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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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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7章 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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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孙权的意思很明显,是怀疑他和那些曾经被他控制的江盗勾结,劫走了孙鲁班,破坏了和蜀国的和亲,同时给步骘、潘濬等人造成麻烦,以冀重新控制西陵。

  这个罪名太大了,大得让陆逊承受不起。更让陆逊受伤的是孙权的怀疑。

  孙权怀疑他,不再信任他了。

  陆逊脸色惨白,眼神呆滞,颓然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孙权拂袖而去。

  孙权刚刚出门,小陆抗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抱着陆逊的脖子,眼泪汪汪,可是他却没有哭,咬着嘴唇,眼神愤怒的看着孙权离去的方向。陆逊搂着儿子的小身子,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吃了一惊,连声说道:“抗儿,不可如此无礼。”

  “小儿无知,发乎天真,哪有什么礼与不礼,只有亲与不亲,爱与不爱。”孙舒城从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慢慢的蹲下身子,跪坐在陆逊面前:“夫君,你又何如此,纵使不做这什么辅国将军,你回吴郡著书立说,教导抗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夫人,你不知道,这是危急之际,存亡之秋,我岂能坐视不理?”陆逊抱了抱陆抗,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强挤出一丝微笑:“抗儿,阿爹怎么教你的,如何才是士?”

  陆抗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声说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那能够因为任重而道远。就放弃吗?”。

  “不能。”陆抗稚声稚气的说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陆逊笑了,将脸贴在儿子的胸前,紧紧的搂着他的身子:“好孩子,阿爹没有白教你。”

  孙舒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过了一会儿,陆逊松开儿子,重新坐到案前,铺开了竹简。孙舒城怜惜的看看他。拉着恋恋不舍的陆抗出了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一天之后,陆逊的武陵平叛疏送到了孙权的面前。他提出了几个建议:首先,武陵平叛势在必行,救回公主。有关国体。稳定边郡。有关安全,不可轻视。其次,避免与蜀国发生冲突。应保持与蜀国的外交关系,最好能联手剿灭,至少要保证蜀国不会从中生事。最后,要控制战争的规模,不能扩大化。吴国目前兵力不足,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防范重心应该放在襄阳、西陵,而不应该纠缠于武陵一带。武陵一带易动难安,应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孙权看了陆逊的上疏之后,冷笑一声,让人回报陆逊,武陵的战事不用你担心,孤已经调集大军赶往武陵,这次一定要剿灭这些五溪蛮,彻底平定武陵,如果蜀人敢明目张胆的插手,那孤就攻入益州,让诸葛亮南北难以兼顾。

  听到这个回复,陆逊苦涩的长叹一声:“武陵从此非我所有了。”

  使者把陆逊的表现回报给孙权后,孙权勃然大怒,下令步骘、潘濬等人务必要荡平武陵,彻底解决五溪蛮这个脓疮。

  ……

  历山,魏霸看着貌似为难实则坚决的相夫,问了一句:“你们确定?”

  相夫用力的点了点头:“兄弟们都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想把吴狗引到深山里去,想在这里打个伏击,甩掉他们。”

  魏霸一言不发,一向说话都是和言悦色的赵统却火了,怒斥道:“相夫头领,你知道步骘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知道。”相夫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他是那个什么王后的叔叔。”

  步夫人深受孙权宠爱,虽然没有王后的称号,但很多人都称之为王后,连相夫这样的江盗都知道了。

  赵统冷笑道:“所以你觉得,步骘只是一个靠着步夫人才升官的无能之辈?”

  相夫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们顺利进入夷渊,劫出公主,虽说有侍中的接应,可是也足以证明步骘不是个精明之人。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赵中郎有什么担心的话,你可以退在一旁,由我们这些命不值钱的蛮子来打头阵。”

  魏霸一听相夫语气不对,连忙摆了摆手:“既然头领主意已决,那就听头领的便是。不过,相夫头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决定是很冒险的,你可能会失去很多好兄弟的性命。”

  相夫傲然一笑:“我们这些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魏霸点点头,笑了:“那好,我期待头领胜利归来。”

  相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赵统急了,沉下了脸:“子玉,这些蛮子不知深浅,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魏霸把赵统拉到一边,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让他们尝点苦头,有什么不好?这些人现在愿意听命于我,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槃瓠令,并不是真正的信服我。让他在步骘面栽个跟头,他们才知道对手有多强大,以后才能更听话。”

  赵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魏霸警惕的看着他:“师兄,你现在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部下还为时过早,这些人野性未除,说翻脸就翻脸,一定要恩威并施才行。一味的对他们好,其实是害了他们。”

  赵统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可怜他们。”

  魏霸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的收服这些蛮子,到时候没有人会可怜我们,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统点点头:“我知道了。”

  魏霸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赵统这个人不管想得通或者想不通,他都会忠实的执行自己的职责。既然这些蛮子不肯听劝,以为步骘好欺负,非要回头打步骘一顿再走,那他就要先撤退了。步骘这些天追得不紧不慢,情况可疑,魏霸担心他是故意的,很可能会派人先抄他的后路,然后来个前堵后截。为此,他不得不扔下这些不听话的江盗,让他们去和步骘死嗑,自己置身事外。

  魏霸走到夷水边时,潘子瑜正在给孙鲁班处理伤口。孙鲁班刺了自己一刀,伤口虽然不是很深,却因为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这两天伤口愈合的情况并不乐观,有溃烂的趋势,每天都要换药。

  见魏霸走过来,孙鲁班艰难的站了起来,向营地走去。魏霸走了过来,从草丛里捡起一块带血的布,走到脸色苍白的孙鲁班面前,弯下腰,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如果你再耍小聪明,我会把你交给那些蛮子。你应该知道,他们对你非常有兴趣。”

  “你敢!”孙鲁班硬撑着喝道。

  魏霸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把你劫出来了,就没打算还给孙权。至于鲁王,你觉得他会因为一个被蛮人劫走的公主和我翻脸吗?”。

  孙鲁班的脸色煞白,咬着牙,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们俩都是我的人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杀你们。”魏霸将那块布扔在孙鲁班的面前:“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有药了,能不能撑到伤口痊愈,就要看你的造化。”他看看潘子瑜,“还有,我们要和蛮人分开行军,不会再有人背你们,你们要自己走。如果跟不上,我会亲手射杀你们。”

  他笑了笑。“公主,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吓唬你。”

  “你……”孙鲁班看着一脸微笑,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热度的魏霸,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几乎无法呼吸。她强撑了半晌,突然胀红了脸,大声嚷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魏霸直起腰,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长刀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让人遍体生寒。魏霸双手握刀,在孙鲁班的脖子上比了比,厉喝一声,挥刀劈下。

  孙鲁班顿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狞笑,温暖的阳光顿时失去了温度。

  转眼之间,魏霸手中的长刀就带着风声,砍到了孙鲁班的脖子边。刀上蕴含的杀气,激得孙鲁班的脖子上一根根汗毛竖起,皮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在瞬间控制了孙鲁班的全部心神。

  “住手!”一柄长矛刺到,矛头准确的挑中了魏霸的长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魏霸双手握刀,后退一步,看着赶到的赵统,沉下了脸:“赵中郎,你想抗命?”

  赵统摇了摇头,收起长矛,反握在身后:“侍中,她是人质,杀了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没有闲人可以背着她走。”魏霸冷笑一声,用刀尖挑起那块带血的布:“更何况她还自以为聪明,想给步骘留下记号,这么愚蠢的女人,我想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杀了干净。”

  赵统皱了皱眉:“公主,我可以带着你走,可是如果你这么不识轻重的话,我也会选择杀了你。”

  死里逃生的孙鲁班此刻心神俱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潘子瑜虽然也吓得不轻,毕竟没有像孙鲁班一样直面死亡,还有点神智,听了赵统这句话,她连忙说道:“中郎放心,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赵统转头看向魏霸,魏霸哼了一声,收刀入鞘,冷冷的看着赵统:“你负责这个女人的行动,不能掉队。掉队我就杀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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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8章 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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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夫率领两百多蛮兵上山埋伏,魏霸等人继续前进。//欢迎来到阅读//※※别说孙鲁班受了伤,就是没受伤,她们也跟不上健步如飞的武卒和矛兵。赵统无奈,只得给让人用长矛扎了两个担架,抬着她们走。

  孙鲁班大概是被魏霸那一刀给吓傻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像具尸体一样躺在担架上,除了随着担架起伏,她没有一点反应。魏霸说话算话,再也没有给孙鲁班药,而且不准任何人给她药,理由很简单,这种冶疗外伤用的药很珍贵,是用来救最宝贵的战士的性命的,不能浪费在这个蠢女人的身上。

  魏霸率军急行了一天,渡过了酉水,在一个山坳里扎下了营。安排好了四周的警戒后,魏霸在隐蔽处点起了一堆火,坐在火旁陷入了沉思。

  他从夷渊逃出来已经有十天了,赶了六百多里路,而且都是山路。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步骘一直跟在后面,既没有被他甩掉,也没有追上来。这个情况让魏霸非常警惕,与相夫不同,他对步骘有着非常高的警惕。

  步骘是什么人,他前世没什么印象,可是现在,他对步骘却不敢掉以轻心。从永安出发进入吴境时,费祎就曾经和他仔细讨论过步骘的情况。步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仅仅因为他的从女是孙权宠爱的步夫人。他自己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他最大的功绩就是斩杀了苍梧太守吴巨,控制了交州豪强士燮,威镇交州,益州大姓雍闿等造反之前就曾和步骘联络。后来刘备东征,他奉命北上,镇守零陵、桂阳诸郡。孙权之所以能够全力以赴的攻击襄阳,就是因为步骘守住了他的后方。

  现在,陆逊因为和吴郡的世家走得太近,受到了孙权的猜忌,被留在了武昌,步骘担起了守护荆州西大门的重任。虽说和孙权想重用江淮人士的思路有关,但步骘本人的实力也是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多年的征战,步骘不仅娴于战阵,特别是对山地战、丛林战有清醒的认识。更有实力强悍的部下。他的麾下有部曲一万,都是逐渐收拢的悍卒,熟悉丛林战的精锐,单兵实力也许不如武卒,可是要论整体实力。步骘有足够的把握追上来把魏霸等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他一直没有逼得太紧,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让魏霸等人脱离自己的视线,又不急着追上来。魏霸怀疑,步骘另有阴谋,他也许在等什么机会。

  魏霸想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无非是让人先绕到他们的前面。设置好埋伏,然后再两面夹击,将他们一网打尽。要说最好的伏击地点,莫过于历山西的酉水。

  半渡而击。不仅仅是大军作战的杀手锏,对于丛林战来说,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战术。

  在茂密的丛中作战,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杀死敌人。而是如此发现敌人,追上敌人。因为地形的问题。在山林中作战注定了就是一个生死只在喘息之间的战斗。你无法像平原上一样拥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当你发现敌人的时候,你肯定就和敌人近在咫尺,那一瞬间的反应快慢,就有可能决定你的生死。

  渡河的时候,河面上没有遮挡,必然会暴露行踪。而两岸如果有敌人埋伏,你却很难发现。这个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等你上了岸,很可能就会有一大群的敌人在等你,或者干脆在河面上就遭到无情的打击。

