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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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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谁信?

  夏侯徽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觉得很郁闷。明明魏霸比她大了不过一两岁,而且魏霸现在是囚犯,她是半个主人,主动权应该在她手里才对,可是几句话说下来,她越想越憋屈,对面的魏霸似乎吃定了她,对她的试探也好,威胁利诱也罢,根本无动于衷,反倒摆出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淡定,高深莫测的笑着。

  这种感觉很不好。

  夏侯徽皱了皱眉,放下了酒杯,双手交叉在一起:“我承认,你很谨慎,几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这么说,我还是有破绽被姑娘你发现了?”魏霸轻松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何不告知将军?”

  “我伯父……现在很忙,而且他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我不想拿这件事去打扰他。”夏侯徽浅笑一声:“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能将你和我的伯父隔开,不让你影响到我军的行动安排,我的目的便达到了。魏君,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不错。”魏霸承认夏侯徽说得没错,不管他是不是诈降,只要把他软禁起来,让他发挥不了作用,都是一个很妥善的处理办法。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夏侯懋非常信任他,也舍不得放弃他,还是听取了夏侯徽的建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心理是很容易理解的。

  不过,这个办法如果在一开始就采用,那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可想。到了今天这一步,夏侯徽别说是软禁他,就是杀了他,对整个局势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就像山上的石头,如果一开始就稳住它,不让它滚动。那当然没问题。现在石头已经滚到半山腰,甚至到了山脚下,只等最后一击了,要想拦住它,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诸葛亮兵出陇右,师父赵云就在不远处的褒斜道里,老爹应该也在子午谷,蜀汉的所有部署都已经发动,根本不需要他再去推动。就算是赵素因为他的死而停止一切行动。蜀汉的攻势也不会停止,只不过是最后能不能占领整个关中的问题。

  “这是个防患于未然的办法,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魏霸用手中的酒杯指了指南山,“我师父就在褒斜道中。我如果要为将军出力,就面临着和师父对阵的可能。如今姑娘一言,让我脱离了这个窘境,我也是感激不尽啊。”

  夏侯徽看着魏霸,淡淡一笑,目光慢慢的挪到魏霸身后的敦武身上,嘴角轻轻一挑:“魏君。不想听听我发现了什么破绽吗?”

  “姑娘如果有兴趣,就说来听听,权当谈资吧。”

  夏侯徽气得嘴一撇,魏霸越是淡定。她越是生气。她吸了口气:“我听说魏君对下人很仁厚,下人对魏君也忠心耿耿。可是,魏君身边这个本来应该是最忠心的人,却不是那么忠心。”

  魏霸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敦武。有些诧异:“你是说他?”

  “嗯。”夏侯徽点点头:“魏君可能不太清楚,对魏君的试探。从开始就是我安排的,当然也包括那些故意接近你这位忠心耿耿的人。”

  魏霸眼珠一转,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明白夏侯徽为什么会有不对劲的感觉了。敦武是他最信任的人,可是当初把他的情况透露给夏侯徽的人的,却正是敦武——当然那是他的安排,可是这样的结果就有些生硬,不够自然,这才引起了夏侯徽的警觉。

  夏侯徽开始不知道他的为人,所以只是有些异样,却感觉不出问题在哪里。现在夏侯徽通过彭小玉知道他对下人很宽厚,而他身边的人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这和敦武的所作所为就有了明显的矛盾,终于被夏侯徽发现了破绽。

  有了这个破绽,夏侯徽可以得出更多的结论。毕竟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会有不同的结果。如果不是今天他的反击很有成效,一下子挑起了夏侯懋的怨气,而夏侯懋又不是那么信任他,只怕现在就不是软禁的问题了,也不会有冰镇的瓜果享受,要享受,也只有酷刑了。

  别看夏侯懋喜欢他,可是一旦能证明他是诈降,哪怕是只有几分可能,夏侯懋也会翻脸,变身为凶残的魔王。

  自己无意中,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而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

  魏霸的后背一阵冷汗,如果不是已经演了几个月的戏,又刚刚在夏侯懋面前大获全胜,他此刻未必就控制得住情绪。

  这姑娘究竟是人是妖?怪不得彭小玉斗不过她,简直是人精嘛。

  “还有吗?”

  “还不够?”

  “显然不够嘛。”魏霸笑了起来:“你不妨现在就去对将军说,看你这个理由够不够。你既然没对将军说,却来对我说,大概还是想抛砖引玉,想从我这里再掏出更有价值的东西吧?”

  夏侯徽沉默不语。她的心思又一次被魏霸猜中了,仅仅这个理由,是不足以证明魏霸是诈降的。如果夏侯懋不信任魏霸,她现在可以将魏霸投入大狱里,几番一折腾,估计他什么都肯招,现在夏侯懋对魏霸非常看重,又怎么可能仅凭这一条理由就把魏霸投入大狱。

  “夏侯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太过敏感了。”魏霸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击败了你未来夫君司马师?”

  一听到司马师的名字,夏侯徽突然恼怒起来,站起身,拂袖而去。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件事,得知了三马同槽的梦,明白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之后,她对这门亲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偏偏魏霸还死抓住这件事不放,而夏侯懋也认定了她是想为未来的夫家出力,想挖他的墙角。如果是以前,也许她要承认的确有点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她对司马家一点好感也没有,又怎么会为了司马家而伤害夏侯家的利益。

  问题是,谁能信她?

  ……

  陈祥思索片刻,对魏延说道:“将军,我觉得这样不妥。”

  魏延诧异的转过头,眉头紧皱:“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祥有些紧张,却还是坚持说道:“将军,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妥。”

  魏延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抬腿踢了陈祥一脚:“小竖子,还真是跟谁像谁啊。你才长了几根毛,竟敢质疑老子的决定?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少主在这儿,他敢说老子做得不妥?”

  陈祥胀红了脸。单腿跪倒在地。“将军,少主再三说过,抢占潼关,是最关键的任务。潼关长年失修,破损不堪,他为了不引起夏侯懋的注意,也只能暗中准备修城的木料。不能光明正大的修城。如果不能赶在曹魏援军赶到之前把城修好,伤亡必然会很大,能不能守住关中,也没有保证。战场紧急。留给将军的时间并不多,长安离郿坞两百六十里,离潼关也有两百里,仅是路上来回就需要七八天。再加上作战时间,很可能需要十天左右。将军。你耽误不起这十天时间啊。”

  魏延惊讶的看着陈祥。他知道魏霸看重陈祥,当初在上庸和魏风分兵时,魏霸就把陈祥留给了魏风,事实证明,后来魏风能顺利攻破木兰塞,陈祥是有功的。因为这个原因,陈祥的父亲陈管事现在已经成了魏家和张管事并肩的大管事。

  可是魏延没想到陈祥敢否决他的计划。他想笑,却又没笑起来,沉下脸,低吼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

  陈祥双腿跪倒在地,头顶在地上:“将军言重,属下不敢承受。将军,此战关系甚大,真的不能有任何疏忽啊。一旦潼关失守,曹魏援军涌进关中,不仅丞相的北伐大业会受到影响,魏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到时候后悔晚矣。属下百死,不敢不谏,请将军三思。”

  “放屁,老子能不知道这些?”魏延见陈祥摆出死谏的样子,颇有些没面子,他低声喝道:“子玉就在郿坞,身边虽有敦武,可是一旦形势暴露,又能撑得几时?就算拿下了整个关中,如果子玉死了,又有何意义?你给我起来,再敢废话,我就让你试试这魏家新刀的锋利。”

  陈祥也急了,霍的站了起来,扯开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急赤白脸的说道:“将军,我奉少主之命,前来通知将军。将军如果不肯听从,将来少主必然拿我问罪,就算少主不责罚我,误了大计,我也无颜活在世上。既然如此,不如将军现在就杀了我。”

  魏延也火了,呛啷一声拔出半截长刀:“嘿——你这臭小子,没上没下的,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陈祥毫不畏惧的向上迎了一步,与魏延怒目对视。旁边的武卒们一看,连忙上前拉开他,有的喝斥他,有的向魏延求情。魏延生了半天气,突然扑嗤一声笑了,他招了招手,把陈祥叫到跟前:“小子,既然你眼里只有你少主的命令,连我这个家主都敢顶撞,我就给你一个任务,你敢接着吗?”

  陈祥抗声道:“只要将军东进潼关,陈祥万死不辞。”

  “不要你万死,只要你守住潼关就行。”魏延手一抬,示意陈祥不要说话:“我给你五千人,你赶往潼关,着手修缮城池,然后守住潼关,直到我接出赵老将军,能不能做到?”

  陈祥犹豫了一下,见魏延决心已定,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好点了点头:“那请将军尽快赶到潼关来。”

  “这个不用你担心,十天之内,我肯定能到潼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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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第一战

  魏延主意已定,分出五千人交给陈祥,由他带领着奔赴潼关,自己率领以魏家武卒为主的精锐赶往郿坞。魏延之所以会折衷处理,是因为陈祥有一句话说中了,魏家为了这一战几乎投入了所有的人才物力,他身后的这一万人中有五千魏家武卒,是魏家部曲中所有能上阵的壮丁,连各个作坊里的匠人都包括在内。为了给这五千人配备武器、盔甲,准备干粮,张夫人连自己的陪嫁都拿出来折卖了。

  可以说,魏家这一次是孤注一掷,赢了,那当然是一本万利,输了,也是万劫不复。

  魏延赔不起,又担心魏霸的安全,这才决定分兵,由陈祥率五千人先奔赴潼关,他率领最精锐的五千人赶去郿坞,接应魏霸,并把赵云从褒斜道里接出来。如果没有他的接应,面对在谷口严阵以待的魏军,赵云最后也许能出来,但是肯定要耗费很多时间。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提前把赵云那一万人派上用场,对整个战场情势有莫大的帮助。

  这不是开始设计好的方案,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又怎么可能墨守成规,拘泥于成法而不知变通。魏延有这样的眼力,也有这样的勇气和担当。

  一万精锐随即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陈祥带领,直扑潼关。与他们随行的是上百艘装满了木料的大船。这些木料本来是准备运到陈仓去的,被魏霸派人中途截了下来,转运到潼关去。潼关城破损严重,要想尽快的修复到能够使用的地步,挡住接下来魏军的反攻,这些木料不可或缺。

  魏霸建议夏侯懋“高筑墙”。其中最重的一个城就是潼关。只是潼关不能明修,只能暗中准备。

  魏延随即带着五千人赶往郿坞,他听陈祥说,从潼关来的一千魏军就在他前方不远。魏延决定,先吃掉这一千人,然后用他们的旗号和印信赶往郿坞,寻找突袭的机会。

  斥候很快送回了消息,一千魏军就在前方的小槐里,离他们只有五十里路。魏延看了看天色。下令全军急行军。

  魏家武卒中有不少人到关中执行过任务,对关中地形并不陌生,魏延手中的关中地图也不比夏侯懋手中的差,到了关中,他简直和到了家没什么区别。甩掉了体力稍弱一些的五千郡兵。魏家武卒终于可以全力施为,他们借着月光,穿行在山林之间,犹如夜行的猛虎。

