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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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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天真少女

  几个队正嘻嘻哈哈地向贾旅帅的家走来。这几个队卫都是当年跟着贾星一块儿浴血沙场的好兄弟,彼此交情深厚。这十多年来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日益深厚,如今更是如同亲兄弟一般了。
  
  他们守在这黄竹岭上,因未有所建树,编制也不增不减,所以官职不曾升过,但是武家每次来人对他们都会有所赏赐,几个人如今都在竹下县置办了土地房产,生活优涯,倒也个个知足。
  
  这几个人本以为贾星早就在府上等着他们了,不料他们网走到贾星门前,就看见贾星从岔道上飞奔过来,一双大脚踏得地面嗵嗵直响,几个人不由大笑起来:“旅帅,怕那野味儿被我们几个先吃了么?”
  
  “哈哈,老贾,瞧你火烧屁股似的,莫非家里有个漂亮的新娘子在等你不成?”
  
  几个人说笑声未停,贾星已然冲到他们面前,也顾不得和这几个老兄弟说话,便一头撞开自己的家门,跟一头疯牛似的冲了进去,一路狂奔,吓得鸡飞狗叫。几个队正面面相觑,眼见贾星如此命惶,心知必定发生了意外,急忙追在他的后面。
  
  贾里跑进自己家,绕过前楼直奔后宅,后宅屋檐下挂着一只颇见规模的鸟笼,里边养着几只鸽子。贾星跑到楼上,迅速冲进房去,等几个队正追上楼时,他已经从房中冲出来,手中拿着几个指节大小的竹管。
  
  贾星依旧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打开鸟笼,依次抓出鸽子,在鸽脚上匆匆拴好竹管,便即放飞,鸟笼中一共有五只鸽子,贾星一个没留,五个鸽子全都抓出来系了竹管,一一放飞了。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贾旅帅喜欢养鸽子,只有这几个队正才知道他养鸽子真正的用处是什么。贾旅帅养的这些鸽子,实际上每隔一个月就要换一批,以免鸽子养久了,已经认了这里为家,放飞它也不走。
  
  贾星取来的鸽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这里联系京城的一个中继站,每隔一个月,这里都会放飞一只鸽子,不管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五只鸽子一口气儿全部放飞,这却是前所未有的事。
  
  一见如此情景,几个队正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问道:“旅帅,出了什么事?”
  
  贾星艰涩地答道:“庐陵王,逃走了!”
  
  他派了人去找李裹儿,谁知亲兵不久就回来了,说是庐陵王患了重病,李裹儿要在床前尽孝,贾星听了大为不悦,庐陵王是皇子不假,可是一直就是他手中的一个囚犯,十多年来庐陵王一家人在他的看管之下,何曾对他敢说半个不字?
  
  庐陵王生病,裹儿要在床前尽孝?
  
  尽个屁的孝!
  
  庐陵王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他就是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用得了这么多人侍候?那个小蹄子胆子肥了,居然敢不听他的召唤,不就是嫌他赏的珠子小了么?啊呸!不赏你又如何,你还不是得乖乖奉迎,如同老子豢养的一个歌伎舞娘?
  
  贾星气愤愤地闯去庐陵王处,却被庐家儿女连番阻挠,这一下贾星不禁疑心大起,结果他率领亲兵闯进庐陵王的住处仔细一搜,顿时如五雷轰顶:李裹儿不见了,更要命的是庐陵王也不见了。
  
  当时贾星就急疯了心,他拔出刀来以死相迫,这才逼问出庐陵王已经逃走的真相,贾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冲回自己家里,放飞了信鸽。望着振翅高飞的五只白鸽,贾星知道,他这回算完了。
  
  若能抓得回庐陵王,他也得前程尽毁!若是抓不回庐陵王,他连人头也得留下!
  
  贾星长叹一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几个队正大惊互望,人人脸色苍白如纸。
  
  夏队正急了,上前一把扯起贾星,吼道:“这时候是他娘的学女人的时候吗?追啊!无论如何,咱也得追上,把庐陵王抓回来!”
  
  ※※※※※※※※※※※※※※※※※※※※※※※※※※
  
  轻车疾驰,扬起一路轻尘。
  
  车中时不时会闪出一张俏丽的容颜,新奇地打量路边一路所经的风景。
  
  要把李裹儿这样的人间绝色从少女变成少男,难度太高了,古竹婷背囊中根本没有准备充足的物事,也没有那个时间,古竹婷灵机一动,干脆仍让她扮成女人,反正庐陵王扮的是个富贵士绅,身边有个丫环侍候也属正常。
  
  古竹婷要做的只是让李裹儿变得丑陋一些,不要让人一见惊艳。
  
  想让人变漂亮不容易,想让人变丑却容易的很,只不过太丑了同样会引人注意,也不符合一个士绅侍女的身份,所以古竹婷只是把李裹儿照人的风彩变得黯淡了一些。
  
  车前车后,数十骑骏马护卫着马车,一阵风似的向前驰去,只给路人留下一片惊叹与议论,不知道何方贵人,竟有这般排场。
  
  古竹婷策马驶在杨帆身边,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在杨帆身上有所留连,眉尖儿微章,似乎心事重重。只是,她此刻是一副男人扮相,因为策马而行,无须注意神态举止上也要像个男人,所以这轻辈眉尖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女子,未免引人发噱。
  
  “阿郎!”
  
  眼看前方影影幢幢,即将斟到谷城,古竹婷忍不住了,终干唤了一声。
  
  杨帆含笑望了她一眼,道:“怎么?一路上我就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何话说?”
  
  古竹婷鼓起勇气,认真地道:“阿郎,我觉得”她这人,不可信任!”
  
  杨帆“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谁不可信任?”
  
  古竹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明知道的。”

  扬帆呵呵一笑,本想逗逗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理由呢?”
  
  古竹婷负气地扭过头去,道:“没有理由,我的直觉!”
  
  这动作很女人,不过她现在是男人模样,杨帆见了不禁笑出声来:“好吧!就算她不可信任,不过”她是一位郡主,很快庐陵王就会被立为皇太子,那时她就是公主,你觉得,一位公主殿下,可信或不可信,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能吃什么亏呢?”
  
  “这……”
  
  古竹婷忽然也发现自己的担心毫无道理,一位公主,还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主,她可信也好,不可信也好,能把杨帆怎么样?
  
  古竹婷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一个应该叫杨帆担心的理由,不禁恨恨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听不听随你!”
  
  古竹婷打马一鞭,向前面冲去。
  
  杨帆没想到这位古姑娘也有孩子气的时候,那副小任性的模样倒是可爱的很,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车到谷城,一行人入住客栈。
  
  李裹儿窥个机会凑到杨帆面前,甜甜地道:“杨恩公”。”
  
  杨帆截口道:“郡主不用总把恩公二字挂在嘴上。”
  
  李裹儿从善如流地道:“杨校尉”。”y
  
  杨帆又正色道:“郡主,此行须格外谨慎,你这么称呼我,万一叫人听见,会引起有心人警觉的。”
  
  “杨大哥!”
  
  “……”
  
  “嘻嘻,这下没话说了吧?”
  
  “郡主,你……”
  
  “杨大哥,此行须格外谨慎,你这么称呼我,万一叫人听见,会3起有心人警觉的。
  
  “那我……”
  
  “我叫裹儿!”
  
  杨帆马上讥诮地道:“不叫九彩儿?”
  
  李裹儿扬眉一笑,神采飞扬。一种不可掩饰的妖娆倏然掠上她的眉梢,那刻意扮得平庸些的容颜根本藏之不住这种风情。她柔柔地道:“如果你喜欢,就叫我九彩儿好了,只许你一叮,人叫,只为你一个人听!嗯?”
  
  杨帆顿感有些吃不消,天生尤物都是妖,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妖。
  
  杨帆闭起了嘴巴,决定以沉默来应对。
  
  李裹儿不在乎,依旧兴致勃勃:“杨大哥,百骑和内卫是干什么的呀?”
  
  杨帆沉声道:“能泄露我们身份的话题,你最好”。”
  
  李裹儿道:“这里是马廊好吧,只有你和我,谁能听得见?”
  
  杨帆只顾与她拌嘴,这才发现两人牵着马已经走过侧廊,到了客栈后进的马廊。
  
  杨帆无奈,只好答道:“百骑和内卫都是军队,这么说吧,天下间的军队,边军府军都比不上禁军,因为禁军才是朝廷的嫡系,而禁军之中,南衙禁军比不上北衙禁军,因为北衙禁军是嫡系中的嫡系。而北衙禁军中,则以百骑和内卫最受皇帝信任!”
  
  “我明白了!”
  
  李裹儿的眼睛闪闪发亮:“也就是说,百骑和内卫是嫡系中的嫡系中的嫡系,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
  
  李裹儿兴致勃勃地又问:“祖母让你来接回爹爹,还让你指挥百骑和内卫的人,那你就是我的皇帝祖母心中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对吧?”
  
  李裹儿吧吧吧地说着,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杨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女孩儿,究竟是外向活泼还是心机深沉,究竟是纯美天真还是狡诈如狐呢?”
  
  李裹儿轻轻低下了头,幽幽地道:“杨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又接我爹爹回京,爹爹心中对你感激的紧。我和你义”又”。”
  
  她的脸颊微红,羞涩地卷着衣带道:“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庐陵这一家,都把杨大哥看成我们最亲的人。祖母原谅了爹爹,此番回京,爹爹是要被立为皇太子的,可是京里有好多坏人想对我爹爹不利…”
  
  李裹儿慢慢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杨帆,道:“杨大哥你这么大的本事,又这么受我的皇帝祖母信任,你一定可以对我爹爹提供许多帮助,是么?如果爹爹能顺利登基称帝,那”。”杨大哥就是我家的大恩人,说不定”便是跗马爷也做得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细若游丝,不但脸蛋儿红起来,就连白皙的耳根子都红起来,如同一朵含羞低头的初绽粉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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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杨帆离京秘赴房州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王孝杰身故以后,安西四镇没有一员称得起份量的大将镇守了,而对武周一朝最大的军功,武则天又甚为看重,无奈之下,武则天只好启用西突厥可汗斜瑟罗为平西军大总管,镇守碎叶城。
  
  斟瑟罗自从留居洛阳城以后,最大的嗜好就变成了醇酒美人。
  
  最近他网刚得到一个日本美人,名叫阿酱,是个笑起来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子,不同于中土和西域美人儿的风情和她爽朗的性格、明媚的容颜,使她迅速成为俐瑟罗的新宠。不想正与美人缠绵恩爱着,突然就接到圣旨,让他去碎叶城上任。
  
  斛瑟罗这些年来他久居京城,在族人中的威望日益降低,当初他就无法同乌质勒抗衡,眼下更不可能,可是圣命难违,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任。
  
  他仆清楚,此一去必受乌质勒排挤,好在这一次他是奉圣命以平西军大总管的身份赴碎叶城,乌质勒绝对不敢杀了他,倒是不怕有性命之忧。不过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得被乌质勒挤兑得待不下去。
  
  所以,他连最宠爱的日本姑娘阿尝都没带,反正用不了多久就得卷铺盖滚回来,他孤身上任去了,也不知道如今已经变成了美女收集家的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再带回来个斯拉夫美人或者其他什么民族的美人儿。
  