  魏霸为了安全起见,抢先渡过了酉水,然后潜伏在山林之中,等待着相夫的消息。他不肯与相夫一起反击步骘,但是他不能扔下相夫不管,如果就这样离开,他就是赶到五溪,拿出槃瓠令,也不会得到五溪蛮的尊敬。他必须救出相夫,哪怕是他的尸体,才能获得五溪蛮的认可。

  让相夫吃点苦头,和救出相夫,争取这些蛮子的支持,这是并不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

  一百五十多人在山林里隐蔽了下来,武卒们散入四周,代替那些蛮子担当起了警戒的作用。魏霸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他手里有一份详细到让人发指的地图,足以让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之所以敢接受这个任务,地图和槃瓠令都是不可或缺的筹码。

  进入丛林作战,最担心的不是断粮,在茂密的丛林里,像武卒这样的精锐小分队,有无数的办法找到吃的。他们最担心的是迷路,一旦迷了路,在山里转上几个月都是很正常的。要想在大山里来去自如,要么是找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做向导,要么是有一份准确详细的地图。

  魏霸手里就有这样一份地图。这份地图不全,但是残余的部分却包括了武陵郡内的主要地区,足以保证魏霸在武陵郡范围内的战斗能够顺利进行。根据地图的情况,魏霸怀疑,缺失的那一部分很可能是益州的牂柯郡,某人把那半份地图留在手里,也许是不希望他进入益州,也许是想看看他的能力再决定是否做进一步的投资。

  酉水就是所谓的五溪之一的酉溪,渡过酉水,再向南行不远,就是酉溪蛮的出没之地。相夫是雄溪蛮,而雄溪却是在武陵的最南部。他和酉溪蛮有接触,却不是一家。他之所以想打败步骘再走,大概也是不想被人追得像条狗一样的进入酉溪蛮的地盘,他要昂头挺胸的回去。

  对于这些好斗的蛮子来说,面子有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

  魏霸把斥候重点安排了酉水的下游,他估计,如果步骘有其他的安排,从酉水下游来的可能性最大。

  在魏霸等待伏兵出现的时候,孙鲁班因为伤口恶化,发烧了,烧得人事不醒,满口胡话。魏霸得到消息,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挥挥手:“让她自生自灭,如果能撑过去,那就继续带她走,如果她死了,就地挖个坑埋了。”

  来报告的赵家矛兵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走了。时间不长,赵统气呼呼的来了,不由分说,把魏霸拽到了孙鲁班的面前。指着通得满脸通红的孙鲁班,怒不可遏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再不给点药,她就死定了。”

  魏霸掰开赵统的手。冷漠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赵统:“如果你当时让我杀了她,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你既然把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你就要负责到底。药,没有!我还要留着救有用的人。处罚,倒是有一个!你冲撞上官。目无法纪,我先给你记个大过,给你机会将功赎罪。如果你再这样不分轻重,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免得他们因为你一时头脑发热,白白的死在这里。”

  赵统听了,面红耳赤。那些赵家矛兵本来对魏霸不肯救人也颇有微词,听了魏霸最后几句话。他们才知道魏霸为什么不肯救人,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他们这些普通士卒的命并不比什么吴国公主贱。魏霸宁多留着一点药,将来就可能多救一个士卒。作为战士来说,治伤的药就于救命的药,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敢把自己的命和公主的命相提并论罢了。

  “魏君,请你开开恩,救公主一命。”潘子瑜泪流满面,扑倒在魏霸面前,连连叩头。

  “我已经给过药,不会再给。”魏霸坚决的推开潘子瑜,刚要再说,一个武卒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魏霸耳朵低语了几句。魏霸眼神一紧:“当真?”

  “当真。”武卒肯定的点点头:“是属下亲眼看见。”

  魏霸笑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禁不住笑了起来。

  “子玉,怎么了?”赵统虽然刚刚被魏霸当众训斥了一番,此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魏霸看了他一眼:“酉水下游来了不少战船,是吴军武陵郡的郡兵,领兵的是武陵太守卫旌。”

  赵统一惊,随即如释重负:“那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有了船,还有了粮食和药。”

  魏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倒轻松,卫旌足足有一千多人,三十多条船,那么容易打?”

  ……

  卫旌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站在船头,打量着两侧黑黝黝的山影,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心潮澎湃。

  卫旌和步骘是好朋友,他们是一起逃到江东的,只不过卫旌没有步骘那么强,也没有步骘那样深厚的背景,所以这些年在吴国的仕途并不是如意,如今也不过是个武陵太守而已。武陵太守听起来不错,实际上真正控制的区域非常有限,武陵太守的命令真正能够施行的区域不到全郡面积的三分之一,过了酉水、沅水,就是武溪蛮的范围,卫旌剿抚不力,当然不能升官。

  如今,好友步骘负责西陵,又追击魏霸,当然把这个好机会留给了卫旌,第一时间通知卫旌率兵拦截,让他截住魏霸的去路,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救回公主,独揽大功。如果这件事做成了,想必孙权一定不会吝惜赏赐。

  卫旌深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接到消息之后,他来不及招集更多的人马,就带着一千多人出发了。步骘说了,估计敌人不超过五百,最多六七百人,以一千水师拦截足矣,何况他们还有战船,有充足的军械,后面还有步骘率领的三千多精锐。卫旌只要拦住魏霸,不让他们顺利渡过酉水,这件功劳就如探囊取物。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卫旌决定亲自上阵。一天前,他收到了步骘的消息,说魏霸等人已经到了历山,根据他们的速度估计,明后两天他们就会到达酉水,从这里渡过酉水,进入西侧的群山。

  卫旌不敢怠慢,他提前进入阵地,就等着明天魏霸等人赶到之后,一网打尽。

  “这里是唯一的渡口,将战船分成两部分,在渡口两侧埋伏,等贼人渡水之后,从后面包抄。”卫旌指着平静的水面:“主力埋伏在西岸,多备弓弩,等他们被包围之后,发射弓弩,射杀这些胆敢劫持公主的贼人。”

  “喏!”卫旌身边的将士齐声应喏,纷纷转身去做准备了。

  卫旌抚着胡须,微微一笑:“樊笼已备,只等螭虎入彀。等抓住了魏霸,我倒要看看他是何等样的人物,不仅耍弄了辅国将军,还能从步子山的手中逃脱。”

  “府君英明,这次如果生擒了魏霸,救回公主,大王必然会对府君另眼相看。”旁边相貌儒雅的主簿廖安笑眯眯的说道:“这武陵的战事,以后也许就会由府君全权负责,至于奋威将军他们嘛,就请他们原路返回吧。”

  听到潘濬的名字,卫旌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武陵蛮发生叛乱,作为武陵太守的他无力平叛,还要孙权调潘濬来指挥,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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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9章 终究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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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旌来得坦坦荡荡,根本没有防备着别人,相反,他还有必要一定限度的张扬一点。在他看来,真正要瞒的魏霸等人还在历山中逃窜,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亮一下战旗和军威,让那些穷疯了的蛮子知道知道厉害,不要来搅事,也是有必要的。他不反对趁机打一下自投罗网的蛮子,可是他现在真的没时间去理他们,抓住魏霸,救回公主,是此时此刻他心目中的头等大事。

  卫旌在西岸立下阵地,扎下大营,以渡口为半径,立下了一个半径一百五十步的战阵,然后将战船隐在两侧的山谷间去,派出斥候到对岸打听情况。为了小心起见,他甚至亲自下水,在魏霸等人即将渡水的地方进行了勘测,查看水深,以便了解一旦战斗,这里的水深是不是足以淹死人,或者让他们有机会潜水逃走。

  卫旌忙了半夜,布置了一个精密的陷阱,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他要捉的猎物就在他身后看着他。

  ……

  魏霸将一颗小石子轻轻的放在草图上,盯着草图看了很久,叹了一声:“这个卫旌是有些本事的,难怪能和步骘做朋友。”

  赵统抱着刀,下巴抱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上的吴军兵力部署草图,想了好一会儿:“我们如果不是提前赶到,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是提前赶到,要救出相夫,也不是易事。”魏霸轻轻的挠着颌下的软须,前世虽然不怎么讲究仪容,可胡子还是天天刮的,现在才二十岁就要蓄须,他有点不太适合。一摸到这些胡子,就有一种沧桑感。

  “兵力相差太悬殊了。”魏霸说道:“杀出去,也许能取意外之效,可是要想全歼他们,基本没有可能。如果搅杀在一起,还有可能被他们缠住。”

  赵统微微颌首:“那怎么办?能换个地方吗?”

  “不行。”魏霸摇摇头:“从地图上看,这点是最适合渡河的,下一个适合的地点离此还有八十多里,要沿河而行。穿过丛林。”他抬起头看看赵统:“卫旌既然赶到这里设伏,自然是算定了我们肯定要从这里渡河。其他地方嘛,自然也有伏兵,而且他坐船,顺水而下。比我们要快,要省力。”

  赵统咂摸着嘴:“那你打算如何?”

  “夜战。”

  “夜战?”赵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被浓密的树冠挡住的天空。群星被树冠挡住,只要空隙间露出一点点星光。夜空一片黑暗,如果不带火把,那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带着火把……那就是一个活靶子。

  “嗯。”魏霸重重的点了点头:“夜战是我魏家武卒重点训练的内容之一。天明之前,晨光初露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发动攻击。不过,他们只能起骚扰的作用。最后的绝杀,需要你来完成。五十个矛兵,一次出击的机会,直捣要害。务必要生擒卫旌本人。”

  魏霸顿了顿,又道:“或者杀死他。”

  赵统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早就准备送我一份大功了吧?”

  “不是我送你一份大功。”魏霸摇摇头,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是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完成这个任务。我这么安排,纯粹是出于对整个战局胜负的考量,与个人感情无关。”

  赵统无声的笑了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躬身施礼:“喏。”然后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魏霸随即叫来了敦武、王双等人,安排即将开始的夜战。魏家武卒一百人,分成两组,分别切入卫旌大帐的两侧,他们的任务是造成吴军的骚乱,同时切断卫旌与侧翼的联系。他们不能与卫旌离得太近,否则赵统突击的时候就没有足够的战术空间,也不能离得太远,否则万一赵统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无法及时的支援。

  “以卫旌所在的位置为基准,两侧各相隔三十步。这样的距离,可以确保侧翼的弓弩手无法有效支持中军。”魏霸停住了,目光扫了扫:“魏兴,你和王军侯一起行动。”

  魏兴站起身,拱手应命:“喏。”

  “子全,这次行动,你负责左翼。”魏霸把目光转向王双:“记住,我们的任务是阻击,不是卫旌。”

  王双挠着头:“少主,我们为什么不去杀卫旌,而要让给赵中郎?”

  魏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敦武等人。敦武等人都低下头,沉默着,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魏家一百武卒骚扰吴军,却把攻坚的任务留给了赵统,这似乎有些自己啃骨头,却把肉留给别人吃的意思,这些等待了很久的武卒都无法理解。

  “首先,夜袭非赵家矛兵所长,让他们去,很可能会提前惊动吴军,失去战机。这种高难度的任务,非我魏家武卒莫属,非诸位莫属。”

  魏霸放缓了声音,耐心的解释起来。这些武卒以后就是他的班底,他不仅要把这些人训练成善战的勇士,更要把他们培养成会动脑子的将领,兵法不能只停留在字面上,更要贯彻到行动中去。

  听到魏霸这句话,敦武等人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其次,我们只有一百人,以后还会有很多仗要打,就算诸位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任务,必然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赵师兄是我信得过的人,我当然要先把机会给他,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说话顶用的人。他说话有威信,我就多一个臂膀。”魏霸的目光慢慢的转过每个人的脸上,恳切的说道:“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敦武、王双等人有的懂了,有的不太懂,但是他们都知道魏霸这么做有他的深远考虑,而不是仅仅着想于眼前的这一场战斗。没有人再有疑问,齐唰唰的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喏!”