  黎明时分,魏延赶到了小槐里城西的山谷,在查看了地形之后,他安排了埋伏点。所有人立刻进入战斗位置,这才开始休息和进餐。一声令下,将士们就在阵地上坐下,从背后拿着干粮和淡酒。迅速进食以补充体力。

  魏延巡视阵地后也坐了下来,从身上的干粮袋中拿出两块大饼,咬了一口,看着夹在饼中的一大块咸肉。不禁有些心疼。为了准备这次行军的干粮,张夫人将魏家庄园里能宰的牲畜几乎全给宰了。能吃的肉,也全给他们用上了。从去年冬天开始,张夫人就开始囤积咸肉,为了这次行军,他们连过年都没能敞开肚子吃。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后来才知道,张夫人把大部分的肉都腌了起来,为的就是既能让他们吃饱,又尽可能的减轻携带干粮的重量,在同样的重量下,携带这样的肉饼比纯粹的麦饼可以多支持一倍的时间。

  当然了,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惊人的,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魏家现在连一根肉丝都找不出来,包括张夫人在内的所有留守人员都只能吃素。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效果也是非常明显。吃这种包了咸肉的饼,不仅可能补充体力,还能省去升火造饭的时间,也就降低了被敌人发现的机率。五千人伏在山凹里,却不发出一点烟火,不走近看,几乎很难发现这些藏在山凹里的勇士。

  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餐后,不少士卒抓紧时间打个盹,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魏延却没有睡。他隐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远处的官道,一千魏军将从那里出现,进入关中的第一战即将打响。然而他却不担心这些,他关心的是郿坞的魏霸。

  从陈祥转述的话中,魏延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魏延不知道诸葛亮的具体安排。他“被贬”之后,一直呆在魏家庄园,为即将开始的奇袭做各种准备,包括训练武卒,习惯新式装备等等,他被叫到沔阳的时候,诸葛亮已经做好了安排,他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原本以为,诸葛亮既然要取纳了他的子午谷计划,那主力就应该是从褒斜道进入汉中。现在褒斜道只有赵云,那诸葛亮在哪里,蜀军主力在哪里?真如魏霸所说,他去了陇右?是魏霸打听到的消息有误,还是诸葛亮根本没按当初的计划行兵,又有了新的安排,却没来得及通知他?

  魏延没有往深处想,他不是那种善于揣摩人心的人,他只关心现在的战场形势。既然诸葛亮的主力不在褒斜道,那接下来关中的战事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能够用得上的人只有他和赵云这两万人。

  这也是他坚持要先把赵云接应出来的原因之一。没有了诸葛亮率领的主力,赵云这一万人在褒斜道里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阿爹,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魏武拿着一壶水走了过来,递给魏延。

  “没事,我不累。”魏延疼爱的看了一眼魏武,接过水,仰起肚子,灌了一大口。这一年来,魏武的身体发育很快,窜了一大截,已经有他的肩高了。他从小习武的体能也充分展现了出来,在子午谷栈道上连续十天的急行军,魏武连一声苦都没喊过。“阿武,第一次上阵,怕不怕?”

  “怕个毬?”魏武眉毛一挑,搓了搓手:“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啦。阿爹,待会儿,你得让我冲在最前面,我要多砍几个首级,以后也好立功封侯啊。”

  “你也想封侯?”

  “那当然,阿爹你的爵位将来要由大兄继承,我和阿兄一样,都要靠自己去挣嘛。我的脑子没阿兄那么好使,可是我的功夫比他好,当然要靠刀去砍了。”

  “匹夫之勇。”魏延唾了一口唾沫,抬手给了魏武一个脑瓜子:“只知道拿刀砍人,能立什么功,要多动动脑子,多想想怎么行军布阵,这才是做将军的正事。来,你看看这里的地形,如果是你,你应该怎么布阵?”

  魏武摸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现在就学啊?”

  “废话,这么好的机会,哪儿去找?”

  “哦。”魏武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从藏身处站了起来,草草的打量着整个埋击区的地形。他现在一心想着多砍首级,根本没心思关心什么地形,浑然不知这样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在这个大部分知识都要靠家传的时候,有个做将军的爹手把手的教,又是多么的幸运。

  就在魏武为学习而苦恼的时候,从潼关来的魏军终于走出了小槐里城。他们虽然知道夏侯懋征调他们去郿坞是为了阻击蜀军,可是他们都是散漫惯了的人,潼关作为曹魏内地的关隘,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紧张局势,这些人中绝大部分甚至没有经历过大战。听到前方有战事,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紧张,赶起路来更是不紧不慢,日上三竿,这才一摇二摆的出了小槐里。

  就算是上了路,他们也没个正形,带队的将领坐在马上,一边剔着牙,一边晃着身子,回想着昨天夜里随军营妓的伺候,哼着没腔没调的淫词艳曲,眼睛甚至懒得向两边的山坡上看一眼。

  在他们看来,连褒斜道的蜀军都是疑兵,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他们这种放松甚至近乎放荡的心态,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后果。当他们进入包围圈之后,魏延从藏身处站了起来,拉弓搭箭,一箭射向那个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魏军将领。

  长箭离弦,箭杆上的风笛被劲风吹出一声尖利的长鸣。长鸣声中,魏家武卒纷纷从藏身处站了起来,有的拉弓搭箭,射向早就选好的目标,有的手持刀盾,冲向山坡下的敌人。急促的脚步踢得脚下的黄土飞扬,掀起一条条黄龙。

  刹那间,箭如雨,人如潮。

  魏军被突然响起的喊杀声惊动,顿时乱成一团,那个神不守舍的魏将被魏延一箭射中,惨叫着翻身落马。他的亲卫大呼小叫的拥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拖着他,掉头就跑。奈何阵势大乱,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士卒,急切之间,想逃跑都没有地方,最方便的地方反倒是不远处的渭水。

  “杀!”魏延收起弓,拔刀在手,喝了一声,向山坡下冲去。

  “杀——”魏武兴奋的尖叫起来,一手举盾,一手舞刀,拔腿狂奔,抢在魏延前面冲入敌阵,手起刀落,一刀砍翻一个双手端矛的魏军士卒,撞入魏军阵中,大砍大杀,吼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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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来了

  五千对一千,有备对无备,这一场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魏延看到那员魏将,不禁好笑。他是以鸣镝宣布攻击开始,目标就是这位当时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的魏将,一箭之后,这人摔下马,就再也没有爬上马,本以为他是中箭受伤,不能指挥战斗,现在才知道,这货根本就是吓的,箭虽然射中了他的胸甲,伤却是不重,至少没有到影响指挥的地步。

  由此可见,潼关这批守军离精锐有多远。魏霸的消息没有错,潼关作为曹魏内地关隘,早就失去了之前的要塞作用。在很多人——包括不少高级将领的眼中,潼关都成了一块鸡肋。也正因为如此,魏霸擅自去潼关查看,夏侯懋虽然有些不快,却并没有真正警觉起来。

  魏延在手下打扫战场的时候,很快从这个将领的口中得到了需要的信息,连恐吓都不需要,这个怕死的魏将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招了,甚至还主动要求投降,拍着胸脯说,要为大汉效力,铲除逆魏。

  魏延很鄙视他,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这种人很有用。他立刻一千武卒换上魏军的战袍,冒充这一千潼关守军,在前面向郿坞出发,仍然以这个怕死的魏将为傀儡。曹魏代汉之后,改易服色,官员的服色与一直禀承大汉风格的蜀汉不太一样,普通士卒的服饰却没多少变化,换装很方便,时间不长,一千换了血的潼关守军就重新上路了。

  这一次,他们的行军速度快了很多,为了防止露出破绽。休息的时候也不敢到县城去了,只在城外扎营。两天后,他们赶到了郿坞外。

  ……

  郿坞内城,魏霸在屋内练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每一拳击出,都隐隐的带着些风声。敦武守在门口,脸上和平时一样冷醒。眼中却露出些敬佩之色。

  魏霸的进步之快,让人咋舌。

  满打满算,魏霸从开始练武到现在也就是一年半的时候,不过他这一年半和别人不一样,只要条件可能。他每天都会按时起来习武,而且从不敷衍了事,一招一式,都全力以赴,用心琢磨其中的细微变化。练拳时,心无旁骛,眼中无敌。身边一丈以内,却皆是敌人。那一丝不苟的劲儿,就是连敦武这样从小习武不辍的人看了都有些汗颜。

  他实力的迅速提升,正是来自于他超过常人的刻苦和专心。

  每天坚持锻炼。可以强身健体,每天坚持反省,可是查漏补阙。

  魏霸正是按照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底子太差,要想尽快的赶上别人。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他的功夫虽然没有敦武他们强,可是他的见识却远远超过他们。他很清楚一个人全力以赴的时候有多大的威力。人都是有潜能的,只是潜能很难开发,不到生死关头,没有超过常人的强大意志,潜能永远是潜能。

  而他现在有变强的意志,有把潜能转化为能力的心理基础,所以他才能付出巨大的努力,并获得让人惊讶的进步。

  可是他今天的心境有些乱。

  一拳击出,魏霸滞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收式起身。

  敦武静静的看着门外,手扶在刀环上。

  门外,夏侯徽裹着一身白色的大氅,在四个甲士的保护下,静静的看着魏霸。

  魏霸拿起挂在一旁的布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夏侯姑娘一早就来,莫非又有什么指教?”

  夏侯徽的精神不太好,原本红润的脸颊有些苍白,连嘴唇都有些失去了血色。

  “伯父……请你去一趟。”区区几个字,却似乎榨干了夏侯徽的所有体力,她显得很疲倦,甚至连头都抬不起。

  魏霸迟疑了片刻,点头道:“好,我马上就来。”

  “多谢。”夏侯徽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她走得很匆忙,似乎在逃避什么。魏霸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可是能从急促的脚步声里听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乱。

  魏霸放下布巾,看了看挂在一旁的盔甲,摇了摇头,只是披上大氅,又戴上冠,带着敦武出了大门。他刚走了两步,敦武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提醒道:“少主,城门口。”

  魏霸不动声色的向栏杆靠近了些,向城门口看去,正看到一队魏军士卒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足足有八尺五寸,在人群中看起来特别显眼。他身边那一个虽然没有他这么高,可是走起路来步履稳健,自有一股铁血悍卒的味道。

  魏霸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身边的两个魏家武卒,高的那个是朱壹,旁边那个是唐千羽。

  魏霸迅速和敦武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屋内,脱下了大氅。敦武默契的从兰锜上拿下了魏霸的盔甲,给他披挂起来。两人互相检查了装备,这才重新出了门,面无表情的向夏侯懋的大堂走去。到了门口,魏霸解开腰间的长刀,双手奉给一旁站着的武士,举步上了台阶,刚要上堂。站在阶下的敦武忽然上前一步,苦着脸,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怎么搞的?”魏霸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一挥手,“快去快回。”

  “喏。”敦武应了一声,捂着肚子,一溜烟的跑了。旁边的甲士们看了,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不用说,这小子肯定是闹肚子了。

  夏侯懋正在堂上转圈,一看到魏霸上堂,连忙迎了上来:“子玉,快来。”

  魏霸上前行礼:“将军,召我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指教。”夏侯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啦,这两天对不住你,不过我想你也能体谅我的难处。不多说了,你再我出个主意,看看现在该怎么办?”

