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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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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回家

  杨伟被架出去了,舱中诸人慢慢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怎么也抹不去刚才留下的震惊。诸葛乔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就这么不了了之。

  魏霸向诸葛乔告了个假,他需要先赶到南郑,回自家的庄园一趟。现在他人在军中,哪怕顺路也不好自行其事,必须得到诸葛乔的允许才行。诸葛乔心情不太好,也没有多想便准了。他非常惭愧,他和杨伟是多年的朋友,两人一直很处得来,没想到杨伟今天却做出这样的事。俗话说得好,看一个人,首先看他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有杨伟这样的朋友,诸葛乔觉得很丢人,很失落。第一次聚将便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消息传到父亲的耳中,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要让丞相失望了。”诸葛乔坐在显得有些凌乱的案前,看着舱板上还没擦干净,也许再也擦不干净的墨迹,长叹一声,心里也像是罩了一团乌云似的,压得他心慌。

  魏霸理解诸葛乔现在的心情。杨伟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就说明了诸葛乔对他的器重。他的位置看起来比杨伟要高一些,可是在诸葛乔的心里,杨伟应该比他更值得信任。现在杨伟出了丑,就等于打了诸葛乔一个大耳光,诸葛乔杀了他的心都有。

  后来马谡失街亭,诸葛亮挥泪杀马谡,大概就是这个心理。最需要哥们撑场子的时候,却被哥们拆了台,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伯松,人有百样,又岂能个个相同,你何必为上牵肠挂肚?”魏霸也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拍诸葛乔的背:“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元休原本也不是如此,只是因为……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都怪我当时年轻气盛。”

  诸葛乔无奈的笑了一声。不管魏霸是真心还是假意,魏霸此刻能安慰他,便让他非常感动。不过,他却不想因此和魏霸交心,魏霸刚才挖坑让杨伟往里跳的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何况杨伟毕竟是他的好朋友。

  “子玉,你要回南郑,想家了?”

  “是啊,有半年多没回家了。”魏霸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阿母,这次去安阳,估计新年都不能回来过,我想回去看看阿母,也让她安心。”

  “你说的是你的生母……”诸葛乔有些迟疑的说道:“还是主母?”

  “既有我的生母,也有主母,还有我一个姨母。我那姨母只有一个小女儿,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她把我和阿武当自己的孩子,我阿母也把她的小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魏霸想起了机灵可受的兰儿,不禁笑了起来:“当然了,我们也把那小丫头当成自己的妹妹。至于主母,我和兄长虽非同胞,可比同胞却不差的。”

  “你真有福气,有三个母亲。”诸葛乔羡慕的笑了一声,随即拍拍魏霸的肩膀:“行,我放你一天假,在我到达安阳之前,你赶上来就是。”

  “这个是自然的。”魏霸点头道,他想了想,又问道:“伯松,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准备几个月的粮草?”

  诸葛乔目光一闪,没有立即回答魏霸。这次行动,大军的粮草有一部分是从沔阳行军大营拨付的,有一部分要由汉中太守府从南郑拨付。魏霸既然负责粮草,当然要提前做些准备。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这次行动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到目前为止只有诸葛乔和宗预知道,魏霸根本不清楚。

  魏霸问这句话,既是他的本职工作,也是一个变相的试探。魏霸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在诸葛乔的军中就是一个牌位,可以摆得很高,但是真正的机密不会让他知道,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恐怕杨伟知道的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不是说你的职务高,就一定重要。这个道理古今一例。魏霸当初为什么不肯进入丞相府,而是推荐程安去,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进了丞相府也掌握不到实权,只会被人当牌位供着。这次随诸葛乔出兵,他看起来位置比宗预还要尊贵,可是他负责的却是后勤,对军事行动的具体细节一无所知,由此可见丞相府对魏家的心态。

  诸葛乔沉吟片刻:“你先按半年时间准备吧。”

  魏霸点了点头,不再问了。现在是十月,诸葛乔说最少半年,那就是到明年春末。诸葛亮计划开春之后出兵陇右,诸葛乔的任务就是牵制东三郡甚至宛城的魏军,是不是夺取东三郡另当别论,但是他们不是北伐主力,那却是肯定的了。

  换句话说,他们也是一支疑兵。

  他躬身退了出去,带着在舱外等候的敦武等人离开诸葛乔的战船,换乘战马,迅速赶向南郑。

  ……

  魏家庄园还是那个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魏霸让敦武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直奔阿母住的小院。穿过长长的巷子,来到那个偏僻的小院前,推开门,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变成了愕然。

  院里有一群小鸡,一个老婆子正捧着簸箕,嘴里“咕咕咕”的散食,小鸡们围在她的脚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像一个个毛绒绒的线球。

  老妈住的地方怎么突然变成了养鸡场?魏霸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随即勃然大怒。他刚要发火,那老婆子看到了他,瞪着一对昏花的老眼,愣愣的盯着他,长满老人斑的手指着他,抖个不停。

  魏霸不想和一个奴仆发怒,他强按火气,寒声道:“我阿母去哪儿了?”

  那老婆子凑到魏霸面前,仔细看了半天,这才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你是霸少主?”

  魏霸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可知我阿母在哪儿?”

  “嘿!”老婆子用力的一拍大腿,笑得眼睛都没了。“你阿母邓夫人去后院住了,这里没人住,就我老婆子住在这里,养几只鸡,攒些鸡子来给孩子们吃。”

  魏霸听了,满腔的怒火顿时不翼而飞,为自己刚才险些控制不住情绪而惭愧。还想做大事呢,这点自制能力都没有。再说了,自己今天回来,不就是相信有些事老爹处理不了,只有夫人才能做决定吗。现在怎么一遇到点事,先怀疑夫人公报私仇了。

  他顾不上和老婆子闲聊,转身去了后院。后院有两座小楼,西侧的小楼是张夫人住的,东侧的小楼上面是老爹的书房,楼下是空着的,阿母邓氏肯定是搬到了那里。虽说和张夫人住的小楼不能比,可比原先这个偏僻的小院可是强太多了。

  能进入后院,便是一个飞跃,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她已经从等同于奴婢的妾跃升到了小妇的角色。对于魏霸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邓氏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恩宠。

  魏霸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阿母邓氏欢快的笑声。

  “兰儿,你的针线做得越来越好了,我看你将来要超过你的阿母,成为咱魏家的巧闺女。”

  一个稚嫩而羞涩的声音说道:“那邓姨说,兄长会喜欢我做的荷包吗?”

  “那还用说,你阿霸兄长和阿武兄弟一定会天天挂在身上。”邓氏咯咯的笑道:“不过,等他们去相亲的时候,我可不让他们带着。”

  “为什么啊?”

  “我怕别人家的女子看到这个荷包,不好意思,不敢嫁给你两个兄长,那他们不是要娶不上老婆?”

  “不来了,不来了,阿母,邓姨笑话兰儿呢。”

  “傻丫头,邓姨那是哄你呢。你的针线活再好,还能好得过邓姨去?”

  “阿母,那你说兄长会喜欢我绣的荷包吗?”

  魏霸笑了起来,迈步进了门,大笑道:“只要是兰儿做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屋里正在谈笑的邓氏三人愣了一下,兰儿扔下针线,飞奔过来,像小燕子一般投入魏霸的怀中,咯咯的笑道:“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听说兰儿要给我绣个荷包,我就连夜赶回来啦。”

  “嘻嘻,阿兄又笑话我。”兰儿抱着魏霸的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李氏走了上来,拍拍兰儿的小屁股,把兰儿接了过去,点点她的鼻子道:“傻丫头,阿兄是回来看你邓姨,你倒好,先把阿兄给霸占了。阿兄走了那么远路,肯定累了,你还不去给阿兄倒点水。”

  兰儿吐了吐舌头,俏生生的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李氏面带微笑,给魏霸欠身行礼:“妾身李氏,见过霸少主。”

  邓氏走上来,轻轻的一推李氏:“你看你,对阿霸也用得着这么客气,小时候他可没少搂着你睡。”

  “此一时,彼一时。”李氏笑道:“如今霸少主可不是孩子了,他是大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魏霸老脸通红,连忙打岔道:“阿母,你什么时候搬到这时来住了。我刚刚去了老院,发现里面养了鸡,可吓了我一跳。”

  “傻小子,阿母这是托你的福,不用住偏院,搬到这后院来了。”邓氏喜上眉梢,一面拉着魏霸坐下,一面喜不自胜的说起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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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2章 请将

  魏霸上次回来突发虎威,震惊全家之后,余震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相反,随着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他的名字在魏家越来越响,渐渐的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在力挫杨仪,在魏家与杨家的争斗中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主母张夫人下令,将书房楼上空闲多年的房子收拾了出来,由邓氏居住,一应家具也是重新配置,规格按照她自己房中的规格操办。邓氏可谓是一步登天,成了魏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主母,把她乐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次夜里睡觉睡醒了,都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她现在不仅住上了好房子,各种生活待遇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以前想都不想敢的美食、锦锻和各种化妆品源源不断的送来,让她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现在不用干那些粗活了,手上的老茧还在,皮肤却渐渐变得白晳细嫩起来,脸上长年劳累的皱纹也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不少,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

  住到后院唯一的遗憾就是寂寞。她虽然一步登天,却还不敢奢望和张夫人成为闺蜜,在请示了张夫人之后,李氏带着兰儿可以经常到后院来看她,陪她解闷。当然了,邓氏把自己享受到的那些好处也悄悄的分了一些给李氏,连带着李氏在下人面前也风光起来。

  邓氏说到开心处,泪水涟涟。魏霸又是高兴,又是心酸,他在沔阳一心练武,为魏家几年后的命运操心,却没想到自己的努力不用到几年后,已经有了结果。

  “别哭,别哭,好日子才开始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魏霸拍着阿母的背,和声劝道。

  小丫头兰儿也小大人似的劝着邓氏,李氏眼中含着羡慕,既为好友高兴,又为自己的将来担心。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兰儿虽说聪慧,又怎么可能像一个男子这么有用。想到伤心处,李氏也不禁落泪。她一落泪,邓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反过来又劝她,两人说一阵,笑一阵,哭一阵,反把主角魏霸扔在一旁,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去逗小丫头兰儿开心。

  “兰儿,给阿兄绣的荷包呢,拿来看看?”魏霸挤眉弄眼的说道。

  “嘻嘻,不给。”兰儿将荷包藏在身后,羞红了脸,“还没绣好,绣好了再给阿兄看。”

  “那你可得快点,阿兄明天一早就走了。”

  “这么急?”邓氏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现在是丞相府的参军,要跟着诸葛丞相的儿子诸葛都尉去西城。”

  “去打仗?”邓氏吃了一惊,脸色都白了:“儿啊,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能去打仗?”