  “去准备吧。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有的人,也许吃不上明天的朝食了。”魏霸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去做准备,自己坐了下来,闭目冥想。

  赵统回到自己的住地,安排完了任务,嘱咐矛兵们做好战斗的准备,好好休息。这才来到孙鲁班的帐篷前。魏霸说到做到,没有再给孙鲁班一粒药,好在赵统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让潘子瑜烧了些开水,放进一些盐。给孙鲁班清洗伤口,又用布沾了水替她擦身降温。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孙鲁班终于熬过来了,只是疲倦得很,无力的躺在潘子瑜的怀里,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个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世界。

  听到赵统的脚步声。孙鲁班有些神经质的转过头,紧张的看着赵统。潘子瑜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不怕。是赵中郎。”

  听说是赵统,孙鲁班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慢慢的转过头,看了赵统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挪了开去。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颤动着开裂的嘴唇。轻声说道:“多谢中郎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回到吴国,一定恳请父王厚报中郎。”

  赵统无声的笑了笑:“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女人。这里是战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孙鲁班眉头一竖,骨子里的倔强冒了出来,脱口而出:“为什么,你看不起女人?”

  赵统歪了歪嘴:“不是我看不起女人,事实上,在战场上,女人就是不如男人。”

  孙鲁班身子一动,想要坐起身来反驳,潘子瑜连忙搂紧了她,凑在她耳边急急的说道:“公主,赵中郎可是好人。”孙鲁班听了她的提醒,这才觉得自己和赵统争论似乎不怎么合适,何况她现在虚弱得很,也没什么力气争辩,只得哼了一声,重新放松了身体,无力的喘息着。

  赵统从怀里取出一块牛肉,小心的放在潘子瑜面前:“潘姑娘,公主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你把这块肉熬成汤,喂她喝一点。另外,外面很危险,你们在帐篷里,不要随便出来,以免发生意外。”

  潘子瑜感激的看了赵统一眼:“多谢中郎。”

  赵统忽然有些脸红,连忙低下头,躬身退了出来。他直起腰,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山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在帐门口坐了下来,将长矛搁在身前。他刚才让潘子瑜不要随便出帐,可不是开玩笑的。军中难得有女人,特别是像孙鲁班、潘子瑜这样的女人,既然魏霸随时都可以杀死孙鲁班,那在他的眼里,孙鲁班就不是公主了,而只是普通的人质。那些粗鲁的士卒也许不敢碰公主,可是普通的人质,他们却有足够的胆子来调戏调戏。

  潘子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答应了赵统的要求,然后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安心,直到她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到赵统如山一样的背影,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她坐在帐篷里,透过窄窄的缝隙,出神的看了很久,直到孙鲁班按捺不住的叫了一声:“你看够了没有?”

  “公主,你……你醒啦?”潘子瑜心慌意乱的应道,脸上红扑扑的。

  “哼,我都醒了两次了。”孙鲁班冲着火堆上的汤盂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汤快烧干了,我才不会叫你呢。”

  “噢。”潘子瑜这才醒过神,连忙跳了起来,取下滚烫的汤盂,给孙鲁班舀了一些汤,吹凉了,送到孙鲁班的嘴边。孙鲁班接过汤,呷了一口,忽然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子瑜,你说我们怎么报答这位赵中郎?”

  “啊?”潘子瑜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臊得满脸通红。孙鲁班见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子瑜,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她伸手拉开帐篷,向外看了一眼,不禁“咦”了一声:“人呢?”

  旁边闪过一个赵家矛兵,躬身施礼:“我家少主去战斗了,留下我们五个人照顾二位姑娘。”

  潘子瑜和孙鲁班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赵统是战斗了,而他的敌人却是要来救她们的人,他们是敌人,不管赵统对她们有多好,他们终究是敌人。

  “不知道……来是的谁。”孙鲁班缩紧了身子,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幽幽的说了一句。

  潘子瑜没有说话。不管来的是谁,她们获救的机会都不大,她们终究会被魏霸挟持到更远的地方去。而她的父亲潘濬此刻也在行军的路上,他们之间,必然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想到魏霸之前骄人的战绩,特别是辅国将军陆逊的遭遇,潘子瑜不禁有些担心,父亲会成为下一个陆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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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0章 黎明的突击

  赵统带着矛兵,伏在一处山岩下。他运足了目力,也仅能看到远远隐隐约约的人影在林间闪动,如果不仔细看,他根本不可能发觉那些是快速移动的魏家武卒。

  他只能勉强看清,他身边的这些部下更是几乎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知道这可能是因为饮食的原因。他在魏家帮魏霸训练武卒们矛法,知道魏家武卒的伙食很不错,几乎每顿都会有肉,经常还能吃一些牛羊的肉脏。这样的待遇是绝无仅有的,就算是在魏家,武卒的伙食标准也是和魏霸的弟弟妹妹们看齐的,远比普通的部曲要好。

  养兵是个很费钱的事,没有几家愿意下这么大的本钱。魏家肯下本钱,所以魏家武卒的战斗力也就远超同类,像这种夜战的技术,没有一家能和魏家武卒相提并论。

  “让大伙儿做好准备,听我的命令。”

  “喏。”身后的亲卫将应道:“少主,你就放心吧,这次魏侍中给我们赵家机会,我们要是不努力,那岂不是对不起老将军的一片苦心?”

  “知道就好。”赵统微微一笑,又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尖,那里已经有一些微白,再过一个时辰,金灿灿的太阳就会从那里升起。

  赵统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灿烂的阳光。

  魏霸蹲在一根大树下,看着敦武像猴子似的爬上了树,另外两个武卒伏在地上,像蛇一样向前潜行,迅速的潜到一根大树下面。剩下的两个武卒端起手弩,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过了片刻,大树上一阵轻响,一个黑影从上面掉了下来。潜伏在下面的两个武卒准确的接住了,然后轻轻的放在地上,转过身,比了一个手势。

  警戒的两个武卒点了点头,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吴军的暗哨已经清除,可以继续前进了。然后他们弓着腰,像是两只狸猫,悄无声息的向前奔去。

  两伍武卒各分开五步左右。分别从魏霸的两侧向前移动了,除了沙沙的轻响,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前面又传来一个消息,又一个吴军暗哨被清除。可以继续前进。

  魏霸转过头,瞟了一眼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面树林的韩珍英,无声的笑了笑:“看得见么?”

  “啊?看得见。”韩珍英下意识的答道,随即羞涩的低下了头:“我……我能感觉得到。”

  “实际上看不见,对吧?”

  “嗯哪。”韩珍英撅起嘴,有些沮丧:“要是正大光明的比武,我不怕他。可是他杀人于无形,想想都让人怕。”

  “敦武只杀敌人。”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想活得长久一些,那就不要做他的敌人。”

  “我怎么会是他的敌人呢,我是……”韩珍英忽然发觉得自己和魏霸说这些好像不太应该。魏霸是敦武的少主。也就是她的少主,她用这种语气和魏霸说话有些犯上,连忙闭上了嘴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魏霸耸耸肩:“敦武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亲卫。其实就是我的好兄弟,而且是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的好兄弟。你既然和他是两口子。也就是我的弟妹了。”

  “谁说我们是两口子?”韩珍英无力的反驳道:“我还要请示师父才行的。”

  “你师父要是不同意,我就扫平你们蜀山派。”魏霸站起身,招了招手,示意韩珍英跟上。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敦武已经连续清除了四个吴军暗哨,把战线向前推进了近五十步。

  韩珍英听了魏霸那句杀气腾腾的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零,愣了片刻,这才连忙赶上了去。

  随着离吴军大营越来越近,敦武等人的身手虽然高明,还是引起了吴军的警惕,当一个吴军值勤的士卒被同伴的死吓得尖声惊叫时,魏霸随即下令发动了强攻。

  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武卒突然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战刀,五人一组,飞快的向前冲去。原本和敦武互相配合的武卒冲在最前面,两个人拔刀狂奔,另两个端起手弩,冲着刚刚从林间冲出来的吴军射出了夺命的弩箭。

  “嗖嗖!”两只弩箭离弦而去,两个吴军士卒还没看清眼前的敌人,就被射中了胸口。弩箭射穿了他们的皮甲,没入身体,带着他们连连后退。没等他们惨叫出声,两个武卒飞奔杀掉,刀光一闪,割开了他们的脖子。鲜血泉涌,吴军士卒嘶吼着倒地,随即看到一个个黑影无声的从他们眼前飞过。

  “敌袭!敌袭!”紧跟在后面的吴军一边高声大吼,一边拔出战刀迎了上来。

  急促的铜锣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惊醒了山林中栖息的山鸟,山鸟扑打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在树梢上来回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杀!”魏霸在十个武卒的保护下,穿过一根根大树,向前急奔。他虽然也练习过夜战,可是实战的机会远远不如这些武卒,要在根本没有路的丛林里快速奔跑,即使是有武卒在他前面开道,他还是走得很狼狈。拂动的枝条抽打在他脸上,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疼痛难忍,可是那些武卒却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一个个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对那些枝条的抽打更是浑不在意,仿佛那些只是情人温柔的抚摸。

  韩珍英拔出了长剑,紧紧的护在魏霸身边。她现在非常想冲到前面去和敦武并肩作战,不过敦武交给她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保护魏霸,不能让魏霸有任何危险,所以她虽然一心想和情郎并肩而行,却还是忠于职守的护在魏霸身边。她轻身术精妙,虽然不能像小说里那样平地飞行,可是却远比魏霸来得轻松,在茂密的林间飞奔,她有如闲庭信步,脚尖点过一根根参天大树,几乎不用着地就能凌空而行。手中的长剑轻挥间,一枝枝利箭被她拨在一边,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吴军士卒被她一剑穿喉。

  以敦武等人为锋,魏霸为干,五十名武卒突然暴起,打了吴军一个措手不及。面对如虎豹一般腾跃而来的武卒,他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有的人刚刚从藏身处站起来,就遭到了一枝枝利箭的射击,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武卒们已经杀到他们的跟前。

  雪亮的战刀一闪,劈开了他们的盾牌,劈断了他们手中的矛柄,割开了他们的皮甲和胸膛。

  吴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阵轻风,不断的向吴军的大营吹去,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阵恐惧。

  激昂的战鼓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惊醒了更多的吴军,他们冲出帐篷,手忙脚乱的寻找自己的武器,站在清凉中的夜风中,看着远处刚刚露出影子的山林,听着一声声接近的惨叫,他们汗如雨下。

  看不见的敌人,听得见的惨叫。这一切就像是遇到了鬼一般,让每一个吴军将士从心底里直冒凉气。

  卫旌披上衣服,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魏霸率领武卒从树林里冲出来。他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敌人,反而没有那些先出来的吴军紧张。一看到部下三五成群的站在那里发愣,卫旌勃然大怒,冲上了指挥台,敲响了战鼓。

  雄浑的战鼓声冲天而起,正式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吴军被战鼓声惊醒,连忙寻找自己的战旗,在战旗下立阵,准备战斗。他们虽然竭尽全力,可是敌人越来越近的压迫感让他们无暇细想,昏暗的晨光也不足以让他们认清自己的战旗,场面混乱不堪。有的人拿着武器,却没有穿好衣服,精赤着身子在大营里乱跑,有的穿好了衣服,却没有武器,站在人群中,瑟瑟发抖,无助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两翼的阵地上想起了战鼓声,更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卫旌心如急焚,他打量着四周,不知道周围有多少敌人,而这些敌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如果说是蛮子,那蛮子一定不会少,否则他们不会轻易攻击大军。

  卫旌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什么结果,他只能祈祷不是这样,可是当他看到穿着制式札甲,拿着制式环刀和盾牌冲出来的武卒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冷气。

  不是蛮子,是蜀军!