  魏霸诧异的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真是雪上加霜啊。”夏侯懋懊恼的说道:“安定也叛了。现在陇山以西只剩下陇西郡还没消息,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形势恶化得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子玉,当初要是听你的,把主力调往祁山一带,怎么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啊。”

  魏霸且喜且忧。喜的是诸葛亮进展顺利,雍州在陇山之西共有四郡,现在已经降了三郡,估计剩下的陇西郡很快也会投降。历史上诸葛亮开局也是这么顺利,后来之所以突然溃败,就是因为马谡失守街亭,张郃率领的援军进入陇右,这才导致形势逆转。如今关中都被蜀汉占了,曹魏的主力又在东南,就算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不可能直接飞过关中,直接进入陇右。在这么有利的情况下,诸葛亮全取陇右,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

  当然这样一来,曹魏也会更加关注西北的战局,陇右诸郡是曹魏养马之地,是曹魏骑兵称雄天下的倚仗,他们岂能坐视丢失,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全力反扑,潼关就是首当其冲的要害之地。能不能守住潼关,对诸葛亮的意义虽大,却远远不及对魏家的意义大。

  丢了关中,诸葛亮还能保住陇右,可是魏家却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见魏霸出神,夏侯懋急了,没好气的喝道:“子玉,你在想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想个主意?”

  魏霸搓了搓手:“将军,我是降将,当此之时,还是……”

  “别说了。”夏侯懋用力的挥动手臂,打断了魏霸的话:“我知道你委屈,可是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快帮我出个主意。再拖延下去,诸葛亮就要打入关中了。”

  魏霸又故意拖延了片刻,这才被迫无奈的说道:“将军高见,我以为应当立刻派人防守陇关和箕谷。”

  夏侯懋想了想:“可是……我没有人了。”

  “可以再紧急征兵,关中虽然人口不多,可还是有一些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户,征发他们的部曲,守住陇山和箕谷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只要坚持一段时间,想必郭刺史也会赶到陇山来的。”

  夏侯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采纳魏霸的建议。陇右已经丢了,以郭淮目前的实力,想要反攻是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退守陇山,守住关中防线。只是这样一来,那就等于放弃整个陇右,将来天子怪罪下来,他怎么交待?

  夏侯懋后悔不已,却又不知道具体后悔什么。他既后悔当初没有听魏霸的建议,尽早增兵陇右,又后悔上书天子,大言不惭的说能负责整个西部战区的战事,不需要大将军曹真来关中。现在形势迅速恶化,他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现在……还来得及吗?”夏侯懋结结巴巴的说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魏霸沉吟不语,似乎在考虑夏侯懋的问题,实际上却一直在关注堂下。敦武尿遁去和唐千羽、朱壹等人接头,到现在还没回来。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还不太清楚,唐千羽他们是来接应他的,还是准备彻底拿下郿坞,在知道这个结果之前,他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否则城也许会破,可是他却也可能死得不能再死。

  他的武技是练得不错,可是夏侯懋身边的这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甲士也不是吃素的。制住夏侯懋也许会有一些机会,然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接应,他依然很难活着出去。

  魏霸不说话,夏侯懋眼巴巴的看着他,堂上一片诡异的寂静,徐然在门口闪了一下,见堂上气氛不对,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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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先机

  夏侯徽站在城墙边,看着城下拥挤的人群,脸色苍白。

  她从长安赶来,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说服夏侯懋将霸软禁起来,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是白忙一场。安定背叛,陇右糜烂,夏侯懋在慌乱之下又想起了魏霸,再次将他请了出来。

  夏侯徽很沮丧,她觉得这是她的过错,因为夏侯懋是先向她问计的,她无法给夏侯懋有力的帮助,这才逼得夏侯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信任魏霸,向魏霸求援。

  她能理解夏侯懋现在的苦衷。夏侯懋本人不通军事,他甚至对关中的整个形势都不太清楚,更谈上陇山以西诸郡了。他能由安定反叛意识到形势的危急,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

  由他来负责整个西部战区的战事,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当初就应该早点请曹真来主持大局,而不是想着给夏侯氏立功的机会。这不是机会,这是一个灾难,既是曹魏江山的灾难,也是夏侯氏的灾难。

  夏侯徽虽然对陇右的形势也不太清楚,可是她能预感到丢失陇右,天子将会如何震怒,夏侯懋纵使会因为公主的原因而保住性命,却也难辞其咎,他以后只能在洛阳做个闲人了。

  一切,都是因为贪婪而起,明知夏侯懋不是带兵的材料,偏偏要让他负责西部的战事,这就是贪婪。

  除了后悔,夏侯徽更加自责。她自诩为聪明过人,不弱于男子,然而事实证明,她对人心猜测、权谋的理解固然高出一般人,却也没有高到她以为的地步,面对魏霸。她明知她可能是诈降,却找不出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彻底消除魏霸这个隐患。更让她沮丧的是在军事上她没有任何超过常人的见识,但凡她能提供一点有用的建议,夏侯懋也不会去请教魏霸。

  刹那间,她发现自己的骄傲其实不堪一击,所有的胜利都无法落到实处,就像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清谈客。说起玄理来,谁也不服谁,可是真正做起事来,却是手忙脚乱,错误百出。荒谬绝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夏侯徽的自责。

  “夏侯姑娘……”徐然喘着粗气,匆匆的举手行了一礼。

  “徐都尉,你这是怎么了?”夏侯徽诧异的问道。

  “夏侯姑娘,你来看。”徐然走到城边,示意夏侯徽注意正在进城的那些士卒。夏侯徽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问题。

  “他们怎么了?”

  “夏侯姑娘。他们是潼关来的援军。”

  “潼关来的?那又如何?”

  徐然惊讶的看着夏侯徽,见夏侯徽依然茫然的看着他,不禁一跺脚,提高了声音。“夏侯姑娘。你曾经从潼关经过,可曾看到潼关的守军如此精悍?”

  夏侯徽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一股凉气顺着脊柱直冲后脑:“假的?”

  “嗯。十有八九是假的。”徐然额头上流下了汗,拱了拱手道:“夏侯姑娘。我刚才本想去请示将军,不料将军正和魏郎将在议事,我不敢让魏郎将知道此事,所以特来请示姑娘。”

  夏侯徽转身就要走,徐然连忙上前拦住她,急急的说道:“姑娘,将军的安全,自有我来负责,我拼着一死,也要把将军救出来。只是请姑娘立刻离开郿坞。”

  夏侯徽嘴唇煞白。她非常清楚徐然的意思,郿坞坚固异常,从外部攻打是非常困难的,正因为如此,夏侯懋将主要的兵力都派到了南山褒斜谷口,坞里现在只剩下徐然所部的五百人和夏侯懋身边的百十个亲卫,其他的都是一些临时征召来的民伕,根本当不得大用。敌人既然冒充潼关守军进了城,又是如此精悍之辈,郿坞丢失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当务之急,不是与敌人死战,而是逃出去,逃出郿坞,逃回长安。

  夏侯徽再聪慧,突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还是有些慌了神,额上冷汗直流。她想了想,转身对徐然喝道:“徐都尉,放弃外城,你带人守住内城,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突围。”

  徐然点了点头,随即又意识到夏侯徽并没有按他的计划选逃,连忙问道:“那姑娘……”

  “魏霸既然还在将军身边,我们还有一线机会。”夏侯徽一边小跑一边说道:“我带人去制住魏霸,救出伯父,然后一同突围。”

  徐然跟在后面,急声道:“姑娘,还是你先走,我去救将军吧。”

  “这是命令!”夏侯徽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喝道:“你想违抗命令吗?”

  徐然打了个冷颤,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领命:“喏。”然后转身匆匆的下城去了。

  夏侯徽带上保护她的二十个骑士,一路奔向夏侯懋的大堂。

  “你们两个去准备战马,在北门等候。”领头的校尉一边奔跑,一边下达命令:“其他人准备战斗!”

  “喏。”骑士们已经知道行事紧急,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端起了手弩,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杀气腾腾的护在夏侯徽周围。两个骑士沿着城边的斜坡奔下了城,直奔马厩。

  到了大堂门口,当值的甲士一看他们这副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本能的上前拦截,夏侯徽从骑士中挤了出去,厉声一声:“让开!”

  甲士见是夏侯徽,连忙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夏侯徽也不理他们,带着人向堂上奔去。魏霸正在“冥思苦想”,听到外面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时,他刚刚一喜,随即听到了夏侯徽的那声厉喝,顿时心中一紧,举步就向正在转圈的夏侯懋冲了过去。

  他刚刚发动,夏侯徽带着二十个面目狰狞的骑士冲了进来,手一指魏霸,厉声叱道:“拿下!”

  几个骑士扣动弩机,弩箭带着厉啸飞向魏霸。魏霸大吃一惊,顾不得去抓夏侯懋,强行转身,冲到屏风之后,顺手从兰锜上拿下一面盾牌,背在身后,护住面门和后心。

  “扑扑扑!”接连几声闷响,弩箭射在了魏霸刚才的位置,强劲的力量带得他身后挂着地图的架子晃了两晃,轰然倒塌。

  夏侯懋大怒:“媛容,你这是干什么?”

  夏侯徽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夏侯懋,大声说道:“伯父,有人假冒潼关守军,已经进了城,魏霸是诈降。”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夏侯懋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夏侯徽也没打算要他明白,她现在只想在诈城的敌人攻进内城之前把夏侯懋抢出去。

  夏侯徽带来的这些骑士都是经历过战场的精锐,此刻不用夏侯徽吩咐,他们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五个人面对屏风,严阵以待,剩下的人挟持着夏侯懋和夏侯徽急退。

  夏侯徽见顺利抢到了夏侯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屏风,大声命令道:“还等什么,拿下这个逆蜀细作!”

  “喏!”堂上堂下的甲士们也醒过神来,轰然应诺,一部分人护着夏侯懋向后退去,一部分人围了过来。

  魏霸叫苦不迭。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又被夏侯徽占了先机。从刚才夏侯徽的那句话,他能猜出应该是魏家武卒假扮的潼关守军出了问题。坞里只剩下徐然的五百人,此外就是堂上堂下的这一百多甲士,只要一千武卒进了城,拿下郿坞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让夏侯懋跑了却有些遗憾,他那么处心积虑的接近夏侯懋,不就是想在关键时刻擒住夏侯懋,然后勒令城里的魏军放下武器投降吗?