  魏霸苦笑一声,举起强壮的手臂:“阿母,你觉得我还弱吗?”

  邓氏上下打量了魏霸片刻,这才发现魏霸已经不再是以前那副病秧秧的身体,而是一个不逊于丈夫魏延的伟男子。她摸着魏霸结实的胳膊,又想笑,又笑不出来。李氏拉着她笑道:“姊姊,你没看出来呢,霸少主是今非昔比了。他已经做官了,要跟着丞相的儿子去立功,将来还要封侯呢。姊姊,我真羡慕你啊,你以后也是君侯的阿母了呢。”

  “有我的好处,都少不了你和兰儿一份。”邓氏笑了一声,随即又担心的说道:“儿啊,那你可要小心。虽说我们魏家是将门,打仗是免不了的,可是刀剑不长眼,你可不能逞能,听见没有?要是受了伤,阿母……”她抹了抹眼泪:“阿母就是得了诰命,也不会心安的。”

  魏霸心里一软,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好,你既然明天还要赶路,今天就不要陪阿母说话了,早些吃了,上床休息。我已经替你把床准备好了,被子、褥子什么的,都是崭新的,是阿母自己一针一线勾起来的,保证你睡着舒服。”

  邓氏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魏霸去看他的房间。魏霸看着满屋崭新的家具和被褥,想着多少个白天夜晚阿母才能整治好,又多少次坐在床边,抚着丝缎的背面,等着他回来,鼻子不禁一酸:“阿母,我有点事,去见见主母,然后就回来睡。”

  “嗯嗯嗯,应该的,应该的,这些可都是夫人赏赐的,该去谢谢她。”邓氏连连点头,转身站在魏霸面前,细心的替他把头上的冠戴好。魏霸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她要仰着头,尽力的伸出胳膊才能碰到魏霸的冠。魏霸见她辛苦,撩起衣摆,跪在阿母面前。

  邓氏一愣,刹那间泪如泉涌,她伸出双臂,将魏霸搂在怀里,泣不成声。李氏和兰儿见了,也是喜极而泣,羡慕的看着落泪的邓氏和魏霸。

  陪着阿母说了一阵子话,魏霸这才洗了脸,赶到西边的小楼,求见主母张氏。

  来到小楼下,刚刚站定,就听到一阵楼梯响,婢女环儿从楼上袅袅婷婷的走了下来,看了魏霸一眼,顿时眼睛一亮,面露惊讶之色。眼前的魏霸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比她足足高出一头,更重要的是他变得结实了,再找也不到半点以前的瘦弱,往那里一站,不用做任何姿势,就是威风凛凛的一条汉子。不过与肌肉虬结的魏风相比,魏霸多了一些书卷气,体格也没有魏风那么夸张,更多的是一种气质上的阳刚。

  “霸……少主?”环儿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环儿姑娘,夫人在吗?我有事想向她禀报。”

  环儿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上飞起一抹红云,连忙说道:“夫人在楼上呢,你跟我来。”

  环儿转身上楼,魏霸紧紧跟上,一抬头,就看到环儿那浑圆挺翘的臀在面前晃动,不禁有些出神。环儿走了两步,没听到魏霸跟上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魏霸直勾勾的眼神,立刻明白了魏霸在看什么,不禁有些羞恼。她抬起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霸少主,请上楼。”

  “哦?哦!”魏霸也有些老脸一红,连忙低下头,紧跟了上去。明知这有些不雅,可是眼神还是不住的往环儿的翘臀上瞟。环儿似乎也有感觉,不自然的降低了摆动的幅度,这样一来,走路的姿势就有些怪异了。魏霸看到这不自然的姿势,也知道环儿在想什么,更是无地自容。

  唉,慕艾的骚年,对美女还是没什么抵抗力啊。

  张夫人坐在窗边的榻上,侧着脸,看着窗外的几根翠竹,宁静而悠闲。听到魏霸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转过头,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容:“子玉回来了?”

  魏霸知道,这位张夫人虽然足不出户,可是大营里的事几乎没有能瞒过她的。听她称自己的字,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阿母。”

  “坐吧,环儿,去准备点酒食来。子玉一路赶回来,大概有些饿了。”

  环儿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张夫人和魏霸说了几句闲话,却绝口不提东楼他的阿母邓氏的事。她可以不提,魏霸却不能不提,他躬身致意:“多谢阿母的美意。”

  “都是一家人,理应如此。”张夫人淡淡的说道:“你们男人在外面打拼,我们女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安顿好家里的事,好让你们安心做事。”

  魏霸笑笑:“阿母所言甚是。不过,我今天急着赶回来,却是因为有一些事无法安心,只能来向阿母请教。”

  “是吗,什么样的事连你们父子几个都处理不了,还要我这个女人家来帮忙?”张夫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也有些玩笑的成份,却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看到她这副郑重的模样,就连环儿都有些紧张起来。

  魏霸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这几个月的事情大概的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父亲的子午谷奇袭计划已经被丞相否决了。”

  张夫人眼神微紧:“计划被否决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父亲管不住自己的嘴。”

  魏霸没有吭声,心里却是暗赞,知道自己这一趟回来是对了。他和老爹相处了几个月,深知老爹的脾气,别看他现在好像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在老爹的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在老子面前指手划脚?打烂你嘴,打断你腿!要想靠自己说服老爹,那是千难万难。唯一有这个可能的,只有眼前这位张夫人。

  张夫人微微皱眉,沉吟半晌:“你父亲虽然尊重我,凡事也能听我的主意,可是他这脾气也是与生俱来。我和他成亲这么多年,连阿风都这么大了,他又何尝能改?子玉啊,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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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3章 妇人之见

  魏霸沉默不语,静静的坐在张夫人对面。张夫人却已经失去了往rì的平静,露出焦虑之sè。她与魏延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岂能不知道魏延的脾气?自以为绝妙好计的子午谷计划被丞相否决,他怎么会忍气吞声,时不时的拿出来说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这种事能拿出来说吗?还经常说?

  他以前就是这脾气,不过那时候他在汉中,天高皇帝远,他就是土霸王,没人敢拿他怎么样。现在情况不同了,丞相亲自到了汉中,他怎么能还像以前一样出口无忌?

  祸从口出。

  张夫人读过书,略知古事,对最近几年蜀汉发生的事更是一清二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魏延的认识没她透彻,魏霸的见识也没她广,对魏延这张嘴可能带来的危险,她要比魏霸还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张夫人的焦虑远远超出了魏霸的想象。

  不过张夫人毕竟坐镇魏家这么多年,多少也练出了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的本事。她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却没有失态,除了脸sè有些发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有些紧之外,她看不出太多的紧张。

  “子玉,你有什么好计?”

  魏霸笑了,为张夫人的冷静而笑。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冷静,足以说明这个主母不简单。

  “其实,我是赞成父亲的子午谷计划的。”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以一州之地对抗中原,如果不出奇兵,很难有获胜的机会。眼下曹魏君臣的注意力都在江东,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不能成功,必然会导致曹魏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关中,在关中驻以重兵。到了那时候,就算我大汉以倾国之力出击,也很难有取胜的机会。”

  张夫人微微颌首,她是不怎么懂打仗的事,但这些宏观层面上的分析,她能听得懂。

  “所以我觉得父亲的计划虽然有冒险的成份,却是没办法的好办法。丞相不取上策,不取中策,却取了下策,这自然是他的xìng格所致,同时也说明他自己对战事的前景估计并不乐观。”

  张夫人忽然说道:“对他来说,大胜小胜都是胜,只要不败就行。”

  魏霸一愣,抬起头看着张夫人,正好将张夫人眼中的一抹冷笑收入眼底。他不解的问道:“阿母,你的意思是说……”

  “子玉,你父亲是军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战场上,对与战场无关的事向来不怎么关心。可是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根源不还是在朝堂之上吗?他只看到子午谷,丞相看到的却是成都。”

  魏霸惊讶不已,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张夫人却露出些许坚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摆摆手,示意魏霸不要急着发问,继续说道:“丞相这次出征,能大胜固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以蜀汉的实力,大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丞相又不能败,他一败,就会有人起来反对他,丞相这个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都很难说。”

  “所以你想想,在胜算非常小的大胜和胜算非常大的小胜之间,他会怎么选?”

  “他会选小胜。”魏霸的思路豁然开朗,忍不住赞了一声:“还是阿母看得透彻。”

  “不是我看得透彻,是因为我不在局中,旁观者清。”张夫人笑了笑,又说道:“其实朝堂上的事和庄园里的事大同小异。你们父子的注意力在战阵之上,而我的心思却在这庄园之内,所以我能比你们更能揣摩到丞相的心思。”

  魏霸哑然失笑,细想起来,这的确也是个道理。在这庄园之内,老爹就是那不管事的皇帝刘禅,张夫人就是独揽大权的丞相,张夫人要想保住她现在的位置,她就不能犯错。丞相要想保住他的位置,也不能失败,否则被他压制的那些人就会群起而攻之。

  后来街亭失守,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传为有法必依的佳话。不过也有人分析说,这不过是诸葛亮的无奈之举。之所以要斩,是因为要有人负责,失守街亭的责任人马谡肯定有责任,但真正的第一责任人却是诸葛亮自己,斩马谡,与其说是正军法,不如说是找替罪羊。之所以挥泪,大概也是因为诸葛亮知道马谡死得冤,却不得不死。

  纵使如此,他自己还是自贬三级。后世记载得简单,但其间发生过多少斗争,也只有靠猜测了。

  如果仅仅考虑自己的地位,不考虑蜀汉的前途,对丞相诸葛亮来说,大胜与小胜其实影响并不大,反正他已经位极人臣,赏无可赏,除非他是想学曹cāo。

  在这种情况下,小心谨慎,宁可小胜,不可冒险,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魏霸相信,诸葛亮的心里有光复兴室的宏愿,可是要想实现这个宏愿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首先要能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权利,否则一切都成了空谈。

  “丞相如此选择,对他来说没错,可是对于国家来说,却可能是一个大损失。而对于我魏家来说,更是一个灾难。”张夫人叹了一口气:“丞相以后大概会长驻汉中,那我魏家在汉中就什么也不是了,利益有所损失,倒也罢了,可是你父亲那张嘴……”

