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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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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3章 围猎


  沧州,这是河北最大的一个州,一州相当于西面莫、瀛、深、翼四个州加起来那么大。这个先后被诸镇夺来抢去的河北沿海之州,也曾经一度分割出景州,不过如今,又复为一州。连上南面的德、棣二州,组成了义昌军。

  义昌节和义武军一样,实际上都是从成德军分割出来。

  成德军一度为河朔三镇中最强最稳定的一镇,拥用易、定、镇、赵、深、翼、沧、德、棣诸州,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

  成德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咽喉。

  自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成德最强,以朱滔之凶横,王武俊水勇猛,皆不能敌。王承宗、王庭凑后先专恣,以天子之命,连诸道之兵,四面进讨,相继败衄,无人能破。

  不过在宪宗朝时,成德军内乱,最终还是败于朝廷,虽然保住了成德镇,但易定被分割为义武军,沧德棣分割成义昌军。

  成德镇只剩下了镇深赵翼四州,不过成德军节度使王景崇依然是念念不忘恢复成德之昔日威势。

  眼下各方乱战一起,眼看着河南各镇慑于黄巢威慑,闭关自守,王景崇便立即发兵沧州,准备先将东面的义昌军吞掉。

  自起兵之后,王景崇也是不断招兵买马。到如今手握十万兵马。可谓是扩兵之极限。手中更组建了一万骑兵。

  手握十万兵马,其中一万精骑,称的上是兵强马壮。王景崇此时才三十二岁,他王氏并非汉人,而是回鹘阿布思族,元和十五年,原本掌控成德军的契丹族王承宗死,其弟王承元上表归附朝廷。朝廷调魏博节度使田弘正接任成德军节度使,田弘正到任不久后将三千魏博牙兵遣返回魏博,,成德军都知兵马使回纥阿布思族王廷凑潜怀异志,勾结牙兵,杀害之。

  王延凑便从此掌控成德军,到王景崇这一代,已经是第第五代。

  王景崇的祖父王王元逵便是王延凑之子,因一反其父的态度对朝廷十分恭敬,娶了宣宗的侄女寿安公主。王家从此坐稳成德军节帅之位。

  王景崇的父亲王绍鼎是王元逵的长子,为公主所生。855年,王景崇八岁时,王元逵去世,王绍鼎奉诏继任。但他虐待百姓,终日饮宴,士兵因此谋叛。但叛变还没有发生,王绍鼎就病死了,士兵推举其弟王绍懿继任。宣宗予以认可。

  王景崇叔父接任其父亲的节度使之位后,王景崇任镇州代理大都督和指挥使,其叔父在职十年,在王景崇十九岁时病死,临死前将节帅之位交给王景崇,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三年。

  在起兵之前,他身为成德军节度使,还兼任着唐延加封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赵国公等官爵。

  这一年,他的儿子王镕才五岁。

  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为何王景崇会反,但他就是反了。

  而现在,王景崇命他同父异母的庶兄王景胤,弟王景敔,率三千骑兵、两万步兵进攻义昌军。

  义昌军只有六千兵马,战事十分顺利。

  二月五日,王景崇便在镇州收到了两位兄弟已经攻下了沧州城的消息,义昌军节度使郑汉卿兵败死于乱军之中,沧州城中三千义昌军尽半被俘。

  当日,王景崇派出使者前往沧州,宣赏嘉奖有功将士,同时下令让王景胤、王景敔二人继续南下,乘胜攻取德、棣二州。另一面,王景崇已经开始在谋划兵出井陉,进攻太原的计划。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那个强大的大唐转眼间就已经垂垂将死,虚弱无比。

  二月六日,他突然见到了自幽州南下的刘岳使者。

  突然前来的使者通报了一个让他皱眉不止的消息,东北的李璟动了。出动了足足十六个军即将南下,其中骑军十个军,步军六个军。

  王景崇知道,东北军的军制和其它各镇的军制有些不同,朝廷现在一般是每都千人,兵马按都计算。而李璟军中一都却是一百人,一般按军计算,一军两厢,一厢五营,一营五都,算下来一军就是五千人。这十六军,那就是八万兵马。特别是其中居然有六万骑兵,这个数字让刚刚拥有一万骑兵就已经有些自负得意的王景崇十分震惊。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使者告诉他,据幽州镇方面侦察到的情况,李璟此次南下,目标交不是幽州镇,而是要直接南下河南,所以义昌镇便首当其冲。

  原本李璟率八万军只是从沧、德借道经过,可现在沧州却刚被成德军攻下,这下,成德军便成了李璟的目标。

  眼下王景崇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将刚到口的沧州再吐出来,甚至已经到了嘴边的德棣二州也得放弃。

  要么,就虎口拔牙,火中取粟,出兵增援沧州,据城坚守。

  王景崇不甘心就此放弃沧州,更不甘心放弃整个义昌军。

  他在考虑发兵增援沧州,与李璟在河北一战。因为据他所得到的情报,李璟这次是轻骑南下,虽然出动了五万骑兵三万步兵,但却只携带了七日粮草,并没有辎重营和后勤营跟随,更没有辅军民夫。虽然说从李璟现在控制的会昌到李璟控制的齐州,只有三百里。

  但这其中毕竟还隔了义昌军的仓、德、棣三州,特别是眼下沧州已经为他拿下。只要能在沧州坚持个几天,李璟便只得退兵。

  依托沧州城,他完全可以与李璟一战。虽然李璟有不败威名。但再不败的军队也得吃饭。再厉害的军队。李璟也不可能几天之内就把一座坚城拿下。

  更何况。卢龙军的刘岳一直也来也被李璟压迫的厉害,等李璟南下,联络刘岳让他出兵截断李璟的退路,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李璟趁火打劫夺下的幽州雍奴、会昌几县,一马平川之上无险可守。只要刘岳出兵,完全有可能夺回雍奴,会昌,截断李璟退路。

  到时李璟顿于坚城之下。河北四镇便能将李璟包围,再厉害的李璟,没有粮草,他拿什么来战。

  想到能够包围李璟,吃掉李璟狂妄之下的这支南下主力,王景崇心中激动的都有些发抖。这几年来,李璟的崛起太快了,早已经超越了河朔三镇这三个老牌藩镇。如今的东北道拥有三十个州的地盘,更是让人垂涎万分。登州和辽南的繁华众所周知,登州更是百万人的大城。都里城和青泥城这两座辽南大城也都拥有三十万人口,繁华无比。

  若是能在沧州包围歼灭李璟这支兵马。就算是兵强马壮的李璟,也必然要伤筋动骨。特别是眼下冬季,海上冰还未化,李璟强大的水军根本无法从海上靠近沧州,这更给了他信心。

  要是能够击败李璟,那么他不但能吃下义昌军,甚至能一举南下渡过黄河,将淄青拿下,杀入那座没有不设防的百万都会登州。

  激动之下,王景崇立即亲笔修书几封,派心腹加急快马送到幽州、易州、魏州几处,约他们共同出兵吃掉李璟。

  二月七日,王景崇集结了自己手上剩余的七千骑兵,并调集五万步兵赶往沧州增援,并分兵攻打德棣二州,以驻兵黄河北,防止淄青方面的李璟兵马北上增援。

  魏博,大名府。

  牙城中,魏王韩简见到了由镇州一路南下,飞驰前来的成德信使,仔细的看过了赵王王景崇的亲笔信后,韩简也不由的心动了。这段时间,他派出了两路兵马,分别进攻昭义镇在太行山以东的邢、洺、磁三州,以及黄河以南的天平军濮、郓二州。不过战事并不顺利,打到现在,连一座像样的城池也没有打下来。

  王景崇的这个建议让他心动了,虽然李璟有八万兵,但李璟只有七日之粮这条消息却让他心中胆壮了不少。若是河北四镇一起联手,吃掉这支没有后勤补给以及只有七日粮草的军队并非不可能。李璟可是天下最富的一镇了,此事若成,好处就不得了了。

  当即,韩简下令把无功的两路兵马调回,然后立即调集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立即赶往沧州,同时自己又准备再集结一批兵马,随后北上。

  幽州。

  燕王刘岳仔细的看着手上王景崇送来的书信,信中的提议让他心动。如今的刘岳可谓是十分的不好受,李璟步步吞食,夺了本属卢龙的营、平、蓟、檀、顺诸州,燕山险阻全无,卢龙对于李璟已经没有半点抵抗力,特别是在西北面,该死的李克用最近十分凶狠,已经连夺新、武二州,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燕王不是被李璟灭掉,就是要被沙陀儿李克用灭掉了。

  眼下黄巢杀到洛阳城下,郑从谠、辛谠等连忙赶去洛阳,使得刘岳西面的压力减轻了一些,要不然,估计这沙陀蛮子都要打到军都关外了。

  眼下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趁此机会,截断李璟后路,与三镇联手击败李璟。卢龙镇的形势就能立即好转,他也不期望能一战杀掉李璟,但只要重创李璟,他便能把顺、蓟、檀、平等诸州收回,只要能收回诸州,西有军都关,东有山海关,北有燕山,他完全能够凭险而守,改变眼下即将覆灭的危险。

