以生于其下的这种‘竹宝”才是练丹宝物,只是此物极难寻找,万株之下难觅其一。”
  
  杨帆议得煞有其事,九彩儿信以为真,不由叹了口气道:“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我总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呢,桥哥哥一表人才,既随空舟仙长学道,想必学问也是高深的紧了,何不求仕作官,图个富贵前程呢?”
  
  杨帆洒然一笑,道:“我虽不是出家人,却也性喜淡泊自※由,做官图什么,富贵荣华么?家师信众无数,供奉无穷,我若想要富贵,自可有一辈子花用不尽的钱财,又何必去官场中俯首卑膝。”
  
  九彩儿听了欢喜的心都要炸了,捡到宝了,真的捡到了一个活宝贝,这郎君年少多金,又有财又有貌,若能随了他,还怕不能锦衣玉食过好日子么?一念及此,她已暗下决心,无论使些什么手段,也要拴牢眼前这个男人。
  
  杨帆说着,很自然地拐到了庐陵王的身上:“就说这黄竹岭吧,为何立下严令,不许冇闲杂人等上山?还不是因为山上关着庐陵王么。庐陵王可是皇室贵胄,曾经做过大唐天子的,现在又如何?”
  
  九彩儿听了神色顿时一黯,只是杨帆正扭头看向另一边,恰恰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杨帆向着斜下方那片竹屋比划了一下,说道:“便是一个在乡间有百十亩田地的人家,也得三进院落,青砖瓦房吧?你看看昔日的大唐天子如今的庐陵王爷,住在什么地方,俱都是些粗陋的竹屋,王府与旁人家可有区别?”
  
  九彩儿低低地应了一声,杨帆站住脚步,转过身来,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道:“庐陵王是住在这儿吧?”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一处高地,从这儿可以俯瞰下方一片掩映于竹林中的屋舍,那些房舍区的竹子并不多,军户只在房前屋后留出几丛竹子装饰风景,因此从上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屋舍区的情形。
  
  “嗯!”
  
  九彩儿见他蛮有兴致地观望,便伸出纤纤玉指,向山间一处屋舍指了一指,说道:“是呀,你瞧,那就是庐陵王府,呵呵,与别人家的房子有什么区别么?我从小生活在这儿,从不觉得那王府的房子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房子一样,人也是一样,旁人家养鸡,庐陵王家要是不养,那么王爷家里的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鸡蛋吃,自己则馋得咽唾沫,呵呵,天皇贵胄呵……不过如此!”
  
  杨帆顺着她的手指,紧张地记下那间房子周围的景观,房舍差别都不大,如不记下细微的差异,回头就休想再辨认究竟是哪一间了,是以九彩儿略带些自嘲的语气和那惨淡的神色都被他忽略了。
  
  杨帆迅速把那处房舍周围景致特点牢牢记在心甲,这才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转过身,一边继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竹宝,”一边认同地道:“是啊,一个皇室王爷结局也不过如此,我又何必做官呢?做了官,一旦遭难,还不及一个平头百姓自※由,何苦来哉!”
  
  “嗯!”
  
  九彩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点头的动作异常用力。
  
  ※※※※※※※※※※※※※※※※※※※※※※※※※
  
  杨帆弄清楚了庐陵王的住处,就没有心思继续寻找那子虚乌※有的“竹宝”了,他正准备下山的时候,九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桥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啊?叔父他……他又在逼我了,人家这一次险些没能逃出来。”
  
  说着,她的眼圈一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地卷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转。这副模样着实惹人怜惜,杨帆忍不住劝道:“你别急,明天或者后天,若是还找不到‘竹宝”我就打算去别处碰运气,到时候带你走!,—
  
  九彩儿大喜若狂,忽地张开双臂,忘情地扑到杨帆怀里,在他颊上“叭”地亲了一口,亲得那叫一个瓷实。这样热情的少女,杨帆从未见过,不禁抚着面颊,一时有些发愣。
  
  九彩儿脸蛋儿一红,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地道:“人家……人家实在是控制不住。桥哥哥,你不晓得,人家在这儿每日担惊受怕,仿佛活在人间地狱里一般,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所以……。”
  
  杨帆乔然一笑,宽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困在一个能让人发疯的地方,一旦有机会脱困,的确是迫不及待的。好吧,你自己小心些,我答应你,就在这两天,我一定带你离开!”
  
  “嗯!桥哥哥,你……,你是个大好人…”
  
  九彩儿依依不舍地瞟了杨m一眼,翩然转身,红裙摇出一个眩目的圆,然后她就提着裙裙,像一头漂亮的北鹿般跑进了嫩黄与翠绿的竹林中。
  
  竿竿帜竹,一抹丽影。
  
  容颜可爱、身世凄凉的少女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杨帆这才快步向山下掠去,路上避过几个挖竹笋采竹菌的妇人,潜过守军的监控带,回到山下后,与等候在那儿的古竹婷简单地说了下打听到的情况,两个人便再度向山上潜来。
  
  为了确保辨识不出差错,杨帆一直赶到方才九彩儿指点的所在,从同一个角度辨认了一番,这才向古竹婷指出了那户人家的所在,古竹婷认准了地方,马上据高观察起来冇。
  
  那处房舍同这山上许多人口较多的人家盖的房子是一致的,都是竹楼,竹楼前后两排,用篱笆围在一起,楼上是卧室或仓房,楼下则只有支柱并无墙壁,只用来拴系牲口和放一些笨重的器具。
  
  二人观察各家住户的进出情况,渐渐得出结论,这个山寨里的人住房安排习惯是让子女晚辈住前楼,长辈则住后楼,后楼正房作为男女主人的卧室,两侧的房子则用来储放粮食和其他重要物资。
  
  古竹婷观察的很仔细,除了那户人家的住宅位置、房舍间数、朝向,前后左右的布局,还包括周围人家的情况,甚至谁家养了鸡、谁家养了狗,最后才拟出一条潜入与潜出的行动方案。
  
  这等专业人士拟定的方案,杨帆自然不会充内行,指手划脚地插手瞎指挥,只听古竹婷简单说了一遍,还未提及太多细节,杨帆就已对她制定的方案叹服不已,连连点头道:“成!咱们就这么办!”
  
  二人立足之处竹子不是很多,为防被人看见,二人确认了庐陵王的住处后,便向竹林深处潜去,在林中静候天黑。虽然不能生火,不过二人身上带了干粮,他们啃着干粮、喝着山泉水,随便凑和了一顿,便静候天黑。
  
  傍晚时分,山上忽然下起了雨,古竹婷准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见下雨,竟从包中取出两团极柔软的丝绸,不知是那丝绸质地的原因还是上面涂了一层什么,两人披在身上竟能起到很好的防雨效果。
  
  因为下雨,天色微黑时,山寨里就没有人走动了。
  
  杨帆和古竹婷却依旧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昏暗的天色足以隐蔽他们的身形,二人才从潜伏处出来,悄然向那片竹屋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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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贫贱夫妻

  春雨浙沥,打在竹楼顶上松软的枯草间,悄无声息地便被包容进去,才沿着草径丝丝缕缕地渗到屋檐处,串成晶莹的水珠落下。
  
  竹楼上每隔几步便摆着一块中间凿有凹槽的石头,从中剖成两半的竹筒架在凹槽里,由高到底,形成一定的倾斜角度,雨水落在竹筒里,汇成涓涓溪流,欢快地流淌到尽头,化作一道飞瀑倾泻到楼下。
  
  雨水敲打在竹筒的不同位置,形成了一首高低参差、别有韵味的曲乐。房间里,一个两鬓如霜、面目清瞿、皱纹浓密蛛网的老人坐在泥炉旁,烦躁地听着这扰人的“音乐”,向灶里塞着柴火。
  
  火烧得很旺,他并着双膝,迎着火苗喷吐的灶门,让那火焰的热力尽力烘烤着他的双膝。
  
  前楼的后门儿开了,一顶油纸伞冉冉地出来,飘下楼梯,穿过天井,又冉冉地升上了后面这座楼,沿着流水叮咚的竹廊走到中间的门口,顺手一推房门。
  
  檐「落下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噗噗”的声响,就像烧开了的水浇在地上。
  
  只是一瞬,伞便收起,伞下的人儿瓶然闪进了房间,竹扉也“吱呀”一声关上了。
  
  流着雨水的伞合成一束,搁在了门边,打伞的人脚步轻盈地走到烧火的老人身边。坐在炉边烤火的老者扭头看了来人一眼,嘟囔着:“这倒霉的雨,一下起来我这双腿就酸疼的要命,恨不得剽去才舒坦。”
  
  “郎君的老寒腿又犯病了?”进来的人轻轻问了一句,便是幽幽一叹,春夏时节,正是多雨的时候,丈夫怕是要连番遭罪了。
  
  看那老者的年纪,他的娘子应该岁数也不小了,可是听这女人的声音,如洞箫般柔美,还带着一丝磁性,非常的悦耳动听,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果然,她拉过一个马扎,在那烤火的老人身边坐下来,红红的火光映亮了她的容颜。
  
  她……果然不老!
  
  也许只有二十岁?
  
  差不多吧,她的肌肤又细又白,质地紧密的如精美的瓷器一般,不见一丝皱纹。
  
  或者是三十岁?
  
  那双天生的桃花眼,不笑时也微微地眯着,时不时的漾出清光潋滟,那种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绝不是一个刚网成为妇人的女子能够滋养出来的。
  
  又或者,她该有四十岁了吧,微仰的脖颈下,粉嫩的肌肤稍显几分松驰,明暗间的火焰映着她的眼睛,眼角微微露出细微的鱼尾纹,虽然不贴近了去看是看不清楚的。
  
  不过,看到她的模样,很容易就叫人忽略了她的年纪。
  
  管她究竟有几岁呢,总之,这是一个妩媚的妇人。
  
  一身粗布衣裳,剪裁的很合体,乌黑的头发梳得丝丝服贴,干练持重的盘桓髻将她顾长的脖颈衬托得天鹅般优雅,即便布衣钗裙,也难掩藏遮于其下的的诱人体态。她用纤纤素手拢了了拢鬓发,优雅的风冇姿与村妇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君,听说……,北边的契丹人反了咱大唐。”
  
  “哦!契丹人啊,是个小部族,他们不是一直挺安份的么,怎么就反了?”
  
  两鬓如霜的老人忙着把枯柴折断塞进炉子,没太在意女人说什么。
  
  美妇人继续道:“听说,他们还打出了一个旗号,说是叫……“还我庐陵、相王来!,”
  
  老人陡然一惊,“啊”地一声轻呼,却是一时失神,让火烧了手,他赶紧缩回手,用嘴吮吸了几下,又惊又怒地道:“契丹人打出‘还我庐陵、相王来,的旗号?我……我李显和他契丹人无冤无伤,他们为何如此害我?”
  
  李显!原来他就是登基三十六天,便被他的母亲贬为庐陵王软禁于房州的嗣圣皇帝李显!
  