  张夫人伸出手指揉着有些酸胀的眉心,长叹一声。

  魏霸附和的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任由张夫人自己的担忧发酵。他相信张夫人会越想越紧张。她整天呆在这个小楼上,除了想心思,还能做什么?而恐惧这种心理,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滋长的。

  “你也想和你父亲一样冒险?”张夫人眼光一闪,疑惑的看着魏霸,眼中有些失望。与魏霸猜想的不同,她之所以善待邓氏,不是因为魏霸发明了铁臿和新式记账法,而是因为魏霸在与杨仪的争斗中保持了必要的冷静。如果按照魏延的xìng格,他肯定会抓住机会把杨仪逼死为止。魏霸没有这么做,后来也没有趁机入丞相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人,而是以退为进,先拜赵云为师,夯实基础,几个月后才出任诸葛乔的参军,这足以说明魏霸与他的父亲魏延有所不同。

  这种品质在魏家父子中很难得,如果应用得好,将来对魏风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张夫人才会善待魏霸的母亲邓氏。

  可是现在,魏霸明知子午谷计划很冒险,却还是表示支持,那岂不是和魏延一样鲁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值得重视了。

  “我支持父亲的计划,有两个原因:一是对于国来说,这个计划如果能成功,恢复汉室才有希望。二是对于家来说,只有成功的实施这个计划,才能逢凶化吉。”

  张夫人眉梢一挑,立刻明白了魏霸的话。魏延的脾气改不了,魏家没法退,那就只有进一步。子午谷计划真能成功的话,魏延不仅会有大功,以后子午谷计划也将成为他的荣耀,而不是取祸的根源。

  “可是子午谷计划太冒险,丞相不会接受的?”

  “老爹的子午谷计划的确太冒险,依我看来,大概只有三成机会。可是我们可以通过努力,克服一些不利因素,增加成功的机会,变不可能为可能。”

  “比如说?”

  魏霸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慢慢的展开,双手扶到张夫人的面前:“这是我拟的一些方案,请夫人过目。这里面要调用的人力、物力都非常惊人,唯夫人能裁断。”

  张夫人接过纸,却没有看,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案面:“按你的估计,能将机会增到几成?”

  “五成,最多七成。”

  “五五之数,不算少,可也不算多。”张夫人眼神微缩,盯着魏霸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觉得丞相会答应吗?”

  “我不知道。”魏霸道:“我想趁着这次去西城的机会,先自己走一趟子午谷,实地考察一下,然后尝试着说服诸葛乔。诸葛乔是丞相的儿子,由他来说,想必效果会好一些。”

  张夫人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可是如果诸葛乔也无法说服丞相呢?”

  “如果诸葛乔也无法说服丞相,那一切尽在阿母的抉择。”魏霸拜了拜,看着张夫人手掌下的那几张纸:“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写在了上面,如果阿母觉得可取,我就去做。如果阿母最后觉得不可取,那就请将这几张纸烧了,今天我回来,只是向阿母请安,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过。”

  张夫人一愣,拿开手,刚要去看,魏霸伸出手,轻轻的按着那几张薄薄的麻纸,微微一笑:“阿母,等我走后,阿母可以慢慢看,不急在一时。”

  张夫人眯起了眼睛,看着魏霸的手,沉默了好一会,轻声笑了起来。

  “好,我稍后再看,你呢,什么时候走?”

  “我明天早上走。”魏霸浅浅的笑着:“父亲的爵位,将来必然要由兄长继承,我只好去挣我自己的,要不然,将来兄长的负担就太重了。”

  张夫人目光闪了闪,笑了:“子玉,你比阿风聪明,又拜了赵云为师,前途光明。好好辅佐诸葛乔,将来成就必然会超过阿风。”

  “阿母,不管我的官能做多大,爵位能有多高,阿风永远是我的兄长,阿母……也永远是我的阿母。”

  张夫人舒心的笑了起来,拍拍魏霸按在案上的手。“子玉,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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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4章 厚礼

  魏霸一大早离开魏家庄园的时候,庄园门口站着二十个彪形大汉,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裹,腰间背着环刀和弓箭,手持一柄步矛,腰杆和手中的矛一样直。敦武站在他们面前,面带喜sè,一看到魏霸从庄里走出来,他便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少主,那是夫人安排给你的二十个武卒。”

  魏霸扫了一眼那些武卒,知道这些都是魏家最jīng锐的武士。他从沔阳出发的时候,老爹给了他二十个亲卫,也都是从这些武卒中成长起来的,现在张夫人再给他安排二十个,和老爹给的数目相同,既是对他的关爱,同时也是在隐隐的表示她在家中的地位和老爹无二。

  魏霸走了过去,目光在二十个武卒的脸上一一扫过,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这二十个武卒应该都是上过战场的,脸上那股铁血的味道很浓。

  “什长出列!”

  两个武卒向前一步,朗声应道:“什长唐千羽、朱壹,拜见少主。”

  “很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敦武就是你们的上官。”

  唐千羽和朱壹互相看了一眼,又向敦武行礼:“拜见敦军侯。”

  敦武虽然年轻,却不怯场,泰然自若的还了礼。魏霸又一一问了那些武卒的名字,这才命令出发。他和老爹魏延以及师父那里学习带兵之法,他们都提到尽可能的熟悉手下的士卒,熟悉他们,不仅是能够收拢人心,更重要的是将来使用的时候能知道每个人的长短,因材授任。现在时间紧张,他只能问问名字,有了时间,还要和他们多接触,了解他们的能力。

  张夫人不仅送了魏霸二十个武卒,还送了五十套魏家新打造的铠甲。这些铠甲全部使用改造过的炼钢法打造,比普通的铠甲轻便两成,坚固却足足翻了一倍。其中四十套自然是给这四十个武卒的,有一套jīng工打造的是给魏霸本人的,剩下的几套是给他留着,以后可以当礼物送人。对于刀头舔血的武将来说,有一套上好的铠甲,那可是能救命的装备。

  在此之前,张夫人就送过五十套到大营,不过魏延和魏风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到目前为止,只送出去两套,傅兴一套,那是偿他救魏霸的大恩,赵云一套,那是魏霸拜师礼的一部分,连赵广都没得到。

  魏霸和阿母邓氏以及一大早就爬起来给他送行的小丫头兰儿挥手告别,带着四十个武卒和一大车礼物上路,赶往江边的码头。

  在魏家庄园后院的小楼上,张夫人凭窗而立,看着远去的魏霸一声不吭。她的神情有些疲惫,似乎昨天一夜没有睡好。婢女环儿站在她的身边,撅着红嘟嘟的小唇,生着闷气。昨天夜里,张夫人想了半夜的心思,现在还在想,可是她这个最贴心的人却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以前张夫人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多少都会告诉她一些,甚至和她商量商量。唯独这一次,张夫人连一个字都没有向她透露。

  到目前为止,她能猜得出来的只有一点,这件事和魏霸有关,而且非常重要,其他的一无所知。

  ……

  中午时分,魏霸在南郑的江边码头等到了诸葛乔的大军,上了自己的船,安置好那些武卒后,魏霸带着唐千羽和一套铠甲来到诸葛乔的帅船请见。诸葛乔正在吃午饭,没有穿战甲,而是一身常服。头上没有戴冠,用一根素sè的丝带扎着,配上一身素sè丝衣,素净中透着儒雅。

  “都尉真是如神仙中人,让人一望顿消烟尘之气。”魏霸拱拱手,半真半假的说道。

  诸葛乔“扑嗤”一声笑了,喷出半口小米粥,他一边用布巾擦着嘴,一边斜睨着魏霸,笑道:“神仙中人不食人间烟火,我却正在吃饭,你这是故意消遣我吗?”

  “岂敢岂敢。”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都尉就是吃粥也与众不同,有出尘之气。”

  “我呸!”诸葛乔咄了他一口,招呼道:“吃了没有?快来一起坐。”

  魏霸入座,有亲卫端上午饭,魏霸没有急着动筷子,先示意唐千羽把铠甲送上来。诸葛乔瞅了一眼铠甲,随即又看了一眼唐千羽。“这是谁,以前没见过啊?”

  魏霸知道诸葛乔有很强的记忆力,他身边的那些人诸葛乔都认识,虽然未必叫得上名字,但是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今天特地让唐千羽跟着来,就有让诸葛乔知道他身边又多了人的意思。这些人都是他的部曲,算是私兵。诸葛乔不好调用,但是粮食却要由诸葛乔按计划拨付,不通知他一声是不行的。

  “这是阿母怕我有什么闪失,又给我增派了二十人亲卫。唐千羽,还不拜见都尉?”

  唐千羽上前行礼,双手奉上新铠。

  魏霸道:“这是阿母给我准备的铠甲,是我魏家铁作的新产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诸葛乔抚着那具新铠,拿起头盔,里外打量了一下,赞了一声:“子玉,你这主母对你可是真好,价值连城的上等铠甲也肯拿出来送人。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魏霸笑笑。这铠甲虽然没有价值连城这么夸张,可是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可是诸葛乔不知道真相,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身边的四十个武卒每人一具新铠,样式虽然没这么华丽,实用xìng却一点也不差,不知道他会作如何想。

  “谢了。”诸葛乔让亲卫收起铠甲,转头对魏霸说道:“为什么回来这么急,你不是要去太守府安排粮草的事吗?”

  “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太守府的主簿赵素去准备了,半个月后就可以起运。”魏霸解释道:“都尉……”

  诸葛乔打断了魏霸的话:“子玉,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要都尉都尉的,是不是要提醒我你的职务比我还高?”

  魏霸有些尴尬,如果真论职务,他这个参军还真比诸葛乔高一点。“那……我就放肆了?”

  “嘿嘿,你什么时候不放肆了?”诸葛乔嘿嘿一笑,挥挥手:“行了,说正事。”

  “那个……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汉中现在大概有两万户,人少地多,所以土地的分配都不少。经过几年的开垦,天上几乎每户都有百亩。亩收四石,按三十取一的税,汉中今年的田租约二十七万石,除去官吏的俸禄,还剩十五万石。五千大军,半年时间需要六万石,原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是……”

  诸葛乔目光一闪:“丞相大营的计划是多少石?”

  “十三万石。”

  诸葛乔眉头一皱:“这么说,我这边肯定不够了?”