  易州,翼王李全忠看着来信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当天就率兵三万向莫、瀛方向移动。

  一时间,四方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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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4章 惊蛇

  
  二月十rì,王景崇率七千骑兵先行赶到沧州城中。

  刚入沧州,他便得到一个坏消息,沧州最北面的鲁城已经陷落。

  鲁城距离沧州城只有一百里,听到这个消息王景崇又惊又喜,惊的是李璟的骑兵来的如此之快,喜的是李璟终于一脚踏进四镇的包围圈。

  王景崇到达沧州接管一切军政事务的第二天,成德军五万步兵终于赶到沧州。沧州城中,一下子拥有七万步兵,一万骑兵,整整八万大军。

  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收到消息,三万魏博军正在向沧州增援而来。

  然后,当天晚上,从此面又传来一个消息,沧州六十里外的景城已经陷落,东北军前锋已经逼近沧州,距离沧州北面的长芦县只有三十里。

  王景崇出兵之前已经下令两个兄弟在沧州实行坚壁清野,把沧州附近的各县乡百姓全部强制撤入沧州,烧毁所有房屋,填塞所有水井,不给李璟补充的机会。

  四处迁回的百姓,和数万成德军将沧州城挤的满满的。

  这座狮子城虽然周长十五里,但能承载的人口也是有限的,现在,街道上到处都睡满了迁入的百姓,对于粮食的压力陡然增大。

  王景崇没有分兵防守长芦、景城诸县,而是直接把所有兵力收缩到沧州,放李璟南下。

  同时,王景崇下令在入城的百姓之中,招募习过武练过弓箭的青壮,充入守城队伍,并颁下重赏,鼓励成德军和青壮杀敌,一个东北军首级赏钱二十贯,如果是军官,赏格更重。王景崇大举蓦兵,沧州本民风强悍,多有习武,数rì之间,他就已经募集了两万青壮,装备长矛横刀弓箭。

  有七万步兵,一万骑兵,再加两万青壮,王景崇的信心大增。

  然后让王景崇有些奇怪的是,他在沧州城中整军备战,一连等了三rì,直到十四rì,三天前就已经攻下沧州西面六十里景城的辽兵,并没有对沧州发动攻击。三十里外的长芦县,依然没有被占领。除了发现小股的辽军斥候外,辽兵似乎在沧州前停顿了下来。

  王景崇与他的参赞们商议了数次,都没能猜到李璟到底在想什么。

  李璟只有七天粮草,按说李璟利在速决,可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四天,李璟却只攻占了鲁城和景城这两城,可大军却又已经深入沧州百里。

  李璟突然之间发动这场战争,必然有其目的。

  王景崇与他的参赞们所能想到的,不外乎几个,其一,进攻幽州。其二,借道陆路南下河南,救援东都,解黄巢之围。其三,假途灭虢,真正目的是夺取义昌军,以此将李璟的东北地盘与河南东部地盘通过河北沿海地带连接成一块。第四,劫掠河北,抢夺人口。

  这四个目的,都有可能。李璟如今夺取了半个卢龙,这个时候若是进攻幽州,也说的过去。但若是进攻幽州这样的重镇,需要的并不是骑兵,而应当是利于围城的步兵。而且幽州是北方第一重镇,围城有可能是长期的,因此不但需要步兵,而且需要更多的辅军民夫,攻城器械。从李璟这次五万骑兵三万步兵的兵力配制来看,这种轻骑南下的势头,更倾向于后面三种。

  夺取义昌军,是抢占地盘,南下河南,此时也定然是冲着空虚的泰宁军也天平军去的。当初淄青镇强大时,也曾经是北据德、棣,南据沂、海、西据郓、兖等十五州之地。说李璟真正是去救援东都,王景崇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李璟打着救援东都的旗号,去抢地盘倒有几分可信。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就否定最后一种可能,也许李璟这次出兵不以攻城夺地为目标,而是以劫掠河北人口为目的。毕竟,李璟这些年来的行事来看,这个家伙最喜欢的就是抢人。当初就在幽州抢过几次,使得幽州元气大伤。

  谁都知道,李璟现在有的是地盘,最缺的其实是人口。

  想来想去,此时进攻幽州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剩下的三个目的,抢夺义昌镇和南下河南,都必然需要经过沧州,打通这条通道。若是如此,成德军守在此处,只要按先前的计划实行就可以围猎李璟。但若是李璟这回只是准备劫掠河北,那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参赞们的思路不错,不过王景崇不相信李璟一次出动八万兵马,目的仅仅是小打小闹的劫掠河北,抢夺钱粮人口。毕竟李璟的辽兵不同于其它各镇的兵马,如河北四镇和黄巢等,虽然动不动就是十万二十万人马,但他们的人马,除了牙兵老营,其余的更多是些匆匆武装起来的新兵,听起来人多势众而已。而李璟的兵,虽然可能大多数不如他们的牙兵老营强悍,但整体论起来,却是兵jīng械良,比起他们的军队要强上不少。

  上次李璟抢夺顺州,都只出动了一万骑兵而已,若只是抢劫,根本不必动用八万大军。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李璟的目标还是义昌镇或者取道河南。可如果是这样,那么李璟更应当迅速南下,毕竟李璟只有七rì之粮。他应当直接避开沧州,直接南下河南才对。

  因此,辽兵先前迅速攻占鲁城和景城之后,突然没了动静,实在是让人大惑不解。难道说,李璟知道他大兵增援沧州,已经知晓了四镇准备包围他的计划,准备撤回?

  这倒是有可能,李璟这人用兵,向来是喜欢避实击虚,很少喜欢硬碰硬,也许李璟先前确实是想夺取义昌镇,然后南下。但现在看到四镇的反应,畏难退缩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北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知少得可能。他让负责军情的赞画向鲁城和景城方向都派出了细作斥候,但要等这些细作报回消息,还需要时间。

  在这之前,王景崇能做的,也只能是守在沧州城中等待。

  二月十四rì,涿州会昌县南面,巨马水南,莫州边界。

  巨马水南面的莫、瀛二州,一直都是卢龙镇所控制。李可举兵败后,二州名为卢龙镇下,实际上为李全忠控制。李全忠夺下义武镇后,按约定将莫州交给了刘岳,但实际上莫州却控制在刘仁恭的手里。

  莫瀛二州,在河北的地位十分重要,这里北面是巨马水,东南面是运河,中间则是滹陀水。

  二州chūn秋时属晋,战国时为燕赵齐三国之境,秦为巨鹿、上谷二郡地。汉置河间国,因在两河之间得名。魏置河间郡,隋复置河间,唐为瀛州。

  巨马河南岸,临时营地。

  一身铠甲在身的李璟坐在帐中仔细的倾听着公孙兰将收到分析的情报向李璟汇报。

  “董璋衙内已经在四天前率武骑军攻占鲁城,高季昌衙内也已经率屯骑军在三天前攻占景城。”

  “王景崇等人反应如何?”李璟一边伸手在火盆上烤着,一边问。

  公孙兰身穿着一身朱雀式全身甲,银白sè的板甲圆润而充满流线感,衬托着那副娇媚的面孔,让整个人更加的充满诱惑。不用翻看记事本,她直接回道:“如郡王所料一般,王景崇果然是不肯放弃到嘴的义昌镇,不但不肯吐出这块肉,而且还打算咬我们一口。据军情局发回的各方消息汇兑分析,我们已经得出情报,王景崇这次几乎把成德军全拿出来了,在沧州城中,集结了一万骑兵,六万步兵,和两万武装青壮,另外还向德棣二州各派出一万步兵前往攻打,防御黄河北岸。”

  “其它三镇?”

  “韩简抽调三万魏博军正向沧州进发,同时还在抽调兵马,随后将亲自北上。李全忠也调三万义武军向幽州靠拢,其目的是准备与幽州刘岳攻打我们的后路会昌与雍奴,断我们归路,包围我们。”

  “想要把我们这八万大军吞掉么?”李璟轻笑出声,一旁诸将也都是哈哈大笑。

  兵部尚书王普大笑:“董璋与高季昌这两个小子打的不错,一万骑兵打出了八万兵马的声势,估计王景崇等人还以为景城和鲁城的兵马,就是我们的主力了。”

  “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的主力就在会昌城南面不远。”中军都督林威也是笑着点头。河北四镇都收到消息李璟只带了七天粮草,又没有后勤辎重营,因此认定李璟此次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出兵,都必然是利在速决。

  可他们却决想不到,李璟出兵四天了,其实出动的只是两个骑军而已。他的七万主力,此刻就在会昌南面五十里而已。

  “天雄这小子干的不错,率飞骑军的将士们把四镇的斥侯细作都给干掉了,让他们根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李璟对于杨师厚很满意。这次出兵以来,几个门徒用实际的表现,证明了李璟大力提拔他们,任用他们为各骑军主将的决定是对的。

  郭承安在一边提醒道:“王景崇既然已经入彀,那我们是否开始行动?”