  难道是蜀军发动攻击了?可是不管是永安的蜀军还是涪陵的蜀军,他们要翻越崇山峻岭赶到这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真要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那就意味着吴蜀之间又一次恶战开始了,而且是在吴人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下。

  卫旌就是没想到魏霸。在他的潜意识中,魏霸应该还在酉水以东的历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他手下只有一两百蜀军,只要是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主动向他发起攻击。

  卫旌觉得不可能出现的魏霸此刻正率领着武卒狂飚突进,他们像一柄滚汤的尖刀刺进了黄油一般,轻而易举的楔入了吴军的阵,将卫旌和他的左翼分割开来。他们没有攻向卫旌的中军大帐,而是勇不可挡的向水边杀进。

  就在卫旌觉得不解的时候,王双、魏兴从右侧杀了出来。比普通人足足高出一头的王双怒声咆哮着,左手举刀,右手舞锤,大踏步前进,每一次挥动铁锤都扫倒一片敌人,在他的面前,再勇猛的吴军也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除了抱头鼠窜,就是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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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似是而非

  晨光已经照亮了天空,山林间却还半隐在黑暗之中,敌人从茂密的树林里冲出来,势如破竹的杀入大营,将大营里搅得纷乱,卫旌却还没有看清究竟有多少敌人。

  他只能根据大营里的混乱情况大致分析,至少有两股敌人,分别从左右两侧杀了过来,他们的战斗力很强悍,照目前的形势,他们很快就能切断自己与左右两翼的联系。

  卫旌以酉水为边,以渡口为中心,立下了一个半圆的阵势。整个阵势的攻击方向是渡口和水面,而不是背后。现在敌人突然从背后冲了出来,让他措手不及,再加上对方的攻击势头太猛,没等他看清眼前的局面,敌人已经攻入了他的大营,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根本无法冷静的思考。

  卫旌不是一个大意的人,人的才气和他的脾气一样大,在身后的丛林里,他至少安排了两百多个暗哨。通常来说,如果有大批的敌人出现,在五百步外,他就可以接到警报,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迎战的准备,如果敌人接近到了两百步,那些埋伏在树林里的士卒就会从藏身之处冲出来进行阻击,并且给主力指明敌人来袭的方向。

  现在,他安排的暗哨一点作用也没有,听到警报的时候,敌人已经杀到了面前,没有给他留下一点思考的时间。

  卫旌一面观察着战场,一面紧张的思考着。他原本以为是蛮子,现在发现这些不是蛮子。而是蜀军的时候,他更加慌乱。一滴滴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他的战袍。

  如果真是蜀军来犯,那将不是一场小小的战斗,而是一场战争的开始。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这场战事的第一目击者,卫旌就觉得嘴里发苦。

  “府君,敌人来势汹汹,当小心为上。”主簿廖安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头上的冠歪戴着,身上的衣服也只是胡乱的掖在腰间。看起来很狼狈。

  卫旌哼了一声。很不高兴。情况不好,还用你提醒,谁都能看得出来。

  “以子平之见,当如何?”卫旌一边观察战场形势。一边随口问道。

  廖安本来也就是说个场面话。谁曾想卫旌会问他的意见。他一时语塞。看了一眼战场,突然灵光一闪。他指着两侧正在努力向水边杀进的敌人说道:“府君你看,敌人从两个方向杀来。分明是想切割我军侧翼与中军的联系,等他们将我们一截为三,到时候中军就要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敌人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卫旌皱了皱眉头:“子平,你没看到我已经将中军的将士安排出去了吗?”

  廖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卫旌已经做好了安排。中军有五百将士,除了一百亲卫被安排在卫旌身边之外,其他的四百人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前锋已经和敌人接战了。他一时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看卫旌的眼睛,下意识的扭过了头,一眼看到了正前方的树林。

  一群飞鸟向两边四散飞去,惊惶莫名。廖安一惊,随即恍然大悟,他揪着卫旌的袖子,一指那些飞鸟:“府君,真正的敌人在这里。”

  卫旌顺着廖安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虽然他还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可是从那些惊飞的山鸟和从树林中仓惶逃出的哨兵可以知道,又有敌人来了,而且……很多。

  究竟有多少敌人?他们既然能分成三路出击,总数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卫旌看不清树林里的情况,本能的做出了一个符合常理的判断。通常情况下,只有人数占优的时候才能分兵,才敢有一举击溃敌人中军,生擒对方主将的想法,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用兵的人都知道合则强,分则弱的道理,轻易不会分兵。卫旌原本就怀疑是蜀军大举来袭,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个情况,很自然的把对方的兵力提高到了与自己相当甚至更多的地步。

  卫旌心神剧震,手脚发麻,看着剧烈摇晃的树林,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统率领四十多名矛兵,从树林里杀了出来。每五人为一伍,在树林里的时候是散阵,以伍为单位,一冲出树林,他们立刻聚到了赵统的周围,组成攻击阵形,赵统率领两伍亲卫冲在最前面,用长矛扫开眼前的杂草,势不可挡的向吴军的中军杀去。

  赵统面色沉郁,两眼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嘴抿得紧紧的,除了发出一个个短暂有力的命令之外,他没有大声怒吼以激励士气。因为他知道,赵家矛兵的士气已经不用激励,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赵统也等待很久了。之所以不顾一切的跟着魏霸杀出夷渊,一路奔逃,就是因为他相信魏霸需要他的帮助,正如他需要魏霸给他机会。魏霸在孙鲁班面前喝斥他,他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太多的想法,直到魏霸要将主攻的任务交给他,他才真正明白魏霸的用心。

  击杀卫旌,这将是他在战场上的第一功,有了这第一功,他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为魏霸麾下的得力干将,而不仅仅是靠着他们师兄弟的关系。蜀汉五虎将,关张马黄赵,赵家排在最后,现在,除了绝后的黄忠之外,关张马赵的后人都聚集到了魏霸的身边,而赵家因为赵云是魏霸师父的原因,已经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赵云、赵广已经在关中立功,成为魏延在关中的得力助手,如果他再立下战功,赵家的地位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赵统很珍惜这个机会,他绝不能辜负魏霸的期望,一定要完成任务。

  “杀!”赵统低吼一声,双手执矛,向前飞奔。

  赵家矛兵是在一起战斗多年的悍卒,不用太多故意的调整,哪怕是在快速前进之中,他们也能保持阵形。他们在赵统的率领下,如一枝离弦的利箭,势不可挡的杀入吴军阵中。他们一律不带大盾,只在左臂上绑一个臂盾,仅能遮挡面门和胸腹,这样防护能力虽然有所减弱,却解放了左手,可以让他们双手持矛战斗,威力大增。

  没等吴军反应过来,赵统已经冲到了吴军的营门前,他轻叱一声,数名亲卫应声举起弓,向营门口正准备关闭营门的吴军射出了急促的箭雨。

  数十枝箭离弦而去,那些吴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摔倒,当后面的士卒想冲上来关上营门的时候,却发现营门被尸体绊住了。他们连忙去搬,赵统却没给他们留下机会。眨眼之间,赵统等人杀到营门前。人未到,矛先到!数杆长矛抖动,“嗤嗤”声不绝,锋利的矛头已经刺破了吴军的胸甲,洞穿了他们的胸膛。

  赵统踩着吴军的尸体,杀入营中,双手舞动长矛,一拦一挑,将一名冲上来的吴军士卒刺倒,紧跟着曲臂收矛,迈出一步,长矛再次突刺,矛头准备的刺中一杆长矛的矛柄,强悍的力量荡开那柄长矛,矛头如风一般刺入吴军的中门,“扑”的一声轻响,矛头刺穿了那名吴军士卒的咽喉,鲜血从血槽中喷溅出来,被矛缨挡住。飞舞的矛缨被鲜血一浸,顿时粘在了一起。

  赵统收矛,振臂,长矛猛的一颤,矛缨上的鲜血如珠般散开,晃动的矛头如灵蛇一般,寻隙而进,再次洞穿了一名吴军弓箭手的胸膛。

  与狂呼杀进的魏家武卒不同,赵家矛兵舞动手中的长矛,拦、磕、挑、刺,招术简单而直接,五六柄长矛刺出去,就是一片矛林,收回来,同样整齐划一。他们不需要任何语言,心意就能相通,能根据眼前的情况自由的组合,有时两人互个配合,一个掩护,一人突刺,有时三人配合,交替前进。

  矛影嗖嗖,血红的矛缨飞舞,如一个个舞动的精灵,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从心底迸发出的欢叫。

  四十多名矛兵在赵统的率领下,生生杀出了千百人的气势,像一口巨大的镰刀,无情的收割着吴军的生命,那些仓促之间各自为战的吴军将士根本挡不住他们犀利的长矛阵,被杀得狼狈不堪,步步后退。赵统等人的每一步前进,脚下都踩着几具吴军的尸体。

  简单而有效,凌厉而直接,这些赵家矛兵充分体现了赵家矛法的精髓,没有任何一招是花招,每一招的目的都很分明,每一次出击,都直击对方要害,干净利索,没有一丝迟疑,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性命,只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靶子。

  吴军被这些沉默的杀手惊呆了,虽然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赵家矛兵,却无法鼓起勇气,发起反击。

  凡是敢站在赵家矛兵面前的,都被他们杀死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逃跑,慌乱的吴军开始溃败了。

  卫旌一直死死的盯着从树林里杀出的赵统,天色未明,他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敌人,但是他看到了那个大大的赵字。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赵云。步骘给他的消息中,只有魏霸的名字,根本没提赵统什么事,而卫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把这支人马和魏霸联系起来,他已经认定这些人是突然来袭的蜀军,一看到赵字战旗,他本能的想到了蜀汉军中硕果仅存的宿将赵云。

  蜀军大举来袭,领军的还是宿将战云,这个结果瞬间击溃了卫旌继续战斗的**。

  “撤!”卫旌惊慌的叫道:“召唤战船驰援!”