  魏霸点点头。打仗之所以难,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钱粮。如果这一点不受限制,那就可以大量征发,用人海战术耗死对方。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每多征一个兵,就要负责一个兵的粮食、衣物、军械,哪一样不要钱?其实的还可以节省一点,粮食却是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下来的。一个兵每天六升米,一个月就是一石八斗,一年要二十一石。汉中的田租除去官吏的俸禄,正常情况下只够养一万兵,这已经是极限了,还是平时没什么战事,有两成的正常轮休,可以回家去吃。如果常年在役,这一万人都养不起。

  如今诸葛丞相十多万大军驻扎在汉中,每天消耗的粮食就近万石,仅靠汉中的粮食,最多维持半个月,也正因为如此,诸葛亮才要派诸葛乔来往成都运粮。路途太远,消耗非常惊人,沿途民众的劳役负担更是繁重。如果长期驻扎下去,那不用打,蜀汉的经济就崩溃了。

  事实上,后来诸葛亮几次无功而返,都是因为粮食不继。他几次北伐,也把蜀汉的经济拖入了泥潭,在蒋琬和费祎手上没打什么大仗,经济有所缓和,可是后来姜维当政,连年发动战争,蜀汉的经济已经接近崩溃,以谯周为代表的蜀人愿意投降,也是因为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当然了,现在的经济情况还远远没有那么差,粮食还是有,只是仅靠法律额定的租赋标准肯定不够用,百姓手中还有余粮,就看你怎么收了,是增赋,还是用钱买。

  “汉中太守府的粮仓里还剩下一万多石,肯定是不够用的。你看是就地征收,还是由丞相那里统一调配?”

  “就地征收,能收到多少?大概什么价格?”

  魏霸松了一口气,既然诸葛乔提到价格,那就不是强行加赋,他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原本丞相大军到了汉中之后,粮价上涨了不少。不过光复汉室是正事,我想百姓都会支持的,以之前的市价,八十钱一石,收购十万石,应该不成问题。”

  诸葛乔想了想,点头同意。“那行,我行文丞相府,请丞相调拨八百万钱到汉中太守府。和各家商洽的事,就辛苦你了。”

  魏霸笑笑:“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又有什么辛苦可言。我已经和赵素说好了,他可以先发粮,保证大军的粮食无虞。”

  诸葛乔嘴角一歪,笑了一声:“看来父亲让你做我的参军,负责粮草,真是用对人了。”

  魏霸却没有笑,他沉吟片刻,幽幽的说了一句:“伯松,不是我危言耸听,这种事,可一可再不可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可就竭了。现在大家手里有粮,对丞相北伐中原又充满信心,才会愿意把粮食卖给我们。等粮食紧张了,他们就没这么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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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5章 算死人不偿命?

  诸葛乔眼神一冷,随即嘴角挑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他轻轻的放下筷子,搁在食案上,又取过手巾,擦了擦嘴角。

  “你觉得丞相此次北伐会失败?”

  魏霸有些不高兴的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极力让自己适应这个官场,可是他一直无法认同这种扣帽子似的说话方式。难道因为他是丞相,我就不能认为他会失败?难道我不认为他会失败,他就真的不会失败?

  他非常想把面前的粥碗扔到诸葛乔那张笑得很阴险的脸上去,可是他只是手指动了动,拿起筷子,在案上顿了顿,夹起一块咸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咀着,同时淡淡的说道:“未算胜,先算败,这是兵家常识,伯松以为不然?”

  诸葛乔翻了个白眼,再也绷不住了。他摇摇头,一边笑一边指着魏霸说道:“快吃,快吃,我说不过你。”

  魏霸却没有笑,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一碗粥,一碟咸菜,用筷子在碗里划拉了两下。“伯松,你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这时候会来找你?”

  “没有啊,我哪有那本事。”诸葛乔莫名其妙。

  “那你……平时就吃这些?”魏霸诧异的问道。

  诸葛乔这才明白了,他想笑,却不知怎么的,却又没笑出来,沉默了片刻道:“是啊,我平时……就吃这些。丞相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他当年在隆中时就是这么吃的,现在做了丞相,更应该克俭戒奢。”

  “那看来我这辈子是成不了丞相这样的人了。”魏霸坚决的摇摇头,放下筷子:“我好容易才把身体养好,像这样吃上半个月,我肯定又要饿出病来。”他歉然的对诸葛乔笑笑:“很遗憾,我不能和你同甘共苦,我得回去弄点肉吃吃才行。”

  诸葛乔很无语,他用手掩着脸,用尾指挠了挠眉心,好容易才忍住笑。“子玉,能把好吃也说得这么理正辞严的,你是第一个。”

  “我只是不虚伪,实话实说罢了。”魏霸站起身,拍拍衣裳:“这其实和打仗一样,说得再冠冕堂皇,最后能不能取胜,靠得还是武力强弱,要不然的话,秦国怎么可能统一天下。”

  魏霸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走,快要跨出舱门的时候,诸葛乔开了口:“子玉,留步。”

  “怎么,想请我吃大餐?”

  “大餐没有,不过肯定有你感兴趣的。”诸葛乔招了招手,示意亲卫将没吃完的粥拿走。魏霸停住了脚步,打量了诸葛乔半晌,见他不似玩笑,便转了过来。他来当然不仅是为了送铠甲,而是有些话想对诸葛乔说,可如果诸葛乔总是和他玩虚的,那他就不能多说了。

  诸葛乔收拾了案几,从案上拿出一卷地图摊在案上,又示意魏霸在他对面坐下,盯着魏霸的眼睛,严肃的说道:“子玉,你实话对我说,你对这次行动,知道些什么?”

  魏霸眨眨眼睛:“我有两个回答。”

  “说。”

  “第一个回答:都尉,我一点也不知道。”

  “第二个?”

  “伯松,我几乎什么都知道。”

  诸葛乔眉头一皱:“镇北将军全告诉你了?还是镇东将军?”

  “和镇北将军无关,也和镇东将军无关。我不瞒你说,在丞相聚将军议之前,我和仲德在阳平山上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当然了,我没想到这次会是你领兵,而我本人也被扯进来了。”

  诸葛乔将信将疑,他仔细打量着魏霸的眼神,却找不到一点破绽。过了半晌,他才吃惊的问道:“你是说,在丞相军议之前,你和仲德就猜出了丞相的计划?”

  魏霸点点头,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句话,家父刚刚提出子午谷计划雏形的时候,我就估计到丞相不会同意。”

  诸葛乔的脸色变得非常怪异,他向后靠了靠,很不自然的笑了一声:“原来子玉才是未卜先知啊。”

  “我不是未卜先知,我只是对丞相非常景仰而已。”魏霸收回了目光,慢慢的搓着手指。“其实,只要对丞相的禀性有一定的了解,就不能猜出丞相此举的用意。我说过,打仗有时候和算题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这可不是写文章,可以天马行空,任意挥洒。”

  诸葛乔一手按在地图上,一手托着下巴,手指在鼻翼处挠了两下,目光闪烁。他想了一会,又问道:“那你说说,我们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佯攻东三县,吸引孟达和宛城司马懿的注意,如果可能的话,策反孟达。当然了,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丞相出兵陇右创造机会。在此之前,江东应该会发动佯攻,以吸引洛阳的注意力,并尽可能将曹魏的主力留在函谷关以东,延缓他们进入关中的时间。”

  魏霸一口气说完,盯着诸葛乔的眼睛:“我猜得对吗?”

  诸葛乔眯起了眼睛,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呼吸也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此时此刻,如果不是这几年养性有成,他几乎要跳了起来。他相信这些不是魏延或者赵云告诉魏霸的,而是魏霸自己猜想出来的,因为听别人说,不会说得这么细致。

  除非魏延是想魏霸出风头,至于赵云,那根本不用考虑。赵云不会做这样的事。

  诸葛乔的心里翻江倒海,他觉得压力很大。他是知道真正的任务的,而魏霸不可能知道得太多,他仅凭猜测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莫非这人真是个天才?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天才,可是没有人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个天才。和天才同行,绝对是个悲剧。

  “对。”诸葛乔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你说的这些,几乎就是丞相的原话。”

  魏霸笑了,笑得有些苦涩。这么说来,诸葛亮果然是正到了极致,却一点奇也没有。他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知道结果,可是赵广不知道结果,他一样猜出了这个计划,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魏霸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演义中,诸葛亮是神机妙算,往往能提前猜到事情的发展,准备好锦囊,执行任务的人到时候拿出一个锦囊,按计行事,就可以大获全胜。可实际上,诸葛亮是经常被人算个正着。陈仓之战,他先是被曹真算到,后是被张郃算到,其后与司马懿对阵,又多次被司马懿算得死死的,有如未卜先知。

  他以前还觉得这有点太无厘头,是晋人美化司马懿,或者是陈寿报私仇,可是现在他觉得这很可能是事实,原因倒不是司马懿会神机妙算,而是因为诸葛亮太正了,他总想把风险降到最低,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最稳妥的方案。而对于蜀国来说,因为实力的差距,可供他选择的方案实在有限,只要对方够细心,猜出他的选择并不难。

  曹真也好,张郃也罢,更不用说司马懿,哪一个不是人才?他们也许总体实力不如诸葛亮,可是要猜出诸葛亮的选择却不是什么难事。

  兵不厌诈,诸葛亮的诈只在演义里,真正的诸葛亮在战场上无愧于一个军事家的称号,不论是行军布阵还是练兵,他都是当世人杰,但他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诈,那么一点点冒险的胆量。

  如果他不是在实力弱小的蜀汉,而是在实力强悍的曹魏,他就算不能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至少也可以成为不败名将,实力加上他的谨慎,足以让他成为传奇。可是他偏偏是在实力不济的蜀汉,不敢用奇,任你有过人的才能,你也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诸葛乔见魏霸面色变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子玉,你觉得这个计划……有问题?”

  魏霸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强笑道:“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有一点。”

  “你说。”

  “第一个问题,江东和汉中相隔数千里,很难有效沟通。江东出兵之后,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能不能给丞相留下足够的空档,是个值得怀疑的事情。既然他们是牵制的疑兵,他们就不会全力以赴,很可能只是虚应故事,这样一来,曹魏需要调动洛阳的禁军吗?如果扬州战区的大司马曹休完全可以应付,那么江东的佯攻就成了一着废棋,而丞相却无法及时得到消息。”

  诸葛乔捏着下巴,沉吟不语。

  “第二个问题,东三县的战事能不能吸引住宛城司马懿的注意力,就成为能否为丞相创造机会的唯一机会。可是,伯松,你只有五千人,能造出多大动静?”

  诸葛乔眼珠转了转,嘴一撇,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不是孟达的对手?”