  李显今年只有四十四岁,可是看他的样子,怕不有六旬出头了,这些年的软禁生涯,对他的身心摧残当真不轻,倒是他的皇后,如今的庐陵王妃韦氏依旧光彩照人,似乎这么多年的生活磨难,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相对于李显的惊恐,韦氏却是双目熠熠放光,看起来非常兴※奋:“还有呢,那小小的契丹部落居然真的打了几个大胜仗,打得朝廷丢盔卸甲。结果突厥见我大唐软弱好欺,也派兵进了河北,打出‘代唐伐周,的口号!”
  

 李显脸色灰白,身子簌簌发抖,就像患了疫症正在打摆子,牙齿也格格直响:“怎会这样?这下糟了!祸事……祸事来了……。”
  
  韦氏眉头一蹙,不悦地道:“你又来了,不要总是这么草木皆兵的好不好?”
  
  李显仓惶地站起来,臀下的马扎也被带倒在地。韦氏见他跌跌撞撞地逃去,不由追上去道:“你干什么?”
  
  李显惊恐不可名状,看起来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母后马上就会派人来索我性命了,说不定…,说不定她还会赐我一杯牵机,让我死得苦不堪言。不行,我要自杀,我不想受那么大的罪!”
  
  李显当初并不曾惧怕他的母亲严重到如此地步,但是自从他被母亲踢下皇位,拘禁在这里,时时刻刻活在死亡的恐惧里,久而久之,母亲在他心中的形象便越来越恐怖,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的心理。
  
  他因畏惧死亡而畏惧他的母亲,现在他对母亲的恐惧却超越了死亡。李显猫着腰在墙角翻找着绳子,韦氏气极,拉住他道:“祸福无常,我看这件事未必就是大祸,京里还没消息,你何必急着……,”
  
  韦氏还没说完,就被李显甩到了一边,韦氏一个踉跄,站住身子,怒喝道:“李显!”这一声喊声色俱厉,李显愕然抬头,一记凌厉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啪”地一声脆响,把李显的神志打醒了,他愣愣地看着韦氏。
  
  韦氏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契丹人、突厥人以你的借口侵我大唐,母后会更加把你当成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我却觉得,这件事对我们大大有利呢!你也不想想母后已经多大岁数了?
  
  天下人还在利用你的身※份大做文章,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虽做了皇帝,可这天下民心,她还没有收到姓武的人手里!而她行将就木已经来不及收拢人心了,她不想死后天下大乱,不想乱臣贼子去掘她的坟她就得好好想一想,这天下究竟传给谁!”
  
  韦氏一步步地走到丧魂落魄的李显身边,抓起他的手,激动地道:“你听明白了么?你听明白了么?也许,这是我们的转机到了!”
  
  李显呆滞地道:“合……是这样吗?母后真的不会迁怒于我,不会派人来处死我?”
  
  韦氏道:“当然不会!这个消息定去年冬天的事了,如果母后想杀你,还会等到现在?”
  
  “已经定去年的事了?”李显听了大为放心,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应该不会迁怒于我了。啊!对了,你这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可靠么?”
  
  韦氏道:“当然是裹儿问来的!咱们刚在这黄竹岭上,成了聋子、瞎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休想知道。几个孩子也不争气,唯独裹儿可以在外面走动,替咱们打听消息。”
  
  李显喟然道:“是啊裹儿这孩子,是你我被押送房州路上生的,金枝玉叶的大唐公主啊,出生的冇时候却连个稚裸都没有只能用你的旧衣服把她裹起来,唉!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呀,没想到如今你我夫妻却是最得这个女儿的济……”
  
  两夫妻正忧伤着不堪的过去,两道人影已经悄然潜进了李显的住处。
  
  杨帆所料不差,在李显住处四周的住户,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住宅布局同其它地方略有不同,这些房舍正好把李显一家围在中间,这就是暗伏的第四道防线了。
  
  不过,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兵士不能轮换,而是固定地由一些人执行监视任务,连续十五六年之后,也不可能警醒如初。当年那些年轻力壮的士卒,如今早已娶妻生子,连他们的儿子都可以漫山遍野地下套子捉抱子、爬大树摸鸟蛋了。
  
  但是这些负有警戒任务的邻居还是给杨帆二人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因为其中几家养的有狗,亏得古竹婷经验丰富,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迂回半晌,终于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庐陵王府,”摸上了竹楼。
  
  竹楼里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一线,古竹婷回头向杨帆打个手势,二人放松脚步,轻轻走过去。竹楼的地板也是一根根竹子铺就的,即便再轻微的动作,踩上去都有细细的吱呀声,好在此时雨还未停,檐下的雨水注入半剖的竹筒叮咚作响,恰好掩饰了两个人的声音。
  
  杨帆二人到了门前站住脚步,回头看看身后,互相打个手势,古竹婷突然一推竹门,杨帆便一个箭步蹿了进去。
  
  李显余悸渐消,正与韦氏依偎在一起,低声缅怀着那些陈年往事,突然一道黑影旋风般闪了进来,把这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李显毕竟是个男人,对于这种突发事※件相对还镇定些,韦氏却毕竟是个女人,乍然遇到这种事,韦氏真比李显还要害怕,她马上尖叫一声,就迅速躲到了李显的身后,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衫。
  
  李显还没来得及看清杨帆的脸,就看到了他腰间插着的那口刀,一柄狭长如剑的怪刀,李显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对武则天条件反射似的恐惧症又发作了。
  
  他两股战战,抖若筛糠,用颤抖的绵羊音儿问道:“你……你你你……,你们是母后派来杀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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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庐陵王

      杨帆本想确定一下此人的身※份,李显这么一问,杨帆马上就知道他是李显了。

  杨帆知道自己的贸然闯入会使此间主人受到惊吓,却未想到会把这位曾经的皇帝陛下吓成这副样子,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杨帆赶紧欠身道:“臣奉圣谕,见过王爷。这里有一道圣上的密旨,请庐陵王……“

  杨帆从怀中取出裹束严整的圣旨,李显如同中了箭的兔乎,“嗖”地一下跳了起来,急退两步,双手连摆,颤声道:“我不看!我不看!你要杀就杀,本王不接圣旨!”

  杨帆啼笑毕非,捧着圣旨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古竹婷掩上门扉,闪身进来,见此情景,连忙说道:“殿下勿惊,我等此来,所奉圣谕绝非是对殿下不利的。”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是比男人有优势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古竹婷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也插着剑,可那紧束的衣靠衬托出婀娜的曲线,尽显女儿家的柔美。李显夫妇见是一个容颜妩媚、体态窈窕的女子,畏惧之心大减,韦氏强作镇定地上前问道:“你们……,你们奉谕而来,为何……为何如此……。”

  杨帆会意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妃娘娘了,臣杨帆见过娘娘。臣确是奉圣谕而来,至于臣为何潜行匿踪,冒昧闯入,还请王爷和娘娘看过圣谕,微臣再禀明苦衷。”

  韦氏见他对自己恭敬有礼,胆怯之心愈加淡去,便伸出双手,接过了那道圣旨。

  杨帆这时才看清韦后的容貌,既惊于她的年轻,又惊于她的美貌,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嗣圣皇后,如今依旧这般美貌,于这静室炉火下看来,红颜依稀,恍如二十许人。

  韦氏接过密旨,缓缓退到一边,扯开系口,褪下筒衣,又拔下筒盖,慢慢抽※出一轴黄绫,就着炉火的光亮缓缓打开。李显站在她旁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韦氏把密旨细细地看了一遍,眉头先是一跳,继而双目一凝,重新看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要把它们吞到肚子里去反复咀嚼,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火光映着她严肃俏丽的脸宠,一字一句地问道:“母后要你们护送王爷秘密返京?”

  杨帆纠正道:“是皇帝!”

  李显当了三十六天皇帝,就被他的母亲一脚踢开,换了他弟弟李旦做皇帝,而他则被踹到房什蹲大狱了,他根本没有赶上武则天登基为帝,一家人困在这黄竹岭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冇依旧习惯称武则天为母后。

  杨帆这一提醒,韦氏反应过来,忙道:“是!是当今圣上!圣人要你们秘密护送王爷返京?”

  杨帆道:“是!这正是下臣的使命!”

  李显惊慌道:“母后……母皇为什么要叫你们秘密护送我返京?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家人在一起,我不跟你们走……”

  杨帆的眉头倏地皱了一下,这位庐陵王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韦氏扭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只是当着杨帆和古竹婷,不好对丈夫出言不逊,但她的语气已经充满了责备:“王爷不要总是想着死,母皇如果想要杀你,这两位侍卫此刻已经动了手,何必还秘密护你还京?”

  韦氏说完,转向杨帆,歉然一笑道:“王爷原本不是这样,这些年来,王爷幽居山中,又时常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传闻,疑神疑鬼,久而久之落了心病,以致如此失措。”

  杨帆欠了欠身没有答话。

  韦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墙角,捡起两个马扎,拿到房※中※央,对杨帆二人殷勤招呼道:“来来来,你们远来辛苦,快坐下说话。说来惭愧,这里说是王府,寒室简陋的尚不如寻常村居,怠慢了你们。”

  杨帆二人原不知她要去干什么,这时才知是给他们拿凳子,不管人家如何落魄,毕竟曾是大唐皇后、如今的王妃,杨帆二人忙不迭接过马扎,道谢一番,这才坐下。竹室空空,四下堆的都是杂物,也分不出个上首下位,二人只得与庐陵王和王妃对面坐了。

  二人坐定身子,韦氏客气地道:“既然母皇有圣谕,王爷当然得遵旨而行。只是王爷在这黄竹岭上已达十五年之久,消息闭塞,不闻世事,与母县更是多年未见。不知母皇这次密召王爷回京,可有什么打算?有请天使说个明白,王爷也好有所准备,免得行止唐突,惹得母皇不悦。”

  武则天只要下一道圣旨,宣庐陵王回京就走了,那是真正的召之要来,挥之则去,根本不可能把还未宣之与众的决定写在上面,虽然韦氏己经猜到了一点,可愈是如此,她愈是不敢相信,因为她已经期待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

  “这个……。”

  杨帆犹豫了一下,韦氏忙道:“这圣旨上说要王爷秘密赴京,可王爷身在黄竹岭不得自※由,如何离开、如何秘密,诸般事宜还要与两位天使商量。不敢叫天使为难,只要说些能够让我夫妻知道的事情就好,无论如何,我夫妻二人都感激不尽。”

  这件事需要李显夫妇的配合,当然得让他们知道目前的局势,杨帆故意作态,只是不想给这位从太※子而皇帝,从皇帝而王爷,从王爷又要变太※子的传奇皇子留下一个不能谨言慎行的印象

  韦氏说罢,杨帆便欠身道:“不敢不敢,王妃娘娘太客气了,臣正想把陛下的交待说与王爷和王妃知道。”

  李显也顾不得往灶里塞柴火了,那双老寒腿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眼巴巴地盯着杨帆,像个洗耳恭听的小学生。

  杨帆先把契丹和突厥之乱简单地说了说,然后便提到女皇年迈,思念儿子,希望接庐陵王回京团聚。他并没明白地指出女皇有意要立庐陵王为太※子,毕竟这是圣旨上都没有写明的话。

  但是这一来,两件事就成了全不相干,杨帆提出前事就显得特别突兀,李显夫妇一听自然就品出了其中滋味。夫妻二人一时间惊喜莫名,坐在那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显定了定神,思路清晰了一些,这才奇怪地问道:“母皇想见我,一道旨意宣我回京就走了,如今却己密旨相传,又请两位天使秘密接应,这是为何?”