[ 本帖最后由 fi62773490 于 2013-9-23 22: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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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2章 擒将

  人们常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很多人就觉得三军夺帅并不严重,实际上他们都误会了,用三军可夺帅来衬托匹夫不可夺志,正是因为三军夺帅非常严重。

  将源兵魂,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普通士兵无法了解整个战场的局势,他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与敌人搏杀,所闻所见,不过是眼前这方寸之地,全靠登高瞭望的将领来了解整个局势。如果己方占优,他们就有信心,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战斗力,如果己方失利,则可能忧心冲冲,战斗力大打折扣。

  因此一个将领的判断直接关系到整个大军的士气,他的动摇,也会直接影响所有士卒的战斗意志。战场上的崩溃,大多情况下都是因为将领先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卫旌被一连串的意外打乱了思路,得出了一个蜀军大举来袭的错误判断,在没有确认对方有多少兵力的情况下,仓促的下达了召唤水师驰援,撤到战船上去的命令。这个命令一下,还在抵抗的吴军士卒立刻士气大坠,再也没有人愿意抵抗,纷纷向水边退却,准备登船撤退。而两翼阵地上正准备救援中军的吴军听到这个命令,也不再全力救援,而是伺机撤退。

  吴军顿时大乱,不战先溃。

  魏霸等人士气大振,追亡逐北,杀得痛快淋漓。

  三路人马急速杀进,所到之处,如汤泼雪。吴军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有抵抗的想法。酉水也不是特别深,吴军士卒会水的更不少,当越来越多的人退到河边的时候,不少人被挤到了河里,干脆扔到武器,泅水而逃。

  有一个逃,就是两个跟着,有两个逃,就是五个跟着。等魏霸等人追到水边的时候。发现至少有一半的吴军已经游泳逃跑了,就连卫旌的一只脚都踩到了水里,神情狼狈。他的身边除了两百多亲卫之外,其他人要么被杀死了。要么逃跑了。

  见此情景。魏霸当机立断。下令围攻卫旌,务必生擒之。

  战鼓声再起,魏家武卒和赵家矛兵齐声大吼。向被围在河边的卫旌发起了总攻。

  魏霸举刀大呼:“杀!斩杀卫旌者,赏万钱!”

  “杀!”将士们兴奋的吼叫着,向前奋勇杀进。敦武已经退回到魏霸的身边,韩珍英终于解脱了,挥舞着长剑,冲到了第一线,剑光霍霍,一个接一个吴军倒在她的剑下。她身法轻灵,剑法犀利,当者披靡,杀得吴军胆战心惊,根本没有勇气抵抗,丧失了一个又一个反击的好机会。

  看着一个妙龄少女杀得如此勇猛,一向自认为天下第一强兵的魏家武卒当仁不能示弱,他们狂呼杀进,将一个个挡在面前的吴军斩杀,和韩珍英齐头并进,坚决不让她独占了风头。

  在另一侧,王双已经收起了战刀,从身后掣出了另一柄铁锤。双锤在手,王双如虎添翼。他虽然苦练发劲技巧,将自己的武技提高到又一个层次,可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还是这种简单而粗暴的杀人模式。在他看来,用铁锤将敌人的脑袋砸得稀巴烂,远比一拳击碎敌人的心脏过瘾。铁锤在手,他就是一尊活生生的杀神。

  铁锤卷起一阵阵狂飚,刮得吴军立足不稳,叫苦不迭。这些普通的吴军士卒不是魏霸那样的高手,他们捕捉不到王双的破绽,更没有那样的能力抓住这样的破绽,在王双狂暴的打击面前,他们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不管是战刀还是长矛,只要被铁锤碰到,磕飞是小事,砸断是常事,不管是脑袋还是盾牌,只要被铁锤砸中,破裂是意外,砸烂是常态。

  “当!”一只头盔被砸扁,头盔里的面容顿时变了形,鲜血从眼睛、鼻子和嘴里喷了出来。

  “哐!”一面盾牌被铁锤砸中,木屑飞散,盾牌后面的士卒口吐鲜血,倒飞而起。

  “喀!”一柄长矛被铁狂硬生生砸断,吴军士卒手握半截矛柄,刚退了一步,就被飞到的另一锤砸中太阳穴,脖子“喀”的一声响,整个头就歪了下来,颓然倒地。

  跟在王双背后的那些武卒大部分原本是魏军俘虏,他们被生擒之后,即使到了魏家,也难免被那些真正的魏家武卒笑话。现在是他们雪耻的时候了,跟着王双,他们狂呼杀进,一边杀一边注意着另一侧的魏家武卒,无论如何也不肯落后。

  赵家矛兵还是那么冷漠,他们在赵统的率领下,列成三角阵,一杆杆长矛如纺车一般倏进倏退,每一次出击,面前的敌人都会倒下一层。

  赵统舞动长矛,面无表情,原本白晳的国字脸被鲜血溅成了红色,看起来份外狰狞,可是更让他害怕的却是他那冷酷无情的眼神,看上去就让觉得心惊肉跳,和他平时温和的眼神判若两人。

  被围在中间的吴军吓呆了,他们根本无暇去观察敌人的阵地,只知道步步后退。其实如果他们能留心一下就会发现,围着他们的敌人其他数量有限,即使他们已经被包围,只要他们鼓起勇气,还有一战之力。如果他们能召唤两翼阵地上的同伴支持,他们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将这些敌人包围歼灭。

  很可惜,吴军已经乱了心神,他们的太守卫旌已经被挤到了河岸里,根本看不到岸上的直实情况,他看到的只有围成一圈,凶神恶煞般的敌人。他没有看到赵云,只看到了两个身穿将领甲胄的年轻人,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没把这两个年轻人和他要追杀的目标联系在一起。

  远处传来了战鼓声,一艘战船破浪而来。

  已经陷入绝境的吴军看到战船来援,顿时抵制不住狂喜,欢呼起来,纷纷向水里冲去。卫旌身边的护卫们再也没有战斗的**,他们夹着卫旌,涉水向战船冲去。赵统面前的阻力大减,更加迅猛的杀进。他知道,再迟疑片刻,生擒卫旌的机会就没了。

  他大吼一声,双手舞矛,片刻间连杀三人。

  “掩护我!”赵统将血淋淋的长矛扔给一个亲卫,伸手从腰间拽出了弓,顺手扯出两枝雕翎箭,瞄准卫旌的后心,连射两箭。

  “嗖嗖!”两只箭几乎不分先后,穿过纷乱的人群,向逃跑的卫旌急驰而去。

  卫旌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切,他只顾着奋力前进,早一点回到战船上,早一点脱离危险。正好他身后的廖安回头看到了赵统,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就向卫旌冲了过来,同时尖叫道:“府君,小心!”

  卫旌本来就走得很辛苦,齐膝深的水沾湿了他的衣摆,粘在他的腿上,每迈一步都非常艰难,哪里还能挡得住这么一撞,顿时身子一歪,倒在了水中,连喝了几口浑浊的河水。

  廖安撞开了卫旌,自己却被射得正着,一枝雕翎箭射中了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在水中。

  卫旌的亲卫们见卫旌落水,连忙去救,一时乱作一团,前进的速度大大减缓。赵统见了,抓住机会连射几箭,接连射倒几个卫旌的亲卫,接着他一面冲入水中,一面向冲来的吴军战船射击。

  奔出十来步的时间,他一口气射出了七枝箭,终于有一枝箭射中了战船上的桅杆,巨大的船帆“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将战船上的吴军吓得大惊失色。战船上的士卒挤在船边,有的放下跳板,准备接应同伴上船,有的张弓搭箭,准备阻击敌人。可是他们随即发现情况不妙,敌人并不多,又和同伴们搅杀在一起,很难保证不会误会同伴。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敌人几乎都穿着两当铠,比起只穿了皮甲的同伴装备要精良许多,如果发射弓弩,恐怕敌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同伴却会误伤不少。

  吴军一时乱了阵脚,他们急需得到上官的命令,可是此时此刻,卫旌被水呛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哪里还想得起来指挥战斗。

  就在吴军失去指挥的时候,魏霸等人追了过来,魏家武卒大多通晓水性,在水里战斗是常事。他们看到吴军战船来援,更清楚不能轻易退却,一旦和吴军分开,必然要遭到吴军弓箭手的射击。最好的办法无过于和敌人搅杀在一起,让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此时此刻,武卒们已经散开阵形,三五成群,自由攻击。王双人高马大,更是冲到了战船边,一锤将战船的船帮砸开一个大道,然后跳上战船,大肆屠杀。片刻之间,数名吴军士卒被他打得头破血流,纷纷倒地。

  更多的武卒冲上了战船,他们二话不说,有的护住了跳板,接应更多的同伴上船,有的则沿着船舷追杀那些吴军士卒。一旦贴身近战,那些弓箭手就彻底失去了用武之地,被数量远远少于自己的敌人追得东逃西容。

  眼看着战船被王双等人抢走了,吴军更是惊慌不已,他们有的想爬上船,夺回战船,有的则顺水而下,准备泅水逃生,再也没有几个人还能坚持战斗。

  赵统终于抢到了卫旌面前,在挑杀最后两个吴军士卒之后,将已经被淹得翻白眼的卫旌提出了水面。当他看到卫旌的官服和腰间的印绶,他终于压制不住喜悦的狂呼起来:“生俘敌酋”

  赵家矛兵们兴奋的举矛高呼:“威武!威武!”

  他们一边吼叫,一边踏足,激得浪花四溅,士气如虹。

  吴军士气大落,彻底崩溃,正在急驰而来的战船见此状况,有的掉头就跑,有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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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3章 公主与俘虏

  酉水边一片欢腾。

  以区匹两百五十人出击,不仅击溃了一千余敌人,杀死杀伤四百余,还生擒了对方的主将卫旌,俘获了三艘战船,就算是赵家矛兵、魏家武卒都是远胜于这些郡兵的精锐,这样的战绩也足以让人高兴一阵子。

  更重要的事还在后面,卫旌为了减轻战船的负载,方便战斗,将大部分的辎重都卸在了陆营里,这些辎重现在全成了魏霸的战利品,别人还好说,特别是粮食和药品,那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战场打扫完毕,己方的伤亡也报到了魏霸手中。因为出其不意,因为卫旌的误判,吴军抵抗的时间非常有限,己方的伤亡没有预期的大:魏家武卒战死十三人,重伤五人,轻伤二十一人,担当正面主攻任务的赵家矛兵损失要大一些,战死十五人,重伤八人,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连赵统本人腿上都挨了一刀。

  “轻伤的用了药,不影响战斗,重伤的士卒必须立刻疗伤,否则很可能送命。”赵统恢复了冷静,一想到自己的矛兵一战就损失近半,不由得有些担心。接下来还有很多仗要打,可是哪来的兵源补充啊。

  “不急,接到相夫之后,我们就顺酉水而下。这些重伤员全送到船上去,让他们好生静养。”魏霸安慰道:“以后,不会再有实力这么悬殊的战斗了,伤亡也会小很多。”

  赵统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唉,你等等。”魏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急着走,什么事这么重要?”

  赵统有些慌乱:“没有。没有,我以为你说完了呢。你说,还有什么事?”

  “这次参战的矛兵中,有没有机灵点的,最好是识文断字的。”

  “唉哟,机灵点的倒是有,这识文断字的可是一个也没有,最好的也就是认识自己名字。”赵统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魏霸身边的武卒基本上都经过了初步的识读训练。至少有一半人能读下《孝经》,有一些读过《论语》,其中有几个还读过几句兵法。赵统一直觉得很意外,却没有想太多。

  “那怎么行?”魏霸皱了皱眉:“不识字的人以后怎么带兵?看个命令都费劲。”

  赵统红了脸:“那……我现在请人教,行不行?”

  “有时间吗?”魏霸苦笑道:“你以为我们到了五溪之后还有时间教他们认字?”