  此时大军虽然距离会昌城仅五十里,但粮草确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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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5章 二次反唐


  卢龙镇,军都关下。

  郭崇韬如今成了沙陀军中最耀眼的新星,这个原本是李克修手下新招募的代北年青汉人子弟,用三千兵马攻下武州之后,李克用给了他更多兵。然后,这个狂妄的家伙,真的只用五千沙陀军就一路攻城破县,连破武、新、儒、妫四州,击败了幽州镇新设的山前四军,一路打到了幽州西北要塞军都关前。

  这个结果,连李克用都是惊讶连连,一只独眼闪着jīng光。

  他还真是独具慧眼,当初只觉得弟弟李克修帐下的这员汉人小将,十分傲气,有几分反唐前的自负。这次他拔给郭崇韬一万人马,原本也是想让郭崇韬在幽州军面前吃点亏,挫一挫他的锐气,将他更好的收用。却不料,他还真有狂妄的本钱,短短时间之内,已经连败幽州四军,攻下四州,杀到军都关下。

  幽州镇可不是什么弱镇,当初李克用也是打过幽州的,他在代北与卢龙做了多年的邻居,哪不知道幽州的底细。虽然卢龙镇这几年连连换帅,内斗不止,导致实力大降,加上李璟几次乘火打劫,幽州镇实力大降,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再弱的幽州镇,那也是个老牌藩镇,现在却在郭崇韬这员小将一万人的进攻下,连丢四州。

  李克用特重组铁林军,以郭崇韬为铁林军使。一时间,郭崇韬立即与横冲都指挥使李嗣源地位相等,再加上李嗣昭所率义儿军,康君立所率鸦儿军,刘氏所率娘子军,一时为李克用麾下最jīng锐的五军之一的统帅,地位青云直上,成为李克用麾下核心大将。

  夺下四州之后,李克用挥军猛攻军都关,奈何军都关极为险要,山前四军加上山后八军还有银葫禄军、银鞍军等齐集军都关死守,李克用连攻半月,双方各自损兵万余,依然不能下。

  山前四军败退军都关前,曾经将四州人口钱粮俱都带回关内,李克用虽得四州,可却不得粮草。便派叔父李友金回大同向监军使陈景思要粮饷,一面继续进攻。

  “大帅,副帅回来了。”帐外,亲兵大声报道。

  正在地图前研究如何突破军都关的李克用闻言,连忙道:“快请副帅。”

  李友金一路从大同赶来,风尘仆仆,进帐后连忙端起水杯大口喝水。

  “叔父,此行如何,要到多少粮饷?”自入塞以来,郑从谠这个行营都统,只打发叫花子般的给了他钱千贯粮千石。这段时间的消耗,完全是李克用从yīn山北带来的粮草。到现在,拿下四州却又没获得粮草,李克用粮草将尽,迫切需要得到粮草补充。

  李友金放下杯子,喘了几口气,脸sè有些不太好看。

  “叔父无能,一粒粮食也没能带回来。”

  李友金去要粮饷,可沙陀监军陈景思手上也没有粮草。粮草都在太原,大同城中的粮草,则属于大同军。不管李友金如何说明眼下急需粮草,可大同军与太原军那边都不肯给粮。就算是陈景思出面,也毫无结果。

  “叔父难道没有跟他们说明,眼下某已经接任河北西面行营都统?”

  “那些该死的汉人,只认郑从谠和辛谠二人,根本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在眼中。直言没有郑公与辛帅的手令,他们一粒粮草也不会给我们。”李友金恨声道。

  说来,大同和太原方面,当初都是朝廷平定代北沙陀之乱的主力。沙陀与二镇之间可是打了差不多两年,前后伤亡无数,两边的旧仇可不小。如今沙陀重返代北,已经让他们不高兴,而现在当初的敌人,居然又成为了他们的上司,谁不担心。

  代北的地盘早已经被大同军各蕃部所据,这些人十分担忧李克用会再把这代北之地夺回。李克用这个时候,想从他们那里得粮,当然是不可能如意。

  “大帅,我们最多只剩下十rì之粮,若是再无粮草,我们这数万大军就将不战自溃。”李克修负责主管后勤辎重,这个时候充满担忧的道。

  李克用的脸上yīn晴不定,他没有想到,他为了大唐在这里拼命,付出了上万战士的伤亡,夺下了叛军四州之地,可朝廷各镇却连一点粮草不肯供给,居然要坐看他李克用数万大之饿死在这里。

  一时之间,心中怒火升起,一只独眼闪着涛天恨意。

  “现在怎么办?”

  众将的目光都望向李克用。

  李克用紧握拳头,抬起头,目光望向郭崇韬、李嗣源、康君立诸将,“十天之内,能不能夺下军都关?”

  他知道,军都关内屯积着大量的粮草,如果能攻下军都关,全军就食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康君立摇头,面对着此时拥有差不多五万兵马防守的军都关,想在十rì内破关,这根本就是妄想。

  李嗣源也摇头,想攻破军都关取粮,这个想法太冒险了。一旦十rì内不能破关,那沙陀军真的将不战自溃。

  就连一向狂妄的郭崇韬,面对李克用期待的目光,也是低着头回避了。他虽狂妄,但那是建立在他对目标的掌控上,而不是一味的狂妄和自大。

  “向皇帝上表,奏告郑从谠、辛谠等之罪行。”李友金道。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刘氏摇了摇头,轻声道:“天高皇帝远,眼下皇帝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顾的上我们。更何况,就算皇帝见奏后下旨让河东、大同二镇拔给我们粮草,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只有十rì之粮,绝撑不到那时。”

  “不如撤兵回塞外,不给李家卖命了。”有人提议。

  李克用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重返中原,这个时候哪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

  康君立当初在云州杀段文楚拥李克用反唐,这个时候xìng子一起,便干脆高声喊道:“干脆反了他娘的,某看这李唐也没有几天rì子了。天下反王四起,咱们何必给这李唐再卖命。”

  “反了。”

  “反了!”

  一群跋扈的沙陀将领纷纷喊道,这次重反大唐,可是受了不少的冷眼,吃了不少的气。给大唐平乱,大唐居然只经了千贯钱千石米,俗语说皇帝不差饿兵。现在皇帝不但要他们卖命,居然连饭钱也不给,天下间哪有这等事情。

  李克用没有说话,可脸上yīn沉如水,一只独目已经连连闪动。

  刘氏有些担忧的在一旁道:“大帅可要想清楚后果,若是再反,万一李唐不灭,那这中原可就再无我沙陀立足之地了。”

  郭崇韬在一边冷笑着道:“某倒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眼下李唐失威,天下反王四起。不说河北四镇和黄巢,就说那忠武和河中,不是也反了?再说那号称为大唐之双璧的李璟和高骈这二将,哪个还顾李唐死活,无不是拥兵观望,也就是没有公开扯起反旗而已。李唐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回天乏力了。某觉得,眼下大同和河东、振武、天德诸镇南下,河东空虚,正是我们成事之机。只要我们调过头去,直接杀入蔚州,然后可直下代州、忻州,南可攻太原,北可取大同,到时重新据有代北,以大帅之威,沙陀之勇,当能成就大业。”

  李克用听的心中大动,眼下郑从谠、辛谠、于琄这些人都已经率兵南下,此时河东代北确实空虚。

  只是第一次反唐失败后,李克用已经成熟了许多。虽然面对如此良机,他也并没有头脑一热就马上决定,而是仔细的在脑中分析了许久。

  眼下的情况,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退回塞外。要么出兵蔚代,夺取代北。

  “大帅,河北军情急报,李璟率五万骑兵三万步兵轻兵南下,已经杀入义昌镇沧州。成德、魏博、义武、卢龙四镇兵马都在调动。”一名斥候急报。

  听到这个消息,李克用一惊。

  郭崇韬在一边道:“李璟南下,四镇看来要联手绞杀李璟。某以为,眼下正是我们全力取代北之时,幽州无力恢复妫儒新武四州。”

  李璟的出兵南下,让李克用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唐室对我不义在先,那就别怪我李克用不仁。”咬牙切齿的冷冷说完,李克用抬头目光扫过诸将,“沙陀反了!”

  “反了!”

  “反了!”

  “反了!”

  一阵阵震天吼声喊起,李克用二反大唐。

  “令,郭崇韬率本部铁林军及三千兵马,攻打天成军城、清塞军城!”

  “令,李嗣源率本部横冲都及三千兵马,攻打蔚州安边城、横野军城。”

  “令,李嗣昭率本部义儿军及三千兵马,攻打蔚州城与飞狐城。”

  “令,康君立率本部鸦儿军及三千兵马,攻打代州繁峙、雁门诸县。”

  李克用接连下令,赐下兵符,令麾下四将各率jīng锐,分兵攻打蔚、代二州。而李克用则将与刘氏,亲率剩下两万余人,亲自进攻大同镇云州。

  刘氏站在一边,看着丈夫一连串的军令,沉默不语。虽然她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实际上她内心并不愿意丈夫二次反唐,她更希望能伴着李克用在yīn山塞外,放牛牧羊,蓝天白云。

  只可惜,这个男人心中有猛虎,如今猛虎已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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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6章 声东击西与调虎离山


  莫、瀛之地古称河间,位于河北平原中部,与西面古称为常山的定州、镇州,号为河北中枢。.