  另一方面,契丹降将李楷固和骆务整深感朝廷信任,感激涕零之下,从反周的急先锋摇身一变成了平叛的强力人物。
  
  契丹如今分裂为三两部,一部投奔突厥,一部投降朝廷,一部保持中立,此外还有一部分曾参与造反的人马成了游匪。李楷固和骆务整眼下就是扫荡这些游匪的中坚力量。
  
  他们熟悉契丹人,也熟悉北方地形因此连连取胜,武则天闯讯心中大赞狄仁杰和杨帆有眼光,这两个曾经的祸害如今果然成了朝廷的栋梁。
  
  只不过,为朝廷保下了这两员降将的狄仁杰现在却不大好了,他病了。
  
  狄仁杰一向身体强健平时很少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结果这不常生病的人一旦得了病还就不容易好了,狄仁杰卧榻多日武则天大为焦急,特意派了御医去为他诊治,可狄仁杰已经老迈,非药石所能回,依旧不见什么起色。
  
  在此期间,武则天还改控鹤监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张昌宗为奉宸监,更名之后开始由张氏兄弟搜罗大量的京师美少年充斥其间,二张趁机把许多与之交厚的倜傥少年弓入宫中,充作武则天的后妃,并为他们讨取各种官职,进一步扩张了自己的势力。
  
  同时,内政方面,朝廷施行了七年实际上早已名存实亡的“禁屠令”也停止了,七年来有权有势的人始终有鱼有肉,真正倒霉的是那些安份守己地以捕渔为业的渔民,冇这些可怜人大多集中在江南水乡,等禁令解除的诏命送达时他们早已困顿不堪了。
  
  另一件事则与杨帆有关,房陵县令把牢里发现“神人脚印”的祥瑞报上京师之后不知道武则天出于什么考虑,或许是近两年来已经不再有人报祥瑞的缘故,她对这次祥瑞竟然甚为重视。
  
  在派员勘察,确认发现巨足脚印,并且问过两名犯人之后,武则天大喜过望,宣布以明年为大足元年,更改年号。只不过此时杨帆还不知道他在房陵,为了脱困灵机一动想出的一个办法,竟然促使国家改了一个年号。
  
  朝中在人事方面还出了一件事,刚刚上位不久的吉顼被贬职了,贬到了安固做县尉,缘由是因为他在朝堂上和刚从河北回来的武懿宗因为一桩事情发生了争吵。
  
  武则天当堂没说什么,心中却大是不悦,她正在考虑立儿子为皇储,而吉顼也是支持立李氏为皇储的,武懿宗在河北表现的再不堪,那也是姓武的,如今吉顼竟敢和武懿宗当堂对峙,来日自己大行之后,吉顼倚仗对李氏的功劳,那时会如何对待武氏族人?
  
  一念及此,武则天次日便找了个由头,把吉顼贬为县尉,轰出了京城。
  
  骑猪将军武懿宗经此一事,自恃姑母信任,又掌握了京都屯兵的大权,行事更是肆无忌惮,狂妄之极。
  
  
  
  病榻上,武承嗣两颊凹陷、二目无神,神色十分憔悴。
  
  他把手帕捂在手上,声嘶力竭地咳了一阵,喘息着对张嘉福道:“懿宗如今是京都屯兵的统帅,可为大用,得招揽他。三日后是他的生日,我已准备了一份厚礼,到时由小儿和你一起去,给武懿宗贺寿。小儿愚钝,不堪大用,还需你从中说和,道明本王的结纳之意……一”
  
  张嘉福担心地道:“微臣自当为王爷效力!只是,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治好王爷的病,王爷您近来身子越发地差了。”
  
  武承嗣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没事,老毛病了,当初被流放时太过艰苦,落下的病根儿,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这病就又找了来,死不了。”
  
  房门“咚咚”地敲了几下,未等回答,门便拉开了,大管事匆匆走入,向武承嗣递上一根一指长的竹管。
  
  张嘉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王府管事胆敢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显然是早就得了武承嗣的吩咐,告诉他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不经允许立即报见,如此说来必定是出了大事,张嘉福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武承嗣见是一根竹管,先是一阵茫然,似乎是什么事情太久远,已经被他忘记了,随即却脸色一紧,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抢过竹管,匆匆打开来,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笼中鸟已窃飞,去向不明!”
  
  武承嗣大惊失色,攥紧了那纸条,连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十多年了,他一直安份的很,无缘无故怎么会逃?不对劲!宫里,一定是宫里有了变故!咳咳咳……。”
  
  张嘉福急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武承嗣阴沉着脸道:“庐陵王从黄竹岭上逃走了!”
  
  张嘉福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可能?他能逃到哪儿去,又怎么可能会逃?是谁帮助他逃走的?啊!除非是…,”
  
  武承嗣强忍着咳意,胀得脸庞通红:“没错!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本王姑母的手段。”
  
  张嘉福慌张道:“王爷,这可怎么办?”
  
  武承嗣冷笑道:“怎么办?当然是让他死!他死了,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武承嗣扭头对大管事道:“立即派出五路人马,不!十路人马,把咱们的人全派出去,不管是水路旱路,所有从房州通向京城的路都要查,找到他们,干掉他们!”
  
  大管事显然也是武承嗣一向得用的心腹,知道许多内情,闻言毫不惊讶,沉着地点点头,便悄然退了出去。
  
  武承嗣想了想,一把掀开被子,张嘉福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王爷,你想干什么?”
  
  武承嗣道:“我要马上去见武三思,我还要召开宗人大会,这件事不只关乎我一人,须得动用武氏全族之力,务必阻止他回到京城!”
  
  冇
  
  武三思脸色红润,打一个嗝,一口酒气便扑面而来,惹得武承嗣眉头大皱,又是咳嗽不止。
  
  武三思阴阳怪气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听说梁王殿下偶染风寒,身体不适,你不在府上好生养病,到本王府上干什么来啦?”
  
  武承嗣厌恶地看了眼刚刚退到一边的满堂歌女,恶狠狠地道:“摒退左右!”
  
  武三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歌女乐师立即潮水般退下,堂上为之一空。
  
  武三思懒洋洋地道:“行啦,说吧,什么事?”
  
  武承嗣捂着嘴咳嗽几声,微带嘶哑地道:“李显……逃离了房州黄竹岭!”
  
  武三思一愣,茫然道:“什么?”
  
  武承嗣大怒,用力一捶桌子,咆哮道:“你耳朵聋了吗?李显逃了!庐陵王李显…,咳咳咳咳…,逃了!你说他怎么敢逃?他凭什么能…,咳咳……逃?这分明是姑母的主意,姑母变卦了、变卦了!”
  
  武三思好象吓呆了,坐在那儿直瞪着双眼没有说话。
  
  武承嗣道:“这件事,不仅关乎我,也关乎你,关乎我们整个武氏宗族。咳!我亲自赶来,就只为了向你说这一句话,你明白?”
  
  武三思直愣愣地点点头,武承嗣道:“该怎么办,你看着办!”说完武承嗣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站住,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召开宗人大会,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阻挠你的人参加,而且……,你也能来!”
  
  说完,武承嗣便咳嗽着出去了,武三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还是没有说话。屏风后面悄然闪出一道人影,望着武承嗣消失的门口晒然一笑,道:“这个癀病鬼,倒是够操心的。”
  
  说话这人,赫然正是在河北鼓捣了一通,逼得奚国叛归突厥、淋鞠大诈荣自立一国,契丹一半逃降突厥,立下“惊天功劳,”回京之后又被任命为京都屯兵统帅的骑猪将军武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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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人性本?

  武三思哈哈一笑,不复倨傲神态,站起身道:“也难为了他,如此病躯,还要赶来向我报信。”
  
  武懿宗道:“这只是因为他想让你也出一把力,并非对你抱了什么好意。
  
  ”
  
  武三思笑道:“这我自然明白,可笑啊,他不知道我不但早已知道此事,而且对那些人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这马后炮放得可不及时!”
  
  说到这里,武三思神色一厉,恨恨地道:“杨帆,枉本王待他一片真心,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他还能活着回来,我必寻个由头,取他性命!”
  
  武懿宗懒洋洋地道:“这有何难?他不是想重返军伍么?若他能杀出重围,返回京师,你把他调到我的帐下,用不了三天,我必可找个理由砍了他的脑袋。他不是太平的姘头么,太平可是专门克夫的!”
  
  “哈哈哈哈……”
  
  两人猖狂地大笑一阵,武三思笑声一收,沉声道:“懿宗,可都安排妥了?李显可千万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一旦让他回来,在朝野面前公开露了面,再想杀他就大不易了。”
  
  武懿宗傲然道:“你放心!我已布下十面埋伏,又有你的内奸为耳目,他是插翅难飞!”
  
  “好!”
  
  武三思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帜然道:“只要干掉庐陵王,而相王与我武氏又成水火不容之势,姑母别无选择,便只能由我武氏来做太子。武承嗣那个病秧子,我看是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皇太子非我莫属,你的大功,我不会忘记,等我登基称帝,你就是大元帅,代我统领全国兵马!”
  
  武懿宗欣然抱拳道:“臣谢圣人!”
  
  二人又是相视一顿大笑。
  
  畅然大笑声中,兄弟二人各怀心思。
  
  武懿宗心想:“姑母在世,我不敢妄动,若是姑母殡天,兵权在手,我还会捧你做皇帝?做你的春秋大梦!”
  
  武三思则想:“皇位面前,亲儿子都未必靠得住,把天下兵马交付你手?那我是活得不耐烦了,事成之后,老子打发你去琼州养猪,做个名符其实的骑猪将军!”
  
  兄弟二人各自盘算的得意,笑声更加愉快了。
  
  杨帆一行人疾行了大半天,骑士们尚不觉十分疲乏,倒是坐车的李显有些承受不住了,车子正疾驶着,同样坐在车上的李裹儿便掀开窗帘儿大叫:“杨大哥,停一停,我爹有些不舒服!”
  
  众人急急勒住坐骑,一直守在车子左右,形影不离的黄旭永和许良连忙上前问道:“卢先生,你怎么了?”
  
  杨帆圈马从前边兜回来,只见李裹儿正扶着李显从车里出来,李显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艰涩地道:“我…,胃里不舒……”
  
  话声未了,便扑到车边,扶着车辕哇哇大吐起来。
  
  李裹儿捏着鼻子向杨帆大发娇嗔:“这车子颠得跟腾云驾雾似的,连我都颠得头晕目眩,我爹怎么冇受得了呢,杨大哥,你想想办法呀。”
  
  杨帆看看车里足足垫了四层,厚得比女人坐月子还讲究的被褥,蹙眉道:“早行一步,便安全一分。路上艰苦,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知卢先生可能乘马么?”
  
  李显吐了半天,许良刚刚递过水囊让他嗽了口,闻言喘息着苦笑道:“我自然会乘马,只是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乘车尚且难捱,何况乘马?”
  