  “那怎么办?”

  魏霸思索了片刻:“这样吧。反正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让他们看太复杂的命令,你先挑几个脑子活泛的,能服众的,我准备提拔他们做队率、军侯什么的,逐步把那些蛮子都纳入我们的指挥范围。”

  赵统大喜,连忙答应了。队率指挥百人,军侯指挥两百人。虽然都是低级军官,但是只要派出四五个人,他就能控制一两千的蛮兵。有了这两千人,他其实就是一个校尉或者偏将军的等级了。

  这可是魏霸给他的重赏啊。

  “行。我一定抓紧时间教他们认字。”赵统喜滋滋的应了,转身又要走。魏霸又叫住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总急着走,想干嘛去?”

  “我……没想干嘛呀。还有事?”

  “当然还有事。”魏霸站了起来,搂着赵统的肩膀。眼睛一斜,坏笑道:“不过,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你到底在想什么。战阵之上,可容不得片刻分心,如果你有牵挂,我可不敢把任务交给你。”

  “我哪有什么牵挂。”赵统一口否决,“你说吧,什么事?”

  魏霸瞅了他好一会,这才说道:“没什么,我准备带武卒去接应相夫,你拨几个矛兵给我,伤兵都留给你,你看好这艘船和东西,别被吴军再夺了回去。”

  “没问题。”赵统拍着胸脯说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魏霸阴阳怪气的说道:“特别留心那只老虎,别看她受了伤,一样能咬人。”

  赵统的脸蓦地红了,狼狈不堪的逃走了。魏霸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嘀咕了一句:“想不到这家伙口味这么重,居然喜欢这样的,还真是极品啊。”

  “什么极品?”王双兴冲冲的走了过来,嗓门大得像打雷。刚才那一战打得痛快,他现在心情倍爽,走路带风。

  “哦,子全啊,来得正好,兄弟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出发。”王双搓着手道:“就是……就是有点问题。”

  魏霸很诧异:“什么问题?”

  “受轻伤的兄弟不想留在这里,他们都要求和少主一起去接应相夫,再和步骘大战一场。”

  “胡扯。”魏载断然否决。“要打仗,以后有是机会,受了伤,就得好好的养伤。更何况把他们留在这里也不是闲着,他们同样有任务要执行。这个没什么好商量的,必须执行。”

  “喏!”王双见魏霸有些怒了,不敢再说,连忙答应了。

  时间不长,魏霸带着六十名魏家武卒和十名赵家矛兵出发了。他们沿原路返回,小心谨慎的向前进发。按照时间估计,现在相夫应该和步骘交过手了,如果他命大,也许还能逃出几个,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已经全军覆没了。如果是那样,他就有可能和步骘的大军迎头撞上。

  魏霸离开之后,赵统把辎重全搬到了船上,又把孙鲁班和潘子瑜接到了船上。看着满地的血污,看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掩埋的吴军尸体,孙鲁班和潘子瑜非常震惊。他们虽然不知道吴军究竟有多少,可是一看那些尸体就知道肯定比蜀军多。蜀军以少胜多,不仅打赢了这一仗,而且是大胜,这让她们获救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潘姑娘,别看了。还是赶紧给公主换药吧。”赵统伸出手臂,把潘子瑜扶上了船,笑道:“我们缴获了不少药,公主不会有性命危险了。”

  “我不需要用药了。”孙鲁班看了赵统一眼,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赵统的腿上:“倒是赵中郎抓紧时间疗伤,不要留下残疾。”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赵统笑道:“公主千金之体,宜当保重才是。”

  “我现在只是一个俘虏。不是公主。”孙鲁班轻声说道,转身进了船舱,小心的倚着舱壁坐好,却没有坐在赵统为她准备的坐榻上。赵统有些诧异,潘子瑜苦笑了一声:“公主清醒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可能还没有清醒,请中郎莫怪。”

  赵统连声说没事,他把药塞到潘子瑜的手中,转身刚要走。潘子瑜叫住了他,脸色有些泛红:“那个……中郎,我……我帮你换药吧。”

  赵统有些不解。刚要拒绝,潘子瑜又急急的说道:“中郎,我清楚军中的规矩。别的不敢奢求,只希望中郎开恩。不要让我们去侍候将士们。如果……如果实在不行,那也请中郎对公主网开一面,她的事,我可以来做。”

  赵统明白了。这两人是被魏霸吓坏了。如果魏霸把她们当成与众不同的俘虏,那她们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魏霸险些一刀杀了孙鲁班。显然没有真把她们送回去的意思,既然如此,她们就和普通的俘虏没什么区别。俘虏嘛,就要有俘虏的待遇,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做了俘虏,运气好的可以陪将领们睡觉,运气不好的就会被派去服侍普通的战士,受点委屈是意料之中的事。

  潘子瑜之所以要讨好他,并不是对他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是想避免那样的厄运罢了。看来她们所有的信心都被魏霸那毫不犹豫的一刀给砍没了。她们现在非常清楚自己的境遇,特别是潘子瑜,她熟悉军中的情况,远比孙鲁班更能明白面临的危险。

  “那……就麻烦潘姑娘。”赵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把潘子瑜带到了自己的船舱。他先进了舱,坐下来等着。潘子瑜脸红得像抹了血,在舱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只伸进来一只脚。

  赵统看着那只露出裙摆的脚,皱了皱眉:“潘姑娘,你再站一会儿,可就什么人都看到你了。”

  潘子瑜吓了一跳,像只小兔子一样跳了进来。

  “关门舱门。”

  “啊?”潘子瑜吃了一惊,惊恐的看着赵统:“赵中郎,要……要关门么?”

  赵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反问道:“姑娘以为呢?”

  “哦,哦。”潘子瑜恍然大悟,连忙反手关上了舱门。她贴着舱壁站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连看都不敢看赵统一眼,手也有些发抖。虽然明知能为赵统一个人换药,而不是服侍所有的伤员已经是运气,可是当她要与赵统暗室相对的时候,她还是紧张得发抖,不敢迈出一步。

  赵统一边点亮了灯,一边轻声说道:“麻烦你转过身去。”

  潘子瑜不敢违抗,默默的转过身,背后没有了依靠,她几乎都站不稳了。她竖起耳朵,却听到悉悉嗦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咬着嘴唇,屏住呼吸,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厄运。

  赵统见此情景,不禁会心一笑,一边用手小心的掩着甲裙,一边说道:“潘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请潘姑娘稍候片刻,我马上就好了。”

  潘子瑜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明白了赵统的意思。赵统把她带到这里来换伤,那些士卒就会以为她是赵统要了的人,以后就没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赵统只是为了保护她,根本没有让她换药的意思。明白了这些,潘子瑜非常感激,她胀红了脸,鼓起勇气:“多……多谢中郎。”

  “没什么。”赵统一边给自己换药,一边说道:“上阵厮杀,哪有不受伤的,我们已经习惯了。你们是女人,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子玉就常说,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

  潘子瑜背着身,听着赵统和声细语的说着闲话,偷眼看了看被赵统扔在地上的那些沾满血污的布,心中忽然一动,眼神亮了起来,随即又掩住了滚烫的脸,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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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4章 事出反常


  相夫瘸着腿,被两个部下架着拼命奔跑,他的背上也挨了一刀,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后悔莫及。

  他没听魏霸的劝告,为了能体面的进入酉溪部落的地盘,在老熟人面前有点面子,转身伏击步骘,结果被步骘打了个反包围,跟着他去的两百多弟兄,只有三十多人逃了出来,而且个个带伤。步骘现在还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相夫可以看得出来,步骘不是追不上,他就是不想追,他这是把他们这些人当成诱饵,当成急于回家的野狗,要跟着他们找到魏霸和公主。

  相夫很想返身和步骘拼命,反正那么多好兄弟都死在了步骘的刀下,他也没脸活着了。可是一想到魏霸还在前面,他还机会活下去,养好伤,再来找步骘报仇,他就咬着牙,厚着脸皮坚持下去。

  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这样死。

  他们已经逃了两天一夜,已经走出了历山,眼看着就要到达酉溪,他不知道魏霸在哪里,有没有在酉溪等他。如果魏霸已经走了,那他所有的希望就破灭了,以身边的这几十个人,就算能逃出步骘的追击,也无法活着从酉溪部落的地盘上走出去。他们都受了重伤,没有药物,他们会被这些伤拖死,万一酉溪部落的人起了歹心,他们也没有自保的能力。

  “头领,我们……我们要逃到什么时候?”脸色全是冷汗,嘴唇都已经失去了血色的部下焦急的看着相夫,眼神中全是绝望:“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能,一定能。”相夫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旌旗,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嘶声说道:“魏侍中不会丢下我们的。他一定在前面等着我们。”

  “真的?”一听到魏霸的名字,这些蛮子都升起了希望。虽然和魏霸相处的时候不长,但是魏霸那些显赫的战绩已经在他们的心里深深的扎下了根,在魏霸的带领下逃亡的这些天,魏霸的指挥若定让他们少吃了不少苦头,这次遭受重创也是因为没听魏霸的话,让他们更是对魏霸产生了依赖。似乎只要重新回到魏霸身边,他们就安全了一样。

  “真的。”相夫提高了声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底气些。他知道。这不仅是给部下打气,更是给自己打气。如果没有希望,他们肯定无法活下去。

  得到了相夫的肯定答应,蛮子们仿佛又恢复了几分体力,逃跑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

  步骘骑着马。在山路上不紧不慢的追着,在他的身边,有三千多久经沙场的勇士。两天前的那一战,对他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两百多蛮子自己来送死,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不过当他发现魏霸没有出现在这些人中的时候,他立刻警惕起来。及时的下达了命令,放这些蛮子一条生路。

  他非常清醒,这大概是魏霸的一计,让这些蛮子来断后、送死。好让他带着孙鲁班逃得更快一些,更远一些。如果把这些蛮子赶尽杀绝,恐怕他就再也找不到魏霸了。一旦他们进入了大山深处,再想把他们找出来。那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与交州蛮夷、桂阳、零陵的蛮陵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步骘对丛林和大山有着深深的敬畏。

  他放跑了相夫等人。就是要跟着相夫找到魏霸,救回孙鲁班。

  看着渐渐开阔的原野,他皱了皱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心起来。按照他的估计,卫旌现在应该已经赶到了酉溪,截断了魏霸的退路,并且给他送来消息,好让他继续将魏霸往陷阱里面赶。可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知道卫旌是否已经就位。

  会不会出现意外?

  步骘再三分析了双方的实力对比,觉得就算卫旌时间不足,来不及调集大量的郡兵,郡兵的战斗力也不如魏霸身边的那些亲卫,可是双方的人数差距是很明显的,卫旌应该有足够的把握将魏霸拦住。可是他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送来消息?难道双方已经开战了,僵持住了?

  各种猜测在步骘心头翻滚,他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他这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切退魏霸的退路,逼他投降,安全的救回孙鲁班,以免魏霸挟持孙鲁班,恶战一场,另一方面当然是希望卫旌有机会立功。如果卫旌能因此升职,将来就可以成为他在荆州的得力助手。

  一个斥候飞奔而来。“将军,那些蛮子突然加快了速度。”

  步骘眉头一挑:“是吗?现在还看得见吗?”