  杨帆沉吟了一下,有些事哪怕尽人皆知,也是不好明白说出来的,冇他得好好筹措一下语言。

  杨帆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地道:“朝中总是有些人不希望看到王爷和陛下母子团聚,而这些人恰恰把持了军中诸多职位,陛下担心接王爷还京的消息传出后,会有人对王爷不利,而一旦消息传出,针对王爷的不利举动恐怕是防不胜防,不知臣这么说,王爷和王妃可明白了么?”

  李显夫妇当然明白,所谓有些人当然是武氏族人,在黄竹岭看守他们的这支军队就是武氏一派的,每年武氏家族都会派员来此视察,每次视察期间及其后一段时间,都是他们一家人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他们对武家的仇恨和忌惮已是刻骨铭心。

  李显夫妇默默地点了点头,杨帆吁了口气,道:“所以,臣才深夜潜入求见王爷。嗯与王爷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把王爷顺利带走而不会被看守王爷的人发现。至少,不能让他们很快发现,这样王爷此行才会比较安全。”

  李显激动的嘴唇哆嗦:“你们来了多少人?”

  杨帆道:“为了保密,我们没有来太多人,但都是精兵。我们从百骑和内卫中,一共抽调了二十人,加上我们两人,一共二十二人!”

  李显眉头一皱,有些不满意地道:“才二十二人,这怎么够?”

  韦氏坐在一旁深蹙双眉没有说话,李显关心的是他的安全问题,而韦氏己经开始思考如何把李显偷送出去而不叫人发现。

  她很看不起这个无能的丈夫,但是她同样很清楚,能否东山再起,全要靠她的丈夫,因为他是皇子,如果当今太※子已经被女皇抛弃,那么她的丈夫就是李唐宗室第一顺位的皇位继承人。

  韦氏思索很久,缓缓说道:“他们时常查验王爷的所在,想要一直瞒过他们,不可能!不过……瞒个五六天的话,我还有些把握,五六天的话……,可以吗?”

  杨帆想了想道:“五六天,应该能赶出一半的路程,他们那时再发现,可以用来对付我们的时间就很仓促了,如果王妃不能拖延更多时候,那么……,五六天就尽量争取吧。”

  韦氏双眉一挑,毅然道:“好!那就这么办!明天一早我就让王爷装病,装成染了疫症,这样他们就会懒得常来验看,我估计,拖个五六天完全可能。”

  杨帆担心地道:“他们不会找医士为王爷诊治么?”

  韦氏晒然一笑,道:“他们巴不得王爷早死,每次派员巡察时,他们对王爷都极尽恐吓,恨不得王爷赶紧自尽,幸亏王爷性情坚毅、不为所动,否则早就遂了他们的心思。他们会请人为王爷诊治?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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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韦王妃

      杨帆道:“这样的话,此计大为可行,王爷若要装病,又得让他们看到王爷生病,消除他们的疑心,那…“我这边最快的话也要后天才能行动,是么?’’

  韦氏道:“不错!顺利的话是后天,不顺利的话,可能还要往后延一延。你们潜进这里太过危险了,一旦被他们察觉,难免功亏一篑。所以,从现在起,在接王爷离开之前,你们不要再冒险进来了,如果我这里一切顺利,我会把一床红色的床单晾在楼前,你们从远处的竹林中就能看得很清楚,若是见到这床红色床单,你们便着手准备,当晚接王爷出去!”

  杨帆听得肃然起敬,这位困居黄竹岭,在这里过了十多年村妇生活的韦皇后,迄今还能保持着这样的头脑和迫人的气势实属难得。李显不安地道:“娘子,你和孩子们不跟我一起走吗?”

  也许在天下间最强势也最冷酷的母亲面前,曾经的这位皇空贵胄失去了他的骄傲、失去了他的勇气、也失去了他的自信,但他也因此更加的珍视亲情。

  人常说天家无亲情,可这位曾经做过天子的天子之子,在失去所有以后,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有亲情,来自于妻儿的亲情,他如何会不珍而重之呢。

  韦氏眸中带着一抹欢喜,握紧他的手,柔声道:“郎君先随两位天使回京,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只要你能安全抵达京城,我们就可以从容离开,那时再也没有任何人会为难我们了。’,

  李显张了张嘴,无言地点了点头。杨帆见状,起身道:“既如此,那臣这就告辞了,回去之后,臣还要做一番仔细的安排,以便接出王爷后能立即起程返京!’,

  韦氏听了忙也站起,向他福身一礼,道:“一切,都拜托两位天使了”’

  李显夫妇把杨帆二人送到门外,雨还在下着,夫妇二人也不打伞,就站在如注的雨幕下,痴痴地望着两人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夜色当中,眼中满是希冀。直到二人的身影再也无法寻摸,李显夫妇才回到房间。

  一回房间,李显便激动地抱住了韦氏,欢喜地低泣道:“母后宽寄我了,母后准我回京了!娘子,我们苦尽甘来了,我们终于有了活路”’

  韦氏也很激动,她紧紧地抱着丈夫,夫妻二人紧紧地拥抱良久,韦氏才冷静下来,把李显拉到灶旁坐下,一边往渐熄的灶里添着柴禾,一边叮嘱道:“郎君此番回京,到了母后身边,千万要小心,万万不可露出丝毫怨尤之意。’,

  “嗯”’

  “母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可胡乱发表主张,对母后要每日都去请安,神态要毕恭毕敬,言语举止间不可以有半点不恭,哪怕是心里面稍存懈怠都不可以,母后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

  “嗯!”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都要时刻记得告诉自己,母后是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的人’你将来是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成为皇帝,还是再度沦为一个阶下囚,全都取决于母后的一念之间!’’

  “嗯!”

  “还有,对武家的人,郎君只可亲近,万万不可疏远,更不可露出丝毫仇恨或不满,我们曾经错过,万万不可再踏错一步。与武家人是近是远,将决定我们走的是对还是错!如果我所料不差,相王就是因为与武家交恶,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你才有机会回京。

  若非如此的话,母后不会舍近求远地调你回去,因为在母后心中,其实你和相王没什么区别,不是儿子、也不是更亲近一些的儿子、仅仅是一个必须要有的继承人,以保证她生居朝堂、死祭太庙,血食不断、传承不断!’’

  “嗯!’’

  李显频频连头,把韦氏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韦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因为他的无能而产生的厌烦感,可这感觉旋即就被一种无奈的伤感所取代。她轻轻握住李显的手,幽幽地道:“也是怪我,当初不该逼你任命我父为宰相,才让我们一家落得如此地步。”

  李显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不怪你,是我性急了。母后大权在握,我成了皇帝也是傀儡,若想夺回帝权,我就只能重用岳父,以韦氏之力重组我的势力,只可…”到底是母后技高一筹。”

  韦氏听了,不觉有些感动。

  李显沉默片刻,又自嘲地一笑,自我安慰道:“不说这些了,呵呵,即便我当时如相王一般小心翼翼从不犯错,那又怎么样呢?那样的话,今日囚禁于东宫的就不是相王,而是我了,两者有何区别?”

  韦氏的眼睛湿润了,她轻轻抱住李显,低声道:“嗯!咱们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咱们的苦,总算是吃到头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李显欣然道:“是啊!苦目子总算走到头了。”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柔润的肩头,动情地道:“娘子,这些年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住自尽身亡了。你是世家女,若不是嫁了我,本该无忧无虑、富贵一生的,却因为我吃尽了苦头。我李显今日在此向天地神明起誓,有朝一日,我李显若能重登皇位,必与娘子无所禁止,万事由你!”

  “郎君!”

  韦氏虽然有时憎恨丈夫连累了她,有时厌恶丈夫的软弱无能,可他们毕竟是相依为命、相濡与沫的夫妻,这时听李显说的真情流露,韦氏也不由得心怀激荡,她抱紧了李显,哽咽着落下泪来。

  夫妻二人相拥良久,李显才轻拍她的肩头,温柔一笑,道:“睡吧,明儿一早,咱们还得应付官兵,先养足精神再说!”

  韦氏轻轻点点头,放开了他的怀抱,拭去眼角的泪珠,便悄然走向另一侧的卧房。

  这些年来李显担惊受怕,日日夜夜饱受着心灵上的折磨心力交瘁,未过五旬便因力不从心不能人道了,如今两人分房而睡已有四五今年头。

  ※※※※※※※※※※※※※※※※※※※※※※※※※※※

  杨帆与古竹婷连夜返回黄竹镇,这一次他没有一大早就先于全镇人起床而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个长觉,补足了精神。

  每天必定分批到镇上闲逛的百骑和内卫见到他在客栈粉墙上划下的一个不规则的符号,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马上纷纷返回,一面通知那些今天没到镇子上来的伙伴,一面开始应变。

  杨帆事先设计了几套方案,每套方案对应一个图案。

  一种方案是按照当初离开洛阳城的方法,接出庐陵王后就到房陵与马戏团汇合,仍以他们为掩护,悄然返回京师。

  但是这种方案已经因为黄竹岭守军对庐陵王看管太严而作罢。韦妃说她最多能把庐陵王离开的消息隐藏五到六天,再考虑到一些突发事件可能缩短这一时间,乔装改扮悄然返京已经成为不可能。

  杨帆在剩下的几种方案里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一旦接到庐陵王,立即护着他全速赶往洛阳。

  这样,他们日夜兼程,五六天的时间至少可以赶一半的路,即便这时黄竹岭守军发现庐陵王消失,并且通过信鸽或其它什么通信工具迅速通报京城方面派人堵截,对方也来不及做更多安排,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等双方照面,他已经带着庐陵王出现在宫里。

  直到近午时分,杨帆才悄然潜往黄竹岭。今日上山,只是探看一下庐陵王妃是否打出讯号只要去一个人就好。

  原本派古竹婷去也是一样,不过杨帆以事关重大必须亲眼见到才安心为借口,抢了这个差使。

  山上还有一个身世可怜的少女在等着他,杨帆已经答应要带她逃离火坑,今天总要去见见她,对她作出一番安排才是。

  杨帆轻车熟路地摸进黄竹岭,先绕到可以观察庐陵王家住处的地方,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院落里一领红色的床单。

  也许韦氏生怕他看不到,特意在前后两座竹楼间系了绳索,红床单就搭在那条绳索上,仿佛一面鲜艳的旗帜。

  “成了!”

  杨帆拳掌相交,又仔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这才兴冲冲地赶向那眼泉水,那是他与九彩儿约定的地方。

  九彩儿今天穿了一件五彩的裙子,裙子依旧破旧,看起来还稍显肥大,或许是别人替换下来的衣服,不过从那质地、彩绣和款式,依旧可以看出,这件裙子曾经是多么的昂贵华丽。

  九彩儿在泉水边走来走去,不时惊飞野草花丛中翩跋的蝴蝶。

  “怎么还不来呢?”

  九彩儿看看天色,懊恼地把一枚石子狠狠投进平静的湖水,激起片片涟漪。

  “这么晚了还不来,看来他是不会再来了”’

  九彩儿颓然坐到湖水边,懊悔和失望像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灵。

  “我真蠢!真是蠢透了!在这山上见过了那么多人,哪有一个是平白无故许你好处的,更何况他是一个淡泊世事的修道人。我早该……”早该不惜一切,牢牢拴住了他的心,他才不会弃我而去!”