  以夏侯懋的性格,他大概不会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说“向我开炮”这么爷们的话,只要控制住了他,拿下郿坞,就是小菜一碟。

  赵云教他的拳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中路突进,直击要害,行军作战最重要的原则也是如此,突破敌人的中军,杀死对方的将领,哪怕是砍下对方的将旗,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对方。在战场上,中军是防备最严密的,要想像关二爷在白马那样临阵斩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同样,在郿坞里,要想制住夏侯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只有一次机会,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在等敦武的信号,只要敦武一到,他就会立刻下手,制住夏侯懋。可是万万没想到,夏侯徽抢在敦武前面来了,于是形势就发生了急剧逆转,夏侯懋暂时安全,他却落入了险境。

  从杂乱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来,隔着一架薄薄的屏风,至少有二十个甲士站在他的面前,这二十个甲士中,至少有五具手弩。他可以冲出去,击倒其中的一两个,然后就会被其他人围住,砍成肉酱。

  夏侯懋不够爷们,他魏霸同样也没那么大无畏。魏霸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以免自己落入四面受敌的地步,他左手握盾,右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同时慢慢的拽住了墙帷,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静听,耳连回响着师父赵云无数次说过的话,仿佛又回到了那块习武的悬空巨石上。

  “静如处子,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动如脱兔,似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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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诈尸

  魏霸站在暗处,那些甲士站在明处,光从他们的身后照进来,在屏风上映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从这些影子,魏霸能看得出这些人离自己有多远,也知道他们只要一个进步突刺,手中的长矛或铁戟就可以刺破自己的胸膛。

  他心跳如鼓,一阵寒意笼罩了全身,头皮也有轻微的发麻。他松了松手指,又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盾牌和短刀,尽可能的放慢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不能失去理智。现在冲出去,也许很威猛,也许很热血,可是他最多只能杀死两个甲士,运气好的话,能杀死三个,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魏霸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夏侯徽,虽然他能清晰的听到夏侯徽变得有些刺耳的叫声。夏侯徽还在堂上,夏侯懋却已经到了门前。这姑娘看来是恨我恨得很了,不亲眼看到我死,她是誓不罢休啊。

  正如魏霸所想,夏侯徽对他恨到了极点,不仅是因为魏霸蛊惑夏侯懋,致使整个关中陷入了危险,更因为魏霸让她遭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失败,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此刻,生死一线,而墙角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墙帷都没有一丝抖动。夏侯徽看到这个景象,更坚定了要杀死魏霸的决心。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保持冷静,足以说明魏霸是个可怕的对手,有着超乎他年龄的冷漠和残忍——不仅对敌人残忍,更是对自己残忍。

  她要杀死魏霸,哪怕是死,也要为大魏除去一个可怕的对手。

  “攻击!”

  “喏!”甲士们齐声大吼,跨步向前,长矛、铁戟推倒了屏风。露出了魏霸那张有些发白的脸。弩手们瞒准他,手指扣动了弩机。

  就在甲士们发动的那一瞬间,魏霸突然用力一拉,整片墙帷被他扯落,带着尘土和上面的挂钩落了下来,迎头罩向那些甲士。与此同时,他侧身向前,用盾牌护住面门和后背,向两柄长矛之间冲了过去。

  锋利的矛头从盾牌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身。魏霸挥起短刀,硬生生推开一柄刺向他小腹的铁戟,短刀顺着戟柲滑了过去,刺入那个甲士的咽喉,手腕用力一翻。搅烂了他的喉咙。

  墙帷带着风声,呼啦啦的落了下来,将魏霸和甲士们全部罩在其中。甲士们眼前一黑,顿时慌张起来,他们明知道魏霸就在身边,却不敢胡乱出手,生怕砍中自己人。挤在一起。他们的长矛、长戟也无法使用,反不如魏霸手中的短刀来得更利索。

  夏侯徽看着墙帷之中涌动的人形,尖声叫道:“上前攻击,杀死他们。所有人!”

  甲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夏侯徽的命令,纷纷上前攻击,不管那个扭动的人是同伴还是魏霸。全部杀死,宁可误杀同伴。也不能让魏霸逃脱。

  也亏得这些人是经过战场历练的冷血精锐,才能对夏侯徽这个残酷的命令不折不扣的进行,换了普通士卒,此刻只怕就要乱成一团。

  长戟、长矛纷纷出手,数十柄手弩也厉啸着射出一支支利箭,在这几步之间,任何铁甲都无法挡住这样的攻击。顷刻之间,十几个挣扎的人全部倒下了,鲜血迅速染红了被扎破的墙帷,在大堂上肆意流淌。

  眼看墙帷之下没有一个再动的,夏侯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犹自不放心,正要下令揭开罩在这些尸体之上的墙帷,找到魏霸,砍下他的首级,门口突然响起了暴烈的喊杀声。

  敦武带着朱壹等人赶到了。

  夏侯徽冷笑一声,再次看了墙帷下的尸体一眼,转身就走:“撤退!”

  “喏!”甲士们轰然应喏,听到这一声命令,他们立刻转过头,护着夏侯徽向前杀去。

  朱壹身材高大,他透过人群,看到堂上鲜血横流,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尸体,却没看到魏霸的影子,心里咯噔一下,头皮顿时一阵发麻,眼珠也红了。他大吼一声,双手握刀,将涌向门口的一个甲士砍翻在地,同时大叫:“少主——”

  敦武等人听到朱壹的叫声,也紧张起来,顾不上去堵截夏侯懋,纷纷向堂上冲过来。可是门口狭窄,夏侯徽和那些甲士们急着要出去,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的冲进来,双方就在门口展开了搏杀。

  魏家武卒武技高强,魏延配给魏霸的这些武卒都不是弱手,可是夏侯徽身边的这些人同样不是普通士卒,他们和魏家武卒一样武技高强,一样冷血,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夏侯徽的命令,为了杀死魏霸,不惜将几个同伴一并格杀。他们深知夏侯徽的身份贵重,如果夏侯徽死在这里,他们就是冲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要冲进来救自己的少主,一个要护着自己的主人冲出去,几十个勇士就在门口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步。敦武知道,魏霸只怕是凶多吉少,而眼前被甲士们簇拥的那个夏侯姑娘就是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她离开,因此连声怒吼,片刻间连杀三人,勇不可当的冲向夏侯徽。

  更多的甲士冲到了夏侯徽的面前,以命相搏,以自己的身体力保夏侯徽安全。

  双方都杀红了眼,大门内外,一具具尸体倒下,鲜血在青石铺成的地面肆意横流,粘稠而滑腻,不时有人被尸体绊倒,或者踩在鲜血上滑倒,下一刻,他们也变成了尸体,让鲜血变得更多。

  夏侯徽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脸色白得像手中的丝帕,没有一丝血色。她出身将门,也见过鲜血,却从来没有近距离的见过如此惨烈的厮杀场景,看着刀光飞起飞落,听着战刀砍在铁甲上刺耳的刮擦声,砍开皮肉,砍在骨头上的闷声。看着一股股鲜血飚起,听着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看着一个个强壮的勇士倒下,听着一声声凄厉的呻吟,她呆若木鸡。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步步的向后退步,不知不觉的离开了甲士们的保护。失去了甲士们的扶持,她只觉得两条腿簌簌发抖,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晃了两晃,向地上倒去。

  眼看着她就要扑倒在地,一张被割断了咽喉,满面血污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夏侯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恐惧从胸膛里憋成一声尖叫,穿过她的喉咙,冲出她颤抖的双唇,冲入每个人的耳朵。

  “啊——”

  “姑娘小心。”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从她背后伸了过来,穿过她的腋下。搂上了她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的酥胸,同时也扶住了她软绵绵的身体。

  夏侯徽站稳了身体,刚要转头致谢,忽然想到了什么。软软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无比。她嘴唇哆嗦着:“魏……魏霸?”

  “是我,姑娘。”魏霸一手搂着夏侯徽丰满的胸口,一手将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旁,微微一笑:“很遗憾。未能让姑娘如愿,我还活着。”

  夏侯徽彻底懵了。她不明白魏霸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明明看到被墙帷罩住的人都被砍倒在地。

  “你……你怎么会没死?”

  “姑娘也可以当我死了,把我当成鬼魂,我不介意的。”魏霸轻笑一声,同时吐气开声:“住手!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正在厮杀的甲士和武卒听到这一声怒吼,都吃了一惊。不过魏家武卒面向大堂,刚才就有人看到了从尸体堆里爬起来的魏霸,此刻只有狂喜,倒也不是太惊讶。而那些曹魏甲士听到这一声喝却大惊失色,他们纷纷转过头,这才发现不仅他们要保护的夏侯徽被敌人制住了,而且这个敌人就是刚刚被他们杀死的魏霸。

  一股寒意涌上了他们的心头,勇气和力气一起,瞬间被抽离了他们的身体。

  敦武等人大喜,迅速将仍在顽抗的甲士砍倒在地,涌到魏霸身边,控制住了局面。

  “少主,真的是你?”敦武又惊又喜:“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然是我。”魏霸用沾满了血的手臂擦了擦有些发痒的鼻子,松开了面无人色的夏侯徽,看着她胸口丝衣上的那个血手印,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摸到的地方为什么那么软,那么丰盈。不由得愣了一下,连敦武的问题都忘了解答,直到发觉敦武、朱壹等人的眼神明显不对,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他没有回答敦武的问题,他能活下来,看起来很牛逼,其实是一个有些丢脸的事。

  他扯落了墙帷,从墙角冲出来,杀死了一个甲士之后,就借着冲劲顺势躺倒在地,缩成一团,用盾牌挡住身体的大部分。那些被墙帷罩住的甲士视线受到干拢,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也就不会有人会想到向地面攻击。墙帷外面的甲士们更不会想到这一点,他们只顾砍倒那些还站着的人,哪里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砍倒的魏霸没等他们砍,就主动的躺在地上装死了。

  这一招其实并不高明,如果夏侯徽还有一点时间,让人揭开墙帷,被甲士的尸体压在下面的魏霸同样难逃一死。不过当此千钧一发之际,魏霸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招数,尽可能的争取一些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他所能希望的只有这一线生机。

  他等到了这个机会,敦武带着援兵及时杀到,吸引了夏侯徽的注意力,双方在门口展开惨烈的厮杀,这才给了他“诈尸”并生擒夏侯徽的机会。

  这种丢脸的事,他当然不能在下属面前说出来,所以他一本正经的盯着夏侯徽说道:“其实我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个不甘心的厉鬼,来找这位姑娘报仇的。”