  杨帆提着马缰左右看看,向前一指道:“那边有个村落,我们且去歇息一下,如有医士最好,可以为卢先生开一副调理肠胃、清止眩晕的药来。”
  
  李显道:“好好好,得歇一歇,再这么下去,我就受不了啦。裹儿,扶我下车,我要步行过去,不能……不能乘车了。”
  
  裹儿哪里扶得住他,试了两把根本拖不起来,黄旭永和许良连忙上前把他扶下车子,杨帆等人无奈也都下了马,随着李显缓缓向村中走去。
  
  村口,有槐有榆也有柳。
  
  槐柳成荫,林荫下歇着杨帆等一行人。
  
  李显又躺回了车上,帘儿全部掀开,让清凉的风透进去。
  
  村里还真有一个医士,比较对症的药也配得出来。这位医士名叫罗九,还兼职兽医,古竹婷到村中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一户人家帮驴子接生。古竹婷网掏出一枚金饼子,罗兽医就抛下刚生到一半的驴子,屁颠屁颠地去给卢先生配药了,丢下他两个小徒弟蹲在那驴子屁股后面,忙得满头大汗。
  
  李显喝了药,脸色明显好多了,不过看样子一时半晌还走不了,只得先在树下歇息,众人也正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村口旁边就是一片野草地,几个光腚娃儿正在那儿玩打仗游戏。
  
  村口这群陌生人的到来,对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光腚娃儿依旧很专注地扮演着他们的大将军,都是将军,没有兵。每个大将军骑着一头猪,大将军们在猪背上大喊大叫,肥猪就在他们屁股底下哼哼唧唧。
  
  裹儿看得很有趣,她坐在林下一块石头上,裙子捋得很贴身,顾长优雅的颈、挺拔流畅的背、不堪一握的腰、翘圆迷人的臀,勾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弓人入胜。
  
  “格格…”
  
  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发笑了,很少有女孩子会对那些身上沾满了泥巴、气味臭烘烘的肥猪感兴趣,也不会喜欢骑在猪背上的那些小屁孩儿,唯独裹儿看得津津有味。
  
  杨帆刚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咽下口中最后一块肉干,听到笑声,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李裹儿双手托着下巴,好象两片白玉似的叶子托着一朵白王、似的花,她的眸子没有转向杨帆,却似看到了杨帆的目光,于是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骑猪打架的小孩子,自语一般地说话了。
  
  “小时候我也骑过猪呢!”
  
  “我还打赢过。”
  
  “那是我最快乐的回忆。”
  
  “可惜只有一次,就一次……。”
  
  她的颜色黯淡下来,声音幽幽的:“那些孩子的爹娘,都告诉他们,不要跟我一起玩。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他们就当我是个扫把星,每个人都躲我远远的,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知道他们在说我坏话……。”
  
  李裹儿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雾气,俏丽的容颜上慢慢浮起一抹仇恨的冷笑:“有户人家养了一只猫,好可爱,我实在忍不住,就只是摸了摸,就只摸了一下,那个孩子就用树枝抽了我一下,抽得好狠,我的手肿了好久好久……。”
  
  李裹儿轻轻抚着手背,她的乎背晶莹如玉,幼年时的伤痕已经痊愈无痕,在身体上,已经没了痕迹。
  
  “后来,圭抓到一只野猫,我想自己养。野猫性子难驯,一不小心就会跑掉,所以我关了它很久,每天喂它吃的,爹娘省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舍得吃,省下来给它吃,我要养一只自己的猫,最漂亮的……。”
  
  杨帆凝视着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得出眼前这女孩的伤感,感觉得出她从小受到的伤害。抛开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不谈的话,他对这个女孩是很同情的,他知道自己从一个幸福的家庭、从一个被一家人呵护如掌上明珠的孩子变成一个沿街乞讨的乞索儿时是多么的痛苦,李裹儿是天之骄女、天冇皇贵胄,明显这感触比他更深。
  
  “后来呢?”
  
  杨帆忍不住问。
  
  李裹儿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那些嬉闹的孩子,可是迷离的眼神儿,说明她的思绪分明己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那只野猫调教好了,我开心的又跳又叫,我没白费功夫,我把它的毛发洗得漂漂亮亮的,还把我不舍得用的一根红头绳系在它的脖子上,领着它出去玩……”
  
  李裹儿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冷下来,托着下巴的柔美双掌也收回来,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可是那叮,忘恩负义的野猫,居然咬我,它居然咬我,我对它那么好,它居然咬我!”
  
  李裹儿控制不住,娇躯簌簌地发起抖来。
  
  杨帆皱了皱眉,道:“就算是天生的家猫也有发野的时候,何况是一只野猫,你跟一只不懂事的畜牲较什么劲?”
  
  李裹儿突然扭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凶狠、有些戾气,这样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少女脸上,而且是那样一张纯美无瑕的面孔,仿佛是天使的身躯陡然被恶魔附了体,竟连杨帆也看得心中一寒。
  
  李裹儿瞪着杨帆,一字一句地道:“我对寨子里的孩子很好,他们怎么待我的?我奈何不了他们,我忍!那只猫,我待它更好,比对我爹娘还好,它又是怎么待我的?我还要忍?这天底下,就活该我永远受委屈?”
  
  杨帆刚刚看着她忧伤无助的模样,心中还油然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但是对她此刻的神情和她表现出来的心态,却有着本能的反感:“那只是一只畜牲,可以理喻吗?”
  
  李裹儿道:“不能理喻的,那就不必理喻,让它知道后悔知道怕就行了!”
  
  杨帆皱眉道:“你如何让它后悔让它怕?”
  
  李裹儿望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孤度,很美,但不是俏皮、不是妩媚、不是欢乐也不是讥诮,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妖艳的诡异,好象一只猫儿把它爪下戏弄了半晌的老鼠终于吞下肚去,惬意地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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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伏兵终至

  老河口是介于邓州和谷城中间的一座小镇。镇西十余里外有一座木桥,木桥横架在河上,长约十余丈。水少的时候,河水主要集中在河中心大约三丈左右的宽度,汛期时则会弥漫整个河床。
  
  因为泥沙较多,所以河水比较混浊,虽然靠近两岸的浅水区并不深,但是浑浊的河水看不到河底,瞧着水流浩浩荡荡的倒是颇有一副大河气派,其实早年间流经此地的那条大河早就改了河道。
  
  木桥两侧常有镇子里的人来这儿摆摊做生意,卖水的、卖果子的,从过往客人那里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张潮和荣树就是镇子上的百姓,常趁农闲时候到桥头来做点小生意。
  
  张潮常挎两口大筐,专卖枣子、核桃等干果。荣树则卖水,烧开的井水,还泡了止渴生津、消暑生凉的草药,偶尔还卖点自家母羊产的羊奶,一天下来,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张潮和荣树两个人搭着伴,有说有笑地来到桥头,忽然发现桥头已经有很多人在做生意了,二人不由一怔,这桥头除了他们就就没几个做生意的了,何况这些人瞧着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二人心中大奇,这附近也就老河口一个镇子,不可能有外人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路到这里来做小买卖,再加上过往行人有限,桥头做生意的平时也就两三个人而已,这些突兀冒出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眼见那些做生意的人都是些极强壮的大汉,二人不禁有些打怵,迟疑着不敢上前,这时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个小女孩儿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回望着咒骂。
  
  村妇骂人才不讲究,什么难听恶毒的话都骂得出口,也不在意手里牵着的女儿听见。张潮和荣树一见,认的是常在桥口卖鸡蛋的刘家大嫂,连忙迎上前去,荣树唤道:“刘家大嫂,这桥头的人是怎么回事儿?”
  
  张潮年长一些,说道:“是啊,刘家的,你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刘大泌一看是镇上熟人,忙迎上来诉苦:“张叔、荣树兄弟,你们来了啊。桥头这些人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突然一窝蜂地跑到这儿来做生意,还轰赶咱们,不许咱们在那儿摆摊,你说这事怪不怪?”
  
  张潮一听,怒道:“还反了他们了,哪儿来的人,敢在咱们老河口的人跟前儿嚣张?”
  
  刘大嫂道:“天晓得!听口音,还都是些外乡人,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什么针线鞋垫、瓜果蔬菜的都有,居然还有卖活鸡的,哪有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生意的。”
  
  荣树一听是外乡人,胆气更足了,怒道:“走!咱们回去,到镇子里叫人去,他娘的,外乡人还欺负到咱们本地人头上来了。”
  
  “可别介,荣树兄弟!”
  
  刘大嫂一把抓住了冇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估摸着,是要出大事了。”
  
  张潮二人一怔,急忙问道:“怎么说?”
  
  刘大嫂道:“我不小心偷看到他们还带了兵刃,他们有刀啊!瞧着就不是好路数。不过他们轰我走的时候说了,这桥头他们就占一天,明儿个就走。依我看,咱们今儿就收了摊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荣树一听那些做生意的大汉还带了兵器,不禁吓了一跳。张潮年岁大,见识毕竟多一些,一听就觉察出蹊跷,赶紧道:“刘家的说的有道理,我看这些人不像做生意的,怕是有什么事儿,咱们赶紧走,可别惹祸上身。
  
  三个小生意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急急向镇子里赶去。
  
  ※※※※※※※※※※※※※※※※※※※※※※※※※※
  
  二十余骑侍卫簇拥着庐陵王的马车赶到了桥头。自庐陵王车中呕吐,被迫停下休整达半天之久后,杨帆就不得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好在迄今还未见有追兵,杨帆只能自我安慰,认为黄竹岭上的守军还没有发现庐陵王的失踪。
  
  “刚刚那桥头卖的头面好漂亮!”从小困于深山的李裹儿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些不舍地回望桥头,虽说是堂堂的皇室闺女,可她就没见过什么象样的首饰,那些粗制劣造的首饰,花花绿绿的在她看来也是很喜欢的。
  
  “头面?”
  
  正策马而行的杨帆听了心中猛地一突。他策马前行时只想着快点过桥,还真没注意过桥头那些卖东西的。这时一听卖的东西还有首饰头面,杨帆顿时提高了警觉。
  
  一路过来,最近的村镇距这里也有数十里之遥,这个时代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方圆十里的地方,远行他乡的人少,其中女人更少,在这桥头摆摊卖首饰?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杨帆立即一勒马僵,厉声喝道:“止步!”
  
  杨帆一声大喝,冲在前面的几匹马立即勒住了缰绳,纷纷回头望来,杨帆喝道:“不对劲儿,赶紧退回去!”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杨帆说得慎重,赶紧拨马往回走,只是庐陵王坐的是马车,要想倒退回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乎与此同时,桥头的那些“生意人”见他们止步后退,便知行藏已经暴露,立即从筐下和摊位底下抽※出兵刃,向近在咫尺的骑士们猝然发动了袭击。
  
  古竹婷此时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与高莹、兰益清在一起,三人网刚策马走上桥头,恰好被那些刺客的兵刃笼罩其间,古竹婷三人反应奇快,立即拔剑出鞘,如同三头雌虎,与那些刺客刀光剑影地厮杀起来。
  
  刺客们本来在桥心做了手脚,桥底下藏了两个人,只待他们的队伍过去一半时便破坏桥梁,将他们一分为二,然后进行狙杀,不想他们突然止步后退,藏在桥下的两人没了用处,只好衔着刀从桥下翻身上来挥刀猛砍百骑侍卫的马腿。
  
  桥尾那一侧除了守在桥头的几个人,在其后的树丛后面还埋伏了一队弓※弩手本想等庐陵王等人过桥时才突然发难的,这时庐陵王等人直接在这一侧桥头便动了手,双方混战在一起,他们的弩箭也不能使用只好抽※出兵刃向这边冲过来。
  
  好在他们本想先放一半人过去,所以桥梁不是破坏的很彻底,要彻底破坏还需要人在下面动些手脚因此那些人还可以通过,只是当他们从对岸冲过来时,杨帆一行人已经护着庐陵王的马车退到了桥头。
  
  一交乎杨帆就发现,这些做生意的人所用的都是军中的武器,他们厮杀配合的身法步伐也是军中技艺,这样的技艺在大规模的战斗场面中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在这桥头就远远比不上江湖人的技击之术了。
  
  而百骑和内卫的人恰恰擅长江湖人的技击术,他们不但擅长协同配合,更擅长个体作战当对面桥尾那批人追过来时,从桥下翻上来的两个刺客已经被杀,这一侧桥头的刺客也死伤近半了。
  
  桥头削刺客虽然在悍不畏死地发动着攻击,但是攻势已严重受挫,他们的主要作用是在断桥之后对留在这一侧的目标进行阻截和歼灭,真正的主力埋伏在对岸。人数上较少,技艺又逊了一筹,是以甫一照面他们就伤冇亡近半剩下的人只是在竭力拖延时间,以期援兵赶来。
  
  杨帆下了马,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北立在桥上舌绽春雷,大声喝道:“护着卢先生后退这里交给我!”
  