  九彩儿望着湖水中那张俏丽的不似人间女子的容颜,自怨自艾中,痛苦的泪水不知不觉便爬满了脸颊,又顺着脸颊轻轻地滑落她尖尖的下颌,掉入清澈的湖水。

  她本以为似她这般坎坷的身世已然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最大的痛苦是有人给了你希望,却又把它残忍地夺走。

  “九彩儿,九彩儿?’’

  恍惚中,她似乎又听到了杨帆的呼唤,这呼唤,像针一般扎进她的心里。

  “不对!好象是真的!’,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呼唤声,九彩儿猛地一个激灵,惊喜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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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绿色的网

      “桥哥哥!”

      九彩儿像一只快乐的小喜鹊,一头扎进杨帆的怀抱,皓腕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逐颜开的脸上还带着斑斑泪痕。一双柔软的小鸽子紧紧地贴在杨帆胸口,里边一颗心跳得嗵嗵直响。

      杨帆看见她喜悦的眼中漾起的泪花,一时来不及反应她如此热情的拥抱:“怎么了?”

      “我以为……桥哥哥不会再来了!”

      九彩儿扁扁嘴,用带着鼻音儿的萌萌语调倾诉,还在眼中闪烁的泪花眨出了眼睫,旋即便破啼为笑:“是我自己吓自己,桥哥哥没有骗我!”

      杨帆有些好笑,无奈地摇摇头,不着痕迹地解开勾住自己脖子的一双柔软玉臂,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答应你的事情,哪能不来!”

      “嗯!”

      九彩儿喜悦地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憨态可掬。

      “桥哥哥,你说这一两天,就能带我离开,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我……我今天或者明天,能跟你走了么?”

      九彩儿有些兴奋难捺、又有些担忧惶恐,一双令人着迷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杨帆,期盼着从他嘴里听到满意的回答。

      杨帆眸光一闪,还未开口,九彩儿又低下了头,怯怯地道:“叔父屡次三番不能得逞,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说……他说要把我许人,那个男人是寨子里的一个伙长,长得像个杀猪的,又胖又凶。他以前有个女人,被他酒后发威给活活打死了,我怕……真的好怕……”

      九彩儿把衣带一圈圈地绕到纤细晶莹的手指上,垂着头怯怯地说。没有注意到杨帆已经在点头。

      杨帆道:“嗯!我今天来,正想跟你说,今天晚上,你能出来么?”

      九彩儿霍然抬头。紧张地睁大眼睛,期期地道:“桥哥哥,你是说?”

      杨帆道:“我想今天晚上来带你下山!”

      九彩儿微微张着嘴巴,怔忡半晌,突然快乐地叫起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我晚上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桥哥哥带我走!”

      杨帆松了口气,微笑道:“你能出来就好。我还担心到时候你无法出门。”

      九彩儿撇撇嘴道:“他们才不会在意我的死活。我能溜出来的!”

      说着再度扑到杨帆的怀里:“桥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的大恩人,一辈子的大恩人!”

      杨帆微有些不自在。不太适应这样亲热的举动,正想轻轻推开她柔软的身体。九彩儿忽然放开他,切切地道道:“桥哥哥,今晚我们就走了,那你现在不要再找‘竹宝’了好不好?”

      杨帆心道:“我要找的‘竹宝’已经找到了,这竹林中,哪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见他点头,九彩儿欢喜无限,一把拉起他的手,说道:“桥哥哥,你跟我来!”

      九彩儿在竹林中奔跑起来,杨帆被她拉着,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地方,一人多高半探出来的崖壁,崖壁自上而下垂下许多藤萝,藤萝交织成了一张绿色的网,一直垂挂到地上。

      九彩儿放开杨帆的手,翩然一转,随着转身的一旋,大大的裙摆像五彩的花瓣似的张开来,露出一双玉笋似的小腿。

      九彩儿娇喘着,两颊嫣红,眸光发亮:“桥哥哥,进来看,这是我一个人的小房子。”

      九彩儿分开藤萝,猫腰钻了进去,杨帆有些好奇地跟进去,岩顶一人多高,站着倒不辛苦,纵深约有七尺,地上铺了厚厚的竹枝,上边又垫了柔软的青草,如同一张大大的床铺。

      九彩儿双腿并起,快乐地一跳,裙儿扬起复又落下,裙儿落下时,她已开心地在这柔软的草床上坐下,七彩的裙儿铺洒在她的四周,青草如荷叶、裙摆似荷花,而她坐在中央,就像花的蕊。

      “桥哥哥,来!”

      九彩儿笑盈盈地拍着柔软的草床,杨帆在“床”边坐下,嗅着天然的青草香气,微笑四顾道:“不错,如我修道人所言的洞天福地,没想到在黄竹岭上,竟有这般所在。”

      “而且,这洞天福地里面,还有一位美丽的仙子!”杨帆回首笑望着九彩儿道。

      九彩儿抚着自己的脸颊,喜孜孜地道:“桥哥哥,人家真的很美吗?”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从小就知道,后来渐渐出落成妙龄少女,她就更明白这一点了,寨子里那些男人色色的目光她又不是看不到。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这里毕竟是一个闭塞的山村,一个村姑再美能美到哪儿去?

      听说在长安和洛阳有的是绝色佳人,天下各地的美女或自愿或不自愿地都会集中到那儿去,“马桥哥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是心志比较坚定的修道人,九彩儿可没有信心自己的美貌也能让他着迷。

      这时听杨帆这么说,九彩儿心里美滋滋的,信心为之大增,但她犹自含羞低头,轻卷衣带,作出羞怯模样道:“才不是呢,桥哥哥经多见广,想必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人家……比她们如何?”

      杨帆微笑道:“的确,天下间有许多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大城市里面,本来就美女众多,又懂得穿衣打扮,更是丽人无数,许多时候,看着美如天仙的人,一旦卸了妆,那就惨不忍睹了,所以要看一个女子是否真的美丽,要她卸了妆才知道。”

      九彩儿咬着薄嫩如肉脯的樱唇,侧首想了一想,忽然向杨帆爬了过来。

      一个俏丽到极致的美少女,在一处藤萝垂挂、野趣盎然的洞穴里,如一只野性未驯的狸猫儿似的,扭动翘臀。以一种充满魅惑的优雅爬向一个男人,那是怎样的感觉?

      杨帆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些,他不是圣人,当一种美已经到了极致。他的心也会动。

      “那……桥哥哥看看,人家有没有着妆呀?”

      近在咫尺,呵气如兰,鼻腻鹅脂。说话间连那雀舌般嫩红的舌头都看得到。

      杨帆看着那吹弹得破的娇嫩肌肤,莹润得似乎可以映出他的影子:“没有,当然没有,我很少夸赞女人的美貌,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生得这么美?”

      九彩儿眸中掠过一丝得意,用小手掩着嘴,吃吃地笑起来:“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女子之德。第一就是妇容。小女子一定是太缺德了。所以才会生得……”

      九彩儿格格地笑起来,杨帆也忍不住笑了。

      九彩儿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如水中的涟漪。轻轻地隐去,然后慢慢平静下来。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却越来越亮,熠熠地放光:“桥哥哥,九彩儿……喜欢你!”

      “嗯?”

      杨帆瞿然扬起一双剑眉,入目,便是一张粉嫩的小嘴,柔软轻薄的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杨帆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九彩儿,我们不可以……”

      杨帆拒绝着,可语气并不坚决,这样容易叫人焕发本性的地方,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妙人儿,很难叫人做得到无欲无求。

      “为什么不可以?我看得出桥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桥哥哥……”

      “喜欢,不代表就要占有……”

      杨帆的话没有说完,这一次,九彩儿像一只灵巧的小猫,扑向一只正在啄羽休憩的云雀,她的身子很轻柔,却足以把杨帆扑倒,把他扑到在柔软的、富有弹性的青草的床上。

      “桥哥哥,要了我……”

      九彩儿在杨帆耳边呢喃着,微带着颤萌的声音让杨帆的血液贲张的更快:“我……我还是处子之身,可我若留在这山上,我不知还能保留多久,桥哥哥,你肯带我走,救的不只是奴的身子,还有奴的心,奴家……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哥哥,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九彩儿激动地抱紧杨帆,一边昵喃着,一边胡乱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杨帆向来认为男人才是主动的一方,他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局面,会有半推半就的时候,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绝美的少女,他真的无法坚持自己的意志。

      九彩儿一面大胆地解着他的衣衫,一面羞涩地把玉面埋进了他的怀里,杨帆没有注意到,九彩儿那微侧的俏脸上,有着一抹狐媚而自得的笑容,她的眸中隐藏着一丝狡黠,一丝猎物入彀的狡黠。

      她终究是不放心,哪怕她看得出杨帆此刻的承诺是发自真心。可人都说女儿心善变,其实男人何尝不是一样,这一刻他可以为你流血流汗,下一刻心意变了,他立刻就可以无情地否认对你的任何承诺。

      这黄竹岭,她待够了!这里的生活,她受够了!她想走,她想跳出这个小世界,跳到一个更加广袤、更加精彩的空间里去。

      可她有什么?

      生在富贵人家的,凭着父祖的余荫,可以一生无忧;负有一身勇力的,可以从军入伍,凭百战军功换一个活法;苦读诗书的,就算不能科举及第,也能为人幕僚……,而这一切,都是男人的路。

      她是女人,她有什么?

      上天只赐了她一副娇美无俦的姿容,一个冰肌雪肤的身子,这是她唯一的资本。

      她要换一个活法,所以要把她唯一的资本,投给这个能改变她命运的男人!

      有风徐来,藤萝轻摇,如绿色的网。

      赤条条一只白羊儿,似那网中的鱼。

      网中的鱼,想用它精心织就的网,网住那个男人的心。

      风轻扬,网轻摇,草榻如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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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摘星

  
  今夜有星无月.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璀灿的星光.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来。
  
  杨帆此刻就摘了一颗,今夜,他摘走了这黄竹岭上最亮的那颗星。
  
  清风徐来,夜中的竹山一片清凉。
  
  远近的竹林,在星光下弥漫成一片疏淡相宜的影子,仿佛是用墨涂抹出来的一副远近高低浓淡错落的山水画,只不过这副画是会动的。每有风来,它便会摇曳出一种午夜独有的风情。
  
  或者,若是月色如纱,此情此景会更加迷人,但这样的景致也不错,对感性的人来说,它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静谧。
  
  杨帜却顾不上欣赏这景致,更谈上去比较白日与黑夜、雨天与雪天、星光与月色下,这黄竹岭会有着怎样不同的风情,他此时正搀扶着庐陵王李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啪啪啪!”
  
  一旁的古竹婷三击掌,前方竹林中立即蹿出几道人影。
  
  “杨校尉!”
  
  走在前边的高莹和兰益清怀步赶过来,杨帆道:“这位就是庐陵王!”
  
  二女连忙止步,和身后几名百骑一起叉手施礼:“微臣见过庐陵王!”
  