  敦武等人哪会相信这些,他们哈哈大笑,夏侯徽却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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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金蝉与壳

  大堂上的这场战斗暴烈而短暂,之所以死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双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毫不留情。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杀死对方,下一刻死的就是自己。

  魏霸诈尸生擒了夏侯徽,大堂上的战斗迅速结束,城下的战斗却刚刚开始。徐然奉夏侯徽之命,放弃了外城,死守内城。他手下的士卒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可惜他们遇到的对手太过强悍,一看到城里的守卒有异动,魏家武卒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二话不说,先抢占城门,同时敲响了战鼓。

  战鼓声一响,藏在城外的魏家武卒迅速向郿坞狂奔,在扮成潼关守军的同伴接应下,他们有条不紊的冲向各个战略要点,如水银泄地般的进入内城。

  徐然虽然拼死搏杀,却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魏家武卒,眼看着夏侯懋已经出了北门,而城上的喊杀声已经停止,却看不到夏侯徽的影子,他不再恋战,率领手下且战且退。在北门口,他亲率步卒挡住城门,不让敌人冲出城门,掩护夏侯懋逃跑。

  魏延当然不会注意不到郿坞的北门。只是他没有骑兵,为了避免过早的暴露行踪,他安排的伏击阵地离郿坞北门足足有五里多路,眼看着城门大开,夏侯懋在一百多骑士的簇拥下冲出了城,他却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懋狂奔而去。

  这就是蜀汉军的短项,没有骑兵,如果不能及时截住对方,就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夏侯懋在骑兵的保护下跑了,郿坞却无可争议的落入了魏延的手中。为了给夏侯懋争取时间,徐然也失去了逃生的机会。和夏侯徽一样成了俘虏。

  解决了徐然,魏延大步来到大堂,对大堂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熟视无睹,打量了魏霸一眼,见他谈笑风生,没什么大碍,这才问道:“伤着没有?”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魏霸笑道:“阿爹来得好快。”

  “救兵如救火,岂能不快。”魏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坞里的情况。你熟悉吗?”

  魏霸点点头,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经过几次调虎离山,郿坞里只有徐然的五百人和夏侯懋身边的两百多甲士。现在夏侯懋跑了,徐然被俘,郿坞里已经没有真正属于曹魏的力量。那些辅助守城的民伕被夏侯懋强征来。耽误了农时,恨透了夏侯懋,才不会为曹魏效忠呢。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由魏霸授意,由赵素他们安排进来的人。

  “那我给你留一千人,你守住郿坞,我去接应赵老将军出谷。”

  “阿爹,你长途奔袭。一定累了,还是我去吧。”

  魏延冷笑一声:“小子,我还没老到跑几步路就累的地步,你要想夺权。还是再等几年再说。”

  魏霸很尴尬,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只是想表现一下孝心,可没有抢你兵权的意思。

  魏延见魏霸窘迫。不禁哈哈一笑,一振双臂。身上的铁甲哗哗作响,仿佛在欢笑:“我千里迢迢的从汉中跑来,也就是在小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哪里会累着。你对郿坞情况熟悉,守着郿坞,准备好酒席,我去活动活动,接出赵老将军,再来和你畅谈。”

  魏霸无奈,只得点头答应。魏延随即留在一千武卒给魏霸,自己带着四千人奔向褒斜道口。

  魏霸也不客气,就在夏侯懋之前办公的大堂上安排郿坞的防务。在郿坞的这段时间,他对郿坞的结构已经一清二楚,夏侯懋走得匆忙,地图之类的文件也一应俱全,只是有些上面沾了血,看起来不是很清楚。

  魏霸刚把防务的事情安排好,赵素就赶来了。一进门,他就满面笑容的拱着手道:“贺喜贺喜,参军果然是神机妙算,连郿坞这么坚固的城堡都一举攻克。”

  魏霸一边抠着指甲里的血泥,一边说道:“一举攻克?你是不知道,我这条小命差点就没了。”魏霸示意了一下赵素座旁的血迹:“刚才我就躺在那里,躺在一堆尸体中间。”

  赵素脸色一变,随即又抚着心口,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真是危险。参军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奈天下何?”

  魏霸忍不住“扑嗤”一声:“我如果死了,天下没什么损失,损失的是你赵主簿吧?”

  赵素哈哈大笑:“一样一样,我也是天下人的一份子嘛。”说笑了两句,他又正色道:“参军,接下来如何处置?”

  魏霸沉吟道:“当务之急,一是攻克长安,占领潼关,二是秋收。不能占领潼关,我们就无法挡住曹魏的援军,没有粮食,我们也无法坚守,这二者是一体的。”

  赵素连连点头:“那现在就立刻抢收?”

  “对,打仗的事,由我们来做,粮食的事,要拜托你们。”魏霸说道:“秋收之后,也不能闲着,我们需要他们帮助守城。条件我已经对你说过了,绝不会食言,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赵素笑道:“参军,我是信得过你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跑到关中来联络天师道的信众。对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是不是也该见见天师道的人了?”

  “这是自然。”魏霸想了想,又道:“我不光要见天师道的人,凡是有意与我合作的人,我都愿意见。不管他原来是汉中人,还是关中人。”

  赵素目光一闪,刚要说话,魏霸又道:“公朴,关中号称八百里秦川,就是把整个汉中全搬过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现在缺的不是地,而是人,能和关中的豪强们联合起来,有利于尽快的稳定关中,只有稳定了关中,我们才能在关中站稳脚跟,才有利益可言。”

  赵素被魏霸说破了心思,不好意思的笑笑:“参军所言甚是,我是目光短浅,想得差了。”

  “哈哈哈,你也不要谦虚,我知道你有能力,陛下将来定都关中,这京兆尹是少不了你的。”

  听了魏霸此言,赵素不禁眉开眼笑。他那么辛苦的从汉中来到关中,不就是想多得点利益嘛。虽然他好道,不太看重这些富贵,可是汉中赵家却非常需要这些世俗的富贵,为了这些,他那眼光毒辣的祖父舍得再拿几个子孙去赌博。如今盼望的一切就在眼前,连他这个不怎么热心权势的人都有些心动起来,做什么事都精神百倍。

  赵素随即请来了张温,魏霸和张温简短的交流了一下,重申当初他对赵素的许诺,只要张温能够发动在关中的天师道众,帮他守住关中,将来天师道就可以在关中光明正大的布道,而他张温,也可以成为关中的治头大祭酒,将来甚至可能成为继张鲁之后,天师道真正的掌舵人。

  得到了魏霸的亲口允诺,张温终于松了一口气。魏霸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丞相府参军,可是他巧施手段,一举拿下了郿坞。现在诸葛亮的主力正在陇右和郭淮率领的魏军大战,关中的魏军一败涂地,蜀军的领兵大将一个是魏霸的父亲镇北将军魏延,一个是魏霸的师父镇东将军赵云,接下来这关中还不是他们父子师徒说了算?

  张温千恩万谢的走了。魏霸松了一口气,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有老爹和师父两面夹击,褒斜道口的那五千魏军肯定不会有翻盘的机会。郿坞到手,接下来关中就剩下长安这一块硬骨头。夏侯懋出人意料的跑了,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去长安。长安还有两千精锐,坚固的城池,要想强攻,必然耗时耗力,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如何尽快拿下长安,就成了他必须考虑的事情。

  还有……救出被夏侯徽关在大牢里的彭小玉。

  一想到彭小玉,魏霸心情就有些复杂。其实夏侯徽说得一点没错,他之所以把彭小玉留在身边,留在长安,的确有用彭小玉来掩护他的意思。他看重彭小玉,把她当成心腹对待,不过是为了让她的掩护作用更大一些。

  现在一切都和他计划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想到彭小玉这么快会被夏侯徽识破,抓到大牢里严刑拷打,险些误了他的大事。只是夏侯徽说彭小玉揭发了他的真面目,魏霸却一点也不相信,不仅是因为他知道彭小玉对他诈降的事一无所知,更是因为夏侯徽的表现,如果彭小玉真的揭发了他,夏侯徽根本不需要来试探了,直接拿下便是。

  说得残忍一点,彭小玉就是他这只金蝉想脱壳时的那只壳,不过是一只刍狗,和他置办的那些家具没什么区别,都是掩护而已。她的生死,本不在他的关心之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夏侯徽说到彭小玉在大牢里,他就有些不自在,以至于当时差点失态,对夏侯徽说出了报应之类的狠话。如果不是夏侯徽当时也有些心神不宁,而夏侯懋也已经被他蛊惑得油盐不进,也许他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如今夏侯徽成了他的俘虏,冥冥之中,也应证了关于报应的那些狠话。可是他却不甘心,不想就此打住,哪怕明知攻打长安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也无法像希望的那样冷静的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我如何才能攻克长安,把她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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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夹击

  褒斜谷口,有五千魏军列阵,正好将赵云的一万大军堵在褒斜道中。双方接触处,正好是出谷的喇叭口,魏军可以通过略为宽敞的地形迅速的补充人手,而蜀军却只能在长蛇般的栈道上看着前方交战,无法赶上去支援。

  有利的地势,抵消了蜀军兵力上的优势,硬是让征战了一生的赵云也无计可施,只能耐着性子,和魏军一点点的争夺谷口的阵地。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疑兵,就是吸引魏军的注意力。能够吸引多一点当然更好,如果魏军不上当,那也是天命。好在曹魏现在两面受敌,主力都在东南,他的诱敌任务就算完成得不完美,也不影响诸葛丞相在陇右的行动。

  曹魏的西部战区总共就这么多兵力,哪怕是关中的人马全部赶到陇右去,对双方兵力上的悬殊也没什么影响。他的任务,说得实在一点,可有可无。

  想到这一点,让赵云非常失落,也让跟随赵云出战的赵广愤愤不平。有了这样的心理,赵云也没必要逼近将士去拼命,所以战斗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打着,没停,但也绝对谈不上激烈。

  魏延赶到谷口的时候,太阳虽然还挂在天上,双方却已经收兵,准备休息了。战了一天,却谁也没累着,魏军已经习惯了蜀军的疲软,心情很轻松,对完成任务的信心很足。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身后来了搅局的。

  魏延只带了四千武卒,面对五千魏军,却摆出了进攻的态势,甚至有将这五千魏军赶尽杀绝的意思。

  魏军愤怒了,他们留下两千人守谷口。三千人背向列阵,准备倚仗有利地形就地反击,并立刻派人通知郿坞,请求救援。

  对魏军的反应,魏延报之以冷笑,他一面下令敲响战鼓,通知谷内的赵云他来了,一面派出二百武卒组成敢死队,向魏军发起了试探性冲锋。

  二百武卒排成两个相隔数步的矢形阵。举着盾牌,紧握着环刀,飞快的向魏军接近。他们虽然有两百人,可是配合默契,行动一致。即使是在奔跑中,队形也没有散开,像一条会变形,会弯曲的双头箭,迅速冲向魏军。