  “看得见,有兄弟追上去了。就以他们现在个个受伤的情况,就算跑到天边,也逃不出我们的眼睛。”

  步骘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斥候都是他自己新招募的,原来镇守西陵的人马都被陆逊带走了,陆逊只留给他一座空城,连斥候都要他自己配置。为了尽快的掌握附近的地形,在斥候招募这一块,他可是下了本钱。经过他有意无意的宣传,这些斥候都知道他有步夫人的背景,是以个个卖力。

  “离酉水还有多远?”

  “还有半天的路程。”

  “半天?”步骘更加不安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偏西的太阳,盘算了一下时间,下令加速前进。既然那些蛮子加快了速度,想必是发现了魏霸留下的踪迹,再不追紧一点,万一被他们跑了可就麻烦了。

  “传令其他各队向我靠拢,开始收网。”

  “喏。”传令兵们飞奔而去。

  ……

  相夫看到魏霸,眼泪顿时下来了,他跪在魏霸面前,泣不成声,接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表示对自己不听魏霸劝告的惩罚。

  “好了,头领受惊了。”魏霸将相夫扶了起来,仔细的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安慰道:“还好还好,伤口有些化脓,却还能控制得住。头领,你们赶紧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再把伤口处理一下。”

  “是是是。”相夫连声答应:“侍中,吴狗追得紧,我们可得抓紧时间过水,过了酉溪。进了山,我们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没关系,吴狗派到前面拦截的吴狗已经被我们打败了。你看,这些都是我们缴获的。”魏霸示意魏兴打开卫旌的战旗,笑了笑:“这是武陵太守卫旌的战旗。至于他本人嘛,也被我们生擒了。喏,就是那边那个穿官服的。”

  相夫又惊又喜。惊的是步骘果然阴险,居然在前面安排了堵截的,喜的是魏霸识破了步骘的计谋,抢先击破了卫旌的堵截,连卫旌本人都被他生擒了。避免了被两面夹击的噩运。如果是在渡河的时候被卫旌突然袭击,那他们的下场肯定会更惨。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相夫挑起了大拇指。“侍中,步骘太狡猾了。只有侍中这样的天才,才能对付得了他。”

  魏霸笑笑,没有接受,也没有否认。对付这些蛮子。他需要有点神秘感。

  相夫等人逃了两天一夜,早就疲惫不堪。现在看到了魏霸,他终于放下心来。吃了点东西,又让人处理了伤口,倒在地上就睡着了。魏霸让魏兴带着十几个武卒,扎了几个担架,抬着相夫往渡口赶,他自己和敦武等人留了下来,将卫旌的战旗高高树起,又让那些被俘虏的吴军士卒站在路上。

  酉水一战,他俘虏了三百多吴军将士,其中有一部分是受了伤的。他不可能把这些人带走,全杀了,似乎也不仁道,杀俘不仅仅是没人性的表现,更容易激起敌人的同仇敌忾,将来在战场上,吴军会更加疯狂的厮杀。因此,魏霸决定把这些俘虏都还给步骘,包括卫旌本人。

  步骘的斥候发现了卫旌的战旗,他们一面将消息通报给步骘,一面向这边靠拢了来,等他们发现站在卫旌战旗下的虽然有吴军士卒,可这些吴军士卒却是被绑着的,顿时大吃一惊,等他们想逃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几个武卒从不同的方向围了过来,把他们揪到了魏霸的面前。

  魏霸打量着这些惊恐不安的斥候,温和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只要你们给步将军传个话。这人你们认识吗?他就是步将军多年的至交,武陵太守卫旌。你们告诉步将军,他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一个人,等他赶到我的面前时,我就会当着他的面,砍下他好友的首级。明白了吗?”

  那些斥候一听说那个脸色灰败的中年人是步骘的好朋友,武陵太守卫旌,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把魏霸的话转达给了步骘,同时带去的还有从卫旌身上搜出来的武陵太守印绶。

  看到印绶,步骘一时手足无措,他寄予厚望的卫旌居然被魏霸生擒了,这还怎么打?那些普通士卒的生死他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卫旌死在他的面前。

  经过再三考虑,步骘答应了魏霸的要求,下令暂时停止前进。他派了一个亲信来见魏霸,洽谈放人的要求,魏霸狮子大开口,一口气要了一大堆东西,还要了十匹战马来驮这些勒索来的财物。步骘痛快的一一答应,很快就派人把东西送了过来。魏霸让人带着东西先行,直到估计步骘再也赶不上相夫他们了,这才留下卫旌一众俘虏,骑着马扬长而去。

  步骘赶到,没等解下卫旌身上的绳子,就没好气的问道:“子旗,这是怎么回事?”

  卫旌却来不及解释,急急的说道:“子山,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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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5章 反间计

  步骘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又冷笑一声:“出大事,还有比你被魏霸生擒的事更大的吗?”

  卫旌重重的点点头:“子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遭此大败吗?是因为我遇到了蜀军的主力。另外,潘承明是不是要借着平叛的事进扰南中?”

  步骘这才有些相信了卫旌的话。潘濬将以平定五溪蛮叛乱为借口入侵南中,让蜀汉不得安宁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卫旌一直在武陵,他是没有渠道知道这件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卫旌跺脚道:“蜀人都知道了,蒙在鼓里的反而是我们。”

  步骘大惊失色,连忙追问。卫旌把廖安叫了过来,让廖安把到情报的经过说一遍。廖安清清嗓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开口,就抖出了一个大秘密。“不敢有瞒将军,在下和廖立是同宗,魏霸曾想劝我投降,被我拒绝了。”

  廖安是武陵临沅人,和廖立确实是同宗。因为廖立被贬,廖安对蜀汉没什么好印象,魏霸劝他投降,被他一口拒绝了。魏霸也没勉强他,只是有些恼羞成怒。他对廖安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我要去哪儿吗?我要去五溪,和你们的潘将军作战。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你们准备打着平叛的借口讨伐五溪蛮,然后趁机想攻入牂柯郡。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吗?呵呵,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们丞相府消息灵通,对这里的情况可熟悉着呢。你们那点儿小伎俩,我们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能顺利的识破你们的计谋。还把公主劫出来?

  廖安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蜀汉丞相府的蒋琬和潘濬是表兄弟,这肯定是潘濬想养寇自重,这才把这个消息泄露给蒋琬的。要不然蜀汉怎么知道潘濬要用兵五溪,并且想趁机扰动南中的事?他当时就暗自窃喜,找了个机会,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卫旌。有了这个情报,卫旌虽然不一定能将功赎罪,至少也可以大大的减轻处罚。

  听完了廖安的话,步骘沉吟良久。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遇到了蜀军主力?”

  “嗯,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主力,但是蜀军冲出来的时候是分三路出击,以魏霸的身份也不过是领了其中一路。真正的主力是赵云。”

  “赵云?”步骘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连忙详细追问。卫旌当时其实并没有看清楚,不过现在他潜意识里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各种推测分析自然是倾向于证明自己的推断。一听说蜀军大举入侵,领兵的大将可能有赵云这样的重将,连步骘都坐不住了。益州如果要出兵荆州。这里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赵云出现在这里,那蜀军的主力要么出三峡,顺江而下。要么出南中,等待潘濬的将是一个大陷阱。

  步骘顾不上再追魏霸,他立刻派人到西陵附近打听情况,看有没有蜀汉大军的踪迹。同时把情报送回武昌。他没有像卫旌这么肯定,而是留了点退路。只是说行动计划可能已经泄露了,蜀汉方面已经知道了潘濬出兵五溪的真正意图,据说和蜀汉丞相府的参军蒋琬有关,却没有点明是潘濬泄露出去的,可是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步骘担心西陵的安全,不敢再全力追击魏霸,魏霸的压力大减。他顺利的渡过酉溪,和赵统会合,然后坐缴获的三艘战船,顺水而下。

  处理了伤口,经过一夜的休息,相夫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一大早,他就来到魏霸的面前,跪地致谢魏霸的救命之恩。

  “头领不要客气,你先救了我一命,我现在不过是还你的人情。”魏霸笑呵呵的把相夫扶起来,将他按坐在对面,又给他添上了一杯酒,热情的邀请道:“来,尝尝,这是从卫旌那儿抢来的,口感还真是不错。当然了,头领在西陵喝的都是好酒,这酒可能未必能入你的眼。”

  相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举起酒杯,向魏霸致意。两人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没营养的闲话,相夫终于说到了正题。“侍中,我们现在已经进入酉溪蛮的领地,侍中没打算去见见他们?”

  魏霸放下酒杯,笑道:“我和他们不熟,本想请头领引见的,只是现在头领受了伤,我不太好意思。”

  相夫笑道,用力的拍了拍厚实的胸膛:“侍中过虑了。我这把老骨头,没有丢在西陵,没被步骘收了去,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侍中如果要去见他们,我可以带路。不过,我不知道侍中准备如何去见?”

  “这还有区别吗?”魏霸佯作不解的问道。

  “当然。”相扶摸着颌下的山羊胡,解释了一番。原来,这些蛮子的习惯就是恃强斗狠,要想让他们服服帖帖的,一来要有足够份量的人去引见,二来要有足够份量的礼物,三要有足够份量的实力。有了这三项,才能真正让他们把你当回事。

  魏霸沉吟片刻:“要说礼物,我刚刚倒是缴获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分量。至于实力,我现在身边有一百多勇士,你也看到了。另外还有三百多人正在前面等我,在我的身后还有皇帝陛下,诸葛丞相,想来应该够了。至于引见人嘛……”魏霸微微一笑:“我想雄溪的相夫头领,应该够份量了吧?”

  相夫不好意思的一笑,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是那次大战之前,我雄溪相夫在五溪部落中虽然不敢说第一,却也是提得上嘴的。只是那一战,我们吃了亏,现在又大败而归,个个带伤,两手空空,这实在不敢担此重任。”

  相夫一开口,魏霸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只是不想主动说出来,一听要等到相夫自己开口,这才能让相夫见他的情。这件事,他可以不求相夫帮忙,但是相夫如果没有实力,恐怕连回雄溪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半路上就让谁给宰了。就算他命大,回到了雄溪,就以他现在三十多人的实力,雄溪的部落还会听他的指挥吗?

  “那头领觉得,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相夫老脸一红:“如果侍中能借我一些财物,让老蛮子充充门面,让他们以为我在夷陵这几年混得还可以,那也许还有机会。”

  魏霸笑了,向后靠在凭几上:“头领需要多少,看我能不能拿得出。”

  见魏霸这副表情,相夫心里先冷了一半。他原本有人有钱,魏霸自然把他当回事,现在两百多部下只剩下三十多个,带出来的大量财物也都被步骘抢回去了,他人财两空,魏霸还会不会把他当回事,真是很难说的事。如果换成他,他大概也会一口拒绝。

  “如果能有个十万钱,应该差不多了。”

  “十万?”魏霸捻着手指,沉吟不语。相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魏霸。如果魏霸拒绝,他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魏霸终于说话了:“头领,你肯定十万够吗?”

  相夫连忙说道:“够了够了,侍中你是不知道,山里人日子苦,一年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如果能有十万钱,那可就是一笔厚礼了。”

  魏霸笑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不成问题。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万钱,十副甲胄,当作送给他们的礼物,你看够不够?”