  庐陵王满面激动,他紧张地点了贞头,想要开口说一句“免礼”,结果嗓子有点哽,硬是没有说出话来。
  
  杨帆道:“护着殿下!”
  
  高莹和兰益清立即上前,从杨帆手中接过庐陵王,一左一右将他扶持起来。
  
  古竹婷在杨帆耳边道:“阿郎,可以放火了么?”
  
  杨帆对她低声道:“现在不行,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你带着王爷且去寨墙下隐蔽,我这里办完了事,会发出动手的讯号,寨中火势一起,你便护着王爷下山,一切按计划行事,我自会追赶你们!”
  
  古竹婷微微有些诧异,不知道杨帆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可这般情形下又无法发问,只好点点头,率先离去,高莹和兰益清马上扶着庐陵王紧随其后,其他几名百骑散在他们四周警戒着,一阵脚步悉索,一行人没入了前方竹林。
  
  杨帆见他们已然离去,立即快步闪入竹丛,他还要去泉水边带上九彩儿。想到九彩儿,他就想到了藤萝洞穴中那激情而旌旎的一幕,心思顿时像笼了一层薄雾的竹林,若隐若现,总有一些想要捕捉的东西无法抓住……
  
  比她的体形肥大了一圈的衣裳,很轻易地就被她摆脱了,于是她就像一条蜕了皮的蛇,扭动着新鲜、粉嫩、粉光致致、稚美无暇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猫儿一般温柔、兔儿一般可爱。
  
  小小的雪乳,好似倒扣的玉碗儿,完美地镶嵌在她散发着无穷诱惑的青春胴体上,她热情的甚至带着些崇拜的神情,仿佛一个无限仰慕她的主人的小女冇奴,竭力地想要取悦于他,让他如在云端。
  
  当他的神志回到躯壳,他看到一瀑青丝披洒胯间,一张纯美得花蕊儿一般的俏脸掩映在那如瀑的青丝间,一种温热濡湿的感觉不断地袭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臀部的肌肉,坚硬如铁。
  
  稚嫩纯美的一张小脸,小小的雀舌含吮吸咂,柔美的唇线于吞吐间传达着一种鹅黄嫩柳般的春意……,清纯与妩媚、稚嫩与娇艳,构成一副最具冲击力的画面。
  
  杨帆有些迷惑于她的技巧,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儿,或者会懂得这些事情,但是只让人感觉到柔美的唇、灵巧的舌、温暖的口腔,而丝毫没有牙齿磕碰的时候,难道这也可以是一种本能?
  
  但他无暇多想,阵阵快感瓦解了他的神思,绝美容颜与无比诱惑的动作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摧毁了他的意志,直到他再也忍无可忍,除了释放还是想要释放,于是他反客为主了。
  
  娇小玲珑的娇躯被他摆弄成了一弯新月,圆滑白嫩的翘臀泛着朦胧暖昧的妖艳之光,细到惊人的纤腰仿佛一座架在流水上面的小桥,以一种优美流畅的曲线,将男人的欲望弓向彼岸的天堂
  
  杨帆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天堂路,奋力地把自己的肉体乃至灵魂都要送入那极乐的世界,直到他在一片酣畅淋漓中,重重地压在那具稚美纤细的身体上。那副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像一管柔韧的修竹,哪怕一阵微风也能让它摇曳婆姿,可是再大的狂风暴雨,它也能默默承受。
  
  当杨帆释放了冲动,才生起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接受她?事情已经发生,无聊的追悔他向来不屑一顾。他只是后悔不该这么无所顾忌,她毕竟还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哪禁得起他暴风雨般的伐挞。
  
  幸好,她柔柔地俯伏在弹性十足的青草榻上,喘息着,红红的脸蛋儿上,双眼微微地眯着,像一只刚刚饱餐后惬意的猫咪,而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
  
  杨帆记起一个男人应该怜惜女人的时候,便想做一些温柔的补救,于是他发现,草甸上并没有一丝血迹。当他问起时,九彩儿一脸茫然,她将衣衫掩住依旧泛着玫瑰红的胴体上,惑然地看看草甸,然后再看向杨帆,喃喃自语:“为什么没有呢?”
  
  泪水像泉眼般迅速地涌出来,九彩儿哭得很伤心,她紧紧抓着杨帆的手,哀痛惶恐地道:“桥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心
  
  她哀哀地哭泣,薄薄的嘴唇被她整齐洁白的贝齿咬出血来,她都没有觉察。杨帆的心软了,他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在南洋的时候,他知道有些从小劳作,攀爬树木采摘椰子的少女,的确是哪怕初夜也不一定会有鲜血的见证,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听那百无遮拦的南洋女子们说过这样的事。九彩儿住在这山上,想必从小爬高爬低的事儿也没少干,所以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而且,他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给人家一个交待,他已经决定把这个少女收入杨家,也许他现在着迷的还只是这个生平仅见的绝美少女的姿容和身体,还没有培养出爱的感情,但是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他就要尽一个男人应尽的本份。
  
  娶妄娶色,没有人在乎一个妾室曾经怎么样,京城中不乏权贵名流把那艳名高炽的名妓收房,成为他们最宠爱的妾侍,杨帆也不会太计较一个妾室的过去,她那无以伦比的美貌,很容易就让男人变得宽容、更宽容。
  
  杨帆只是有些不悦,不悦于她的欺骗。不过,杨帆并不能确定她在说谎,她的眼泪、她哀痛的眼神、她凄婉地咬破嘴唇时的痛苦神情,让杨帆心中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神情也是假的,她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怎么可能有这样精湛的演技?
  
  但是冠心一旦产生,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九彩儿悲痛、哀婉、伤心的泪水,曾经一度洗去了他心中的疑惑,但是此刻掠向他们的约定地点时,那散去的疑虑又像乌云般悄悄掩回来。
  
  她之前的主动、她之中的表剥、她之后的没有落红,一桩桩疑点让杨帆的困惑挥之不去,可这种经验之谈,又不可能作为确凿判断的依据。
  
  杨帆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她真的在掩饰,如果她确实在说谎,联想到她之前诉说过的境遇,或者……之前她就说了谎,以她这样绝美无伦的姿色,又失去了父母双亲的庇护,她想保全自己谈何容易。
  
  或者,她是曾经被人欺辱过的,这样的话,她发现自己趁她晕迷占她便宜的时候,才会那般愤恨,才会那般果决地想要砸死他,这种过激的反应似乎也说得通了。
  
  想到这个原因,杨帆决定即便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也不去戳破它,那不是她的错而是她的不幸。他要原谅她、包容她,如何不堪都已是过去,今后有他,这一切不幸将再不会发生。
  
  杨帆赶到了泉眼旁,在轻轻的呼唤之后,九彩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从草丛中跳出来,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桥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从来没有这么晚一个人躲在这儿……”
  
  放下心结的杨帆,轻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秀发,低声道:“家里人没有发觉吧?”
  
  “嗯!”
  
  九彩儿用萌萌的鼻音应着,在他怀里点头:“没有,我趁他们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来的。”
  
  杨帆放心地道:“那就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走!”
  
  “好!”
  
  九彩儿欣然应着,随即就发现不对:“桥哥哥,这不是下山的方向。”
  
  杨帆道:“我知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跟我来!”
  
  杨帆拉着满腹疑惑的九彩儿掠到一处突起的岩石处,对九彩儿道:“在这等我!”
  
  说罢,杨帆飞身跃上岩石,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拔开塞子,用力地吹了吹,火折子冒出了火苗,杨帆马上举起,向着黑沉沉的村落方向挥了一个大大的圆,连挥三遍。须臾,村落中也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圆,向他舞动了三圈。
  
  杨帆收好火折子,从岩石上跳下来,拉起九彩儿柔软的小手,低声道:“走,跟我下山!”
  
  当杨帆赶到一半山路时,村中一处房屋突然冒出了火光,火光熊熊,迅速映红了天空。
  
  九彩儿扭头看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还有帮手,放火……是为了吸弓警冇卫的注意,方便逃出山吧!”
  
  她被杨帆拉着,奔跑着,跳跃的视线回顾着火光、回顾着骚动起来的村落,在心底里无声地告别:“对不起!爹、娘,我走了,我不想活在这样的地方,我要换个活法,我走了,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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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出山

  “起火了、起火了!”——
  
  一个站在竹楼上的士兵忽然看见寨中燃起的大火,赶紧跑到竹楼边,踮起脚尖向远处观望。百步之外另一处竹楼上的士兵也丢了长枪,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楚,他干脆爬上竹楼围栏,一手抱着楼柱,向寨子里张望着。
  
  守山守了十六年,军纪再好、警惕性再高的士兵也懈怠了,何况这些士兵中有些已经是第二代,从小在这山上长大的。
  
  “哈!这是谁家走水了啊,嗬!瞧这火烧的,完了完了,肯定得烧成一片平地。楼没了砍些竹子重盖就是,家里的坛坛罐罐也都烧了,就得重新置办了,惨呐!”
  
  蹿到竹楼上的士兵幸灾乐祸地说着,冲着远处打招呼:“尚晓鹏,看清楚没,这是谁的家呀?”
  
  远处那个名叫尚晓鹏的士兵高声回答:“谁他娘晓得!嘿,定是谁家的懒婆娘睡觉时没灭净了火,灶里的火星溅出来了,这倒霉催的……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嘻嘻哈哈的刚候,古竹婷头前开路,高莹和兰益清扶持着庐陵王,已经悄然越过了竹墙,后面几个百骑摸到两侧竹楼下面戒备着,只要上面的士兵发现异状,就不惜一切大开杀戒。
  
  可是,竹楼上的两个士兵还在望着寨中大火嘻哈说笑,根本没有察觉,张溪桐等几个百骑侍卫这才悄无声息地撤走,掩护着庐陵王再闯第二道关卡。
  
  “咦?那房子烧的好象…好象…”
  
  正看热闹的尚晓鹏忽然也爬上了围栏,押着脖子往远处看:“我艹!那是我家,那是我家啊!”
  
  “噗通!”
  
  他从竹楼上边失足摔了下去,好在地面松软,杂草丛生,没有摔伤。尚晓鹏一骨碌爬起来,便往寨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地喊道:“娘子!雅芝,我那网过门儿的媳妇啊,你可千万别……烧伤了脸呐……”
  
  杨帆拉着九彩儿隐在草丛中,眼看着尚晓鹏跟一头大牯牛似的,迈着腾腾腾的步子从他身前不足三尺处跑过去,随即一牵九彩儿的小手,低声道:“走!”
  
  黄竹岭外,一片延伸出去的树林,这里已经不再仅仅是竹子,而是生长了各式各样的植物,越往外去,各种杂生的树木越多,是~处很好的隐蔽所在。
  
  散宿在黄竹镇周边乡村的百骑和内卫已经在傍晚时分纷纷结帐离开了住处,汇集到这里来。他们每人一匹健马,还备了一挂长途大车,此处距黄竹岭上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在三里地开外,不虞被人听见马蹄声。
  
  众人一到,黄旭永和许良便迎上去,一见高莹和兰益清搀着一人,知道此人必是庐陵王无疑,立即上前大礼参拜。
  
  庐陵王幽闭在黄竹岭上,这儿虽然山清水秀,可是他几乎连院门儿都没出去过,又整日担惊受怕,心力衰竭,体质虚弱之极,从山上到山下,紧张之中还不觉什么,接下来这三里路,虽有高莹和兰益清极力搀扶,他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能够逃离黄竹岭,一路所见诸人见了他又纷纷大礼参拜,李显渐渐找回了些昔日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时的感觉,他竭力地平息了一下呼吸,挥袖拭去额头的汗水,低沉地“嗯”了一声。
  
  黄旭袒见过庐陵王,双目一扫,不见杨帆踪影,心下不由一惊,连忙向高莹问道:“杨校尉呢,他出了什么事?”
  