  在他们的身后,掩护的弓弩手开始集射,一枝枝羽箭飞过他们的头顶。发出嗖嗖的声音,有如漫天飞舞的蝗虫,扎进魏军的阵中。魏军不堪示弱,一面在阵前列起了盾阵。一面用弓弩进行还击。双方的箭枝在空中交汇,随即又分开,射入对方的阵中,射在武卒手中的盾牌上。如爆豆一般乱响。有少数箭枝相撞后,落在武卒的头顶上。他们却根本不去理会,眼中只有越来越近的魏军盾阵。

  进入百步以内,魏军的弩开始发威,一枝枝弩箭厉啸着冲出盾阵,扑向结阵而来的魏家武卒。

  “散!”领兵的军侯一声大吼。矢形阵忽然散开,前面的将士开始发足狂奔。弩箭从他们身边飞过,深深的扎入盾牌,有的甚至射破盾牌,扎入武卒的身体中,强劲的力量将奔跑中的武卒撞翻在地,有的甚至立足不稳,摔下旁边的山崖,可是其他的武卒根本不去关心这些,他们只是举着盾牌飞奔,直到被弩箭射中为止。

  弩箭的威力大,可是射速也慢,武卒冲到阵前,魏军只有一轮射击的机会。为了避免这个问题,魏军也好,蜀军也罢,都会使用三轮射击法,尽可能的加大射击密度。三轮箭射罢,第一次冲锋的二百名武卒有三十多人被射伤射死,剩下的人奔到阵前,在军侯的指挥下,重新汇合成一枝锋利的巨箭,一头撞向魏军的盾牌。

  “杀!”蜀军怒吼,横身直撞,战刀高高举起,闪电般落下。

  “杀!”魏军怒吼,刀盾手用肩膀挤住了盾牌,长矛手双手握紧长矛,从盾牌的间隙里刺了出去。

  能做敢死队的都是武技高强、悍不畏死之辈,从出阵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战死在阵前,家属可以享受丰厚的抚恤,要么冲破敌阵,活着回去,接受丰厚的奖赏,升官发财。魏家武卒不需要亲卫队压阵,因为他们没有临阵逃脱的想法,不仅是为了父母妻儿的生命,更是为了荣耀。魏延厚养士卒,士卒也愿意为他卖命,没有人愿意做逃兵,让自己的家主蒙羞。

  “轰”的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武卒被长矛刺中,鲜血迸射,他们却毫不畏惧,继续发力前冲,任凭长矛刺穿了身体,硬生生撞开了挡在身前的盾牌,冲到长矛手的面前,长刀挥起,一刀砍下了目瞪口呆的长矛手首级,带着血淋淋的长矛又向前冲了一步,张开双臂,抱着一个魏军士卒,大吼一声,向山崖下冲去。

  魏军士卒惊骇莫名,嘶声惨叫,惨叫声在山谷中回响,回荡在每一个魏军士卒的心头,让他们不寒而栗。

  魏家武卒却没有害怕,他们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摔下山崖的袍泽,他们只是抓住了袍泽利用生命创造出来的机会,顺着魏军盾牌裂开的小小缺口,一涌而入,大砍大杀,用敌人的鲜血为袍泽报仇。

  魏家武卒的强悍大出魏军的意外,他们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就被武卒们冲破了第一道防阵,死伤过半,剩下的士卒大惊失色,纷纷后退。武卒们虽然浑身浴血,却士气昂扬,他们迅速变阵,前方刚刚战阵一阵的人侧身让在一旁,后面尚未接战的迅速补充到最前面,冲向魏军的下一个阻击阵势。

  彪悍的武卒势足破竹,以一百多人的伤亡为代价,一口气脱破了魏军三道防线,冲到了魏军本阵前。

  看着如血人一般挺身而立的魏家武卒,魏军士气大堕。他们和褒斜谷里的蜀军战了这么多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拼命,这么强悍的蜀军。看看他们身后七零八落的阻击阵地,看看躺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所有的魏军将士都觉得脑后直冒寒气,仿佛站在阵前的这些蜀军士卒不是人,而是从地府来的杀神。

  魏军慌乱,魏延却准确的抓住了战机,他迅速派出一千武卒,扑向魏军主阵。

  面对凶悍的蜀军,魏军被迫无奈,只得敲起战鼓,鼓起余勇迎战。

  双方在激昂的战鼓声伴奏下,在褒斜谷口展开了厮杀。只是一方士气如虹,步步紧逼,一方却士气低落,疲于应付,无还手之力。

  在谷中的赵云听到了谷外的战鼓声,他非常谨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进攻。他一面让将士们备战,一面让人攀上山岩,眺望谷口外的战场。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与魏军交战,难道是诸葛亮已经全取陇右,派人进入关中了?

  登高望远的士卒很快给他送回了消息:谷外正在与魏军交战的是镇北将军魏延的旗号。

  赵云大惊失色,和匆匆赶来的邓芝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魏延?”

  魏延是诸葛亮安排的奇兵,赵云等人一无所知,他们一直以为魏延被魏霸所累,现在还在南郑屯田呢。听说魏延出现在谷外,他们又惊又喜,喜的是如果真是魏延,以他的勇猛,内外夹击,吃掉这五千魏军不是难事。惊的是他们不知道魏延到此究竟是诸葛亮的安排,还是魏延自行其事。

  换了别人,也许不敢这么做,可是魏延是谁?他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只要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他就会去做。他有强大的部曲为后盾,就算诸葛亮不给他人马,他也有实力自已行动,至于结果如何,那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不管魏延是怎么来的,既然确认了是魏延,而不是魏军的诱敌之计,赵云立刻下令攻击,赵广率领五百士卒,率先向魏军发起了冲锋。

  憋屈得太久的赵广一听,兴奋莫名,带着属下的五百士卒,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营,高举长矛,厉声长啸:“杀——”

  魏军已经被魏家武卒的强悍杀得心慌胆战,阵势摇摇欲坠,现在赵云又下令攻击,魏军腹背受敌,没多长时间就崩溃了。他们有的人扔下武器,跪在路边,有的向山上爬去,更有不少人在慌乱中跳下栈道,扑下湍急的斜水之中,摔在犬牙交错的石头上,惨叫起此起彼伏。

  大战在月亮挂在东山树梢时结束了,穿过纷乱的战场,蜀汉的镇东将军和镇北将军胜利会师。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的魏军将领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位蜀将,暗自哀叹一声:“老子还真是荣幸,居然被蜀汉两个最善战的将军夹击!”

  赵云拉着魏延的手臂:“文长,你是怎么来的?”

  “从子午谷来的。”

  “子午谷?”赵云吃了一惊,更加怀疑魏延是私自出兵,眼神不由得一紧。

  “赵将军,你不用担心。”魏延心情颇佳,面对这位自己一向景仰的老将,哈哈大笑,“我是奉丞相之命出奇兵,可不是擅自行动。赵将军,收拾一下,赶紧和我一起去郿坞吧,你那不成器的弟子准备好了酒席,正在郿坞中恭候你的大驾呢。”

  赵云又惊又喜:“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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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一盘棋

  郿坞之中,内城的正庭之中,灯火通明,堂上摆了四张案,赵云、魏延坐在上席的两张,魏延的下手坐着魏霸,赵云的下手坐着赵广,邓芝与赵广同坐。他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尽情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堂下,几十张案席摆满了庭院,魏延的部下一边,赵云的部下一边,原本泾渭分明,不过这次双方合作,大败魏军,眼看着整个关中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心情非常好,你敬我,我敬你,已经分不清谁是赵将军的部下,谁又是魏将军的部下。

  作为首功,魏霸得到了最多的景仰,也喝了最多的酒,如果不是想着呆会儿还有大事要谈,着意控制,魏霸早就出溜到地上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喝得面红耳赤,头晕脑胀,只得央求师兄赵广来挡驾。

  赵广既高兴又羡慕,魏霸立此奇功,马上又要升官了,这离他上一次升任丞相府参军才不过半年。

  “子玉,下次有什么好事,可不能再这么瞒着我们。”赵广半真半假的埋怨道:“你在关中快活,我父亲却伤心了很久,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就这么死了,他很失落的。”

  魏霸哈哈大笑,搂着赵广的脖子。“师兄,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一次是没办法,不保密,我的小命就不保。”他有些气短的停滞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又接着说道:“不过,拿下关中。只是刚刚开始,守住关中,才是真正的大事。师兄,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啊,你可要做好准备。”

  赵广兴奋起来,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

  正在和魏延说话的赵云瞟了一眼交头接耳的赵广和魏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文长,伯苗,老夫年事已高,不胜酒力。今天就到为止吧?”

  魏延其实还没有尽兴,不过赵云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勉强,和邓芝交换了一个眼神,同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到此为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堂下正在拼酒的将领们纷纷抬起头看着他。“诸位。今日褒斜口一战,大获全胜,不过不值得开心,接下来还有好多大仗要打,还请诸位提高警惕,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如果出了差错,军法可是不容情的。”

  众将讶然,只有魏家部曲的将领轰然应诺,过了片刻。赵云的部下才七嘴八舌的答应,乱糟糟的,应付的意思非常明显。

  魏霸皱了皱眉,他知道老爹魏延这么做有些越权了。不管怎么说,赵云的部下比他多,资格也比他老,这些话当然应该由赵云来说更合适。就是作为监军的邓芝,也比他更合适一些。他抢着说出来,魏家部曲无所谓,可是赵云的部下会怎么看?赵云本人会怎么想?就算赵云不会计较这些。邓芝会怎么想?

  正在这时,赵云看了邓芝一眼。邓芝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阶前,威严的看了一眼堂下的诸位,咳嗽一声:“镇东将军的话,你们没听到吗,是魏参军准备的酒太好,喝多了,还是耳朵里塞了鸟毛,听不清楚?”

  赵云部下的众将见监军出来说话,支持魏延,又给了他们下台的机会,顿时哄堂大笑,齐声答应后,便鱼贯退出。

  魏霸也起身,将赵云、魏延和邓芝请入内堂,重新摆上醒酒汤,然后摊开一幅关中地图。这幅帛制地图是夏侯懋留下的,上面还有一大块血迹。

  魏霸向邓芝拱了拱手:“邓将军?”