  “不,我是担心我们和孟达加起来,也是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司马懿,那个书生?”诸葛乔嗤了一声,不屑一顾:“他不过是混资历才混到抚军大将军这个高位,你还真把他当成名将了?”

  一听这话,魏霸顿时一脑门的黑线。上次在诸葛丞相面前做说客大败而归,这次在诸葛都尉面前做说客,居然又一次惨遭打击。

  我真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啊,想做挡车的螳螂真不容易。都说穿越客虎躯一振,英雄拜服,为什么我就这么憋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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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6章 三个臭皮匠

  魏霸一脸晦气的回到辎重营,赵广正在美滋滋的试新甲,手指小心的拂去甲片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情人柔嫩的肌肤,眼中满满的全是柔情蜜意,看得一旁的傅兴不住的哼哼以示鄙视。

  “好啦,好啦,再摸下去,甲片都能被你摸薄了。”

  赵广瞥了他一眼,同样报以不屑:“你得瑟什么劲儿,第一次拿到新甲的时候,比我还爱惜呢。”

  “可我也没你这么兴奋吧?”

  “天知道,某人好像那天晚上连甲都没舍得脱,搞得我们还以为要有人夜袭呢。”

  傅兴脸一红,正好看到魏霸阴着脸走进来,连忙收住了话头,站了起来。

  “子玉,怎么了?”

  赵广见魏霸脸色不对,也停止了抚摸新甲,沉吟片刻,眉头一挑:“和伯松没谈拢?”

  魏霸沮丧的叹了口气,坐在案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火烧火燎的心里才舒服了些。他怔怔的看着舱外仿佛不动的青山,想着刚才诸葛乔的表情,心情沉重。

  难道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扭转历史的方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家走向灭亡?

  “子玉,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赵广伸出的手,轻轻的按在魏霸肩上。“你们的计划固然是个不错的计划,可是丞相也有丞相的考虑,谨慎一些也有些谨慎一些的好处。”

  傅兴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落寞。他看魏霸和赵广的神情,估计魏霸父子真的提出了什么子午谷计划,而赵广显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唯独他还是从杨伟的嘴里才听说这个计划。这也难怪,魏延是镇北将军,赵云是镇东将军,他们都有资格参与军议,魏霸和赵广知道一些也就很正常了。唯独自己仅仅是个小小的都尉,不仅没机会参军军议,连小道消息都听不到。丞相军令极严,这些小道消息只在父子兄弟之间口耳相传,魏霸也不敢告诉他。

  傅兴心中难受,不想让魏霸看到,低下头,佯作沉思。

  魏霸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傅兴低下的头,忽然心中一动。他虽然有父有兄,可是前世却是独子一个,性格又比较内向,深知这种被人漠视的难受。他想了想,忽然笑道:“仲德,仲简,由此处至安阳还有三五日,船上又不好练兵,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赵广讶然,不过一看到魏霸瞟向傅兴的眼神,就明白了过来,连忙笑道:“好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游戏,仲简,一起玩?”

  傅兴看看魏霸,又看看赵广,也欣然一笑:“好啊,不知道是什么游戏,六博,还是双陆?”

  六博是一种很古老的兵棋游戏,而双陆则是刚刚开始流行的棋艺,是从天竺传过来的,据说曹操的儿子,才华横溢的曹植就是个中高手。傅兴他们也会,魏霸却是一窍不通。

  “不,我们玩个新鲜的。”魏霸心中有事,怎么可能单纯的为了玩而玩。诸葛亮把他和赵广、傅兴安排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他们三个相熟,更是把他从诸葛乔身边隔开的一着棋。既然他和赵广、傅兴已经成了诸葛丞相眼中的一伙,他不趁此机会多加笼络就不像话了。

  送他们新甲,只是一个开始,更重要的是要交心,让他们从心底里接受他,当他是自己人。

  “我们将来都是带兵的将领,游戏当然也不能和兵事无关。”魏霸一边想一边说道:“我们来个战术推演,模拟一下丞相北伐之战的可能进展,如何?”

  傅兴和赵广互相看了一下,赵广有些犹豫,可是当着傅兴的面,他又不好直接说,只好用眼神提醒魏霸。魏霸清楚,有些机密,包括子午谷计划,他们不能轻易透露给傅兴,万一傅兴嘴不紧,被别人知道了,以后就是一个把柄。不过事已至此,赵广的担心已经显然有些多余。

  “不妨事,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从头开始推演。”魏霸不以为然的笑道:“三个人,一个是我方的统帅,也就是丞相这个位置,一个是曹魏的统帅,嗯……就当是曹睿那个小子吧,剩下的一个是仲裁,负责裁定双方的胜负。大家轮着来,这样也好从不同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也许会想得更全面一点。”

  赵广和傅兴都有些兴奋起来,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说道:“我是我方。”

  魏霸忍不住笑了:“别急别急,都有机会。这样吧,看你们都不想做敌人,那我就先叫曹睿那个小子。你们猜拳,赢的人先做我方,输的做仲裁。”

  赵广和傅兴点点头,猜起拳来。说是游戏,其实年轻人都有些争强好胜,既然魏霸做了曹睿,他们都想做第一个打败曹魏的人。两人猜了拳,结果赵广赢了一拳,喜滋滋的做了丞相,傅兴只好委屈一下,先做仲裁。

  接下来,魏霸拟定了规矩,比如双方兵力相当时算僵持,兵力超过一半时算可胜,兵力超过一倍时算可大胜,反正把各种可能的因素都做了一个大致的量化。他这几个月跟着老爹和师父学兵法,对这些并不陌生,而赵广和傅兴更是对行军作战的一些基本常识了如指掌,这些基本设定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很快就开始玩了起来。

  开始还真的只当个游戏,不过一玩起来,他们很快就沉迷在其中,特别是魏霸为了防止赵傅二人心理上希望曹魏输的暗示,设定了赌注之后,大家开始较起真来。作为敌我双方的赵广和魏霸,刚刚开局不久就开始争吵,把原本当仲裁还觉得有些无聊的傅兴看得目瞪口呆,只好给他们裁决。

  三个人一边玩一边吵,不停的争论,不停的调整的各项设定,慢慢的制定出了一套三个人都能认可的规则。

  东方红,太阳升,魏霸三人不知不觉的玩了一夜。他们睁着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互相看看对方的狼狈情景,不由得想笑,可是一想到刚才推演的结果,刚刚露出的笑容便多了几分苦涩。

  结果很不理想,特别是经过几次轮换,修改了一些原本不利于曹魏的规则,更接近于实际情况后,蜀汉的情况变得非常不利。他们玩了一夜,每个人都做了两次丞相,一共六局,结果蜀汉的胜利只有一局,这还是在傅兴做曹睿时有意放水所致,魏霸做曹睿时,不论是赵广还是傅兴做丞相,一局都没能赢。

  魏霸对这个结果早就有心理准备,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而己。可是赵广和傅兴却非常震惊,经过这些细分到行军速度、粮草筹备的较量后,他们对蜀汉面临的困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输掉的五局中,赵广两局,魏霸两局,傅兴一局。

  作为丞相时,赵广全墨,可作为曹睿时,赵广……全胜。

  换句话说,如果在考虑双方都不出错招的情况下,蜀汉基本上没什么胜利的可能,这个结果远远超过赵广和傅兴的猜想,他们原本以为,蜀汉虽然不占优势,但多少还有一小半胜利的机会,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如果不是放水,那就是全负——胜率为零。

  “战场之上,千变万化,不可能……皆如棋盘之上。”赵广的脸色很难看,说得好听点有些木然,说得难听点,就是呆滞。“再说了,丞相智慧过人,又岂我们所能模仿一二的。”

  “可是你别忘了,到目前为止,丞相所作的一切,不出我们当初在阳平山上的猜测。”魏霸打了个哈欠,疲倦的挥挥手:“你们不要急,还有时间,我们先去睡一觉,醒了接着玩。大家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能取胜的。”

  赵广和傅兴一起点了点头,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洗漱一番,强打精神,出去巡逻了一番,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魏霸已经沉入梦乡,呼呼大睡。

  船队顺江而下,魏霸一直在辎重营,跟在大队后面,几天来除了发放了一次军粮之后,其他时间都没什么事,三人窝在舱里,整天推演战术。经过几天的折腾,三人已经建立起一套比较严谨的规则,可是结果却让他们非常沮丧。

  蜀汉的前景非常不妙,如果说还有一线胜机,那只有希望诸葛丞相的指挥能力远远超过曹睿,可是一想到直接负责关中军事的是大将军曹真和右将军张郃,他们就觉得把胜利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似乎有些一厢情愿。

  快到安阳的时候,魏霸三人放弃了推演,站在船头,看着缓缓来到面前的青山,沉默不语。过了良久,魏霸问了赵广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师父知道先帝出峡必败,而且是惨败,他会怎么做?”

  赵广眉心轻蹙,沉默了半晌,最后轻声说道:“他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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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7章 诸葛乔的选择

  当遇到一个不听劝的上司时怎么办?有三种选择:一,向上司的上司越级汇报;二,再劝,劝到他听或者他火了,开除你为止;三,听天由命。

  第三种选择不可取,似乎有些不负责任,第二种结果更不可取,因为这实际上于事无补,还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伤害。只有第一种方法似乎可取,可要是上司上面已经没有了上司怎么办?比如臣子面对君王。

  当上司是手握生杀大权,至少能轻易左右你的前途时,不仅第一种选择成为了空想,就连第二种办法都具有了极大的危险。在一个公司呆不下去,还可以跳到其他公司,可是如果在一个帝国呆不下去,你剩下的选择就非常有限,要么死,要么叛逃。前者死自己,后者也许可以活,但也有可能死的是全家。

  所以想来想去,第三种选择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而赵云选择的就是第三种。

  魏霸本来也可以选第三种,如果老爹魏延能像师父赵云一样低调的话。可是现在他清楚,要想改变老爹魏延的脾气,恐怕比打败曹魏更难。

  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个笑话,上帝对某人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意。某人很高兴,说,我要长生。上帝说,这个要求太高了,不怎么可能。某人退而求其次,说,希望能让中国足球得一次世界杯冠军。上帝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们还是来考虑一下第一个愿意吧。

  对上帝来说,让某人永远不死,比让中国足球拿世界杯冠军更容易些。

  对魏霸来说,打败曹魏,比让老爹改掉他那臭脾气更容易一些。

  因为至少还有一点可能。

  挽救自己,挽救老爹老妈、兄弟妹妹,甚至整个魏家的可能。

  魏霸迟疑了片刻,又问道:“如果师父他……”

  “你别说了,我不知道。”不等魏霸说完,赵广就打断了魏霸的话,转身进了舱。魏霸张了张嘴,怏怏的闭上了嘴巴,尴尬的看看傅兴。傅兴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着永不停歇的江水,突然叹了口气:“寒冬将至,连水都浅了很多。”

  听了傅兴的话,魏霸突然想到了“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俗话,又莫名的想到了阳平山的那次遭遇,想起了少女的窈窕的身影,心情刚刚迤逦起来,忽然觉得晦气。如果那姑娘是母老虎,老子岂不成了恶狗?呸,呸呸!