  古竹婷接口答道:“杨校尉负责断后,特意叮嘱,马上带着殿下上路,他自会跟上来!”
  
  古竹婷顿了一顿,又道:“我留下接应!”
  
  黄旭袒和许良不及多问,一听杨帆既有这般吩咐,马上吩咐起行。
  
  除了留在山中负责放火的两名百骑,剩下十八人,其中十七人跨上骏马,一人扶了庐陵王上车坐定,然后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伸手一抖马缰,轻车疾驰而去。
  
  此地距黄竹岭还近着,那些马的马蹄都裹了软布,嘴上勒了嚼头,嘶吼不得,落地声微,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
  
  当尚晓鹏找到了他的媳妇,发现大火并没燎了她的脸,放下心来,便开始叱骂媳妇晚上困觉不看好火种,住在隔壁院子里的爹娘兄弟以及左邻右舍忙不迭上前解劝,忙得乱乱烘烘的时候,杨帆已经离开黄竹岭,到了山下三里外的那片密林当中。
  
  “阿郎!”
  
  古竹婷快步迎上去,一边唤着杨帆,一边诧异地看了一眼杨帆身边的九彩儿。
  
  方才瞧这人身形,古竹婷就知道是个女子,并非留在山上的百骑侍卫,这时走近了些,虽然满天星光,不是十分明亮,可是依稀还能看清这女孩的模样。只见她秀发披垂两肩,眉目宛然如画,一双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美丽动人,不由得微微一愕。
  
  九彩儿看到前来接迎杨帆的人竟是个手提短剑的美貌妇人,眼珠不由溜溜儿地一转:“马桥不是说他是外丹派的修道人么,怎么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做侍女?别是双修派的吧?”
  
  她那眼波灵动明亮,滴溜溜一转时慧黠动人,看在男人眼中,或者只觉娇俏可爱,可是看在古竹婷眼中,却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狡黠,不!是狡诈!古竹婷心中一种反感油然而生。
  
  有时候,人的观感只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只这一眼,古竹婷对这女孩儿已甚是不喜。
  
  “已经走了?”
  
  杨帆看了一眼林中,对古竹婷问道。
  
  古竹婷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好奇,有些询问的味道,但他并没有向古竹婷解释九彩儿的来历。除了他的妻室和与他共同负责此事的百骑首领黄旭永、内卫首领高莹,他不需要向别人做出解释。
  
  见杨岚无意解释,古竹婷收回探询的目光,道:“是!遵阿郎吩咐,他们已经走下,大约走了两刻钟。”
  
  杨帆松了口气,回首对九彩儿道:“九彩儿,这是古姐姐。”
  
  九彩儿正在琢磨杨帆所说的“已经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听他和这个漂亮女人的对话,似乎他不是上山采药的修道人身份这么简单。
  
  不过九彩儿并不太担心,她感觉得到,杨帆对她并没有恶意。而且,她现在对于自己美色的魅力,也是信心大增。
  
  虽然感觉杨帆并不像是个修道人那么简单,但她发现杨帆依旧具有相当的实力,说不定比一个修道人更威风,这令她暗暗欢喜,她没有选错人,跟着这个男人,她一定可以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听到杨帆说话,九彩儿马上收敛了心神,向古竹婷轻轻一福身,一脸天真地乖巧说道:“九彩见过古姐姐!”
  
  古竹婷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杨帆又对古竹婷道:“你们待在这里,我再回去,接应一下咱们留下来的兄弟!”
  
  古竹婷点点头,看着杨帆飞身掠去,转身走到一边,摸摸拴在树上的骏马马鬃,将背贴在树上,闭目养起神来。
  
  九彩儿觉察到古竹婷的敌意,不禁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古竹婷的不友好很大成分是因为杨帆,于是她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略带轻蔑地扭过头去。
  
  九彩儿心里不屑地冷笑着,目光却在贪婪在看着周围的一切,从她记事,就在山上,她从来没有下过山,从来没有看过山下是什么样子,每天都是同样的一片天、同样的一片竹林,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嘴,听说外面的世界。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终于亲眼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尽管触目所及,是一片黑沉沉的存在,但那毕竟是与山上熟悉了十六年的一草一木所完全不同的景致。
  
  杨帆接了两个百骑侍卫回来了,执行放火任务的是张奇和田彦,两人技击之术都不算十分高明,但轻身功夫不错,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二人看到九彩儿,也是满面惊讶,杨帆不及多说,吩咐道:“马上离开!”
  
  张奇和田彦连忙答应一声,解下留给他们的骏马的缰绳,古竹婷也翻身上了马,九彩儿看着高大的骏马,怯生生地对杨帆道:“桥哥哥,人家不会骑马。”
  
  “桥哥哥?这小女子管杨校尉叫桥哥哥,貌似这里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呀?”张奇和田彦看看那位虽于昏暗之中难掩天生丽质的漂亮少女,再看看杨帆,好奇之心陡然生起。
  
  “本来就没准备你的马!我来带你!”古竹婷冷冰冰地说着,双腿一挟马腹,到了九彩儿身边,一俯身便把她抄上了马背。
  
  九彩儿真的没有骑过马,一下子上到这么高的地方,臀下坐得不稳当,双手又没什么可以牢牢固定身形的抓处,不由有些害怕。
  
  古竹婷淡淡地道:“坐稳了!”心中虽不喜她,还是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小腰肢,右手鞭子一抽马股,当下驰了出来。
  
  杨帆对张奇和田彦道:“愣着干嘛,还不走?”
  
  杨帆扬马一鞭,追在一马双跨的古竹婷和九彩儿后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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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意外

  出竹山县,沿筑水一路北上,直奔谷城附近的雍山。
  
  等到天光大亮时,杨帆一行人已经远离黄竹岭四十里地,跑得人疲马怠,汗流侠背。
  
  杨帆刻意选择的这条路线,前方没有村镇,等到人困马乏之后,他们就拐进了一处山坳,载着庐陵王的那辆马车上还有几叮)大包袱,这时歇了战马,取出包袱,更换衣物,由古竹婷对大家略作化妆。
  
  战马蹄上的软垫解去了,身上的劲装夜行服也都换了跑长途的行旅惯穿的常服,这么一行人想要完全不弓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是把女卫易容成男人,就不会太过吸引眼球。
  
  仓促之间,古竹婷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人做精细的易容,要知道她当初给杨帆易容,第一次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以后每次补妆修饰也得小半个时辰,这二十多人,哪有功夫一一进行。
  
  九彩儿乘了一路的骏马,一开始提心吊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跑得久了,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倒是这乘风般的感觉相当不错,于是放松了身体和心情,享受起这种从不曾有过的新奇滋味来。
  
  一路赶来,与黄竹岭上迥然不同加景色一一跃入她的眼帘,每一种都是一种新奇,就连那辆垂帘密密、不知道藏着什么重要人物或者东西的车子,她都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很久,对那一路颠簸却依旧转动如常,没有如她所料般散架的车轮甚有兴趣。
  
  特殊的经历,使她比同龄的少女多了很多也许常人要几十年才能增长的人生阅历,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她的见识连一个三岁小孩子都不如,因为她白出世到现在,根本不曾见过那些东西。
  
  古竹婷正在为一些女侍卫修饰着容貌,杨帆先是赶去车子那儿,同车中人秘密谈了些什么然后就避到林中,换下劲装武服
  
  换上~身很普通的常服。
  
  这时还没轮到九彩儿易容换装,她正无所事事地在山坡上东张西望。
  
  杨帆等人的举动,处处透着奇怪,以致于九彩儿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群江洋大盗。
  
  不过她只是好奇并没有恐惧,她所处的险恶环境,使她练就了~种本领,别人对她是心怀善意还是心怀不轨,她一般都能感觉出来。或许,一个人两个人的态度她会看错,但是这么多人对她有没有恶意,她还是能够确定的。
  
  因之,只要对她没有恶意,那么对方是任何身份她都不会在意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不管对方把她带去哪里,还有比她困居的黄竹岭更叫她厌烦的地方吗?
  
  “哎哟!”
  
  只顾东张西望的九彩儿没有注意脚下一个浅坑让她的脚岚了一下,没有伤着筋,但是有点疼,九彩儿单腿跳了几下,表情微现痛苦。
  
  “这么不小心,走路还东张西望的!”杨帆说着走过来,对她道:“严重么?”
  
  九彩儿试着用脚尖踩了踩地面,向他甜甜一笑道:“没事,不疼的。”
  
  杨帆道:“那就好,走,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容貌也得变变。
  
  “哦!”九彩儿踮着脚尖轻跳了几下,这才换成了正常的步伐,乖乖地跟在杨帆身边,轻声道:“桥哥哥,你们为什么行动要这么隐秘?他们…..都是跟着桥哥哥采药的?”
  
  杨帆脚步一顿,迟疑道:“呃...这里边情形很复杂,一时半晌也和你说不清楚,你不要多问了,放心,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害你。这件事,回头我会向你说个明白!”
  
  “嗯!”九彩儿轻咬薄唇,乖巧地点头,细声细气儿地道:“人家不问,反正都听桥哥哥的,不过.…人家只有一件事想求哥哥我
  
  杨帆原还不觉得什么,如今两人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再听她叫自己桥哥哥就有些别扭,只是现在若想说明,免不了又是一堆啰嗦,只要暂且听着,听她有所要求,便道:“什么事?”
  
  九彩儿俏脸微晕,小声道:“再赶路时,人家想跟哥哥共骑,行吗?”
  
  杨帆笑了笑道:“好!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
  
  黄竹岭上,庐陵王的家。
  
  韦妃沉着脸色看着济济一堂的子女。虽说近几年来李显的身体每况愈下,渐渐连行房的能力都没有了,不过以前他还是很高产的,是以子女并不少。
  
  他的儿子有李重润、李重福、李重俊、李重茂四子,女儿则有七叮),其中只有长子和三女儿、四女儿以及最小也是最受他夫妇宠爱的七女儿是韦氏亲生的。此刻一家人如此紧张,是因为……七公主李裹儿不见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姊妹们没有看见裹儿,当时还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庐陵王一家人中,只有这个李裹儿得天独厚,在黄竹岭到处游走却不会受到诘难,就连驻军统帅贾星贾旅帅都喜欢,她。
  
  裹儿是公主,贾星不敢正式收她当干女儿,但是在寨子里,裹儿却是一直称他干爹的,贾星对此也并不否认。因此,庐陵王一家人都夹起尾巴做人,轻易连门都不敢出,只有李裹儿例外。昨夜寨子里有户人家失了火,一早李裹儿就不见了,姐妹们也没当回事,都以为小妹跑去看火情了。
  
  早餐的时候她没回来,一家人还是没在意,但是到了午后还是不见她的踪影,韦氏就有些着急了。因为“庐陵王正在家里生病”,韦氏也不敢大肆张扬,更不敢胡乱向人询问,只是派了长子出去寻找了一圈,结果当然没有她的踪影。
  
  这时家人才发现在李裹儿卧榻旁的墙壁上刻着一行小字,上面说她不想终老在这黄竹岭上,她遇到了一个修道的术士,要随他云游四海、修仙学道,就此拜别父母、辞别家人云云。字迹潦草,简单数行,不过足以交待明白她的去向。
  
  韦氏惊慌了,庐陵王府这个小公主几乎每天都要出去闲逛的,旅帅贾星对她甚是宠爱,还常把这个女儿唤去说话,如今裹儿不翼而飞,她都顾不上牵挂女儿,只是担心一旦有人生起疑心,继而发现庐陵王已经失踪,那时该怎么办,庐陵王可是一家人的希望啊!
  