  兵家称常山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若夫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道梁、宋,南下中原,如建瓴水于高屋,骋驷马于中达也。而称河间则为北拱京师,南临青济,水陆冲要,饷道所经。自古幽燕有事,未有不先图河间者。北不得河间,青、冀之祸未烈,南不得河间,幽平之患未深也。

  这片地域在河北南、北之间居枢纽姓地位。无论是以北图南,还是以南图北,这里的争夺都具有决定姓意义。

  而且因为河北中部隔太行有井陉之通,可直达太原。井陉把太原和常山、河间相连,因此,河北腹地的争夺往往比南北两个门户更为重要。不论是从河北经井陉入太原,还是从太原经井陉下镇州,这都是牵连整个河北河东的战略姓地带争夺。

  正是因为莫瀛二州的重要姓,因此以往卢龙镇一直死死的控制着这个南凸出部,便得卢龙镇不管是面对朝廷还是成德镇,皆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如今,莫瀛二州却已经不受卢龙镇控制。

  瀛州划入了义武镇,由李全忠控制,彻底的划出了卢龙镇。

  而莫州名义上由卢龙镇莫州刺史刘仁恭控制,但实际上,刘仁恭这个莫州刺史几乎是读力于刘岳之外的。在李璟的治下,经过改革之后,一州长官刺史的权利并不大,只管民政。可在大唐其它地方,特别是在河北三镇这些老牌藩镇中,刺史的权利却极大,全部都是由武人任刺史,每一个刺史都是一镇下面略次于节帅的军头。军帅掌牙兵,刺史掌外镇。而且刺史不但统外镇兵,并且还与帅府分税赋财权。因此,在这些藩镇,属州刺史往往与藩镇帅府属于名为上下,实际上类似于平行的关系。说白点,藩镇与属州的关系,就相当于朝廷与藩镇的关系,不过藩镇对属州的控制权稍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属州实力一强,最后往往便是兵变上位,成为新的节帅。

  涿州与莫州此时名义上都是燕王刘岳的地盘,不过实际上,涿州是刘岳直接控制区,但莫州却是刘仁恭的地盘。

  巨马河南岸,归义县,便是刘岳在巨马河以南能实际控制的最南势力,再往南,便是刘岳也鞭长莫及的刘仁恭的定霸都地盘了。

  在涿州的归义县往南,便是莫州的莫县。

  莫州拥有五县,但地盘东西狭长,五县几乎是东西一字排开。

  刘仁恭在此经营数年,北有刘岳,南有李全忠,地位也并不安稳。不过李全忠与刘仁恭都是李茂勋的部将出身,二人在河北诸镇中属于新势力,因此双方一直都是坚定盟友。刘仁恭的警惕更多的是面对北面的刘岳,因此,在归义县与莫县之间,刘仁恭在原来的老关城瓦桥关旁,又在此关的东北面又连置益津关和淤口关,合称“三关”。

  刘仁恭设置三关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防范刘岳的侵夺。

  瓦桥关在后世河北省雄县西南,地当翼中大湖白洋淀之北,拒马河之南,据古代九河下游,河湖相连,水路交通使得。

  由此关向西,可至莫州与定州之间的清苑与望都之是,东可循巨马河下游大清河入海,北连河北军事重镇幽州,南通河北中部的河间重镇,地位十分重要。

  三尖一带地势低洼,到处都是河湖盐碱地面,居民稀少,在此设险,防御姓极强。

  用李璟和敬翔、盖寓等人所商议的话来说,要想夺下义昌镇沧、德、棣三州不难,难的是打通这条东北与山东的陆上通道之后的维持。

  要想维持这条通道,那么就需要夺下一镇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保护这条通道。

  河间,正是最适合的目标。拿下河间,便能保护这条环海通道。同时,拿下河间,也能将正集结在沧州的成德军主力截断退路,同样的,拿下河间,还能把河北北部幽州与河北中枢的成德分割开来。东北军,便能在对卢龙军的形势上占据更有利的形势,拥有对幽州的半包围状态。

  总之,不管怎么说,不论是要先打义昌镇,还是以后要打幽州镇,这个河北中枢的河间,都是首要的目标。

  离归义县不远的一座土丘之上,郭威正举着千里镜,远远观看着归义城的情况。

  做为金甲胜捷军的军情处,明显比其它的各军军情处人员更多,这里精英荟萃。郭威身为第三行动队队头,身上的压力很大。作为一个郡王麾下,他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但论起资历来,却也不低,虽然不是乾符元年最早跟随郡王的那批,但也是在郡王成为大谢砦副兵马使后入伍的第一批兵。参加过沙门镇守卫战、对都里镇、大谢砦反击战,登州水师受降,青州救援战,淄水大战王敬武,以及之后的幽州之战,代北之战,中原之战等等,可以说,从一个下等兵,然后三等兵二等兵一等兵上等兵,再到下士中士上士,再到**军士长二级军士长一级军士长,一直到伙长,队副、然后如今的队头。

  虽然看似职务并不高,只是一个队头。但队头和队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金甲胜捷军号称是侍卫亲军,其地位比其它的各军可要强多了。一个金甲军的队头,如果换到其它骑军中,起码能是个副指挥,要是换到步军中,起码能当个指挥。更何况,他还是呆在军情处,军情处可是号称精兵中的精兵,全是由原来各军中最强的斥候营选拔而来。

  而且在金甲军中,有一个让其它所有军兄弟们都羡慕的好处,那就是在金甲军中,非战时,能经常得到听郡王亲自讲课的机会。听郡王授课,那可就代表着身上多了一个郡王门生的称号。虽然这个称号只能是大家私下相称,远不如郡王那十一个正式收录的门徒那般飞黄腾达。但这样的机会,也是相当的难得的。

  现在就是拿一个步军副厢级副兵马使的职位来换现在的职位,郭威都会毫不犹豫拒绝。

  别看队头比副兵马使差了好几级,可郭威现在可是上次辽东城下受勋的数百勇士之一,虽然他只是得了一枚飞骑勋章,和二十亩以后不用纳赋的勋田,还有一把被军中号称七孔大狗腿的廓尔喀弯刀,可这后面代表的却是他一个世世代代的平民子弟,从此一跃成为了勋士贵族,虽然勋士比爵士还要低一等,是如今最低级的爵位,但不论怎么说,也是从一个农夫之子,一跃成了贵族。

  廓尔喀弯刀虽然不如乌兹钢打造的达马斯革弯刀更珍贵,可也属于勋刀勋剑。金甲军五千兵马,正副队头二百余人,但是佩有勋刀的,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次出来之前,军主亲口对他说过,胜捷军已经举荐他进入讲武堂尉官进修班。所谓讲武堂尉官进修班,就是相当于队、都两级的各级杰出军官的镀金班,能进去的,都是百里挑一的,而能进去进修,也就意味着进修后百分百升职。这样的进修班还有校官进修班和将官进修班,都是更高一级的厢、军以及更高级的军官们的进修班级。

  郭威带着本队弟兄分散进入莫瀛二州之内,打探各州县关隘中的兵力布置。昨曰他已经把汇兑来的所有情报绘制成地图,分成几副让三拔弟兄分开送回后方郡王手中。眼下他身边还剩下二十人,留在这里随时观察归义县的状态。

  北风呼啸吹过,一身由绿、黄、茶、黑四色组成的荒漠草原迷彩军情处特别装备作训服紧紧的裹住身体,一阵冰冷和困意不断袭来,郭威使劲的咬了一下嘴唇,疼痛感让他清醒不少。

  旁边传来爬行的动静,同样是一声花花绿绿,与四周景色溶为一体,轻意间极难区分开来的特别作训服在身的大头靠了过来,“队头,你歇歇。”接着,一只外表同样是迷彩色的羊皮水嚢递了过来。

  郭威将大头一直盯着的千里镜递给他,接过水嚢打开轻抿了一口,顿时那军情局特别配给的红星二锅头如同火苗一般的在腹内串起来,瞬间让郭威脸红通红,整个人也不由的打了个颤抖。这种被军情处的人私下称做为烧刀子的白酒,十分得大家喜欢。再没有什么比在寒冷黑夜里灌着冷风,全身都要冻硬的时候,灌上一口烧刀子更让人舒适的了。

  怪不得白酒那么贵,可在东北还卖的那么火,特别是渤海、奚、鞑靼、契丹等部,每年都是大量向东北的酒坊下达大量订单,完全有价无市。还是军情处好啊,要不然,就算东北军的待遇好,可也喝不起这白酒。

  浑身暖和了不少,郭威呵了几口热气,“这已经是归义城中新到的第三批军队了。”

  大头二十五岁,军级是军士,上士军级。因为小时候饥荒差点饿死,严重营养不良,最后虽然活了下来,但脑袋却有些不成比例。此时他手中握着东北军战兵中只有都一级指挥军官才能配备的千里眼乾符五型军用望远镜,看着镜中清晰观察到的一批正在入城的军队。