  古竹婷一听便娇吼一声,甩开对手,越众而起,如同一只大鸟般向桥头扑去。杨帆不走,她自然也不能走,旁人以护卫庐陵王为第~要务,在她心里却是庐陵王可以死,杨帆决不能死的。
  
  黄旭袒和许良护着庐陵王的马车且战且退,一直退下桥头,这才顺利地转过弯来。当下由黄旭袒、许良、高莹、兰益清等百骑和内卫中的骁将护着庐陵王的马车狂奔而去,杨帆和张溪桐、田彦、越子倾等几名原本冲在最前面的侍卫挺刀立于桥头。
  
  李裹儿紧张的小※脸发白,眸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兴※奋,在车子转向的刹那,她忙里偷闲向桥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杨帆手中一口刀化作了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轮,呼啸着扑向迎面之敌,甫一照面,便是残肢纷飞血光迸现,李裹儿的目光更兴※奋了。
  
  李显缩在角落里,却是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喃喃自语道:“来了!终于还是来了!”车子转向,颠簸间他的头不时碰在篷壁上,他也浑然未觉。
  
  因为刺客们要在桥头行刺,所以并未配备马匹,黄旭永等人护着庐陵王冲出包围后,便很顺利地摆脱了他们,每个人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众人护着马车一口气冲出十多里地,才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来,李裹儿抓着车窗的边沿,探出头去对黄旭永大声道:“黄旅帅,杨大哥他们能杀出重围么?”
  
  黄旭永朗声笑道:“小郡主不用担心,咱们这些人里头数着杨校尉本事大,那些阿猫阿狗是拦不住他的!王爷怎么样了?”
  
  这儿在高坡之上,四野无人,他们说话倒不用太过掩饰。李裹儿回头看了一眼,李显强作镇定地探头出去,强挤出一副笑容,对众人道:“本王无恙,有劳诸位壮士了!”
  
  众人虽然顺利脱出重围,可是今日既然遇袭,也就表明接下来将会有接二连三的厮杀,所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并未因为顺利脱险而喜悦轻松。
  
  许良赶到车旁,翻身下马,对庐陵王一脸沉重地道:“等杨校尉回来,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了!王爷的行踪既然已经泄露,那么再往前去必然是步步惊心,前方的路……,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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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逃亡路

  行刺的方法从距离上来说,有远程和近程两种。
  
  远程可以用弓弩,也可以像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一样,弄个什么大铁槌的耍耍,再不然从悬崖上往下丢石头也是可以的。其它的武器就是近程了。
  
  从方法上来讲,又有智取与力敌之分。
  
  力敌就是用长枪短匕的各种武器,倚仗刺客的个人技艺,强行突入重围,取敌性命。智取可以是下毒、可以用套索、可以利用各种伪装接近目标,出其不意地下手,甚至可以在道路、环境和目标的交通工具上做手脚。
  
  杨帆自桥头返回后,马上更改路线,引着庐陵王走了另一条路,但他不管走哪条路,目标只能是洛阳,于是这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刺杀、花样翻新的刺杀,甚至摆出一队人马以不像刺杀倒像是两军对垒般的劫杀手段都遇见了。
  
  杨帆一行人人数并不多,又护着庐陵王这么重要的人物,不敢放胆一搏,实是处处被动,其中一次在强敌追杀下,他们被迫退进一座县城,向县衙亮明了他们的百骑身份,暂且在此歇息休整,想不到也遇到了危险。
  
  先是有人冒充驿馆人员向他们的饭菜投毒,事情败露后几个所谓的驿卒居然又亮出短刃向庐陵王扑去。好在自桥头遇险后,杨帆知道庐陵王逃走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加强了戒备,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事后一查,这些刺客都是绑了驿卒李代桃僵的,不过匆忙赶来的县令大人在又是惶恐又是请罪又是佯作不知卢先生是何许人之后,却趁着县丞和主簿不在,悄悄向杨帆透露了一个信息:本县县尉是武氏的人。
  
  从此之后,杨帆一行人更是加强了戒备,因为内部如果有人渗透,实比外敌还要防不胜防,他们再也不肯向官府求助了,现在庐陵王正在回京路上的消息,恐怕各级官员都已利用他们各自的渠道有所耳闻了。
  
  每个地方的官员都不是铁板一块,你不知道哪一个官儿就有武家的背景,还不如彻底切断同所有人的联系,直到把庐陵王安全送到京城。于是,这一行人从此成了一支孤军,面对明里暗里层出不穷的敌人,穷于奔命。
  
  几天下来,他们东西迂回,前奔后退,已经折了四个百骑,内卫也伤了两个。一连串的刺杀,让庐陵王成了惊弓之鸟,他本来就有神经虚弱的毛病,这时更是常常彻夜难眠,偶尔睡着一会,说不定又会被一个噩梦吓醒。
  
  午夜宿在郊外,杨帆从睡袋中钻出头来,听着庐陵王从梦中惊醒的怪叫和裹儿轻声安慰他的声音,轻轻皱了皱眉。
  
  郊野中,虫鸣唧唧,月淡如霜。旁人应该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宿在他身边半尺之外的古竹婷却似感觉到了他的想法,突然轻声道:“阿郎似乎颇不以为然?”
  
  古竹婷是女杀手出身,睡觉比杨帆还要警醒,李显的怪叫能把杨帆惊醒,自然也能把她惊醒。杨帆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察觉这个动作她看不见,便轻轻嗯了一声,道:“国之储君啊……,唉!”
  
  古竹婷轻轻笑了笑,柔声安慰道:“除了开国之君,其他的帝王大多长于深宫之内、妇人之手,又能坚强到哪里去呢?是你认为他是皇帝,本能地觉得他就应该比所有人都睿智、比百战沙场的战士还要意志如钢,那怎么可能?”
  
  杨帆低沉地嗯了一声,道:“是啊,皇储只能出在武家或李家,两相权衡取其轻,一个帝王,平庸一些,也总好过一个暴君。”
  
  古竹婷翻身躺平,望着满天的星斗。
  
  星光璀灿,万千星斗聚集到一起,形成一片星云般辉煌壮观的天象。
  
  古竹婷望着满天星空,悠悠地道:“我出自清河崔氏,公子幼年时,曾由我们一群同龄的伙伴担当他的保护者,崔公子自幼聪颖,成年之后不管是料理家事、操持外物、迎来送往还是主持祭祀,都非常庄重大体,甚得长辈好评。
  
  从小在同龄人中,公子都是受到赞誉最多的人,可就这样一个人物,却有一个很可笑的毛病,他受不得半点委屈,哪怕是一丁点小事儿误会了他或者冤枉了他,他都会无法自控,气到想哭。
  
  即便事情弄清楚了,人家也向他道了歉,他还是会躲进书房,默默地掉眼泪,哭上半天才消气儿。可是等他从书房里出来,他又是那个心胸豁达、开朗大方的崔家长子,他是绝不承认自己会因为一件可笑的小事被人气哭过的。”
  
  “嗯!”
  
  杨帆笑了笑,忽然想起了卢宾宓,名人也好、伟人也罢,其实是人就有缺点,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别人的缺点不可忍受,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太高,于是那些对他们的身份地位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人,便一厢情愿地认为人家如何完美、而且必须完美。
  
  杨帆忍不住问道:“你从小……就是习武,然后为了保护家主、家族的重要人物,或者奉他们的命令去做什么?”
  
  古竹婷幽幽地道:“嗯!我家从百余年前就是崔氏家奴,家里也有一些天生体质虚弱,练不得武或者武功不能大成的,那就养马驾车、种植果园或者做个应门的奴仆,习武虽然辛苦些,而且常常不得善终,可毕竟活着的时候日子会好过些,在家族里的地位也高些,人往高处走,谁愿意生下来就做低人一等的奴隶呢?”
  
  这一夜,古竹婷说了很多很多,杨帆从没想到一个身边的侍卫,一个平时几乎被人忽略了的人物,也有那么多的人生故事,也有那么深厚的情感。直到杨帆睡意袭来,难得一吐衷肠的古竹婷还是兴致勃勃,杨帆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只得强捺睡意,连哈欠也不敢打一下。
  
  其实,以杨帆的聪明,古竹婷对他的亲近他已经觉察出来了,但古竹婷不曾说破,他便也不想再进一步。家里有小蛮和阿奴,将来再迎娶了婉儿,有三位娇妻相伴足矣。太平是不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即便李唐重夺江山。这一点他很清楚,两个人顶多是维系着现在这种关系。
  
  如果不是李裹儿在山上那般主动,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美色叫任何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都难以抵抗,如果不是他认为李裹儿是一个普通的山妞儿,如果不是他觉得当时那种情况下让这个女孩变成他的女人更有助于身份的保密,他也不会破了心防。
  
  他对现状其实很满意,从来没有兼收并蓄,学斛瑟罗一般广收天下美人的志向。所以这层窗户纸始终贴在那儿,阻止着两颗心的进一步靠近。
  
  庐陵王如惊弓之鸟,夜里又有两次惊悸,大家因之睡的都不太好。
  
  天亮的时候,大家整理行装,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继续踏上了征程。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伏牛山脉,越过这片山脉就会进入都畿道,但是他们没有走鲁阳关,可以预料,那条大路必有伏兵。
  
  杨帆与许良、黄旭昶和高莹三位首领计议了一番,决心绕行山道,虽然这样道路会更难走些,不过伏牛山上小道条条,对方不可能派出那么多的人手把每条道路都封死。
  
  计议已定,他们便上路了,一天半以后,他们到了伏牛山脚下,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叫沽水镇。杨帆想在镇上休息一晚,准备充足的饮食,以便接下来一鼓作气,直接穿越伏牛山。
  
  沽水镇不大而且很贫穷。靠近山脉,又不是交通要道,这样的地方几百上千年也很难发展起来,忽然来了这么一大票外地人,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件很难得的事,于是许多人跑出来看热闹。
  
  里正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去过县里,还见过县令大老爷,听说来了外乡人,里正挺胸腆肚,拿腔作势地迎出来,不耐烦地呵斥:“去去去,都该干嘛干嘛去,不就是来了几个外乡人么,有什么好看的,没得叫人家笑话。”
  
  里正在村子里是很有权威的,基本上其威望和皇帝在洛阳城也差不多,只不过村民的恭敬不会有朝臣那么多繁琐的礼节来体现罢了。里正大人一声吼,那些汉子婆娘、大人小孩立即闪开左右。
  
  里正走到杨帆等人面前,看看那高头大马,看看那长途马车,再看看牵着马的众人不凡的气度,面上虽还很是倨傲的样子,语气已经客气起来:“梁某是本地里正,不知众位客人这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啊?”
  
  杨帆牵着马上前含笑道:“我家先生是黔中名士,游历京师去的。”
  
  “黔中道来的?”
  
  里正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去都畿道怎么不走鲁阳关,偏生跑到这儿来了?”
  