  韦氏生怕儿女们沉不住气,神色间会叫外人看出端猊,所以有关京中来人接回庐陵王的消息,韦氏是连儿女们都瞒着的,眼下却是终于瞒不住了。
  
  韦氏沉着脸色,沉思半晌,才缓缓识道:“裹儿出走,为娘如此忧切,你们知道原因吗?不错,为娘最疼裹儿,不舍得她走,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你们的父亲,有希望成为太子了!咱们一家,苦日子要到头了!”
  
  韦氏一语既出,儿女们都惊呆了。韦氏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满堂儿女听得狂喜不已,几位公主甚至抱头痛哭。
  
  韦氏沉着脸色厉喝道:“都住口!不要哭了!现在有人意图对你们的父亲不利,宫中侍卫已经接了你们的父亲离开,这里发现的越晚,你们的父亲就越安全,如今裹儿出走,一旦被人发觉,必定不信我等言语,只要上门一搜查,马上就会发现你们的父亲也不见了,到那时候……”
  
  众位王子和公主一听,这才大为焦急起来,一个个慌张失措,都有些没了主张。
  
  李重润急切地道:“阿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韦氏沉声道:“你们记着,这件事关乎你们一生的命运,切切谨慎。如果有外人不见裹儿生起疑心,问起你们时,就说父亲生了重病,裹儿在榻前侍候!我们…..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一众儿女连连称是,韦氏把焦灼担忧的目光望向窗外的远山,心中默默祈祷:“苍天保佑,让王爷平安到京吧,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信女韦氏诚祈苍天神明!”
  
  ※※※※※※※※※※※※※※※※※※※※※※※※※※※
  
  杨帆带着九彩儿来到古竹婷身边,古竹婷正在兰益清的脍蛋上涂抹着,用比较简单的手法是无法把一个女性尤其是姿容秀美的女性变成男人的,古竹婷也只是想让她们的容貌平庸一些,中性一些就足够了。
  
  这么多的骑士护拥着一辆马车,就算全是男人也一样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还没有人在查找他们,那么招摇一些别人也只是好奇,不会过问许多。如果已经有人在查找他们,他们这样的目标是很明显的。
  
  杨帆问道:“古姑娘,还剩几个人?”
  
  古竹婷专注地忙碌着,没有回头,只是答道:“快了,还有一个。然后我就为‘卢先生’做修饰。”
  
  “卢先生”是他们用以称呼“庐陵王”的代号,杨帆欣然道:“好,一会儿,你给九彩儿也改扮一下,让她一路上不要太扎眼就好。”
  
  杨帆与古竹婷说话的时候,守在车旁的黄旭永听到车中有呼唤声,凑过去一问,庐陵王李显在车中道:“我想下车方便方便。”
  
  黄旭永听了连忙打起车帘,放下脚踏,李显弯腰从车中走出来,黄旭袒连忙伸手去搀,扶着庐陵王下了车,想带他去林中方便方便。
  
  李显下了车,身形刚一站定,腰杆儿一挺,抬头一看,便与九彩儿的目光碰个正着。九彩儿已经先看到了他,正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李显一见九彩儿,顿时就跟见了鬼似的叫起来:“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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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真真假假真

  李显急步专上去.一把抓住九彩儿的削肩.震惊地道熙“‘真的是你!裹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下的人都惊讶地向他们看过来,连古竹婷也暂时停了手,不过大家的神态并不特别惊讶,包括杨帆在内。因为九彩儿是从黄竹岭带出来的,庐陵王这些年来一直也关在黄竹岭,认识一个住在黄竹岭的女孩儿不是很正常么?
  
  杨帆心中疑惑的是:“裹儿?九彩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么?”
  
  但是,紧接着九彩儿的一句话,就让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九彩儿同样满脸的震惊与困惑,失声叫道:“阿爹,你怎么在这里?”
  
  阿爹?这一句出口,所有人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杨帆吃惊地看着九彩儿,瞳孔蓦地缩成了一线针芒:“她是庐陵王的女儿?李裹儿才是她的本名?她怎么……她究竟说过多少谎话?”
  
  杨帆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种种,想到她说的什么亡父亡母、什么叔父婶娘,再看着那张稚纯娇美仿如天上仙子的无瑕容颜,脑海里一团混乱,他无法相信,可眼下的一切让他不能不信。
  
  他不明白这位庐陵王的女儿究竟想要干什么,自己和她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两个人今后又该如何相处,她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心,她说过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一句真的?
  
  “爹爹,你怎会在此?”
  
  李裹儿没有回答庐陵王的话,而定急切地反问,她现在也是一脑袋浆糊,当日黄竹岭上,她和杨帆半斤八两,杨帆瞒过了她,她也瞒过了杨帆,以致今日突然见到父亲,李裹儿也是满腹疑云。
  
  李显迟疑了一下,有心把真相告诉女儿,但杨帆一再叮嘱过他,因为事关重大,切切谨慎。他离开黄竹岭的事,韦氏就坚持不准他告知儿女,他也不蠢,岂能不知此事的利害。裹儿年轻识线,知道真相后万一路上不小心露了口风怎么办?
  
  李裹儿一见李显迟疑,也顾不得一旁杨帆疑惑的眼神和众多内卫及百骑惊讶的目光,扯着李显的衣袖撒娇道:“哎呀,阿爹,人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事情爹爹连女儿都要隐瞒么?”
  
  李裹儿一撒娇李显就没辙了,只好说道:“好好好,为父告诉你。事情是这样……”
  
  李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一遍,这才关切地问道:“裹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的娘亲和兄弟阿姐们呢,他们可好么?”
  
  李裹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雾气氤氲,迅速凝成了汪汪泪水,忽然向前一扑,一把抱住李显放声大哭起来。
  
  李显急了,深山苦困十六年,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妻子和儿女,在他心中,他的亲人已经重于这人世间的一切,一见李裹儿大哭,他只道消息泄露,一家人遭了毒手,不由心中一沉,急急追问道:“裹儿,你快说,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裹儿哽咽道:“阿爹放心,家里没有事。”
  
  李显心思一宽,一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真是好不心疼,连忙抬起衣袖帮女儿轻柔地拭去泪水,问道:“那你哭什么?”
  
  李裹儿抽抽答答地道:“裹儿去竹林采菇,恰好遇到这位壮士。”
  
  李裹儿看了杨帆一眼,又对李显道:“女儿不慎被毒蛇咬了,是这位壮士救了女儿性命。”
  
  李显一听自己最宝贝的七女儿竟被杨帆救过一命,心中感激莫名。虽然说赦他还京的决定是他的母后做出的,可具体负责此事的毕竟是杨帆,人在危难之中,对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是最怀感激的。
  
  如今听说杨帆不只是救他全家脱困的大恩人,还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李显忙不迭整束一下衣冠,向杨帆郑重地一揖,感激地道:“杨校尉对我李显一家,恩比天高!如此高义,李显……铭记在心!”
  
  杨帆赶紧还礼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微臣应尽之义!”
  
  说到这儿,杨帆飞快地瞟了李裹儿一眼,眼神稍稍一碰时,李裹儿恰好收回目光,举袖拭泪
  
  李显又回头看看李裹儿,疑惑道:“后来呢,你怎会出现在此?”
  
  李裹儿道:“女儿也不知杨恩公身负拯救父亲离开的重任,向恩公问起名姓来历,恩公不知女儿身份,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只道他是来自京城,上这山上采药。女儿听了顿时动了心思……”
  
  李裹儿道:“爹爹和母亲困居深山,饱受欺凌恐吓,过得苦不堪言。女儿想,父亲当年犯了大错,受到祖母惩罚,让爹爹在黄竹岭修身养性、反思己过,这才是祖母本意。爹爹是祖母的亲生儿子,祖母断然不会对爹爹不利,也不会如此苛待爹爹,定是那些下臣假传圣意,狐假虎威。
  
  女儿想,如果我能让杨恩公带我离开,来日去到京城见过祖母,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面禀祖母大人,这些欺主的恶奴一定会受到法办,爹娘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一些。女儿还会告诉祖母,爹爹这些年来已经悔过,而且非常思念母亲,祖母心软,说不定就会让爹爹回到京城,膝前侍奉,以尽人子之孝道。”
  
  “女儿,爹爹没白疼你,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啊……”
  
  李显听得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女儿,老怀大慰。杨帆看着李裹儿真情流露的模样,一股寒气却是陡然从心头升起,上至泥丸下至涌泉,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寒气嗖嗖的感觉,好象进了冰窖一般。
  
  李显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对杨帆道:“杨校尉慎重小心,虽是为了我的安全,可是我女儿也随我前来的消息,实无必要隐瞒我的。”
  
  李裹儿赶紧道:“阿爹,你误会杨恩公了。我当时不知杨恩公上山的本意,又怎会对杨恩公说真话呢,其实我是编了一套谎言…”
  
  李裹儿把她对杨帆说过的话对李显又说了一遍,脸红红地一吐舌头,羞怯地低头道:“当时也是没有法子,人家不知道他就是为了救爹爹来的,生怕说出真相让他害怕,不敢帮我,所以就想骗他带我离开,出了黄竹岭再说。”
  
  李裹儿说到这里款款走向杨帆,俏俏地福了一礼,含羞带怯地道:“杨校尉,大恩公,裹儿不知你的底细,真实身份实在不敢对你言明,所以利用了你,还请恩公你千万莫要见怪。”
  
  “啊……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杨帆还了一礼,心里又迷糊了:“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倒也说的通。不过……又何必献身于我……,不对啊!”
  
  杨帆神志陡然一清:“不对!我说我是长安人氏就算带她走,那也是去长安,她一个弱女子,生得又是这般美丽,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她怎么去洛阳!”
  
  杨帆转念又一想:“或许真如她所言,她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先离开黄竹岭,到了长安再想办法去洛阳?”
  
  这个想法只在杨帆心里打了个转,终究未敢确定,他现在看着李裹儿似真似幻,如在云端真划高不懂她的心意了,
  
  这样的女子他以前从未见过,眼界高远的太平公主、熟谙政局的上官婉儿、女中诸葛的独孤宁珂,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可那些女子是在她们擅长的领域展现她们的智慧,而眼前这个小女子与那些女人截然不同。
  
  她有没有那样的大智慧杨帆不知道,她现在所展示的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的手段,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杨帆最是擅长,他用这本事挑起过吐蕃内乱、也用这手段让突厥为他退兵、为他出兵,更曾让他化险为夷过,可眼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啊!
  