  “约有三千人,无骑兵,全部步兵,判断全为战兵,无辎重兵,装备有约一千铁甲两千皮甲,全部装备长矛和横刀,弓箭配备约有三成余千人左右,观旗号,是南面的莫州刘仁恭部。”

  后面还有一个皮肤略白,脸上抹着几道灰的看似读书人,胸前挂着中士军级的年青军士正拿着一支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的记录着大头观察到的结果。

  “夫子,归义城里现在加一起有多少人了?”郭威扭头对那个记录着的军士问道。

  夫子原本是一名耕读之家的读书人,家中有百十亩地,老家密州。在几年前被黄巢、王敬武、王仙芝等人数次过兵,家里钱财一空,最后只得逃到登州。到登州后,因为文化底子不错,应聘做了学校的教员,教了一年书后,眼见天下越来越乱,却见登州极重武事,最后转而弃笔投戎,最后参了军,因读书人身份和教过书的原因,在郭威队中很是尊敬,夫子的称呼更似尊称。

  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本子上的记录,“原本归义城中有刘岳的一个军五个都五千人,如今从莫州方向连续来了几支兵马,共有骑兵三千,步兵一万五千。全加一起,归义城中现在足有步兵两万,骑兵三千。其中原归义城中刘岳所部五千步兵,莫州刘仁恭旗号的骑兵两千,步兵五千。打瀛州李全忠旗号的骑兵一千,步兵一万。”

  “刘岳部、刘仁恭部、李全忠部,直娘贼,看样子莫州刘仁恭倾巢而出,而李全忠也差不多把瀛州方向的兵都调到归义来了。莫非,他们已经发现郡王此时所在?”大头骂骂咧咧道。

  倒是夫子不这么认为,他笑了笑:“事情其实很简单,他们集兵于归义,定然是打算等我们攻打沧州时,越过拒马河攻打会昌、雍奴诸县,截断我们的后路。”

  “这样一来莫、瀛二州倒真是空虚了。”郭威嘿嘿笑了两声,“这些兔崽子绝对想不到,大帅正率主力就在他东面八十里内。”

  “咱们赶紧把回去,把这消息报上去,引大军来一举把这些直娘贼全端了。”大头满脸激动的说道。他最佩服的就是郭威,差不多的出身,而且两人老家还都是徐州的。郭威也就比他早入伍几年,可眼下如今都已经成了勋士,腰间还插着一把廓尔喀勋刀。他眼红羡慕的很,不过也知道自家和队头的差距。达马斯革和大狗腿他不敢奢望,但希望起码也能立下功,得一把特赐有功将士的苗刀吧。

  “嗯,走!”郭威点点头,也知道这条情报的重要,需要立即报给郡王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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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7章 牛 逼,装 逼与傻 逼

  二月十五日,拒马河南岸,新编步军第一军龙骧军接到军令,拔营启程,跟随在金甲胜捷军后行动。听到出发的命令,左厢第五都戊都的士兵们个个兴高彩烈。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数天,二月倒春寒流之中,于野外宿营,每天晚上还得穿着铠甲抱着兵刃睡觉,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与其在这呆着,他们更期待着上战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却换取军功赏赐。

  郭雄牵着自己的马,将帐篷等毯子等装备开始往马上捆。

  他原本是登州团结营的团结兵,不过在两年前参加攻辽之战,表现出众,后来又参加了辽西之战,与随后的灭高句丽之战,最终因表现出众,补充进入了原来的捧日军,成为上士。去年秋,他的大哥郭威因战功获得飞骑勋章,获勋田勋剑,成为一名勋士贵族。

  因郭威向上司代为向上申请,为郭雄争取来一个进修名额。秋后,入辽南士官学校进修半年。年后,从军校提前返营后,立即获得晋升,成为了一名三级军士长,被任命为新建步军第一军龙骧军左厢戊都左队乙伙伙长,并得到了正式的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的武阶,一跃而成为了一名九品流内武官。

  这是从兵到军官最重要的一次转变。

  自他晋升之后,老爹郭大眼激动的简直就是逢人就得吹嘘一遍。谁能想到,祖祖辈辈种地的郭大眼,临到老了,居然还能享受到这样的福气。大儿子一举成为了从八品上御武校尉。更让他脸上有光。觉得祖坟冒青烟的是大儿子不但成了从八品上的武官。而且还一举成了一名授勋勋士贵族。

  贵族啊!

  老大老二都当上了军官,老大还成了贵族,老郭家也是立马身份变了。如今大媳妇刚给老郭家生了一个长孙,喜上加喜。紧接着,现在无数的媒婆快把老郭家的门槛给踏破了。无数的人家要争着把女儿送给老二做媳妇,这其中不但有以前的街坊邻居,还有郭大眼干活的码头上的几个小官员和几个商行管事,甚至连老婆工坊里也有很多人想把女儿嫁来郭家。顺带着。郭大眼的那两个未嫁的女儿,也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无数人想要跟郭家做亲,而且来提亲的一个比一个家里势大身份高,从普通的工人到商人再到读书人家再到官宦之家,甚至这些人都声称完全不用郭家陪嫁。

  要知道,如今登州百姓的日子过的比较富,结果也兴起了一股重陪嫁的习俗。嫁个女儿,娉礼给的多,陪嫁的越多。有女儿多的,都已经开始觉得是个负担了。

  “伙长!”

  一声报告把郭雄的思绪打断。他的副伙长陈林递过一条牛肉干。郭雄看了看,这种牛肉干是五香味的,携带方便,但极为充饥,行军打仗的空当,吃上一块能顶半天饿。

  在军中,郭雄这种三十岁以下,又在讲武堂、军校等地进修呆过的军官,被士兵们私下称为‘少壮派’‘精英派’,这些人谁都看的出来前途光明。特别是在新的兵役制度颁布之后更加如此。

  而如陈林这样年纪已经过了四十,却还只是一个副伙长,而且识字不多的底层军官,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类。他们更多的出路是转业地方官府,在警察局、城管局、治安队这样的地方去,留在军队中,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前途。

  正是因为如此,陈林这个年纪更大的的副伙长,对于年纪只有他一半的上司郭雄,并没有什么太过其它的心思。郭雄如日出东方,他却已经是夕阳西下,他又何必不自量力的去为难一个前途无亮的年青军官,更何况,虽然郭雄对自己的哥哥是胜捷军军情处队头,而且还是一个不到三十就已经获得飞骑勋章成为勋士的持大狗腿勋刀的新贵的事情闭口不提,但陈林却是从自己的老乡那里把这位新上司的情况摸的清楚的,就更不会再有什么其它不该有的想法了。

  “请伙长训话。”

  郭雄点点头,嚼着五香牛肉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作训服,然后把牛肉干咽下肚,又理了理头盔,才走到前面的本伙小队前。

  一伙两伍士兵,都在两个中士伍长的带领下全身收拾的整齐,站的笔直的排成两排。

  相互礼毕。

  “大伙听着,这次我们的目标是西南八十里的涿州归义县,据军情处的情报,如今归义县汇聚了莫、瀛二州主力以及刘岳一个军两万三千兵马。”

  龙骧军虽是步军,可却也是精锐之兵,两万三千兵马这个数字虽不算少,却根本没有让他们有半分动容。这里的营地,步兵就有三万,更何况还有四万骑兵呢。在所有士兵眼中,归义城就是一盘菜,一盘让人垂涎的大菜。

  张雄对于底下兄弟的自信和镇定十分满意,战兵比起团结兵来强太多了。当下继续道:“这两万三千兵马,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当然,骑军的兄弟们已经先行出发了,我们的任务是跟随着中军一起移动。等到达归义县城下,攻城的任务还是由我们步军的兄弟来完成。弟兄们,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们三万步兵负责攻城,而四万骑军将为我们押阵警戒!”

  郭雄只是一个伙长,其实一打起仗来,最起码也是以队为单位进行调动。他们只须跟着本队的队旗移动就行了。所以郭雄也没有多说,将手中的八尺旗枪一顿,鲜艳的三角红旗招展。

  “打仗的时候,老刀把子和赶驴你们两个伍长就看着我的旗枪,紧跟随我行动。其它兄弟,各自跟随你们伍长的旗枪行动。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可不要错过了。大伙都用心,说不定这回就能挣个飞骑、虎贲勋章,成为勋士爵士,从此也佩把勋刀在身,做个贵族。”

  一群士兵都兴奋起来,如今的军功最值钱,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哪怕到时就是死了,也不怕,反正军中的抚恤很重,老婆孩子也有官府养着。

  拿刀博个富贵,死了算球!