  杨帆从容地道:“我家先生要游历山河,自然要选择艰险,否则如何亲眼见证山河之壮丽。故而,刻意选择了这条路,我们想在此处歇宿一晚,不知村中可有客栈,还望里正指点一二。”
  
  里正嘿了一声道:“在这种地方开客栈,那还不得穷疯了?”
  
  杨帆道:“如此,可有什么人家比较宽敞,可以让我们入住的?还请里正指点,呵呵,我等寄住谁家,自也不会短了主人家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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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沽水村

  杨帆知道在这种地方担任一村一镇之长的,通常都是当地最有势力、家境最富裕的人,因此已经料定此地庄户里,必定是以这位里正家的宅子最大,因此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他看。
  
  谁料这位里正看看他们,却道:“你们要在本村借宿么?你们这么多人,要在本村住下,那就只有梁老爷家才有这么大的地方了。”
  
  杨帆奇道:“怎么本村还不是梁里正家地方最大么?”
  
  梁里正嘿然道:“这村儿里八成的人家都姓梁,要说到门庭最大,那得是人家梁老爷家,梁老爷在京里头做官,官居刑部主事,官儿大得很呢!这儿因是梁老爷家的祖宅所在,所以在这里修了一幢大宅子,不过平时也没人来住,就使了几个老家人照看着。”
  
  杨帆想了想,依稀记起刑部确实有个主事姓梁,自己在刑部的时候,他还曾借过年之机去自己家里送过礼,想不到今日却是到了他的故乡。杨帆便道:“如此,能否有劳梁里正给说和说和,让我们在此住下。”
  
  说着,杨帆跨前一步,一摞铜钱已经塞到了梁里正的手里。梁里正接了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爽快地答道:“成,你们跟我来吧!”
  
  梁里正转身头前带路,一路呵斥着那些尾随看热闹的半大孩子,威风得紧,
  
  刑部梁主事家的老宅在村子尽头靠近山坡的地方,庄园把后面一大片山坡都笼罩其中,山坡上植了果树,山脚下是一片住宅。
  
  白墙青瓦,楼阁其间,与这小山村大多数简陋的民居相比,颇有一种大户人家的森严气派。这么大的宅院,只是因为是祖居才翻修起盖,梁家人并不住在这里,是以总有一种荒凉的味道,可以看见墙头长了野草,迎风摇曳着。
  
  梁家宅院周围没有其他民居,其他民居与梁家的高墙至少隔了数丈,地面铺得齐整,宅院正门前还设了影壁墙、拴马桩,青砖漫地,只是青砖地上和影壁墙下部、拴马桩下部都有大片的青苔,门楣下挂着的两串红灯笼也半失了颜色,有些泛白。
  
  如果是晚上到这儿来,恐怕会有一种到了鬼宅的感觉。杨帆见了对这里倒是很满意,僻静的地方才好。
  
  “咚咚咚!咚咚咚!”
  
  梁里正抓起门环用力敲着,那门环上都已生锈了。大概是前院根本没设门子,梁里正使劲叩了半天门,里边的人才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喊起来:“别敲了,听见啦!”
  
  片刻功夫,“吱呀”一声,大门上的角门儿开了,里边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阴沉着脸色,冷冷地看着外面。
  
  梁里正在这户人家面前可不敢摆里正的谱儿,哪怕这只是梁家一个过了气的老管事。梁里正点头哈腰地道:“乔管事,你老好啊。”
  
  “什么事?”乔管事脸上的皱纹好象是刀刻的,并未因为梁里正的客套有稍许变化,声音也很是粗哑,透着一种不耐烦的味道。
  
  “是这样……”梁里正把杨帆一行人的来意说了一遍,陪笑道:“老管事,您看?”
  
  杨帆适时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见过老人家,我们一行人要过伏牛山往京城去,路经贵地,天色已晚,想在贵府歇宿一晚,还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梁里正马上小声跟了一句:“他们肯付钱的,我琢磨这府上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所以就领来了,老管事您看?”
  
  老管事一双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杨帆一番,又看看后边一行人,李裹儿此时已经跳下车子,穿着一身侍女服饰,歪着脖子好奇地看着门楣上的黑漆牌匾。老管事似乎是看到他们随行还有女流,打消了戒心,这才轻轻哼了一声,道:“等着!”
  
  老管事“砰”地一声关上了角门,片刻功夫,大门打开了,大概是这大门久不开放,一开门时“吱呀呀”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老管事沉着脸色站在门槛里面,向里面摆了摆头,道:“进来吧!”便负着双手,佝偻着腰向前走去。
  
  杨帆牵着马刚刚走进门口,老管事又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家里人口少,算上老汉,老幼全加一块儿才五口人,没准备那么多吃的,锅灶是有的,饭菜你们自己做。”
  
  李裹儿蹦蹦跳跳地刚跟进来,一听这话,气鼓鼓地道:“这人怎么……”
  
  杨帆一把拉住她,向她轻轻摇摇头,然后向老者含笑说道:“是!能借宿一晚,晚辈已然感激不尽,晚辈安顿下来便即奉上谢仪!”
  
  ※※※※※※※※※※※※※※※※※※※※※※※※※
  
  梁家房屋当真不少,不知道梁主事是抱着一种衣锦还乡的心态,还是每年还乡祭祖时亲友都要赶来,所以正房跨院的盖了许多房舍,杨帆一行人不要说才二十人左右,便是再多两三倍住进来也绰绰有余。
  
  梁管事安排他们住在东跨院,交待了一句不许在梁家胡乱走动,便沉着脸离开了。不久梁家男仆给杨帆等人抱来了被褥,被褥虽然不新,不过时常晾晒,倒也没有霉变潮湿的感觉。

  晚饭自然是要自己准备的,好在这一行人近半是女人,别看她们都是舞刀弄枪的女英雄,女红和烹调功夫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都是会的,因为她们早晚要嫁人,这些是为人妇的基本功,哪怕是做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平时不用你下厨,不会这些手艺也是要遭婆家诟病的。
  
  这一行人一路赶来人人困乏,梁家宅院里灯火又不明亮,吃罢晚饭很多人都选择早早睡了。庐陵王李显一路上就没睡过几个踏实觉,平时不是睡在车里,就是睡在郊外,今儿总算睡得安稳,也早早进入了梦乡。
  
  杨帆作为整支队伍的负责人,行路打尖、调度安派,诸般事宜俱由他做主,比其他人耗费的精力更多,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如何不觉疲乏?不过,饶是这里山乡野村,应该极其安全,他还是先行安排防务。
  
  庐陵王是他们守护的唯一重点,平时杨帆负责整支人马,黄旭昶和许良则负责庐陵王本人的具体安全,向来不离左右,这时也是一样,左右卧房分别住着庐陵王和李裹儿,他们两人就睡在中间的堂屋里,而且要带班值宿,各自负责半宿。
  
  杨帆也不敢远离,他和高莹的住处分别在庐陵王居所的前后,等到大家都睡了之后,还会有侍卫到房顶居高监控。杨帆安排好了一切,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卧房,灯也不点,刀往床头一扔,便把自己一头扔到了床上。
  
  杨帆长长地喘了口气,轻轻舒展了一下身子,只觉骨头缝儿都有些酸痛。他闭着眼,懒洋洋地把手伸到腰间摸索到衣带,正想宽去外衣,突然懒洋洋的动作变得快如鬼魅,只一伸手,他就抓起了枕畔的佩刀,一双眼睛霍地张开,利箭般射向窗口。
  
  时近初夏,天气不凉,杨帆又想监控庐陵王住处情况,是以窗子并没有关,此时正有一个人从窗口悄悄地爬进来。杨帆一眼望去,锐利的眼神顿时逸去,握紧刀鞘的虎口也松开来。
  
  窗口正爬进一人,这人身材窈窕,腰身细细,便是夜色当中也看得出那极富女人特色的柔美体态,除了李裹儿还是哪个。李裹儿像只偷腥的猫儿似的轻手轻脚地爬进来,便把窗子关上了。
  
  杨帆一转身下了地,点亮灯火。灯光一亮,迅速洒遍了斗室。李裹儿双腿微侧,以一种娇柔的侧身跌坐的姿态坐在榻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灯光下,她如玉的肌肤隐泛红光,如同一朵初绽桃花。玉面秀靥俏生生的几近透明。人常道,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这么玉也似的一个少女,此时看来,当真是艳光四射,容色照人。
  
  她刚刚沐浴过,漆黑亮泽的长发只挽了一个松松的结儿,身上穿着一袭柔软贴身的翠色衣裳,小腰蛮细,千种万情、万般妖娆都深藏骨中,杨帆看了也不得不暗自叹服,所谓天生尤物果然与众不同,否则小小年纪一个女子,安能有这般行走坐卧俱显风流的韵味。
  
  杨帆把脸一沉,问道:“你来干什么?”
  
  李裹儿自顾解开头发,湿亮亮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秀发披散两肩,容色仿佛被光照了一下,顿时呈现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婉媚。李裹儿这才向他妖娆地一笑,娇嗔道:“凶巴巴的,怎么啦,吃干抹净就想不认帐了?”
  
  杨帆板着脸地道:“我吃的是一个村姑,不是朝廷的郡主。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李裹儿把细细的眉轻轻地一扬,妖妖娆娆地道:“帆哥哥,一次就够杀你的头喽!”
  
  杨帆笑了:“是么?那么,郡主……哦!如果我们能安然返京的话,很快就得称你为公主了,不知公主殿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敢不敢声张这件事呢?”
  
  “我……”
  
  李裹儿顿时一窒。就算她爹成了皇太子,武则天一日不死,他们一家人照样得夹起尾巴做人,谁敢张狂?就算武则天死了,她爹顺利登基做了天子,天子之女敢把这样的丑事公诸于众,皇家的体面不要了?
  
  这一问,杨帆可是拿捏住了她的七寸,李裹儿气嘟嘟地鼓起了腮帮子,狐媚妖娆的神情顿时被一种可爱的孩子气所取代。天井外面,古竹婷紧紧按着佩剑,正从厨房方向快步匆匆地向杨帆的住处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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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定有内奸

  “不跟你说了,好没意思!”
  
  李裹儿无言以对,气鼓鼓地以背相对,小衣柔软,坐姿婉媚,巧巧地绷出一个小小的臀儿,比桃子还要圆上三分。因为那小腰细的惊人,小桃便也愈显丰满,凸显出了极大的冲击力。
  
  杨帆不经意地皱皱眉,说道:“我等东奔西走,频频赶路,俱都乏了,难道你还不累么?不回房去歇着,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李裹儿讶然回首道:“你真舍得赶我走?”
  
  杨帆不悦地道:“莫非你还打算在令尊卧榻咫尺之外,重重警卫之下,做点什么不成?”
  
  李裹儿似乎有点不明白,大眼睛闪了两闪,忽然“噗嗤”一笑,满脸红晕,她咬着下唇恨恨地瞪了杨帆一眼,羞嗔道:“啐!偏你想得下流!人家……人家只是一路同行,却难得与你说几句体己话儿,有些想你……,你想到哪儿去了!”
  
  她轻轻垂下头,将一绺柔亮乌黑的秀发一圈圈绕在纤细洁白的手指上,又轻轻解下,再度缠起,幽幽地道:“不管你怎么想,人家总是把身子给了你,或者当时是图一个终身有靠,可毕竟还是因为喜欢了你。我不管什么公主郡主的,反正你现在是人家的男人,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杨帆听得头疼不已,只好敷衍道:“眼下我们能不能安然返京都不知道,谈这些似乎远了一些,郡主还是请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要进伏牛山,这一路上将更加辛苦。”
  
  “我才不怕呢!”
  