  魏霸转念一想,如果真做不了龙虎,做条恶狗又如何?反正自家父子再循规蹈矩也是嚣张跋扈的武人,做不成谦谦君子,与其被人当成青蛙用温水煮熟,何不奋起一搏,也许能咸鱼翻身,至少也能肆意一回。

  主意一定,魏霸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他笑道:“仲简,我想和诸葛乔去玩玩这个游戏,你有没有兴趣?”

  傅兴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我玩得正高兴,仲德兄太沉稳,杀性不足,找诸葛都尉试试,也许会更有成就感。”

  魏霸哈哈一笑,伸手指指傅兴:“你小子不够沉稳啊,少年心性,少年心性。”

  傅兴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打量着魏霸腰间挂的那块玉佩:“彼此彼此,丞相的一片苦心,算是彻底白废了。”

  魏霸慨然道:“为天下苍生计,丞相的厚爱,我就顾不得了。”

  傅兴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

  魏霸说干就干,拉着傅兴就去找诸葛乔。诸葛乔这两天正闲得要生蛆,一听说魏霸有游戏,他先是矜持的推脱了两下,再一听说是战术推演,他立刻把顾虑抛到九霄云外。魏霸把规则一讲,他很快就明白了,三人兴致勃勃的推演起来。

  不过,刚刚开始,他们就遇到了新问题。在诸葛亮能否顺利拿下陇右的问题上,诸葛乔有不同看法。他认为人心思汉,大军只要一出祁山,陇右必然响应,所以大军根本不会在攻城上耗费什么时间,只要迅速突进陇山,占领由关中通往陇右的通道陇县和萧关,陇右甚至整个凉州都是蜀汉的囊中之物。

  他们的分歧在人心是否可用,魏霸和傅兴的看法是人心也许可用,但起不到那么大的作用,有一部分人也许会投降,但是全部不战而降,似乎不大可能。

  诸葛乔则坚持,只要大军一出祁山,整个陇右必然不战而降。

  在这个问题上,魏霸不好争执,要不就成了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在很讲究大义号召的情况下,这个把柄不能送到别人的手中。

  “这样吧,我们分两种情况来分别讨论,如何?”

  诸葛乔想了一会,勉强答应了。

  双方重新开始推演,增加了人心所向之后,蜀汉的胜率有所提高。不过也仅仅是有所提高而已,依然没有超过一半,最好的局面就是蜀汉占据陇右,在第一阶段的战役中取得胜利,但是在接下来的持久战中,蜀汉实力不足,路途遥远的情况依然无法解决。人心所向,可以让城池不战而降,却不能让高山变成平地,不能让峡谷变成通衢。

  经过几次推演之后,诸葛乔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代表兵力的小旗,疲倦的摆了摆手:“子玉,仲简,我有些累。明天就要到安汉了,有不少事还要提前安排,先不玩了。”

  魏霸给傅兴使了个眼色,起身告辞。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回到自己的座船上之后,傅兴才不屑的说道:“他就是死要面子,不肯认输。什么累啊,分明就是没有招数了。”

  魏霸安慰道:“好啦,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相信他会把这个结果转告给丞相的。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已经尽了力,耐心的等着结果吧。”

  傅兴哼了一声,欲言又止,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早知道是个结果,我就不和你玩这个游戏了。一想到是个必败之局,好生无趣。”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见过不死的人么?”

  傅兴愣了一下:“谁会不死?”

  “那就是了。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死,那你还努力干什么?为什么不混吃等死?”

  “这个……”傅兴哑然。

  “人生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麋威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看魏霸,眼神闪了闪,又接着说道:“人终有一死,所以怎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马伏波说过,大丈夫宁当马革裹尸,也不可死于床箦之间,儿女之手。与其像冯唐一样默默的活上百年,也不如像霍票姚一样轰轰烈烈的短暂一生。”

  魏霸和傅兴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他才呐呐的问道:“麋都尉,你……什么时候来的?”

  麋威轻笑一声:“听说你们玩游戏玩得通宵达旦,我非常好奇,特地赶来看看,不知道能否有幸旁观。”

  魏霸尴尬不已。麋威是辎重营的副将,他在辎重营呆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和麋威有什么交往,连玩这个游戏也没叫上麋威。倒不是他看不起麋威,主要还是怕麋威避嫌,不想和他太亲近。现在麋威主动找上门来了,他当然是正中下怀。

  “旁观怎么行,要来,就大战一场,如何?”魏霸斜着眼睛,故意做出一副挑衅的架势。

  麋威嘴一撇:“你欺我麋家的人不通军事么?你别忘了,我虽然没打过仗,可是要论算计,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那是,麋家世代经商,在算计这一方面又怎么可能是弱手。”赵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给魏霸使了个眼色:“子玉,你今天可是遇上对手了。”

  魏霸大喜,搓着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

  诸葛乔耷拉着脑袋,静静的坐在案前,案上摊开的茧纸上空无一字,几个纸团搁在一边,被他浑重的呼吸缓缓吹动着。

  他有些挣扎。

  经过和魏霸的几局推演较量,他所感受到的震撼远远超过魏霸的估计。他非常清楚自己实际上已经把己方的有利因素放大到了极致,尽管如此,胜率依然并不足以让他欣慰。如果按照魏霸的设定,那这次北伐将成为一场灾难,其后果不仅仅是一场失败这么简单,甚至可能会把整个北伐的希望都毁在这一次行动中。

  如果一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决定了失败的结果,那这场战事还有什么坚持的意义?

  诸葛乔想给父亲提个醒,可是他又非常担心会因此惹恼父亲。未战先言败,这不仅是沮丧士气这么简单,更可能会让父亲觉得他懦弱,不足以成大事。他比魏霸更清楚父亲的信心有多强烈,当然现在他也比魏霸更清楚父亲的信心有多么不可靠。

  如果仅有信心就能取胜,那当初猇亭之战,先帝刘备就不会惨败在陆逊的手中,将蜀汉大半精锐力量毁于一旦了。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诸葛乔权衡了半响,最后脸色苍白的抬起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仔细的叠好,叫来一个亲卫,哑着嗓子道:“把这个交给魏霸魏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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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8章 一语惊四座

  亲卫走进大帐,吹灭了灯油快要耗尽的油灯。

  正伏案急书的诸葛亮头也不抬,吩咐道:“加一盏油来。”

  亲卫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油灯,躬身道:“丞相,天亮了。”

  “天亮了?”诸葛亮应了一声,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接着又写起来。一边写一边吩咐道:“那就把帐门打开,透透气。”

  “喏。”亲卫打开帐门,清凉的晨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浓烈的灯油味。诸葛亮精神一振,迅速的写完最后几个字,又看了看,放在一旁,这才搓搓手,又搓搓脸,扶着书案站了起来。他跪坐了一夜,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这一站起来,顿时觉得双腿痛如针刺,痛得他眼角不住的抽动。

  亲卫连忙赶过去,小心的搀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帐门口。看着东方渐白的天空,诸葛亮一手扶着腰,一手用力的抓住亲卫的手臂,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天光。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天又亮了。”

  “是的,丞相,你又是一夜没睡。”亲卫哽咽道。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等腿上的刺麻减轻了身,腰也慢慢的直了起来,这才松开亲卫的手,疲惫的说道:“去给我准备点粥。”他想了想,又道:“多放点姜。”

  “喏。”亲卫应了一声,紧张的看着诸葛亮,提醒道:“丞相,我要松手了。”

  诸葛亮挥挥手,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用手指慢慢的揉着酸痛的眉心。忙碌了一天一夜,他感到非常疲倦。可是他不这么做又怎么行呢,大军行动在即,千头万绪,都要等着他来处理,有一件耽搁了,都有可能带来不可忽视的影响。

  亲卫端来了粥,诸葛亮回到帐中,吃了几口粥,却觉得没什么口味。分明腹中已经空空如也,看着煮得浓稠的姜粥,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了两口,他迟疑了一下,觉得实在太累了,还是趁着有人来请示之前躺一会儿好,也顾不上饭后要散步的习惯,到后帐的行军榻上,刚刚躺下,还没等他闭上眼睛,记室霍弋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诸葛亮疲惫的面庞,霍弋站住了,看看手中的军报,有些迟疑。

  诸葛亮已经听到了霍弋的脚步声,也知道霍弋这么早来找他,肯定是有急事,不过他还是躺了一下,没有立刻起来。对他来说,片刻的松弛都是难得的享受。他只是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绍先,什么事?”

  “丞相,参军魏霸,派人送来一封急报。”

  “魏霸?”诸葛亮一惊,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身子一用劲,就想坐起来。不过他很快又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问道:“什么急报?”

  霍弋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诸葛亮诧异的偏过头,打量着霍弋。霍弋是丞相记室,主管往来的章表文书,所有到丞相府的文书,他都是要先看一下的。诸葛亮虽然事必躬亲,可是事情多了,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所以霍弋还有对文书进行评价的职能。在诸葛亮看来,魏霸那个空头参军能有什么事,最多不过是催粮之类的,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无须急着处理。

  所以看到霍弋这副表情,诸葛亮有些迷惑了。

  “丞相,这是一封很奇怪的急报。”霍弋很审慎的说道:“这是一个游戏的结果。”

  “游戏?”诸葛亮松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绍先,魏霸刚刚开始做官,他不懂轻重,你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一个游戏的结果,也要急着送来?”

  “丞相,这个游戏与众不同,是一个战术推演游戏,而推演的战术,就是整个北伐的战事。”

  诸葛亮一惊,随即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他沉声道:“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北伐是如何重大的事,怎么用来当成游戏。”他没有起身,而是无声的笑了笑:“不用说,一定是如果不采用子午谷计划,就会失败了?”