  归义县,隶属涿州,在后世大致在雄县、容城一带。

  此时这个小小的县城之中,却聚集了刘岳部、刘仁恭部、李全忠三部的两万三千兵马,集中了莫瀛涿三州大部兵马。

  夜幕即将降临,阴沉的天空下,归义城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

  三家两万步兵加上三千骑兵,让这里到处都是喧嚣一片。而且除了这些战兵外,随后赶来的后勤辅兵民夫,也丝毫不比战兵少,瀛州的一万一兵马,由李全忠之子外号金头王的义武军都押牙、瀛州刺史李匡威率领,除了这一万步兵一千骑兵,金头王还带了两万征召青壮民夫运送粮草器械。

  而率领两千骑兵,五千步兵前来的莫州刺史、定霸都指挥使刘仁恭,也带了一万青壮辅兵。

  归义县城中刘岳部下,也征召了三千辅兵。

  这么一算,归义县中此时有三千骑兵,两万步兵。另外拥有三万三千辅兵,整个城中人满为患,到处是兵。

  三部兵马汇聚,李匡威据城东,刘仁恭据城南,而涿州刺史张行泽则据城北。除了张行泽的兵马驻扎在营中,李匡威和刘仁恭的兵都是直接住进了百姓家中,百姓有家不能回,反而只得在城西搭建了大片临时帐篷,弄的城西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难民营地。

  三部将领在原县衙之中会面,算起来,三部中倒是以刘仁恭的威望高些,因此这支联军最后便是以刘仁恭为主,李匡威和张行泽为副。

  坐在县衙之中,刘仁恭喝着热茶,很是满意。

  “咳咳!”

  刘仁恭咳嗽几声,把诸将目光引过来。

  “诸位,某已经得到消息,赵王已经在沧州城中聚集了包括一万精骑在内的六万大军。还有,赵王派出的两万兵马已经兵分两路,顺利的拿下了德、棣二州,兵阻黄河。”说完,刘仁恭微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按约定,拿下沧州之后,王景崇将要把沧州一分为二,沧州城以北之地和人口划为景州,分给刘仁恭。而其余地盘,德州归韩简,而李全忠和刘岳则分得一部份钱帛女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击败李璟这个共同目标。

  “魏王三万兵马已经到了深州,正在沿滹陀水北上,很快就将赶到。”

  “此外,燕王和翼王也已经在幽州集中了五万精兵。只要李璟大军到达沧州城下,就由魏王和赵王拖住李璟大军,然后由燕王、翼王率兵攻打平州,夺取山海关,切断关外之兵。”

  “至于我们,号角一响,便立即顺着拒马河而下,依河列阵,将李璟围在河北,彻底的绞杀他。”

  这个计划设想的很全面,由于李璟手下有五万骑兵,因此为了预防李璟到时逃跑。所以刘岳和李全忠将会直接攻打平州,夺取山海关,只要夺下山海关。如此一来,李璟关外的主力便难入关。至于关入平、蓟、檀、顺、景诸州,其实并没有多少兵。到时来个关门打狗,正好一网成擒。

  没有粮食,又没有补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李璟再强,这回一头闯进四镇的大网,他也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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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8章 非常规战

  归义县城中,刘仁恭等都认笃定此次胜利在即,因此三家将领虽然相互暗自防范,当夜却也摆下宴席,提前庆贺。这场酒直喝到半夜才散,城中的那两万多战兵,三万多辅兵,做为地主的张行泽也没敢怠慢,让后勤营杀猪宰羊,担酒抬浆,重重犒赏三军。三家将士得了这些酒肉赏赐,倒也高兴,大家痛快吃喝一顿,也便没有人生事寻衅。

  刘仁恭也喝了不少酒,由张行泽派人送到城东一处原本属于富人的大宅安歇。迷糊中自有侍女等一干人帮着脱衣扶上床,这一睡就睡到半夜之时。

  半夜酒也醒差不多了,刘仁恭口渴,睁开眼正要叫人倒水。

  却突然听到感到身下一阵震动,接着外面传来阵阵惊呼。

  刘仁恭脸色突变,迅速的从床上坐起,叫进来亲兵帮忙穿甲,然后出府。

  走出宅子,归义县城已经是一片慌乱的景象,四处有人惊呼。刘仁恭快步冲上北城城楼,将将四更时分,天光将明未明,一片漆黑低沉。

  城头上,张行泽和李匡威都已经带着数将早一步先到了,两个人一脸惊慌的望着城外。看到刘仁恭到了,连忙手指城外。刘仁恭顺着他们的手指向外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好半天没有合拢。

  在归义城的北面,夜色下满是点点火光,那是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密密麻麻,将城北方向完全摭蔽。

  “是辽兵!”张行泽充满苦涩的说道。

  李匡威此时也没有了金头王的威风,脸色苍白。外面那片火光极大。起码数万人马。按说李璟此时正应当在沧州城下。怎么可能突然跑到了归义城的北面来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这就是事实。

  “骑兵,全是骑兵,城外起码一万以上的骑兵!”

  刘仁恭此时一张脸也完全黑了下来,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大家不用担心,这定是李璟的一支偏师,区区万余骑兵有何可惧,我们城中三家兵马足足六万。”

  刘仁恭二十五岁的长子刘守文带着兄弟刘守光匆匆赶来。脸上仍写满惊惧。

  “父亲,城东外发现东北军,骑兵过万!”

  一听这消息,城头上所有人心里都格登一下。刚刚他们还以为只有城北才有辽兵,谁也没有想到,除了城北的一万骑兵城东也发现了。

  “派人去南城和西城打探一下。”刘仁恭沉稳下令。

  很快,派出的人又都回来了,在刘仁恭等人的期待目光下,说出了让他们面如死灰的话语。

  “归义城被包围了,城外发现至少四万以上的骑兵!”

  “这不可能!”李匡威的眼中全是震惊。四万以上的骑兵,这怎么可能。李璟骑兵部队多。可李璟所有的骑兵听说也才六万。这次南下带了五万,但是李璟是冲着沧州去的,并且已经攻下了鲁城、景城,王景崇的消息说李璟的主力已经接近沧州。现在怎么突然又有四万以上骑兵跑到这里来了。

  “会不会是骑马步兵?听说李璟的兵马,就算是步兵,也都配马。”

  骑马步兵和骑兵虽然都有马,但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步兵配马,一般都是普通马匹,代步而已,并不能骑乘做战。而且骑兵并不是骑在马上就叫骑兵,有战马还得有专业的骑兵。骑马的步兵,一步是借马的速度,但作战时却依然是下马作战。

  刘仁恭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震惊过后,他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一些眼下的局势了。

  四万以上本来应当在沧州的兵马,却突然出现在涿州与莫州之间的归义城,那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论是骑马步兵还是骑兵,这里的才是李璟的主力,沧州那边的应当才是一支奇兵。既然这里的才是主力,那么依他看来,外面的就应当是真的骑兵,而李璟的步兵,估计正在赶来。

  真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全局啊。

  我草泥玛勒戈壁!

  刘仁恭此时不禁心中咆哮,李璟这剑指的不是沧州,他图的是莫瀛二州啊。尼玛啊,大家全都被李璟只带七日粮草轻兵南下这个消息给误导了。

  李璟只带七日粮草不假,可以李璟的兵马,随便夺下一城便不难,还怕补充不了?

  他早就该少年宫以的,李璟怎么可能是那么好算计的。原来人家是拿自己做了个诱饵,结果四镇立即就傻傻的把李璟当成了傻鸟,其实,他们才是被李璟耍了的那个傻鸟。

  若是大家谨慎一些,知道李璟南下消息后,立即沿着拒马河,在莫瀛沧层层布防,又怎么可能给李璟可乘之机。结果他们想抓大鱼,自己把兵马分成了数部,反给了眼下李璟可乘之机。

  刚一开始还以为城外的只是一支奇兵来袭,现在倒好,这个时候想突围撤退也没机会了。

  “四万铁骑围城,李璟的那三万步兵肯定马上也要到了。我们被堵住了,看样子,李璟是准备将我们一口吞掉了。”涿州刺史张行泽也已经看清了局势,绝望的说道。城中虽有六万兵马,可战兵才两万余。归义只是座小城,面对的是天下闻名的李璟,他这个刺史都根本没有半点希望,更不用说下面的将士了。

  城中的三部兵马和归义百姓,很快都知道归义城被围了。围住他们的是安东郡王,河北东北兵马元帅。而兵马,则足足铁骑四万。

  顿时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之中,在刘仁恭等的喝令之下,这些士兵们胆颤心惊的登上城头,准备防守。

  刘守谦意气风发的率领着龙骧军骑马赶来,出现在天光刚现晓色的归义城下。当年的小地主,逃难流民。投奔李璟后。从李璟的家丁队头。短短几年,已经成为了郡王麾下步军第一军龙骧军的军主。

  虽说步军军主比骑军军主身价要低些,可此时四万骑军先行赶到围住了归义城,却还不是得等他率步军前来。

  刘守谦看见四万骑兵已经把小小的归义城围的如铁桶一般,归义城门紧闭,城上守军声势全无,不由的哈哈笑道:“郡王真是神机妙算,计谋一出。就调动四镇数十万兵马,更让这莫瀛涿三州兵马主动跑出窝,送到嘴边来。”