  李裹儿抿着唇儿轻盈盈地笑:“黄旅帅说,你是最有本事的人,这一路过来。我也是亲眼见过的,我知道你会护着我的,对不对?只要你肯护着我,天下间就没有人能伤害我。”
  
  杨帆不耐烦地道:“郡主谬赞了,人力有时穷,在下只是尽人力而听天命罢了!”
  
  李裹儿眸波一转,嫣然道:“你说天命么?哈!我觉得天命就是……让你成为我的男人,让我依靠你,让你保护我。这就是你和我的天命,你说是不是!”
  
  “砰砰砰!”
  
  外堂响起了急促的叩门声,随即传来古竹婷的声音:“阿郎,阿郎!”
  
  杨帆一惊,扬声问道:“什么事?”
  
  古竹婷道:“属下发现一桩古怪。要面禀阿郎!”
  
  “请稍等!”
  
  杨帆向李裹儿递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还不走?”
  
  李裹儿吐吐舌头,娇憨地道:“知道啦!”
  
  她爬到后窗前,屈身迈出一条腿,又转身对杨帆小声地道:“你看!我就从来不叫你为难,我对你这么好,你可要对我好喔!”
  
  她笑的很甜。甜甜若蜜,杨帆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养过的那只猫。
  
  杨帆看着她爬出窗子,还向他扮个鬼脸,笑嘻嘻地走掉。这才低头看看着装,确认没有什么差迟,这才举步走到外堂打开门闩,门儿一开。古竹婷便闪身掠了进来,又回头看看外面。飞快地掩上房门。
  
  她还是一身男装,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看在熟悉她真实面目的杨帆眼中,那两撇小胡子配着她水灵灵的美目,显得极为可笑。可古竹婷却是一脸的凝重紧张:“阿郎,方才我们收拾厨房,发现了一些古怪。”
  
  杨帆心中一紧,谨慎地道:“走,到房间里说!”
  
  杨帆引着古竹婷入房坐定,将灯移到两人面前,这才问道:“发现了什么古怪?”
  
  古竹婷道:“我们做好了饭菜,就在厨下吃了点儿,顺便烧了些热水,想要沐浴一番。”
  
  女子好洁,这一路奔波就没好好歇息过一次,更不要提沐浴净身了,如今难得这样的机会,这些女子们自然想烧点水好好洗个澡,杨帆点点头表示理解。
  
  古竹婷道:“浴室就设在厨房隔壁的柴房,姑娘们轮番入浴,我则在厨下烧火。等大家吃过晚饭,陆续送回了餐盘,还有一半的人不曾沐浴过。我想,此间主人对我们本来就不甚欢迎,既然闲着,不如把盘碗都洗涮干净,免得惹人嫌。”
  
  古竹婷说话向来简洁明了,没想到自那晚头枕大地,眼望星空地与他一番谈心之后,却渐有发展成话唠的趋势,杨帆不禁暗自苦笑。不过他也知道古竹婷只是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她既然还有功夫先说前因,那么此事再重要,至少也不是紧急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好在古竹婷只介绍了这几句,便说到了正题:“我想收拾碗碟时,意外地发现,厨下几只大桶里盛着放着许多还没洗涮的碗碟,有的盛着菜汁,有的剩着米饭,都很新鲜,从那些碗碟的数量来看,至少够两倍于咱们的人吃用的。”
  
  杨帆一怔,马上想起那位梁府老管事说过的话,府上加上他,男女老幼一共五人。杨帆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古竹婷道:“我这才注意到泔水桶,那里边的泔水有大半桶,这户人家是养了猪的,如果不是一下子积存了太多泔水,猪也吃不下的话,桶里不会剩下这么多!”
  
  古竹婷一字一句地总结道:“那个老管事说谎,这家人绝不只是五个人,五十个人才有可能!”
  
  杨帆在房中缓缓踱了几步,慢慢站定身子,目光闪烁地道:“也许……那老管事不是说谎,而是有意想告诉我们点什么,所以……才要我们自己去做饭。”
  
  古竹婷一点就透,目芒纯时一缩,沉声道:“阿郎是说,有人先我们一步而入府,控制了这府里的人?”
  
  杨帆道:“从村里人看到咱们时的稀罕模样来看,这些人还不是光明正大地来到村子里的,很可能……是趁夜从山坡那面潜进梁府,控制了府上这几个人。”
  
  古竹婷道:“这儿空荡荡一座府邸,又无法搬走,山贼强盗怎么会打这里的主意?就算他们想打这里主意,抢了东西就该走掉,还留在府上意欲何为?”
  
  杨帆用力而缓慢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杨帆霍然转身,对古竹婷道:“咱们现在至少有一半人还没有入睡,他们不会有所行动。你马上回去,告诉那些正在等候沐浴的姑娘,一切如常,避免引起他们的警觉,让沐浴之后返回的姑娘们各自提高警觉,其他人我来通知!”
  
  古竹婷点点头,马上闪身离去。
  
  到了屋外,她便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神情略显郁闷。
  
  方才,她在房中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那绝对不是花香,而是淡淡的女儿香,错不了!
  
  古竹婷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个狡诈如狐、令她油然而生警惕的小妖精:“人家整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偏生痴迷那个妖精,那可是当朝郡主,连脑袋你都不想要了么?真是个色令智昏的混……混……唉!”
  
  ※※※※※※※※※※※※※※※※※※※※※※※※※
  
  杨帆在灯下静坐良久,灯光中,神色变幻莫测。
  
  看他悠远的眼神,他所思考的显然不仅仅是眼下的危局,他在想什么?
  
  杨帆苦思半晌,终于长身而起,抓起佩刀往腰间用力一插,便疾步走了出去。
  
  黄旭昶和许良两位百骑旅帅此时正半躺半卧地靠在被褥上聊天,他们睡在庐陵王卧房的外面,是堂屋。这里没有床,屏风后面倒是有一张罗汉床,平时家里人盘坐聊天或会唔密友的所在。
  
  两人把那罗汉床抬出来充作了卧榻,只是两个人挤在上面,翻身也有些困难。等到休息的时候,他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休息的,另一个要带班值宿,因为此时还有许多人没有入睡,暂时不需要出去巡戈,所以才躺下小作休息。
  
  今晚上半夜要领班值宿的人是黄旭昶,他们在宫里时就时常晚上值宿,所以此时虽然有些困乏,还是比一般人精神许多。房门一响,杨帆快步走了进来,手按钢刀,神色冷竣,黄旭昶和许良不由讶然坐起,说道:“校尉!”
  
  杨帆摆摆手,不让二人声张,快步走到二人榻前,低声把古竹婷的发现说了一遍,二人听了登时面色一紧。杨帆冷笑道:“今夜怕是睡不安稳了,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不妥,那倒霉的就是他们了,你们两个……”
  
  杨帆压低声音,与他们窃窃私语一番,二人听了连连点头。黄旭昶道:“我马上去通知大家!”
  
  “慢着!”
  
  杨帆手掌一翻,压在他的肩头,略一沉吟,方道:“不急,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具体的安排,等所有人返回后,你再利用巡察之机一一告知,同时告诉他们,各守本位,不得擅自走动。”
  
  许良奇道:“我们何不早做安排?”
  
  杨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道:“我们自第一次在老河口遇袭,此后一路下来,每在一处要道安然通过,必然在下一处要道遇袭,你们不觉得奇怪?”
  
  黄旭昶和许良对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
  
  杨帆又道:“这座山村偏僻之极,可他们居然提前埋伏在这里,如果他们是在我们可能经过的每一处要道上都做了同样的安排,你想想,那得需要多少人马?如果只是在这个地方做了安排,那么……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里?”
  
  黄旭昶双目一张,须发如戟,他咬牙切齿地道:“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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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月黑风高

     许良震惊地道:“内奸能是谁?一定是内卫的人,女人最不可靠!”

      黄旭昶是百骑的人,对百骑也有一种本能的信任与袒护,忙道:“不错,一定是内卫的人,咱们百骑这些人,都是一块儿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做内奸,害死庐陵王,那咱们兄弟全都活不了,不会有人这么坑害自家兄弟的!”

      杨帆缓缓地道:“内奸是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在没有确定内奸是谁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可疑,你我万万不可先入为主,这会蒙蔽了我们的眼睛!”

      黄旭昶和许良慢慢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应了声是。

      杨帆沉声道:“今晚的事,我们先应付过去,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揪出内奸,否则我们别想活着回到京城,再往北去,会越来越危险。所以从现在起,我们的一切行动,我只告诉你们几个最可信任的人。”

      许良奇怪地道:“校尉既然察觉有内奸,为何能确定我们两人就一定可靠?”

      杨帆道:“很简单,因为这一路上你们两个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庐陵王身边,包括我离开你们堵截追兵的时候,如果你们其一对庐陵王心怀歹意,早就下手了。”

      杨帆屈起手指,一一算计道:“高莹、兰益清这两位姑娘我信得过,当初扶持庐陵王从山上下来的就是她们两个,如果她们想对庐陵王不利,早就可以下手。

      当时保护她们下山的几个百骑和内卫,今晚之后,你们弄出名单给我,这些人也可以信任,否则他们只要故意弄出一点声息。惊动山上的守军,我们就不容易逃离。

      再一个,古姑娘可以信任,否则她根本不需要把她的发现告诉我,如果我们全无戒心,即便晚上布了警哨,刺客以有备算无备,我们也不易抵挡……”

      杨帆显然已经仔细算计过,说来有条有理。黄旭昶和许良听得频频点头。

      杨帆数完了说道:“这些人,可以把有内奸的事先告诉他们,让他们加强对其他人的警惕,如果近身卫护庐陵王和……小郡主的人有不是这些人之一的,你们想办法调开。换上最可靠的人!”

      二人点头称命。

      杨帆又道:“接下来的话,我先对你们说一遍,之后我还要去找高莹姑娘,把这番话同样告诉她。你们对自己手下的人最了解,在监视和防范其他人的时候,重点要注意的……”

      杨帆扫了二人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是那些家境一般、人口较少。轻易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黄旭昶和许良虽是武人,性情粗犷了些,但是为官已久,绝非只懂武力不谙丝毫心计的笨蛋。杨帆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庐陵王返京所面临的局面前所未有的复杂,因为武周一朝的势力实在是太混乱了,派系太多。武则天也深知这一点,但她既不能整顿武氏。现在也没有精力再整顿武氏。

      为了确保儿子能安全回京,她只能做出庐陵王生返。护从人员个个有功;庐陵王死归,护从人员个个处斩的决定,以此来保障皇命的执行。

      这样的话,那些家族庞大、轻易不可能“消失”在民间的百骑和内卫侍卫就不太可能受人收买。相反,那些家里人丁不多的侍卫,收受一大笔好处,葬送了庐陵王性命后,就很容易逃离京城,易名改姓,在他乡别处享清福。所以,如果有内奸的话,这样家世的人是最具嫌疑的。

      黄旭昶和许良点头答应,杨帆又对他们嘱咐一番,这才起身离开去找高莹。

      右侧房间里,李裹儿光着脚丫站在门口,耳朵正贴在门上。杨帆离开后,她轻轻直起腰来,认真地想了想,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片刻功夫她又下来,在脱下的外衣中翻了翻,摸出高莹送她防身的那柄带鞘匕首,重新回到床上,把匕首抱在胸前,这才安心睡下。

      杨帆一路行去,脚步沉重。

      刺客的事已经令他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内奸的出现更令他忧心忡忡。

      内奸难挖,但一定得挖!这个内奸如果不揪出来,一过伏牛山进入都畿道,那就更是危机重重了,因为武氏家族的人特别重视他们在京畿地区的势力发展,武家的主要势力恰恰集中在这一块。带着一个内奸回京,无异于去闯龙潭虎穴。

      可要找出这个藏在百骑或内卫中的奸细又谈何容易?打草惊蛇的话就很难挖出这个奸细了,而且让太多的人知道他们之中有个内奸,大家疑神疑鬼、夜不安寝,恐怕熬不了多久,不用外敌动手,整个队伍就得崩溃。

      ※※※※※※※※※※※※※※※※※※※※※※※※※※※※

      夜深了,梁府后宅,一群夜行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一起,屋里点着灯,窗子上挂了被子,避免灯光映出去。

      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梁府老管事坐在角落里,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可他毫无办法,他一个年迈的老人,根本奈何不了这群强人,他们一家人留守这座宅子,如今老伴儿和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女儿全都落在这群人的手中,他无法反抗。

      下午来的那群人正符合这些人所说的条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付那位黔中名士。梁老管事特意做出不近人情的样子,让那群人自己去做饭,就是希望他们能从厨房里那些来不及清洗的碗碟察觉不妥。

      梁老管事想着,暗暗一叹:“希望他们提高警惕、得脱大难!我老汉一辈子吃斋念佛,如果他们死在这里,我老汉可是造了大孽了。”

      “准备行动了!李枫、刘若雨、司马韶、温林!”