  霍弋点点头。

  诸葛亮有些厌烦起来,翻了个身,背对霍弋。他对霍弋今天的举动很不满意,只是他不想说出来,以免霍弋难堪。翻个身,也就是说霍弋可以出去了。

  霍弋跟着诸葛亮很久了,当然懂这个意思,可是他却站着没动。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急报,沉声道:“丞相,我把这个结果放在你的案上,丞相休息起身之后,可以看一下。”

  诸葛亮的背一紧,慢慢的转过身,坐了起来。在他表示出这种态度之后,霍弋还坚持这样的态度,这足以说明在霍弋看来,这个游戏结果很重要,值得一看。他向霍弋伸出手:“拿来我看。”

  霍弋没有递给他:“丞相,你最好是休息一下再看。”

  诸葛亮皱起了眉:“有这么重要?”

  “倒不是因为重要,当然我觉得的确很重要,不过我担心的是这里面的计算太多,丞相如果精神不足,恐怕一时半会的会搞不清楚。”

  诸葛亮诧异的看着霍弋。他很清楚在霍弋的心目中他有什么样的位置。霍弋这么说,那魏霸这封急报可真是不简单了。他好奇心顿起,浑身的疲倦似乎也淡了几分,伸手从霍弋手中接过急报,展开看了一眼,就不禁咦了一声。

  这是魏霸上任以来第二封公文,却是直接发给诸葛亮的第一封公文。他没有引经据典,说什么套话,而是一开始就说明了原由,他和赵广、傅兴等人闲来无事,玩了一个游戏,推演出了一些想象不到的结果,觉得对丞相可能有所裨益,所以特地将全过程写来,供丞相参考。

  接下来,便是游戏推演的相关说明,然后是几十次推演的过程,最后是综合说明。

  魏霸的文字并不优美,甚至有些干巴巴的,不过他有一个让诸葛亮非常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估计到自己的这封急报可能会很长,担心丞相一时半会儿看不完,所以他在前面拟了一个摘要,把几部分的内容分别做了概括,可以无需看完整个内容,就能先了解一下各部分的大致内容。

  诸葛亮阅读的速度很快,他省去了内容最多的推演过程,直接翻到了最后的综合说明,反复看了两遍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既有惊讶,又有欣慰,同时不觉掺杂着一些不快。

  诸葛亮合上急报,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外帐走去。霍弋小心的跟在后面。诸葛亮在宽敞的外帐来回踱了两步,转身对霍弋道:“去请马幼常、杨威公、胡伟度、费文伟来。”

  霍弋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件急报很重要,诸葛亮会给予重视,但是没想到诸葛亮会这么重视,一口气把他身边的四个亲信全叫来了。他不敢怠慢,立刻出帐安排人去请。诸葛亮在帐里来回踱着步,不时的看一眼手中的急报。

  时间不长,马谡第一个走了进来,一进帐就笑道:“丞相,魏霸那小子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了,让丞相如此上心?”

  诸葛亮嘴角一咧,将手中的急报递给马谡。马谡从霍弋的口中已经知道了一些大概,此刻他不去看内容,先是看了一下封皮,又迅速的扫了一眼结束处的签名,眉头已经轻轻的皱了起来:“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你觉得会是吗?”诸葛亮沉着脸,眼神中有些挣扎。

  马谡眼珠一转:“这小子胆大,或许伯松不太清楚,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魏霸和他对战过,他为什么不向我汇报,反倒是魏霸写来了急报。”诸葛亮的声音大了起来,伸出的手指苍白而颤抖:“他是大军的主将,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做事?”

  马谡连忙笑道:“丞相,也许伯松的汇报就在路上,只是还没到而已,你又何必着急?再说了,这只是几个没事做的年轻人的游戏,又不是什么大事,伯松有正事要做,一时没顾及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幼常,你不要替他辩解。”诸葛亮用力的一甩袖子,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喘了两口气,又大声说道:“这是没担当,没担当。没有担当,以后还怎么独当一面?”

  正说着,杨仪快步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诸葛亮的话,看着诸葛亮愤怒的面孔,他先是一惊,随即一抹喜气从眼中闪过。马谡看了,连忙将手中的急报塞到他的手里。“威公,你先看看这个,看魏霸这小子的计算有没有什么漏洞再说。”

  杨仪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还是接过急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第一眼的时候,他还嗤了一声以示不屑,不过看到第二部分的时候,他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他看得越来越慢,不时的还要停下来想一想,曲指算一算。看到他这副神情,不仅是诸葛亮和马谡,就连后来赶到的费祎和胡济也有些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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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9章 我拿青春赌明天

  杨仪用近一顿饭的功夫看完,这才慢慢的放下急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额头有微微的汗沁出。他低下头,想了很久,直到费祎和胡济也看完了,他才慢慢的抬起头,环顾一圈,声音干涩的说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竖子,可是从算学角度来说,我不得不说,他的计算非常准确、周密。粮草运输,将是北伐最大的软肋。如果不能速胜,我军……我军……”

  诸葛亮沉默不语。他是第一个看这个急报的,虽然算学不一定比杨仪强,但算这些也绰绰有余。更何况他天天在筹备北伐的各项事务,岂能不知粮草运输是最大的软肋?只是他原本还有些挣扎,现在听到杨仪这么说,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了。

  费祎和胡济互相看看,苦笑着摇摇头。诸葛亮瞟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马谡。

  马谡把急报递给杨仪之后,一直在沉思。此刻感觉到诸葛亮的目光,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威公说得对,如果仅从这件事上来说,魏霸的这份急报的确有些道理,特别是对于他这样一个还没有经过战事锻炼的年轻人来说,有这样的见识,实属难能可贵。不过,这毕竟是纸上谈兵,可以参考,却当不得真。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计算来完成,那还要我们干什么,让威公一个人坐在成都算一算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马谡说完,笑了起来。杨仪等人也跟着笑了,不过笑了两声,便觉得有些无趣,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这种感觉让诸葛亮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马谡看看杨仪等人,有些不解的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真以为战事走向会是这个结果?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里面的漏洞?威公,我不是说计算上的漏洞,粮草运输的问题一直是我们的弱项,这个毋庸讳言。不过,他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推测,却忘了各种因素都是会随着战局的变化而变化的。比如说,如果我们拿下了陇右,逆魏在上邽的麦田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粮食的困难将会得到大大的缓解。再比如……”

  马谡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理由,杨仪等人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下来。诸葛亮虽然一直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可是眼神中的担忧明显也减轻了一些,他赞赏的看看马谡,点了点头。

  马谡躬身道:“丞相,魏霸忧心国事,这份热情值得赞扬。不过,他毕竟太年轻,又有些先入为主,如果不让他彻底明白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一旦散拨出去,对我军的士气会有很大的影响。大军行动在即,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打算赶到安阳去,和魏霸面谈一次。”

  诸葛亮略作思索,点了点头:“有幼常出马,那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起身走到案前,打开刚刚盖上不久的砚盒:“虽说有你去便已足够了,不过我还是想给他写一封亲笔信,以示嘉奖。”

  杨仪有些眼红。他的儿子几天前刚刚出发,就被诸葛乔赶下了战船,而罪魁祸首就是魏霸。现在诸葛亮不仅要让马谡去和魏霸面谈,还要亲笔写信嘉奖魏霸,这份对年轻后辈的器重真是非常少见。就是诸葛乔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诸葛亮似乎感受到了杨仪的心酸,他一边写一边说道:“魏霸不尚空谈,务实审慎,是个难得的人才。好好加以培养,将来是我大汉的栋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对后辈要多加提携。威公,元休这两天如何?”

  杨仪一听,顿时转怒为喜,连忙躬身道:“丞相,他这些天闭门思过,已经不再那么冲动了。”

  “如此甚好。”诸葛亮点点头,用手指敲了敲魏霸的那封急报,笑道:“魏霸有百般好,却有一样不好,写的公文太过直白。让元休去,帮着伯松处理一些文书,也是好的。”

  杨仪大喜。

  ……

  魏兴郡名义上一直是魏国的势力范围,不过魏兴郡太守申仪却不在西城,而是西城东百里的洵口。对于尚在西城以西的安阳来说,更不在申仪的控制范围以内。诸葛乔率领五千大军赶到安阳,一路上什么敌人也没碰到,安阳的百姓一看到他的大旗就开门投降了。

  诸葛乔很高兴,对魏霸说,你看到吧,这就是民心所向,根本不用打,安步当归。

  魏霸笑笑,没说什么。对他来说,这种胜利根本不值一提。安阳原本就是汉中的地盘,如果不是刘封逼反了孟达,安阳人就是益州人,到现在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荆州人。再加上申仪远在两百多里以外,对安**本无法有效的控制,这些百姓才不会傻到主动和诸葛乔作对呢。

  五千人虽然不多,可是攻一个小小的安阳县城还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些山里的县城不是中原的县城,人少,城小,如果不是战略要地,基本上没什么防御能力。魏兴郡号称有七县,总共不过万户,大部分还散落在山中,安阳县城才三百多人,怎么可能是五千大军的对手。

  诸葛乔进驻安阳之后,暂时停了下来,开始修缮城池,做长期坚守的准备。与此同时,他派出一千前锋由山路向西城县进发,领兵的就是张威和傅兴。张威和傅兴是好朋友,傅兴受伤的时候,他来魏家大营探望过几次,也因此和魏霸认识了。不过也仅仅是认识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些带兵的将领都有一个不成文的默契,正常情况下不主动与别人交往,更不会拉帮结派。如果不是意外,连傅兴都不会主动来和魏霸做朋友。

  魏霸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收敛起了拉队伍的想法,甚至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以前的关羽、现在的老爹都是这副德性,身握重兵的将领之间有私人交情,这本身是一件很容易遭上位者忌惮的事。高处不胜寒,要想居高位,掌重兵,就不要想着高朋满座,除非你有足够的恩宠,保证上位者对你放一百个心。

  魏霸负责的是后勤,他不会有上前线的机会,所以就留在安阳城。诸葛乔修缮城池的时候,他倒是发挥了一些作用,顺便也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城池的修筑方法。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建筑专业的活,除了能帮忙改进一些守城的工具,他和这个时代的人相比没什么优势。

  城池只是修修补补,之后就没什么事了。魏霸对城北的子午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子午谷基本上是正南正北,北为子,南为午,故称子午谷。这条谷道的北端有子午关,在长安县南,南端有腰岭关,就是安阳北,直线距离大概七八十里。不过从安阳到腰岭关却要先西行七八十里,再折向东北,所以实际路程大概有一百五十多里,全是山路。

  魏霸很想把手头的事扔下,亲自走一趟子午谷,体验一下沿途的情况,看看是不是适合大军行走。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比魏家武卒差一点,可比普通的郡兵略好一些,如果他能走,那些郡兵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可事情却没这么简单,他呆在安阳虽然没什么大事,却不能随便离开。特别是他要去的地方是子午谷,诸葛乔肯定不会同意。魏霸只能耐心的在安阳等着,他写给诸葛亮的军报已经送出去了,诸葛亮会是什么反应,他非常期待。

  他原本就觉得诸葛亮的计划过于保守,成功率不高,如今又经过多次的推演,更是觉得子午谷计划是势在必行。如果诸葛亮能改弦易张,采纳子午谷的计划,那当然要少许多周折,否则以魏家的实力独力完成子午谷计划有相当大的难度,张夫人虽然是女中豪杰,毕竟不是老爹那样的好战份子,对其中的风险不得不三思而行,能不能同意他的计划,现在还在两可之间。

  诸葛亮的答复还没有到,汉中太守府的主簿赵素却来了。他是押运粮草来的,这次除了由汉中太守府调拨的一万多石粮之外,还送来了魏霸购买的十万石粮。

  交接完了公务之后,赵素跟着魏霸走进了辎重营。他为人洒脱,和魏霸年龄相差也不大,做了主簿之后,和魏霸经常有接触,早就是相熟的好朋友。无需魏霸邀请,他自己脱了鞋,抱着腿,坐在席上,笑眯眯的看着魏霸。

  “少将军,行军辛苦吧?”