  “原来如此!”李显听了向杨帆歉然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脸色不由一变,失声道:“哎呀!裹儿,你这般走掉,你母亲不知你的去向,家里岂不乱成一团糟?”
  
  李裹儿回身挽住他的手臂,娇憨得意地道:“女儿才没有那么笨呢,当然在家里留了话,我刻在榻前的墙壁上了。不过,人家可没说要上京城寻祖母,那时人家还不知道爹爹要被救走,以爹爹的胆量,女儿若说了实话还不吓坏了你?”
  
  李裹儿格格一笑,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调皮地道:“所以人家留话说,认识了一个修仙学道的世外高人,要跟着他出家修仙去,再也不回黄竹岭啦。”
  
  李显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你这小丫头,从小就鬼灵精,主意最多!哼,看你把爹爹说的如此不堪,爹爹的胆子真就是这么小么?”
  
  李裹儿嘻嘻一笑,扭动着娇躯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杨帆没有让这副天伦之乐的场面继续下去,他的脸色已经慢慢地变了,变得非常凝重:“小郡主!”
  
  李裹儿出生时,父亲就被踢下了皇位,准确说来,李显现在是庐陵王,她就是郡主。不过她在山上十六年,自打出生从没有人唤过她郡主,所以听了杨帆的称呼,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杨帆接着道:“小郡主既然平素常在寨子里走动,那么……如果小郡主突然不再出现,会不会弓起寨子里的人怀疑?”
  
  这一回李裹儿才听明白是对她说话,她和李显互相看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们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杨帆一看就知不妙,立即沉声道:“消息一旦泄露,我们想平安返京只怕是难如登天了,这一路上刀光剑影是在所难免!王爷,请你马上易容,咱们尽快上路!”
  
  李显听了也顾不得再与女儿说话,急急去林中方便了一下,便赶回来让古竹婷为他修饰容颜,其他人则急急搭上马鞍,收拾行装,准备赶路。
  
  众人都在忙碌,杨帆和李裹儿便被冷落在了一边,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瞪圆了眼睛:“你说谎!”
  
  二人一怔,又是异口同声地道:“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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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针尖对麦芒

  杨帆嘴角微微噙着冷笑.道:,“不错!我是骗了你.我骗你的只是我上山的目的和身份,原因你很清楚。可你为何骗我?”
  
  李裹儿俏丽无双的脸蛋上也是笼着一层寒霜,冷笑道:“对!我是骗了你,我骗你骗到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让你杨大校尉吃了大亏了,是不是?”
  
  杨帆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小声些,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李裹儿扬起尖尖的下巴,道:“怎么啦?你害怕?我一叮,女人都不怕丢人,你一个男子汉怕了?”
  
  杨帆一双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你不要试图用胡搅蛮缠转移话题!”
  
  李裹儿漂亮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道:“那你说,我骗你什么了?”
  
  杨帆道:“身份……”
  
  李裹儿抢着道:“我刚刚已经说出原因了,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杨帆削思绪有点乱,他想了想,决定把整件事情从头如捋一遍,他是真的被这个如雾的女孩弄得云山雾罩,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在山上,你中了蛇毒,我救你性命,你为何恩将仇报,反要杀我?”
  
  “救我不假,可我醒来时,你的手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搜东西还是想占我便宜?你凌辱我,我不该杀你?噢……对子对了,你说是为了拿报酬,因为你们修道人不想世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现在知道你的身份了,这是假话吧?你说,当时是不是真的在占我便宜?”
  
  李裹儿突然找出了疑点,洋洋得意,步步进逼。
  
  杨帆狼狈地退了两步,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因为别的事情总有说的清的时候,即便说不清,总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会相信你,站在你一边。唯独牵涉到女人的话题,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是说也说不清、越描越是黑的结局。
  
  好在李裹儿也不想声张,杨帆退了两步,定一定神,这才说道:“没错!那个理由当然是骗你的,可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我为什么去你腰间摸东西?很简单!我上山是一个机密,如果是寨子里的人救了你会把你丢在那儿一走了之?
  
  消息传开,别人马上就知道是有外人上山了,那不就打草惊蛇了么?若要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可救了你又不能暴露自己,我才想到偷你点东西,这样一来我再溜掉,你醒来就可以怀疑是寨子里的人干的了,顺手牵走了你的财物,自然不能留下当恩人。”
  
  李裹儿眯着一双清光潋滟的大眼睛,做出一种很可爱的冷笑,依旧是有点萌音:“对呀对呀,于是你把我的身子偷走了!哼哼,这要是让我爹知道,杨大校尉,你死定了!对了,你连名字都还没有告诉我,马桥哥,大混蛋!”
  
  杨帆面对她的蛮不讲理有点气极败坏:“我说你讲点道理成不成?明明是你故意勾3我!”
  
  李裹儿理直气壮地挺起酥胸:“那你就要?”
  
  杨帆欲哭无泪:“苍天在上!我……”
  
  李裹儿撇撇嘴道:“苍天?我还大地呢,我就问你,你我各执一辞,说出去,别人信你还是信我?,、
  
  杨帆张口结舌,彻底呆在那里。
  
  在这种事情上,再无辜再强势的男人都是弱者!
  
  李裹儿细长的眉妖娆地挑起,用戏谑而狐媚的眼神娣着他:“怎么?没话说了?”
  
  杨帆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在你我之前,你真是处子?”
  
  李裹儿退了一步,大眼睛里迅速溢满了委屈的泪水:“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我!”
  
  杨帆开始咄咄逼人地反击了,他冷冷地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让人怀疑。
  
  我不是头一次接触女人,你的反应,还有没有落红的事,不能不叫人怀疑!”
  
  李裹儿又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更浓了,正有蓄成一汪泉眼的趋势:“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样,我堂堂王女,会轻易许身于人?”
  
  杨帆话锋如刀:“不好意思,郡主殿下,你就是轻易许身于我了!”
  
  李裹儿愤怒地道:“那是因为我贱!”
  
  李裹儿的声音拔高了些,远处忙碌的人虽未听清二人在说什么,还是有人回头看来。
  
  杨帆急忙道:“你小声点成不成?”
  
  李裹儿放低了声音,凄楚地道:“因为我喜欢你,成不成?你以为我在山上是什么?是囚犯!我不想这么说,我想走出去,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恰好你长得又不太令人讨厌,我把自己给了你,只是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带我离开,我伤害了你么?我哪来的罪过?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李裹儿话锋渐厉,又一步步反击回来,泪水也终于控制不住,顺着娇嫩稚美、不可方物的脸颊淌下来。扬帆轻轻摇头,道:“有人说:男人喜欢漂亮脸蛋,女人喜欢甜言蜜语。所以,女人化妆,男人撒谎。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子,你撒谎又是为的什么?”

  李裹儿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痛心地看着他,绝望地道:“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相信我,是不是?”
  
  杨帆道:“也许我常常骗人,但我现在不想骗你,我实话实说,对你所说的我半信半疑!”
  
  李裹儿愤懑地道:“我就住在那山上,看到的永远就是那么一片天、就是那么一群人,我的身份比他们都高,也比他们都低贱,所以,别的可能我不懂,但我看得懂那里的人,懂得他们的心,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家人比他们都要惨!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我想笑就笑,我想哭就哭,我想爱的就爱,而不是在他们面前永远都要谨小慎微、处处顾忌,活得比地洞里的老鼠还要可怜!
  
  你说我骗你,对!我为什么骗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我用我的身子,换你一臂之力!你哪里吃亏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绑了你,还是杀了你?你可以选择不要,但你要了我了,不是吗?那你又凭什么鄙弃我,凭什么?”
  
  杨帆脸上木然一片。
  
  李裹儿流泪道:“你不屑我?可笑!我没缠着你,你就当这是一场交易好了!事实上,这场交易,我赔了!因为我不知道你上山就是为了救我父亲,否则我安心等在山上,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样可以离开,你对我的帮助根本没有意义!”
  
  杨帆的声音很冷,冷冷地道:“你说的很对,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我的确不需要质问你什么,你也不用向我证明什么!一场交易,好得很!郡主请擦干眼泪吧,我不想有人看见,毁了郡主的清誉!”
  
  杨帆返身就走,走到一旁的战马旁,整了整马鞍,双手一扳马鞍,~个腾身跃上了战马。
  
  “站住!”
  
  李裹儿低叱一声。
  
  杨帆没有说话,只是一拨马头,冷冷地看着她。
  
  李裹儿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个占了我便宜还卖乖的忘八蛋!”
  
  杨帆板着脸,跟蹦豆儿似的吐出两个字:“杨帆!”
  
  双腿一踹马镫,杨帆挺拔着腰杆儿,在李裹儿的目送下向前走去。
  
  李裹儿慢慢转过头,唇边忽然掠过一抹狡黠、得意的笑,这一幕,恰被为庐陵王修饰好容颜,前来促请郡主换装的古竹婷看在眼里。古竹婷远山般的黛眉微微一箪,随即恢复了从容,淡淡地道:“郡主,请易容更衣!”
  
  ※※※※※※※※※※※※※※※※※※※※※※※※※※※
  
  “跶跶跶!”
  
  马蹄轻快,一匹膘厚毛亮的赤红马,在数骑侍卫的前呼后拥下回到了黄竹岭。
  
  马上坐着一个身穿葛黄袍的大汉,头戴一顶折上巾,浓眉阔口、身材魁梧,肩挎长弓,箭壶中零落地插着几枝箭,随着马身的起伏在箭壶中晃动不止。
  
  肥厚的马股上驮着几只长羽极为漂亮的野雒,还有几只野兔和竹鼠。随着马匹的奔跑,这些染了血的猎物也在马屁冇股股上轻轻跳跃着,好象活了似的。
  
  “旅帅回来了!”
  
  “贾叔回来了!”
  
  寨子里的人纷纷向这身穿葛黄袍子的大汉打招呼,军中将士自然称他旅帅,军户们在此住了十多年,这军营早就变成了半军事化的民居山寨,那些妇人孩子见了他却像乡里人一样称呼。
  
  贾星骑在马上,腆着一大蓬络腮胡子,得意洋洋地向一路所见的人点着头。
  
  今日出猎,斩获颇丰,贾旅帅得意的很。
  
  想当初,他也是军中一员悍将,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他担负监守庐陵王这样的重任,只是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再加上岁数渐渐大了,终究比不得当年,大腿上的肌肉当年一绷硬如磐石,如今却已渐显松驰,小腹原本平坦结实,如今也有了赘肉。不过,比起大多数同龄人,贾旅帅依旧算是一个极强壮的汉子,看起来也颇有纠纠武风。
  
  “叫刘家娘子来,咱们这寨子里,数着那娘们儿烹制的野味最可口!”
  
  贾星一拉马缰,缓了速度,抚着大胡子对亲兵吩咐道:“把夏队正他们几个找来陪我吃酒,还有裹儿,这样的野味儿,少了那丫头的歌喉妙舞、丽色佐酒,那就无趣的很了。这叫咋说来着?对对对,秀色可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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