      点到名字的四人向前一步,低沉地道:“属下在!”

      首领道:“你们四个,负责剪除他们在房顶上的巡哨,务必要一击致命!”

      “是!”

      梁老管事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瞧见这班人的作派,不禁暗起疑心:“难道他们是行伍中人?看他们言语动作,像极了军人!”

      首领又转向其他人道:“陈光、克斯坦、方梓宇、行素!”

      又是四人上前,道:“在!”

      首领道:“你们四个,各自率领自己的人做好准备,一俟他们得手,你们马上冲出去,结果或是缠住巡戈在那人房前屋后的侍卫!”

      这四人就不像军人了,其中克斯坦的面相,分明就是一个昆仑奴,而那行素则穿着一身道袍头挽道髻,梁老管事又看糊涂了:“莫非我方才判断有误?”

      其实梁老管事还真没看错,先前那四人确是军伍中人,最擅长箭矢,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这第二批四人却是武三思和武懿宗府上的家将,聘请的江湖中人,擅长个人技击搏斗之士。

      那首领身材不高,但极为墩实,肩宽背厚,雄壮如山。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篷连腮胡子,浓密如墨,根根如戟,显得极为威武,此人用的武器也极其罕见,手中提的竟是一对车轮巨斧,斧背厚重、斧刃寒光闪烁。

      这人姓霍,名叫霍麒麟,乃武三思府上侍卫班中第一武士,此人还擅长相扑和跤法,昔年在军中时风头甚健,曾与当时的军中第一相扑手楚狂歌较技,一招惜败,后被武三思看中,延揽入府。

      霍麒麟又对剩下的人道:“你们进入东跨院后,立即分别杀向各处房舍,趁其不备,斩杀那些侍卫,混乱制造的越大越好,霍某会带五个人,直趋那人住处,取其首级!一旦功成,你我众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便是做个高官大将也易如反掌了!”

      霍麒麟事先安排了一个机灵的手下打扮成梁府家仆,趁着给杨帆等人送被褥的机会,已经把东跨院各人的住处安排了解的非常仔细,此刻一一安排,有条不紊。

      梁老管事莫看年岁大了,心智可不糊涂,听到这里心中已是一凉,他知道糟了,他虽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但是既然说出一旦做成此事富贵荣华享用不尽,甚至还可以做官,他就知道这些人绝不可能再容自己一家人活下去。

      梁老管事心中暗惊,立即趁着众人议事,悄悄摸向门口,梁老管事到了门口,猛地一转身,发足就向外奔,不想霍麒麟早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梁老管事转身之际,霍麒麟猛地扬手,手中的车轮巨斧便当真化成一团闪闪发亮的光轮,呼啸着脱手飞去。

      梁老管事跑出门去,还未及张口呼救,巨斧便凌空卷至,呼啸着掠过他的脖子,一篷血雨中,大斧继续向前飞去,“笃”地一声切入庭中一棵大树的树干,梁老管事尸首分离,“卟嗵”一声栽倒于血泊之中。

      霍麒麟冷笑一声,对一个手下冷冷吩咐道:“这一家人已经没用了,统统杀掉!”

      那人狠狠一点头,提刀直扑后宅。

      霍麒麟用力一挥手,道:“出发!”

      这时已有人跑去拔下那柄巨斧,提回来捧到他的面前,霍麒麟把血淋淋的大斧一提,狞笑一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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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杀人夜

      今夜空中薄云隐隐掩了月光,山村中黑暗一片,异常的静寂中,偶尔两声犬吠,就能传出很远。

      李枫、刘若雨、司马韶、温林四人率领从军伍中抽调出来的几个弩手,悄悄摸向东跨院。

      东跨院的几处屋舍上方都站着一个人,暗夜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房顶上有人,不管他是走动还是站立,依旧可以分得分明。

      李枫几人轻轻打个手势,便悄然散开,各寻目标。

      “动手!”

      暗夜中,司马韶果断地下了命令,伏在墙头各自瞄准了目标的弩手们纷纷扣动扳机,“飒飒飒……”

      弩箭射出,破风声与弓箭有所不同,利矢如雨,纷纷扑向各自的目标。那些目标有的坐在屋脊上,有的站在那儿,只有一个正在屋顶走动,因为屋梢尖翘湿滑,走得也不快,根本躲不开这些神箭手。

      利矢一到,这些人纷纷中箭,惨叫着滚下屋脊,几乎于此同时,陈光、克斯坦、方梓宇、行素等江湖人率领他们的手下扑进了院去,暗影连闪,衣袂飘风,疾快无比地扑向庐陵王所在屋子。

      疾行如虎,刚刚接近庐陵王住处,迎面便有几道人影饿狼一般自暗影中冲出来,双方兵刃铿锵,交战在一起。

      “杀!”

      那些负责扰敌制造混乱并剪除已然入睡侍卫的杀手则执着明晃晃的钢刀,破门而入、破窗而入,砍向床榻上沉睡的人影。

      “噗!”

      钢刀一落,手下的感觉便有些不对劲儿,未等那破门而入的刺客们反应过来,从屏风后、房梁上、门后窗后。如影随形紧蹑其后的百骑侍卫、内卫高手便一刀斩在了他们的颈上。

      霍麒麟手执两盘巨斧,领着几个心腹,趁着守在庐陵王门外的侍卫们与那几个梁王府家将战得难解难分之际,从他们身边昂然越过,直扑庐陵王的房门,中途遇到正在交手的庐陵王侍卫并不出手一刀,助自己人解围,对于向他们迎上来的庐陵王侍卫也绝不恋战。

      房门被他一脚踹开,房门一开。霍麒麟便是一怔,只见堂屋内一片通明,早就燃起了许多灯火,堂屋里青砖漫地,墙上一张松鹤图、两道竖条幅。堂屋中间站定一人,刀隐肘后,渊停岳峙。

      霍麒麟目芒一缩,杨帆不认得他,他可认得杨帆。当初杨帆在宫中相扑,他是梁王贴身侍卫,也在观战群中。识得杨帆跤法的厉害,知道此人身法轻盈、招式灵活,而这样的小巧功夫,正是他的克星。尤其是在房间里这样影响他发挥的地方。

      可庐陵王就在房中,这一关必须得过。

      霍麒麟晃了晃手中的巨斧,突然狞笑一声,一个箭步就跨进了门去。

      别看他身材墩实。兵器沉重,这一跃竟捷如鬼魅。身形动如飘絮,还未落地时却已是风雷大作,只听“噼呖啪啦”响个不停,待客用的桌椅、装饰用的花架、盛放古玩的博古架在他一双巨斧下纷纷碎落。

      看来霍麒麟是想先把碍手碍脚的东西扫荡一空,以便施展他大开大阖的强横功夫,杨帆的刀始终隐在肘后,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如同一片秋风中的败叶,在他一双巨斧下若即若离地飞舞着。

      “杀进房去!”

      霍麒麟缠住杨帆,向几名手下喝令。

      几个手下刚要仗剑冲进房去,左右房间的房门忽然开了,门帘儿也无声地挑起,偏偏看不到有人站在那儿,正欲闯入的几个刺客不由一怔。

      “杀进去!”

      霍麒麟挥舞着巨斧,堂屋中风雷大作,俱都是他的巨斧破风之声。

      几个手下听了他的话,胆气一壮,狂吼一声分别冲向左右房间,到了房中一看,只见房中也是灯火通明,榻前俏生生立着一位姑娘,手持三尺青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余此之外,房中哪有别人。

      司马韶弃了弩,拔出佩刀便加入了战团,迎面之敌正是黄旭昶,黄旭昶使一口环柄厚背大砍刀,势大力沉,挥舞之间如惊雷闪电。

      司马韶是军伍中的悍将,战场厮杀犹可,这等个人功夫可不是对手,战不几何,被黄旭昶一刀削去臂膀上巴掌大的一块肉,疼得他哎哟一声倒退几步,幸被刘若雨和温林举刀迎架,将他救下。

      司马韶疾退几步,脚下忽然绊了一下,好在那东西软绵绵的,倒没把他绊倒。司马韶扭头一看,却是一具“尸体”,“尸体”胸口插着三枝矢箭,俱都没至箭尾。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他们从房顶射落的成果,可是……这具“尸体”是没有脸的。

      那是一个稻草人!

      中箭是真的,惨叫声也是真的,但是尸体居然是稻草人!

      司马韶大叫起来:“中计啦!有埋伏!中计啦,有……”

      他这一叫,可送了刘若雨的性命,刘若雨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手下只是顿了一顿,黄旭昶的大砍刀便豁开了他的胸膛,带着一蓬温热的血,斩向温林的头。司马韶的大喊除了给自己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没有起到任何正面效果。

      堂屋里,霍麒麟双斧嚯嚯,运转如轮,虽说这种重兵器一旦挥舞起来,可以比刚刚舞动时节省很大的力气,但它再省力也是重兵器,满堂殷雷之声已经不见了,虽然看在别人眼里,霍麒麟依旧把双斧舞得风车一般,其实速度已经大减。

      杨帆一直随着他的斧头趋进趋退,既不远离半分,也不靠近半步,刀始终隐在肘后,一双晶亮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霍麒麟的双肩,逼得他不敢稍歇,如今眼见霍麒麟力气渐竭,杨帆突然疾退三步,脱离霍麒麟的攻击圈,但这退势只是一刹。几乎一眨眼,他又扑了上来。

      看在别人眼中,仿佛杨帆根本不曾后退过,只是仰身做了个后退的假动作,便又整个人弹回来,他的刀出手了,刀从肘后出,自霍麒麟的下盘向上一撩,寒森森的刀光宛如翻腾咆哮的一股怒涛反卷而上。

      而此时霍麒麟手中双斧刚刚交叉而过。左右一分,中门为之洞开。这开阖也不过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但是杨帆的刀恰恰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如一道闪电般掠过了那道缝隙,几乎在霍麒麟手中双斧左右一分的同时。杨帆的刀就出手了。

      看起来就像是霍麒麟双臂一振,主动以他的身体迎向杨帆的刀,这一刀从他左胯直到右胸,斜斜长长一道刀口,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袍,霍麒麟踉跄连退几步,脚后跟磕在门槛后。整个人便仰面栽了出去。

      “嗵!”