  邓芝微微一笑,端起醒酒汤呷了一口,摇头道:“对关中的情况,我没有清楚。你又是丞相府参军,这次用间长安,更是丞相亲自安排给你的任务,丞相不在,你就是他的代表,还是由你来解说吧。”

  魏霸连称不敢,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现在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师父赵云兵力多,资格老,如果要争,他比老爹魏延更有资格争主将的位置。除此之外,邓芝这个监军更是不可忽视,他在名义上甚至比赵云还有发言权,因为他代表的皇帝。

  没错,他这个中监军是丞相诸葛亮任命的,但名义上,中监军是皇帝派出的监军,只不过天子把这个权利授给了诸葛亮而已——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如果邓芝有不同意见,就算赵云肯谦让,他也要考虑考虑邓芝的想法。

  好在邓芝没有和他争,默认了他在这里可以代表诸葛亮,也就是默认了他在诸葛亮亲临关中,或者有明确的命令到达之前,他可以代表诸葛亮做下一步的战术安排。

  这就是莫大的支持。

  魏延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魏霸非常清楚邓芝说这句话的意义。他客气的向邓芝行了一礼,又把目光看向赵云。赵云人老成精,哪会不明白这种微妙的关系。他能顺利出谷,是魏家父子的功劳,魏家为出兵关中花了多少心血,他一眼就能估计得出来,既然邓芝都松口了,他也没必要和魏延去争这个主将。

  何况他也知道,他就是一个摆设,如果诸葛亮在这里,大概也不会任命他为主将。

  “既然伯苗都欣赏你,你就不要客气了,把关中的情况对我们介绍一下吧。”

  “喏。”魏霸不再客气,指着地图,将关中的情况大致解说了一遍。

  “如今曹魏的主力在陇右,正与丞相的大军对峙。陇右的情况,我们还不太清楚,只是从曹魏的军报得知,陇右的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已经向丞相投降,现在只剩下陇西郡还在苟延残喘。雍州刺史郭淮及其部下两万人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以超过三比一的兵力悬殊,他们击败丞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霸在关中划了一个圈。

  “如今曹魏在关中几乎没有什么重兵,除了郿坞这个要塞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之外,潼关已经被我军控制,正在加紧修缮城墙。现在需要我们关注的,还有以下几个地方。”魏霸在地图上一一点过去:“武关,陇山、萧关,还有潼关以北的蒲坂津。另外,还有长安……”

  邓芝举起了手,打断了魏霸的话:“子玉。你说我们要防守潼关及蒲坂津、武关、萧关,我都可以理解,为何要防守陇山?”

  魏霸放下手,沉默片刻:“邓将军,你可知道曹魏军的骑兵配比是多少?”

  邓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曹魏以铁骑称雄,他们的骑兵比例大概有一成左右,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以郭淮手下两万人计,他应该有两千骑兵。就算有两千骑兵,也不能决定整个战局。”

  魏霸点点头:“邓将军果然对曹魏的兵力构成很清楚。不过,你还忘了一点,郭淮一直在陇右,而陇右是养马之地,当地驻军的骑兵比例远远高于魏军的平均比例。也就说,郭淮手下有超过两千的骑兵,也许是三千,也许是四千,甚至可能高达五千。”

  “这四五千骑兵也许无法弥补他和丞相之间的兵力差距。可是如果这五千骑兵突入关中,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场灾难。”魏霸摊开双手:“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邓芝愣了一下,随即脸一红,不过他还是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控制陇山,把这五千骑兵挡在陇右?”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魏霸直截了当的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关中虽然安全了,丞相的压力……可就大了啊。”邓芝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眼神也有些不善。

  赵云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皱。端起了醒酒汤,挡住了自己的脸。魏延脸色一冷,刚要说话,魏霸给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对邓芝说道:“请问邓将军,你觉得丞相要全取陇右,进而夺取关中,有哪几个困难必须克服?”

  邓芝不以为然的笑笑:“还请魏参军指教。”

  邓芝刚才反驳魏霸的意见,现在又换了称呼,很明显已经有些不快。魏延很恼火,也沉下了脸。魏霸见了,接连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邓芝既然能被诸葛亮任命为监军,可想而知,他是诸葛亮信得过的人,为诸葛亮着想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他这样的人,能以理服,就最好不用动粗,否则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对他的计划非常不利。

  “我有一些粗浅的想法,有疏漏之处,还请邓监军不要见笑。”魏霸很客气的说道:“丞相要全取陇右,一是为的就是战马,二是为粮食转运较其他道路方便一些,虽然也方便不了太多,三是为陇右离洛阳更远,曹魏要支援,战线就会拉得太长。”

  邓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夺取了关中,关中可以解决这三个问题的两个。”魏霸侃侃而谈:“其一,从年初起,我就劝夏侯懋屯田,现在庄稼已经成熟,我已经安排人抢收,收到了粮食,可以用船运往陇右,供应丞相的大军,解决粮食从汉中转运的困难。”

  “其二,我们守住关中,曹魏的援军就无法西进,丞相只要击败郭淮,就可以全取陇右。”

  “拿下了陇右,就有了战马,第三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那么,现在的关键就不在陇右,而在关中。关中,才这整个棋局的棋眼。守住关中,潼关以西,都是一盘大棋,丞相进退自如,失去关中,满盘皆输。”魏霸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邓将军,你觉得那五千魏军精骑进入关中之后,我们还能守得住关中吗?失去了关中,丞相能顺利的占领陇右吗?”

  邓芝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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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盟友

  邓芝很纠结,他不相信郭淮有五千精骑,即使陇右是养马之地,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骑兵比例。他相信郭淮手下的骑兵在三千左右,不会超过四千。可是三千精骑依然不可小觑。

  如果是列阵对攻,三千骑兵的战力大概相当于一万到一万五千人之间,正如魏霸所说,无法抵消诸葛亮的优势兵力。可是如果这三千骑兵不是列阵对攻,而是进入关中游击,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三千精骑,即使是面对一万步卒,他们也敢发起攻击,而且有较大的胜率,纵使情况不利,他们也能飘然远去,在暗中寻机再战。

  换句话说,如果让这三千精骑进入关中,他们除了占领几个战略要地之外,其他的地方还是曹魏的。要防这三千精骑,以他们目前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三千精骑,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三千战刀,随时会将他们砍得七零八落。

  魏霸说,要将他们堵在关中以外,应该说,这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与其让他们进入关中肆意砍杀,不如让他们去和诸葛亮的大军死磕。

  可是,这对魏霸有利,对诸葛亮却非常不利。诸葛亮手下只有马岱的一千骑兵,郭淮的骑兵越多,他面临的困难就越大。困难越大,拖的时间就越长,而魏霸在关中却可以从容部署。

  也就是说,魏霸这个安排,是把困难推给了诸葛亮。

  邓芝对此很不高兴,但是他没有理由说服魏霸。从全局来看,魏霸这个方案是最可行的方案。

  诸葛亮如果在这里,他会选择哪种方案?

  邓芝不清楚。没错,他是诸葛亮的亲信,难道魏霸就不是?这次魏霸为间关中,魏延兵出子午谷,他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邓芝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准备稍后向诸葛亮做秘密报告。

  魏霸继续讲解。

  “除了这几个关口需要人把守之外,我们还有一个骨头要啃。”他在长安城重重的点了点:“长安。”

  “攻长安?”这次不仅邓芝不能理解,就连赵云、魏霸都有些糊涂了。攻城可不是个简单的事。特别是长安这样的巨城,就算长安城现在破坏了,要想以他们现有的兵力,在短期内攻克长安,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错,我们要攻打长安。”魏霸挠了挠头:“我也知道,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决定。可是,我这么考虑,也有这么考虑的原因。”他竖起三根指头:“第一。夏侯懋还在长安,他虽然无能。却是曹魏的重臣,更何况他身边还有清河公主,清河公主是曹睿的姑姑,他不可能坐视不理。也就是说,如果不杀死或者生擒他们夫妻,曹魏必然要在第一时间派出重兵来救他,也就是说,援军可能来得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第二,夏侯懋是关中都督。长安是关中的中心,长安一天不失守,对关中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关中就还在他们的手中,他们会负隅顽抗,对我们掌握关中非常不利。”

  “第三,关中还有两千曹军精锐。如果不解决他们,我们也要留出相当的兵力来提防他们。目前我们的兵力远远不足,再腹背受敌,情况会非常糟糕。”

  魏霸说完之后。目光从三个长辈的脸上扫过。他知道自己这三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其实非常勉强,而这三位都是经验丰富的人,要想骗过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不比攻打长安容易多少。

  果不其然,邓芝还没有提出异议,赵云缓缓的开了口:“既然你知道我们兵力不足,又没有足够的时间,为何还要攻打长安?就算攻打长安有无数的理由,这两个困难你又如何解决?”

  魏霸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打算征兵。”

  “征兵?”赵云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莫名其妙:“征什么兵?”

  魏霸故作从容的笑了笑:“师父,邓将军,你们可能不清楚,可是我父亲应该清楚,汉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人口不足。汉中曾经是个富庶的地方,张鲁占据汉中三十年,汉中没什么大的战事,户口一直在十万以上,为什么现在只有两万余户?”

  邓芝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被迁到了关中?”

  “正是。”魏霸笑得更狡黠了。“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些汉中人就分布在长安周围。虽说离开家乡已经有十多年,可是想回家的人依然不在少数。我准备征发他们,帮我攻克长安,守住关中,报酬就是能回到汉中故乡,同时补偿他们的所有损失。”

  赵云抚须沉吟,“那你估计能征多少兵?要多长时间?”

  “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能征一万到一万五左右。眼下他们正在抢收粮食,收到的粮食,正好可以供应军粮。半个月之后,我就可以有一万多人,以及足够的粮食。”

  “在此之前怎么办?”

  “在此之前,我想请师父率领两千人坐镇长安。以师父的威名,想必夏侯懋不敢轻举妄动。同时,我会和他谈判,以拖延时间。”他转向邓芝笑道:“我父亲要去潼关,还要负责蒲坂津的防务,他没有什么余力,我师兄要去陇山和萧关,至于武关,可能就要辛苦邓将军了。”

  邓芝正在冷笑,魏霸得寸进尺,居然想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征兵万人?开什么玩笑,魏延是镇北将军,赵云是镇北将军,他们不过领兵万人,你是丞相府参军,按理说,没有领兵的资格,更别说领兵万人了。领兵万人,就是一方重将,镇守关中都足够了,要知道曹魏的关中都督曹夏侯懋就是统兵万人的方面重将。

  你想独霸关中么?你可以想,那是你的事,但是你要想拉上我给你垫背,那可没这么好的事。可想而知,丞相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怕他的反击不会比曹魏来得温和。

  我虽然也是南阳人,可是有必要陪你冒这个险吗,我们有那么深的交情吗?

  就在邓芝准备拒绝魏霸征兵的提议时,他听到了魏霸要他领兵镇守武关的话,顿时心中一动,刚才所有的不快都扔在了一边。“我去守武关?”