  相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霸愿意给他二十万钱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居然还给他十副甲胄,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十副甲胄大概是十五到二十万,而且这些是山里部落非常难得的东西,蛮族部落根本没有制造甲胄的手艺,他们通常都是拿木板做盾牌,用竹片做甲胄,或者干脆光着上身。哪怕是普通士卒的制式札甲,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太多了,太多了。”相夫喜不自胜,连声说道。

  魏霸笑了起来:“头领是我的朋友,你有面子,我就有面子,你说是不是?再说了,这些都是打劫来的。头领与我并肩作战,原本就应该分一些战利品的,你也不必客气。”

  相夫感激不尽。魏霸不仅给了他钱财,还给了面子,这等于是又一次救了他的命。相夫离席而起,拜倒在魏霸面前,重重的在地上叩了几个头:“侍中,相夫这条老命,从此就是侍中的了。若有三心二意,管教盘瓠老祖吃了我这把老骨头,让我永世不得升天。”

  魏霸俯身将相夫扶了起来。“有头领相助,我已经成功了一半。头领,你再把你们部落的风俗与我说说,我可不想闹出笑话,到时候头领面子上也无关不是。哈哈哈,我可没有马季常先生那么好的学问,你可要耐心一点教我。”

  相夫抹了抹眼泪,笑道:“侍中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不比马先生差。相夫虽然眼拙,这次却看得真切,有侍中领头,我们一定能打败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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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6章 连哄带吓

  二十万钱,十副普通士卒的制式札甲,总价值不到四十万钱,原本在相夫的眼里根本不是钱。他在西陵为盗,虽说大部分利润都被陆逊剥夺走了,可是他自己积攒下来的钱财也有数百万,自然不会把这区区四十万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丢失了所有的财富,连见面礼都拿不出,魏霸白送他四十万,那就是莫大的恩赐。

  这些蛮子一向信奉强者为王,他有实力的时候,魏霸拉拢他,他觉得是天经地义,当他没有实力的时候,魏霸要吃掉他,他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做的。然而魏霸不仅没有吃掉他,还无私的帮助他,对他来说,这就是再造之恩。

  直到此时此刻,相夫才算是真正心甘情愿的服从魏霸,而不是之前的互相利用。也直到这个时候,魏霸才真正的可能将相夫当成盟友。他之所以没有强力劝阻相夫去邀击步骘,一方面是因为相夫不听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看出相夫在西陵混迹多年,有些自以为是,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分能耐。现在他被步骘迎头痛击,打得遍体鳞伤,真正认识到步骘的实力,他才会俯首听命。

  相夫告诉魏霸,在汉人眼里,五溪蛮看起来是一伙儿的,其实各部落之间还是有不小的差异。除了大家都遵奉槃瓠老祖之外,其他的相同之处并不多,甚至连语言都有些细微的差别,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和汉人自以为的东西差别也很大。比如魏霸一直称他为头领,其实在五溪蛮内部,每个部落的头领都称作精夫。互相之间自称姎徒。

  五溪蛮号称五溪,其实只是五个大部落的联合,在他们之外还有些实力不强的小部落,他们要么躲在深山里,不与外界接触,要么依附于那些大部落,最大的五个部落就是雄溪、酉溪、辰溪、楠溪和沅溪。这五个大部落因为所处山谷的不同,与汉人的活动区域远近有别,实力上又有不同。离汉人最近的是两个。一个北边的酉溪蛮,一个就是相夫所在的南部雄溪蛮。酉溪蛮向西越过延江水,就可以与涪陵相接触,而雄溪向南,则可以与零陵或者郁林接触。通过穿行在山林间的商路,一直可以走到大海边。

  与汉人接触,就能方便的得到汉人的货物,有商路可通,则不仅可以得到货物,还能生财。至于这个生财是交易所得还是抢劫所得,相夫没说。不过看相夫那遮遮掩掩的神情,魏霸估计是后者居多。

  有了实力,说话的底气就足,酉溪的精夫帅增就是这样的一个实力派。当年五溪蛮跟着马良一起随刘备出征。被陆逊击派,帅增运气好,逃回老窝,损失也不大。再加上他毗陵西陵。所受的压力最大,一旦惹怒了吴人。他很容易受到攻击,要想说服他与吴人作对,难度无疑是最大的。

  魏霸认真的听着,有时候还要做点笔记。他又和相夫研究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对怎么说服酉溪精夫帅增商量了一些对策。听完了魏霸的分析之后,相夫赞不绝口,茅塞顿开,当即主动请缨,要先去见见帅增,为魏霸开路。如果能说动帅增主动来迎,那当然是再好不过,退而求其次,也要让帅增认识到眼前的危险,不要太张狂。

  商量已定,相夫带着几个伤势不重的部下,背着魏霸送给他的财物出发了。为了他的安全起见,魏霸让魏兴带着两个武卒随行。魏兴虽然年轻,可是脑子灵活,武技也不错,跟着魏霸后面也见过不少世面,连魏国皇帝曹睿都见识过了,去见一个蛮人部落头领,那自然是更不在话下。

  相夫走了不远,就和酉溪蛮接触了。卫旌乘船大张旗鼓的从南面而来,早就惊动了酉溪蛮。他们密切注视着酉溪沿岸的情况,相夫一进入他们的领地,他们就迎了上来。当发现来人是失踪数年的雄溪精夫,那些打探消息的酉溪蛮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报告给了精夫帅增。

  帅增和相夫认识,也大略知道相夫在西陵一带为盗,听说相夫来了,身边还有几个汉人,他以为相夫是吴人派来劝降的,一见面,就给了相夫一个下马威。

  “怎么,相夫老兄走投无路,做吴人的走狗了?”

  相夫从容的笑了笑:“帅增老弟,多年不见,怎么一见面就说这样的话?你看我像是给吴人做走狗的人吗?”

  帅增冷笑几声:“相夫老兄,当年那场恶战,你很勇猛,这点我承认。不过现在你在西陵呆了几年,如果不是给吴人做走狗,怎么能活到今天?再说了,你把吴人都带在身边了,还想瞒我?你以为卫府君到酉溪的事,我不清楚?托槃瓠老祖的福,我这些年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却还好得很。”

  相夫回头看看魏兴等人,又看看帅增,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你大概只有一只眼睛的眼神还好。”

  帅增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相夫侧过身,对魏兴等人拱了拱手,这才笑道:“你说的卫旌是吴人,那的确没错。不过你眼前的这几位勇士却不是吴人,而是汉人,是和当年的大皇帝、马先生一样的汉人。卫旌在数十里之外,你能看得清楚,可是这几位勇士就在你眼前,你就却看不清楚,难道不是只有一只眼睛好吗?”

  帅增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魏兴等人。在他们的眼里,吴人、汉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人,衣着打扮都差不多,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你们……当真是汉人?”

  魏兴拱拱手,含笑道:“正是,我们是大汉皇帝陛下所派的侍中魏霸身边的近侍,久仰精夫大名,特来拜见。”

  “你等等,你们是……什么?”帅增被那一长串的头衔搞糊涂了。连忙叫停,让魏兴说了三遍,他才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汉人怎么又来了?难道又要打仗?”

  魏兴摇摇头:“不是我们汉人要打仗,是我们汉人来帮你们打仗。”

  “这话什么意思?”帅增大惑不解:“我们没想和谁要打仗啊。”

  魏兴反问道:“那你以为卫旌是来干嘛的?”

  帅增一脸茫然:“卫旌是来干嘛的?”

  “看来精夫对外面的事确实不太了解,那就容我给精夫略微解说一下吧。”魏兴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把去年的襄阳之战大致说了一遍,特别指明吴人年初大败,兵力损失很大,为了补充兵力,他们借口五溪蛮叛乱。发兵征讨,其实是想抓蛮人部落去当兵。卫旌不过是先头部队,主要任务是来堵截魏霸和相夫的。之所以要堵截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听说吴人的阴谋之后,劫了吴人的公主。赶来报信。现在卫旌已经被魏霸击败,可是步骘还率领大军在后面,更让人担心的是,潘濬带着更多的人马正在赶来。

  听完魏兴的解释,帅增大惊失色。吴人强征蛮人为兵,这是有传统的。吴军中有一半兵力是从各地征发来的蛮夷,东面是山越。西部是蛮兵,这一点,帅增本人非常清楚。如果吴人真的在年初打了败仗,损失了大量兵力。那从各地征兵补充兵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再联想到卫旌的到来,帅增已经对相夫、魏兴的话信了一半,他只是怀疑魏兴所说的魏霸有没有那么利害,不仅打败了威名远扬的辅国将军陆逊。还以少胜多,以区区两百多人就大胜卫旌率领的一千余郡兵。在帅增的眼里。卫旌虽然不如陆逊,却也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

  见帅增有怀疑,相夫手一挥,让人把礼物抬了上来。二十万钱倒没什么,那十副甲胄却是最好不过的证据。甲胄都是从吴军俘虏身上扒下来的,不仅战斗时留下的痕迹还在,就连血迹都没时间清洗。往帅增面前一放,血腥味就招来了几只苍蝇。

  看着那些绕着甲胄嗡嗡乱飞的苍蝇,帅增倒吸一口冷气。

  “魏侍中是难得的用兵天才,他能打败辅国将军陆逊,逼得吴人和亲,打败卫旌又算得了什么。”相夫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老弟还不信我,那也没关系,俘虏虽然放走了,可是缴获的辎重却还在。仅是战船就有三艘,你不会觉得我们有这个本事,能扛着三艘战船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吧?这样的甲胄还有四五百副,武器无数。这十副甲胄是魏侍中送给我,我拿来送给老弟你。你要是不想麻烦,也没关系,我们去联络其他的部落,我想他们会有兴趣的。”

  帅增一听就不高兴了,沉了下脸。相夫这句话可说得难听,带有威胁的意味。四五百副甲胄,这不仅是一笔横财,更是不容忽视的战略物资,他整个部落有近千士卒,也不过二三十副甲胄。魏霸有这么多甲胄来送人,其他那些部落会不眼红?到时候难保他们不会为了多得一些甲胄而来攻击他。换句话说,如果不与魏霸合作,他不仅要面对吴人的征讨,还要时刻防备着同是蛮人部落的袭击。

  帅增犹豫了很久,他这些年过得很安逸,不想轻易与吴人发生冲突,生怕上了相夫的当。

  “我考虑一下,行不?”

  “行,没问题。”魏兴一口答应,放下礼物,接受了帅增丰盛的款待,从容告辞。

  相夫很不理解,他很清楚帅增已经怕了,如果再吓他一下,帅增很可能就会低头。魏兴就这么放弃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魏兴笑了笑,解释道:“精夫,我们说得再多,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不如让他自己去看,岂不是更好?我想,他现在一定会派人去打探吴人的情况,等他看到步骘的大军,他就会相信了。到时候,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相夫有些意外:“步骘还会继续再追?这两天他可没追上来。”

  魏兴耸耸肩:“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两天没有紧追不舍,不过我们相信,他一定会继续追来的。原因很简单,公主在我们手里,他能就这么放弃吗?”

  相夫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明白了魏兴的意思。帅增对魏兴所说的话心存疑虑,你说得越多,催得越紧,他越是怀疑。不如让他自己去看,等他看到大量的吴军正在逼近,他自然就会相信了。

  相夫不禁多看了魏兴两眼,对魏霸派这样一个小伙子来见帅增,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身边一个亲卫都有这样的见识,那魏霸本人还用怀疑吗?

  相夫对前景越发的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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