  步军六军陆续赶到,李璟立即在城北外五里处设下中军营帐,把诸将召入大帐议事。

  刘守谦赶到大帐的时候,王彦章和李存孝等几人正在李璟面前请战出击。

  结果,他一进来刚好听到李璟把这两员最勇猛的门徒骂了个狗血淋头。

  “打仗要扬长避短,以已之长攻敌之短,他娘的,你们两个倒是有种。居然想要拿骑兵去攻数万人马守卫的城池,你说。老子是该赞叹你们勇武,还是要骂你们猪脑?特别是你,别转头,说的就是你李存孝,老子把重金打造的重装骑兵交给你,你居然要带着他们去攻城,你他娘的真有才华,有创意,古往今来估计也就你一个,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了。”

  王彦章和李存孝二人此时如同一个私塾先生面前的蒙生一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璟倒也知道这两人估计也就是过过嘴瘾,跟着他打了几年仗,不可能还是当年征战代北时的那般。不过就算如此,李璟也得抓住机会好好训他们一顿,杀鸡儆猴,让其它将领心中多点警惕。

  骂了半天,正好口渴,刚准备开口叫人倒茶,刘守谦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报告,然后进来认真的敬了一礼。礼毕,十分有眼力的给李璟就倒了一杯茶,并送到李璟手上。

  李璟润了润嗓子,满意的冲刘守谦笑笑,“刘军主,来的正好,归义城本王已经把他围的如水桶似的一个也没逃掉。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你需要多少时间把他拿下?”

  刘守谦一挺胸膛,大声道:“只要郡王把三万步军都拔给职下指挥,职下保证三天时间内拿下此城。”

  李璟摇了摇头,“三天时间没有,本王只能给你一天时间。城里虽有数万之众,但真正精锐不过万余。我们七万大军围在这里,兵粮械良,若是不能一日破城,那就太谋本王失望了。”

  刘守谦被这话刺激的脸红了又白,一咬牙,出声吼道:“一天就一天,不过火器不能限量。”

  李璟这才笑了笑,“只要你能一天拿下归义城,不说火器不限量,本王现在还马上任命你为此次南下大军第三军团军团长。”

  所谓第三军团,便是六个步兵军三万人马的临时战时编制,这次南下,八万人马,划为三个军团,第一和第二军团都是骑兵军团,每军团五个军两万五千人。

  第一骑兵军团的军团长由李璟兼任,第二骑兵军团的军团长暂时空缺,副军团长由郭顺励担任,第三步兵军团长一直没有任命,现在一下子交给了刘守谦,顿时让他激动的面皮都发涨了。

  立下一天内拿下归义城的军令状后,刘守谦转身就出帐指挥攻城作战了。

  归义城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为土砖墙,高不过两丈而已。

  刘守谦早已经看过了城上防御,除了城头密密麻麻的人头外,并没有什么防御工事,箭塔没有,弓箭手也不多,擂木滚石沸油更不见多少。

  只转了一圈,他心中就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了。

  回到北门前,六军步兵和十军骑兵随军所带的所有重弩都已经一字摆开,另外还有不少小型的投石器也组装起来,摆在了后面。

  十个骑军此时按刘守谦的命令早已经下马,在城下列阵。骑兵俱有弓,此时列成了一个个的弓阵。

  “放!”

  刘守谦站在城前阵中,大喝一场,手中的长剑斜指,顿时,分布在北城这段的一万骑兵共十个千人弓阵。立即纷纷拉开弓向城头齐射压制。

  “放!”

  刘守谦又是一声大喝。其身后的旗手和号手立即挥动旗帜。吹响号角。观旗闻号,接到命令的步军炮阵将领立即大喝:“烟雾弹装填,发射!”

  重弩车和投石出都迅速装上烟雾弹、烟雾包。一声令下,数十上百个炸药包和火药罐已经呼啸着砸向城头。

  砰!

  城头上一个个炸药包、火药罐接连砸落,在城墙上迅速爆发出一团团黄色的烟雾来。这些带着毒气的烟雾立即弥漫开来,本来还只是昏暗的清晨,城头上立即笼罩于烟雾之中。

  烟雾摭住了城上守军的视线,辛辣的气体刺激的守军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城下的炮阵却没有停止射击,而是分成了三段式,开始不间断的射击。每一波烟雾弹之后,便会是一波爆裂弹,然后再来一波石弹,如此反复进行,猛烈的犁过城头。

  在如此猛烈的火力压制之下,一万骑兵还充当着弓箭手,进行着不间断的齐射覆盖攻击。

  看到攻击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刘守谦立即一挥手。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第三军团中的龙骧军第一批发起了冲锋。在急促的冲锋号角声中,在激昂的战鼓声中。一身半身甲在身的郭雄第一个迈开了双腿,手持着八尺旗枪向前一挥,整个人如豹子一般的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一伙人也紧随出击。

  连护城河都没有的归义城,让郭雄他们迅速的接近到了城下。

  一架接一架的云梯纷纷架上了城头,一队队套着半身甲如同个铁罐头一样的步兵战士一手持盾,一口咬刀,迅速的向上爬去。

  而另一面,数十人举着盾牌,抬着一具从城外乱葬岗里挖出来的棺柴迅速的冲向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百忙之中,看到一群辽兵抬着一口棺材冲向城门,都愣了愣,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这是一种巫术?

  那队士兵很快冲到了城门前,然后这些人把铁盾向上举起,迅速连成了一个大铁盾阵,树起了一道钢铁之穹。

  立起了这道钢铁穹顶后,立即有士兵开始拿出铲子、镐、锄头等在城门前奋力开挖。

  这一下,闻听这消息的刘仁恭也感觉不妙了。

  刘仁恭外号刘窟头,就是因为当年他打仗时告挖地道打赢了得来的外号。

  不过他不认为东北军是要挖地道,因为挖地道不可能跑到城门前挖的,而且挖地道也没有抬着棺材挖的。

  “不好,那棺材里定然是飞火,他们这是要挖地道炸城门!”张行泽终于猜到了辽兵的打算。

  自从李璟当初与都里镇和大谢砦封家大战,屡次使用神火和飞火大破敌军,这两样东西便引得无数人垂涎。与李璟严格掌握着配方机密的神火不同,所谓的天火却并非只有李璟一人知道。

  天火也称飞火,便是黑火药。最初还是都里镇先使用的,这本来是道士卖给都里镇的配方,不过李璟后来拿出来的配方更先进而已。都里镇后来虽归附了李璟,但这配方却还是有不少家族掌握了。到现在,基本上各大势力都或多或少掌控了火药技术,区别只是谁的更先进而已。

  说来,如今还没有比李璟对这火药技术拥有更先进的。不过因为黑火药提炼成本高昂,而且威力并不大,所以真正大力研究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的并不多。但张行泽也清楚,那机发飞火动静大,但杀伤力并不强。可如果是装上一整棺材的飞火,再直接在城门下挖上一个洞,把这棺材火药往里面一塞,再点上火,这要是一响,这归义城小小的城门估计肯定是承受不住。

  “快,往下面烧油,泼水,砸木擂石!”刘仁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尼玛,这么一座小破城,这城门要是一失,那还守个毛啊。

  城头上的守军这个时候好不容易面上系着湿毛巾,手里举着大盾牌,付出巨大伤亡后,才稳住了阵脚,就碰上这样的大事。不由的有些慌乱了手脚,刘仁恭虽然连连喝令。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有那面巨大的钢铁穹顶立在头顶,下面的东北军突击小队已经迅速的挖好了一个可以容放棺材的大坑,很快的把棺材放入了洞中,并开始把洞口堵住,最后只露出了一个小口。

  盾顶下,突击小队长赵文杰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在头顶上无数的砰砰巨响中,黄色的火苗靠近了导火索,最后哧的一声引燃了导火索。

  “撤!”

  一声大喊,短短时间,一百人的突击小队只剩下了三十余人。听到喝令,大家立即举着盾牌迅速后退。

  城头上的刘仁恭等人本来还高兴终于把这队辽兵打退了,可是有人一低头,却正好看到从城门洞中冒起一股白烟。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已经跑到了阵前的赵文杰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洞,口里倒计时。

  当一字念完后,却没有听到爆炸声响起,赵文杰目光一滞,心中无比失落。

  可就在此时,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然后只听的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那声音比起之前的炸弹声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砰!”

  一声巨响过后,只见北城门楼顿时一阵火光冲天,伴随着火光冲起的,还有归义城北门的那两扇城门,还有那城门洞的砖石。

  战场上交战双方,都停下了厮杀,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去爆炸的方向。

  硝烟落下,那座本来就残破的归义城北门,已经被轰上了天,而那座城门楼带门洞,加上上面的近百守军,全都毁了。

  烟雾慢慢散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五六万人防守的城池,开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被轰开了城门!

  刘仁恭等人望着那个足有四五丈的巨大豁口,面如土灰,如丧考妣。

  而在城外,短暂的沉默过后,战场上响起了连绵不起的巨大欢呼声。

  刘守谦也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欣喜万分,锵的一声拔出了指挥刀,向前猛的一挥,高声咆哮:“杀!”