  魏霸点点头:“是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只好烦请邓将军了,不知邓将军……”

  邓芝沉思良久。他对魏霸的主张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对魏霸的这个提议心动了。别看他是个扬武将军,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带过兵。不带兵,就没有机会征战立功,也就没什么机会封侯。对于出身南阳新野邓氏的他来说,不能封侯,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他刚到益州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刘备重用,他非常失落,就去找益州从事张裕相面。张裕给了他一个哭笑不得的结果:可以封侯,不过要到七十岁以后。当时邓芝差点气晕过去。虽然失望,他也只能认命,只好耐着性子等,现在魏霸突然说,你可以带兵去守武关,就像一道阳光,突然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为之眩晕。

  难道张裕看错了,我不需要到七十岁就能封侯?肯定是的,要不然那竖子怎么会被先帝杀掉,号为善相,却没相到自己的命。

  邓芝迅速在脑子里权衡了一下利弊。他当然清楚魏霸这个提议不是白给的,要想得到这个机会,就要同意魏霸征兵的建议,作为监军,他等于是代表诸葛亮给了魏霸这个许可,至少不能表示反对。将来诸葛亮责问起来,魏霸当然是第一责任人,可他也逃脱不了关系。

  而更大的可能是,魏霸立了大功,坐拥重兵,又有老子魏延和师父赵云做后盾,诸葛亮一时半会不能动他,只能表示默许,而他邓芝就会成为了替罪羊。

  一个领兵机会,值不值得冒这个险?邓芝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鬃角浸出了微汗,沾湿了头发。

  魏霸打量着邓芝,他不怕邓芝反对。自从得知诸葛亮摆了他一道之后,他就做好了独霸关中的准备,有老爹和师父撑腰,再加上他自己手中能够积攒的实力,他有七成的把握将关中收入囊中,不让其他人染指。邓芝是监军不假,可是他没有兵,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他同意更好,不同意,就踢开他,自己干。愿意和他合作的人多的是,诸葛亮有多少敌人,他就有多少潜在的盟友。有邓芝不多,没有邓芝也不少。

  房间里突然静得有些诡异,赵云云淡风清的喝着醒酒汤,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察觉,魏延显然并没有意思到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只是不耐烦的咂着,催邓芝早点答应。魏霸静静的看着邓芝,邓芝汗流浃背。

  过了很久,邓芝才哑着嗓子,干笑了一声:“我没领过兵,怕是担当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啊。”

  赵广刚要说话,魏霸抢先道:“不然,宗德艳以前也没领过兵,可是房陵一战,他有大将之风。我相信邓将军不会比这位乡党差。”

  一听宗预二字,邓芝的脸色一变,沉吟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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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少年狂

  魏霸笑了起来。他早估计到,拿宗预来刺激邓芝是最有效的。宗预和邓芝一样是南阳人,一样人到中年,却还没有封侯的机会,一样有建功立业的雄心,而且宗预还比邓芝年轻十岁左右。如今宗预身为房陵监军,实际上已经是统兵大将,年近五十的邓芝又怎么可能甘心放过这样的一个机会?

  他的犹豫已经说明了问题,如果他真的知天命,没有野心,又何必考虑这么久?有了这些安排,他独霸关中的意图已经很明显,邓芝不可能看不出来。犹豫,就是说明他在权衡,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邓芝点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安排了。魏延按原定计划,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潼关,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起潼关防线,并且兼及到蒲坂津一带,任务很重,不能再耽搁。邓芝率领五千人赶往武关,赵云再分给赵广三千人,让他赶往陇山和萧关一带。萧关毗临安定,安定已经投降蜀汉,不会有大的战事,陇山毗临天水,虽然直接面对郭淮,可是诸葛亮的主力就在天水,想必郭淮不会全力来攻击陇山。就算他来了,万一守不住,还可以直接向诸葛亮求援。

  按魏霸的意思,如果有充足的兵力,肯定会多安排一些人在陇山,不让郭淮一兵一卒进入关中腹地,只是他现在兵力捉襟见肘,只能做这样的安排。不过这样也好,避免和诸葛亮撕破脸皮,暂时还维持和谐局面,把防守重心放在东面。

  救兵如救火,第二天一早,魏延、邓芝和赵广就各自率领大军奔赴自己的目的地。郿坞只剩下了魏延留给魏霸的一千魏家武卒和赵云部下的两千人,还有三千多魏军俘虏。魏霸从中甄选了七百多原籍汉中或者信奉天师道的关中人,把他们打散,分到各营,其他的解除了武装,只让他们做一些体力活。

  忙活了一天,各项事宜基本都处理到位,吃晚饭的时候,就只剩下赵云和魏霸相对了。

  赵云一天都没怎么说话,甚至赵广来告辞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默默的看着魏霸忙碌,直到坐下来吃晚饭,魏霸端起酒杯向他敬酒,他才淡淡的开了口。

  “子玉,你想好了?”

  魏霸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赵云那复杂的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赵云在说什么。他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云的声音虽然不响,魏霸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威压,他不敢怠慢,敛容答道:“从知道丞相变更了行动计划的那一天开始。”

  赵云眉梢一挑,沉吟良久,没有再说什么。他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号称战场不败,官场也不败,岂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诸葛亮想干什么,他知道,魏霸想干什么,他也知道,甚至可以说,昨天晚上魏霸一开口,他就意识到魏霸想干什么了,现在问一声,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

  “你把我留下,不会是帮你吓唬夏侯懋这么简单吧?”赵云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问道。

  魏霸脸一红。他知道这位老将军已经成了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还是老实一点好。不过他这么说,显然已经默许了他的想法,这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说以赵云的眼光,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一直没有发表不同意见,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可是能得到他的亲口同意,还是让他放心不少,虽然这样有点意外。

  “是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请师父襄助。”

  “说说看,我年纪大了,哪怕当不起重任,帮不上你。”

  “师父一定帮得上。”魏霸讨好的说道:“师父,我记得你刚从先主的时候,就是为先主掌骑的吧?”

  赵云忽然有些惘然。刚从先主?那可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啊,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正当壮年,白马长史公孙瓒称雄北疆,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来投公孙瓒,虽然势单力薄,却豪气干云,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他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刘备离开幽州,奉公孙瓒之命去齐郡与袁绍作战,他也悄悄的离开了公孙瓒,名义上回家奔丧,实际上是回乡招募少年,为刘备招募了第一支骑兵。从那时候起,他就跟着刘备南征北战,一直来到益州。

  如今,公孙瓒死了,关羽死了,张飞死了,刘备也死了,无数曾经熟悉的脸都变成了记忆,只剩下他一个人,好生孤单。

  赵云低下头,用袖角擦了擦眼角,黯然笑道:“四十年了,我差点都忘了自己的故乡在哪里。”

  “师父,你的故乡并不远。”魏霸安慰道:“秦王扫**,不过用了十年,我们如今已经立足关中,将来横扫天下,光复汉室,为期不远。到时候师父就可以荣归故里了。”

  “但愿如此吧。”赵云长叹一声,惭愧的笑了笑:“你也想让我掌骑?”

  魏霸连连摇手:“师父,你这可言重了,我如何担当得起。我是想请师父帮我建一支骑兵。”

  “建一支骑兵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你能找到战马,没有熟练的骑士,短时间内也无法建立一支骑兵。汉人不是长在马背上的胡人,他们就算能骑马,要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骑士,形成战力,至少也需要三五年的苦练。”

  “这个我知道。”魏霸笑了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师父,你觉得从安定等地招募来的骑士怎么样?”

  “安定?”赵云眼神一亮:“你从安定招募到了骑士?多少人?”

  “目前只有三百多人。”魏霸凑到赵云跟前,喜滋滋的说道:“不瞒师父说,我已经派人去安定和各家联系,希望他们能出手帮忙,如果顺利的话,组建千余人的骑兵营应该不成问题。这次又缴获了一些战马,我想从师父的部下中挑一些通晓骑术的,纵使一时半会的不能形成战力,至少也不会面对魏军的骑兵毫无还手之力。”

  赵云连连点头。安定是凉州北边,常年与胡人接壤,通晓骑战的骑士比内地更多,从安定招募来的骑士,形成战力的速度要快得多。安定民风彪悍,也出名将,大汉最后一个战神皇甫嵩就是安定人。

  “这也是你早就想好的?”

  “嘿嘿,不敢隐瞒师父。”魏霸附在赵云耳边,又低语了几句,赵云斜着眼睛看着他:“真的?”

  “我敢骗师父吗?”魏霸正色道。

  赵云沉思半晌,点了点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倒有五成把握,在三五个月内帮你训练出一个能装装门面的骑兵营来。”

  “那是,以师父的本事,做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魏霸双手举起酒杯,“师父,请!”

  “干了。”赵云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和魏霸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看着赵云这么豪爽,魏霸傻了眼:“师父,我这可是满满一杯。”

  “你看着办。”赵云将酒杯重重的往案上一顿,沉下了脸,一副不给老子面子,老子就收拾你的架势。魏霸无语,谁说这老头是厚道人,偶发少年狂,也够阴险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赵云拍案大笑:“年轻人,就应该有点冲劲,年轻的时候不狂什么时候狂?我那两个儿子,论本事,也许不比你差,就是这脾气太像我,瞻前顾后,考虑得太多,最后只怕是一事无成。”

  “不像你就麻烦了。”魏霸暗自腹诽了一句,陪着小意给赵云添满了酒。这老头今天有些兴奋,可别激动过头,我的骑兵营可指望着他呢。蜀汉军中,精于骑战的人可不多,马家是指望不上了,只有指望这位当年为先主掌骑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心情大好,喝得有点高,结束的时候两腿已经有些飘。魏霸仗着年轻,硬撑着把他送回房里休息,自己却没这么好的命,又回到书房,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把需要办理的事情再梳理了一遍。想来想去,似乎能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事情的发展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嘿嘿,诸葛丞相,这可怪不得我。我请你来关中,你不来,我只好自己独吞了。”魏霸看着关中地图,把玩着那块来自广汉彭家的玉佩,暗自冷笑。“想把我当枪使,你会失望的。”

  按着刀站在一旁的敦武听到他这句自言自语,不由得眉头一挑,瞥了魏霸一眼,赶紧抬起手,揉了揉鼻子,才让自己没笑出声来。少主啊,丞相把你当枪使?将置丞相夫人于何地啊。

  魏霸不知道敦武的心思已经想歪了,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夜空,一轮明月挂在檐角,他忽然若有所思,站起身来说道:“敦武,去地牢,看看那位夏侯姑娘。”

  敦武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少主,你想用夏侯姑娘试枪?”

  “试什么枪?”魏霸莫名其妙。

  “呃——”敦武见魏霸这副表情,以为他不好意思,连忙掩着嘴道:“没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准备一下。这两天俘虏太多,地牢里可乱得很。”一边说着,一边匆匆的走了。

  魏霸更是不解,摇摇头:“这小子搞什么鬼,试什么枪,又和夏侯姑娘……”他忽然明白过来,顿时老脸通红,看着敦武的背影暗骂了一声,眼前浮现起夏侯徽那张精致绝伦的脸,突然有些意动。

  这姑娘长得不错,现在又是个俘虏,还真是个拿来试枪的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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