  魏霸笑笑:“生在将门,这就是命,再辛苦也只能忍了。好在这一路坐船来,还算受得住。怎么样,你除了送粮来,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赵素嘿嘿一笑,揪着颌下的几根短须,故作深沉的想了想:“你的提议,我和家父商量过了,风险还是太大。”

  魏霸知道赵素的脾气,也不着急,从容的拿起案上的账簿,开始一笔笔的对帐。赵素见他这副神情,苦笑一声道:“你就不能接个茬?这让我如何说下去?”

  魏霸头也不抬:“这原本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交易,之前我就声明过了,风险很大,收获也很大。你要想富贵险中求,你就去,你要是想过安稳日子,以后也不要眼红。机会我给你了,愿不愿意抓住,能不能抓住,却不是我能左右的。”

  “跟你说话,真是没劲。”赵素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虽然无所谓,可是我老子心动了,要用我这条贱命去为赵家的前程下个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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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0章 同利所趋

  魏霸没有说话。他能理解赵素此刻的矛盾心理。赵素虽然是大家子弟,可是他这个人并不好权势,倒是一心想做个神仙中人。让他去做这个事,于魏霸来说,正是要利用他好道的特点,而对于赵家来说,却不过是一个聊胜于无的一招闲棋。所谓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有收获当然更好,没收获不过就是损失赵素一条命。

  赵家最大的特点就是繁殖能力超强。赵素的曾祖父赵宣生了七个儿子,五个女儿,七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强悍能力,到了赵素这一辈,他居然有五十多个从兄从弟。

  对于赵家来说,死一个赵素无足轻重,反正像他这样一心想做神仙的货以后也没什么大出息。如果是以前,这修道之人还有点意思,汉中曾经是天师道的天道,是乱世中的太平盛世。可是张鲁都被曹操捉了去之后,这点梦想早就成了笑话。像赵素这样执迷不悟的角色,留着也是浪费资源。

  所以赵家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魏霸的提议。赵素有意见,可是在年近七十还强壮得不像话的祖父面前,他连吭一声都没勇气,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

  “我说,我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死到临头,赵素还是改不掉他那饶舌的坏毛病,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魏霸闲扯。

  魏霸不胜其烦,他搁下了笔,十手交叉,抱在腹前,直勾勾的看着赵素,赵素见魏霸终于肯理他了,兴奋得挤眉弄眼,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大家子弟应有的矜持,搞得魏霸也绷不住脸了,只得强忍着笑道:“一路顺风。”

  赵素连连点头,高兴的看着魏霸,等了半天,魏霸却没有下文,他有些失望:“就这四个字?”

  “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唱一曲。这里虽然没有易水,却有沔水。”

  “别!”赵素一缩脖子,起身就走:“我可不想学荆轲。真要到了那一步,我肯定把所有的计划都交待了,投降夏侯懋,说不定也能做个度辽将军什么的。”

  “哈哈哈……”魏霸大笑。赵素挥挥手,扬长而去,轻松得像是去赴宴,或者入山与道友盘桓,哪里有一点赴死的慷慨。看着他快要走出大门,魏霸忽然叫道:“公朴,留步。”

  赵素转过身,戏谑的笑道:“还有什么事,又舍不得我了?”

  “你赵家人都不在乎你,我又何必在乎你。”魏霸开玩笑的说道,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快步走上前,交到赵素的手里。他轻轻的拍拍赵素的手。“一个高人出的主意,希望帮上你的忙。”

  “高人?”赵素半信半疑:“你身边能有什么高人,说来说去,不就是那么几个武夫?”

  “你不要小看我,我身边藏龙卧虎,远非你能想象。”魏霸说着把赵素推出了门。赵素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有坚持,把纸掖进怀里,转身大步走了。

  麋威从内室转了出来,眉头轻皱:“这人如此轻佻,能行吗?”

  “他是佯狂避世,这才是真正的精明。”魏霸拉着麋威走到席上坐下,“你不相信他,应该能相信我吧?计划不成,你是毫发无损。可是我魏家却是灭顶之灾,仅凭这一点,我也不敢大意啊。你说是不是?”

  麋威无声的笑了笑:“这倒也是,我麋家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损失的。”

  “这个……”魏霸嘿嘿一笑,不知道怎么安慰麋威才好。麋家对刘备可是有大功的,当年刘备在徐州被吕布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不是麋家出钱出人,帮助刘备重振声威,刘备也许当时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哪有后来的昭烈皇帝。可是麋家的命运实在太惨,先是麋夫人及两个女儿失落在长坂坡,再后来麋芳与关羽交恶,降吴,麋竺随后又病死,麋家所有的投资都宣告失败,而且是一败涂地,血本无归。

  麋威不服,他想东山再起,可是仅凭麋家的实力现在根本没什么机会可言。这一次和赵广一起负责辎重营,不过是聊以安慰的一个差使,麋威本来也没报什么指望,可是当他从杨伟的口中得知子午谷计划后,他突然意识到机会来了,这才主动找到了魏霸。

  也正因为有相似的利益需求,魏霸才接受了他,并把麋威拟定的计划交给了赵素,由他去执行。

  “哦,对了。”魏霸转身从案上拿起账本:“这是刚刚送到的十一万石米,如果不出意外,足够大军吃上一年的,你和仲德商量一下,如何安排人妥善保护。那些山民正面攻击也许不行,可是要烧个粮什么的,却是轻松得很。”

  “这个我清楚,我和仲德已经商量过了,不会掉以轻心的。”麋威接过账本,掂了掂,看了魏霸一眼,转身走了。魏霸也没说什么,麋威也许不怎么懂打仗的事,可是赵广却是个谨慎的人,要想劫他的粮草,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得不说,如果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偏见,诸葛亮安排赵广负责辎重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

  一天之后,前线传来捷报,傅兴、张威在西城县击败了留守的人马,临阵斩杀一百多人,生擒两百多,跑掉了五十多。首战告捷。他们已经进驻西城,并随后击败了申仪派来支援的部队,再次斩首五十多人。

  消息传到安阳,诸葛乔很高兴,把消息通报全军,将士们一片欢腾,情绪高涨。不少人羡慕傅兴和张威立功,纷纷请战,却被诸葛乔阻止了。诸葛乔说,我军虽然旗开得胜,但面对的是仅仅是西城申仪的人马,如果贸然逼得太紧,太过深入,战线会拉得太长,万一被申仪、孟达切断后路,那压力就太大了。我们的任务就是牵制他们,背靠汉中,以逸待劳,等孟达来攻,这样可确保万无一失。

  众将觉得诸葛说得有理,不再多嘴,只是抓紧时间操练自己的人马,同时热切的等待着孟达来攻城的消息,好立战功。

  魏霸心知肚明,诸葛乔到安阳来根本不是想收复东三郡的,他只是给申仪和孟达压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甚至这就是和孟达串通好的,好让孟达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增兵,修缮城池,为接下来的反水做准备。如果没有外部压力,他突然间做战斗准备,会让宛城的司马懿察觉。现在有诸葛乔大军压境,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乔怎么可能轻率的前进。他把大军停在安阳,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作战目的,只是那些人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或者知道了装不知道,这才做出请战的举动。

  魏霸冷眼旁观。如果历史的走向还没有改变,那么接下来将是司马懿闪亮登场的演出时间。司马懿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过领兵作战的经验。去年秋天,孙权趁曹丕去世,曹睿刚刚即位的时机,派左将军诸葛瑾分兵两路伐魏,结果诸葛瑾被司马懿击退,斩首千余人。只是诸葛瑾向来不在名将之列,所以这一战并没什么份量。司马懿真正成名的一战,正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孟达,从孟达宣布起事,到被司马懿斩首,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四天,可谓是神速。

  魏霸不知道历史还会不会继续上演,毕竟那件战事在三国历史上只有廖廖几笔,在诸葛亮的相关书籍中,也不怎么提到这件事,他并不清楚具体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他甚至有些奇怪,诸葛亮如果真有策反孟达,以牵制司马懿的事,那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难道只是因为这一计用得不够成功,未能如期的发挥作用,所以就一笔带过?

  那可就真是以成败论英雄了。事实上,魏霸觉得,策反孟达,不仅可以收复东三郡,还可以有效的牵制宛城的司马懿,的确是个好计。至于最后没成功,那不是诸葛亮的错,而是因为他的对手司马懿太高明了,他像一匹黑马突然冲了出来,一下子打乱了诸葛亮的部署。

  除了他这个先知先觉者,眼下谁会相信司马懿会有这样的能力?不仅蜀汉的人不信,恐怕就连曹魏也不会相信司马懿会这么强悍。

  然后魏霸虽然知道这个结果,并且知道现在依然有这个可能,可是他最大的苦恼却是根本没人会信他。他也许有先知的能力,却没有先知的威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直言不讳的向诸葛乔挑明了他的两个预言。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遭人忌惮,但是他需要在短期内建立起自己的威望,这样才能资格发出自己的声音,影响历史的走向。

  故作惊人之语,向来便是迅速成名的不二法门。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或者正在做,接下来,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时机成熟,等待他的预言变成现实。

  就在这时,马谡赶到了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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