      霍麒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手中牢牢攥着的一双巨斧依旧没有撒手,斧背砸在青砖上,溅起一片砖屑。

      杨帆一刀斩出。看也没再看他一眼,便即掠向兰益清所在的房间,高莹的武功他放心的很,兰益清毕竟年轻些。虽然内卫没有庸手,他却怕这丫头有个什么闪失。他往门里一闯,兰益清正好从门里出来,二人几乎碰个满怀。

      兰益清眉梢一挑,得意洋洋地道:“解决了!貌似我比高莹姐要快那么一点点……”

      高莹提着滴血的长剑恰从对面屋中出来,冷哼一声,道:“吹吧你,快些解决外边那些人去!”

      兰益清吐吐舌头,抢着与高莹并肩冲了出去,杨帆也紧随其后,一口刀、两口剑,倏分倏合,化作一团团凌厉慑人的匹练剑芒,不可阻挡地向他们的当面之敌杀去……

      梁府的喊杀声在静寂的夜里异常的明显,先是远近的狗狂吠不止,紧接着村民陆续惊醒,可是听着那喊杀惨呼,这些一辈子生活在这小山村的百姓哪敢去探个究竟,直到天光大亮,直到日上天竿,直到日当正午……

      梁家大院里已经安静很久了,梁里正实在躲不过,这才纠集了村子里全部的壮劳力,持着粪叉斧头、菜刀梭枪,战战兢兢地进了梁府。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府邸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可怜的梁老管事身首异处,惨死后宅,紧接着他的老婆、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女儿被人发现死在地窖里,都是一刀致命。

      这小山村发生个偷鸡摸狗、邻居打架的事儿就已经算是本年度最大事件了,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血案,可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可怕的是,梁家大院的西跨院已经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淋漓的血迹,到处都是冰冷的尸体,残肢断臂屋里院外随处可见。

      梁里正根本没胆子仔细勘察,也没数数究竟是多少条人命,他立即回家牵了驴子,又叫了两个壮丁壮胆,一行三人,匆匆赶去县衙门向县大老爷报讯儿去了。

      杨帆等人并未走远,此刻跟梁家大院就隔着两座山头,山坡上起了几座新坟,那是战死的百骑和内卫的安葬之处。

      许良走到杨帆身边,苦笑了一声,低低地道:“倒是可疑的目标又少了两个,因为……他们战死了!”

      杨帆脸色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对刚刚祭拜了死去的兄弟,赶回到他身边的黄旭昶道:“这样下去不成,继续这么走下去,即便我们能回到京城,活下来的也没有几人了。”

      黄旭昶红着眼睛道:“那能怎么办?咱们吃军粮拿军饷,干的不就是这档子买卖?”

      杨帆缓缓地道:“得想个法子!一定会有法子!”

      他目光一转,忽然看见默默坐在庐陵王身边的李裹儿,目光不由一亮,忽然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便举步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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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引蛇第一步

  昨夜一战太过惨烈,也太过惊险,从来没有出过黄竹岭的李裹儿从来不曾见过这等场面,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她平时古灵精怪的,那日在桥头遇袭初见杨帆挥刀时也是特别的兴※奋,可那时她离得毕竟还远,又是坐在车里,体会不到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
  
  而昨夜突围时血就溅在她的脸上、刀子就劈在她的身边。她才知道死亡究竟有多么可怕,所以,此刻她难得地安静下来,依偎在她的父亲身旁。
  
  李显这时倒是平静许多,大概他恐惧的是等待危险到来的过程,危险终于到了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那么惧怕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有些失神的样子。
  
  杨帆走到他们父女面前,浅浅一揖道:“王爷、郡主,臣安排不周,让王爷和郡主身陷险境,实在是罪过。”
  
  “哦!杨校尉!”
  
  李显像个刚活过来的泥人儿,脸匕慢慢挤出一丝笑容:“不要这么说,这一路上,已经难为了你,你为孤王所做的一切,孤王都记在心里了。如果……,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洛阳,杨校尉的这份恩情,李显必有偿报之日!”
  
  杨帆欠身道:“这是臣应尽之义,王爷不必客气。”说完,杨帆看了看李裹儿,笑笑道:“郡主受惊了,这里风景不错,公主起来走一走,心情会好些。”
  
  李裹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杨帆向李显拱拱手道:“王爷先歇息,臣去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好好好…,”李显连连点头,在他心中,杨帆已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杨帆转身离开,李裹儿很默契地阶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离开了人群,来到一丛草木之后。
  
  这~面是山坡坡面比较陡峭,山坡上长满了各色的花草紫的黄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杨帆走到坡前负手站定,眺望着远处的山河,风拂在他的身上,衣袂飘飘。李裹儿慢慢走到他身边站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舍得主动跟我说话了?”
  
  杨帆道:“在我们的人里边,有一个内奸!”
  
  李裹儿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昨夜……你和黄旅帅、许旅帅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杨帆毫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们想揪出这个内奸,很难!也许等我们知道他是谁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死光了。”
  
  李裹儿眸中微微露出惊恐之意,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努力保持了很久的冷静,杨帆只是一句话,便让她露出了惊慌之意。她的小聪明在这种场合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的心理素质其实也远远比不上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的的杨帆。
  
  杨帆慢慢扭过脸来看着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彩,李裹儿被他看着,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脸颊,迷惑地道:“怎么冇了?”
  
  杨帆一字一句地道:“我想有劳郡主,陪我…做一场戏,你看如何?”
  
  ※※※※※※※※※※※※※※※※※※※※※※※※※
  
  死去的人已经葬入大地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在地上行走。
  
  就在几座新坟旁,杨帆召集了所有的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李显自然是坐在上首,李裹儿挨在他的膝前。
  
  众人都坐在茂盛的野草丛中草丛茂密而鲜绿,不知名的野花就开在身畔如果不是大家沉重的脸色和一些人包扎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的血迹,这无疑是一个踏青郊游的浪漫情景。
  
  杨帆面色沉重地道:“这一路下来,我们频频受到狙击、埋伏、暗杀,就连避进官府都不得安生,如今马上就要进入都哉道,到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将遭遇的危险之多可想而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保护庐陵王安全返回洛阳……,”
  
  李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杨帆道:“可是,如果我们继续这么走下去,恐怕我们全死光了,也未必能保证把王爷安全送回京※城。
  
  因此……,我决定冒一个险!”
  
  所有的人都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所谓的冒险是什么意思。
  
  杨帆道:“我们之所以处处受阻,时时遇袭,原因是我们目标太大,像我们这么一群全部由青壮组成,骑着骏马、佩着兵器,又非官兵的人,几乎每一个看见我们的人都记忆深刻,我们的敌人随时可以打听到我们的消息、判断我们的去向,所以我们才寸步难行……,”
  
  许良插嘴道:“校尉,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方面是没有办法掩饰的,我们不可能不骑马、不可能不配兵刃,也不可能……。”
  
  他还没说完,杨帆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所以,我决定要冒一个险!”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轻声议论起来,黄旭袒听得不耐烦,粗声大气地道:“杨校尉,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吧,咱们这些人里头,数着你心眼多,你说咱们怎么干?”
  
  杨帆肃然道:“我打算,只留两个人,护送王爷回洛阳!”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黄旭袒一怔,叫道:“甚么?只留两个人保护王爷,那……,咱们其他的人干嘛去?”
  
  杨帆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目标太大,那干脆就以我们为目标,吸引对手的注意。而王爷则乔装改扮,在两个人的陪同下悄然北返,这样一来王爷一行人就氓然众人了,哪怕是走在刺客面前,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
  
  众人一番议论,许良道:“我觉得此计可行,乍一看,让王爷脱离我们的保护似乎危险了许多,实际上这样一来,他们很难从万千百姓中认出王爷来,王爷反而更安全。王爷意下如何?”
  
  李显略一犹豫,看了女儿一眼,李襄儿扶在他膝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向下微微一压。李显缓缓点头道:“嗯!本王觉得……杨校尉所言甚有道理!”
  
  杨帆道:“此事杨某已经与王爷私下计议过,征得了王爷的同意。不过,这一次护送王爷回京的成败,关系到我们每一叮,人的生死,所以,杨某不愿独断专行,需要征求每一个人的同意。
  
  上有所命,向来只要你去执行,谁管你同不同意,杨帆此举令百骑和梅花内卫的众侍卫心中都油然生起一种感动。
  
  众人又窃窃私语一番,先后表示同意,这时李裹儿却提出了异议:“杨校尉,刺客所用的手段防不胜防,所用的身※份更是五花八门,有时候他们就在我们的身边,不发动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是敌人,如果家父离开而有刺客靠近我们的话,那么一看我们一行人中没有一个符合家父年龄相貌的人,不就知道有诈了?”
  
  杨帆微微一笑,道:“这一点,我已有所考虑,古姑娘精擅易容之术,而且懂得口技,我打算让古姑娘冒充王爷,当然,想完全的相像是不容易的,不过王爷一路过来,本就对容貌做了些改变,只要古姑娘的扮相有六七分相似,就足以让敌人认定我们竭力保护的人就是王爷了。
  
  所以我才说,不要以为王爷不在身边,我们就安全了,恰恰相反,王爷被人护送着秘密返回洛阳,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吸引敌人的注意,让他们以为王爷还在我们的保护冇当中,一昧地追着我们不放!”
  
  杨帆说到这里,肃然看了所有人一眼,沉声道:“大家既然同意,那么请古姑娘立即照着王爷的扮相进行易容。随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护着真正的王爷乔装改扮,扮成行商、道人、普通百姓,扮作什么样子都好,只要能顺利抵达京※城,而我们另一路人则保护着假王爷,尽量让敌人捕捉到我们的踪迹,吸引他们的注意。”
  
  古竹婷立即站起来,从梁家大院突围的时候,她还没有忘记带着她那个如百宝囊般的包袱,李裹儿则扶起李显,三个人分开花草灌木,闪入一丛树木之后。
  
  黄旭和道:“杨校尉,你打算派谁保护王爷离开?”
  
  杨帆泰然道:“自然是由我亲自护送,至于另一个人,就要从你们当中选一个了。”
  
  黄旭袒道:“这样的话,我去!”
  
  高莹道:“与其你去不如我去,有个女人伴着,更容易蒙混过关!”
  
  黄旭昶道:“尽扯淡,那些人己经摸清了咱们的底细,知道咱们一行人有男有女,就算要个女人在王爷身边,也不见得就能消除他们的疑心。”
  
  高莹道:“那也总比两个强壮的男子陪着王爷同行更不弓人注意。”
  
  黄旭袒道:“嘿!你也知道男人强壮一些?护送王爷的人,自然还是要强壮些的人才安全。”
  
  护送王爷,一旦功成,那就是保护过未来的天子,天子一旦登基,岂能少了他的好处?大家提着脑袋玩命,究竟图的什么,谁不愿意抢这份差使。再者说,他们的生死都是和庐陵王拴在一起的,总要亲自守在庐陵王身边,心里才踏实些。
  
  人同此心,众人纷纷毛遂自荐,许良、魏勇、张溪桐、兰益清等人不甘人后,纷纷向杨帆请缨。
  
  自然,那个真正的内奸也是巴不得能跟在真正的庐陵王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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