  “杀!”

  无数的东北军士兵高喊着杀声,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归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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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9章 前戏


  李璟在中军看见刘守谦用棺材装着火药,在城门下挖洞爆破成功的把归义城北门城门给炸上了天,不由的大声称赞起来。

  刘守谦连声谦虚,声称这个法子是炮营所掌握的秘技。不过看的出来,此时他脸上确实是红光满面,心中有点得意。郡王给了他一天时间,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破了北门,这一战,算是彻底让他坐稳了三军团军团长这个战时临时职务。如此一来,可谓是在诸将中就显出他的本事和不凡来了。

  “城防已破,敌军坚持不了多久了。为了避免损失,应当先放开西面之围,防敌鱼死网破。”

  敬翔在一边说道,已方本来就兵力占优,现在城门一破,接下来就算守军再怎么坚守,也肯定是守不住的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北城门豁口,刘仁恭已经亲自率领千余精锐在此树盾结阵,想要拼死挡住冲锋的东北军。

  不过盾阵虽坚,可潮涌而至的龙骧军将士在后方弓手群的掩护下,迅速的接近城门口。到了十丈距离时,冲在最前面的郭雄发一声大喊,已经把五枚霹雳火捆成了一束,点燃之后奋力一投。

  在军校投弹训练中成绩为优的郭雄,此时虽然投的是集束霹雳火,可依然极为精准的将之投进了豁口后的守军盾阵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五枚捆在一起的霹雳火爆炸开来。可比单独一枚强多了。瞬间。就已经带走了五六名守军的性命。一片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后面冲到的士兵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把霹雳火引线靠近左手腕上缠着的点燃火绳,将之点燃,然后奋力向敌军投去。

  一个接一个的两斤重长柄霹雳投弹如漫天陨石一般落入守军阵中,此起彼伏的剧烈爆炸开来。

  挡在缺口前的莫州定霸都将士,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可从刘仁恭到小兵,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法。

  隔的老远,他们的箭雨射出去。只放倒了少量的辽兵。

  可辽兵在后面箭雨掩护下,一阵鬼神俱惊的投弹之后,缺口前的一千守军,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看着自己的断臂残肢放声惊恐嚎叫。

  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已经失魂丧胆,四散逃开去。

  刘仁恭避开一个飞旋而转的破头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雨,喘着粗气,心中惊魂未定的带着身边的百余人向后发足狂奔。虽然许多武将都已经知道。面对飞火之时趴在地上最安全。

  可现在的情况上,这些飞火并不是机发。而居然是每个士兵手上都有,直接边冲边扔,威力意外不比那种机发的飞火弱。特别是一棺材就把整个城门都给炸塌了,这样的威力更是闻所未闻。

  转头看着远处,本来正率兵前来增援的李匡威,看到这个剧烈的爆炸之后,不但没有赶来堵上缺口,反而调头就走。那李字旗在硝烟之中是那么的显眼,以致于其它的士兵,好多些都丢盔弃甲而逃。

  四处都是成群调头而逃的士兵,地上的伤亡凄惨嚎叫根本无人理会。

  刘仁恭心跳剧烈,连他这样的悍将,面对辽兵的猛烈飞火攻击都是如此惊慌狼狈,一般的兵丁更可想而知。如果他守的是一座州城,李璟的飞火再厉害,肯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取得如此成效。但该死的现在是在归义这座小城中,一棺材飞火就把城门炸上了天,紧接着辽兵就已经趁势冲了进来。

  这个势头直接瓦解掉了大部份人的士气,特别此时城中还是三部兵马。

  他四处张望,大叫着呼喊着,让人重新在缺口前结阵防守。只要能守住缺口,事情还可为。

  只是这个时候,城中的士兵早已经被那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吓破了胆,四处逃窜。特别是看到李匡威已经率部打着旗帜逃离此处时,更引的无数人争相逃命。

  刘守文愤愤道:“李匡威已经逃向西门,听说李璟把西门外的围兵调到北门来了。”

  刘仁恭心中闪过一道闪电,“西门那是李璟故意打开的死路,我们有数万人马,若是依城而守还能坚守。若是出城四散而逃,两只脚跑的再快,还能快过李璟的四万骑兵不成。”

  刘守文兄弟俩这个时候也醒悟了过来,李璟拥有足够的兵力,又已经破了北城,何需把西门守兵调来。这只有一个原因,李璟是故意放开西门,所谓围城必阙,为的是瓦解城中斗志。这个时候逃出去,又岂逃的过大群的骑兵追击。

  “现在李匡威一逃,军心士气已经崩溃,归义城已经不可守,李璟七万大军,四万铁骑在此,我们该怎么办?”刘守光满脸的悲切,这已经是陷入绝路了。

  说实话,城中的兵不少,战兵就有两万三,还有三万三的辅兵,而且城中百姓也还有老少数千。就算辽兵再强,也能坚守个两三日。但这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全军就已经被夺气,再有李匡威一带头,整个局面算是彻底的不可为了。

  李璟看着北城的守军抵抗越来越弱,放下千里镜,转头对一旁的传令兵下令,“传令撤开东门围兵。”

  开战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东北军已经凭借着无限制使用的火器轰破了敌军的决心士气。不过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正面进攻的步军,也伤亡十分惨重,估计至少已经有上千人倒在了激烈的交战之中。

  李璟看的心痛,每倒一个兵他都会心痛无比。

  这个时候,他绝不愿意逼的守军打巷战。

  他有足足四万精锐骑兵,因此李璟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开围网,让守军看到一线生路,逼他们逃。只要他们一逃,以城中这三路兵马的军心士气,最后必然是突围变溃逃。

  只要一溃散,在这宽阔的华北平原之上,谁还能挡的住四万骑兵的追杀?

  传令骑兵带着命令飞驰传令下去,继城西围兵撤开后,城东的围兵也撤开了。

  但凡有一线生机,绝没有人愿意拼死。

  虽然大部份的军官都明白,这是李璟的计策。

  可明知如此,但别人都已经开始逃离,自己又能如何选择?

  在放开东西两面之围的同时,东北军也开始加强了北城的进攻。一个又一个的轮流冲锋,一片又一片的霹雳火不要钱似的扔过去。就算刘仁恭和张泽深已经汇合一起,不断的聚拢兵马,可依然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四散逃跑,聚兵的速度远没有溃逃的快。

  张行泽在马上向着刘仁恭大喊道:“这样下去不行,刘使君,事已不可为,撤吧!”

  刘仁恭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扫了眼前方正不断推进的辽兵。转头对张行泽道:“张将军先撤,某率部殿后。”

  听到此话,张行泽心中感激不已。马上抱拳道了声谢,急匆匆拍马带着本部残兵往东而逃。刘守文看着张行泽带兵逃走,急忙向父亲道:“大人,为何不一起走!”

  刘仁恭冷笑一声,“人多目标大,我们去西边。”

  这个时候,刘仁恭的身边还有五六千骑,基本上都是莫州兵。其中两千骑兵基本上都没有损失,此时都聚在身边。不过他却没有带所有兵往西门而去,却是让定霸都中一员大将率数千步兵往西门去。他自己假说殿后,可等步兵一走,他却立即低沉声音道:“我们去南门,走!”

  刘仁恭此时深知,要想在四万骑兵的追击下逃生是多么的困难。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到了此时,他不但让李匡威和张行泽替他吸引分开追兵,而且还把明显很难逃脱的数千麾下步兵也给卖了。自己只带着两千骑兵,直冲南门而去。有这两千骑兵,并非没有半点机会。

  “郡王,请让我等率骑兵追击!”眼看着城中守军一股股的冲出城去,四散而逃,王彦章忍不住上前请战。

  李璟点了点头,连下数道命令,一面派出王彦章高思继杨师厚三将,各领一军骑兵飞骑赶往归义南面莫州瓦桥关等三关,迅速攻夺三关,阻止逃兵进入莫瀛二州。又派出李思安、王檀、高季昌三将各率本部一军骑兵,分头追击东、西、南三面之逃兵。然后,下令三万步军分出一半兵马重新包围四座城门,剩下三个军直接入城肃清剩下兵马。

  在新的军令之下,一万五千步军大举攻入城中,而四万骑兵,只留下胜捷军和黑旗军二军,其余都前往追击。此时刘仁恭等都已经逃出城,但城中依然还有上万战兵,以及几乎全部的辅兵。

  这些人在逃跑时抢不过各部,眼下一股脑后彻底的被困于城中。

  战斗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了半分悬念,虽然城中还有近四万兵马,但三部领军和主要将领及精锐之兵都已经逃走,剩下这些人哪还敢一战。不到半个时辰,城中的剩余兵马已经纷纷弃械投降。

  寒风呼啸,归义城方圆数十里范围内,一支接一支的骑兵纵横驰骋,如同赤色潮水一般的淹没了一支接一支败逃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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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0章 逆转


  沧州州城,清池。

  王景崇的一万骑军,五万步军,两万青壮辅军,八万人驻守此地,已经有三日。

  可是到这个时候,预料之中的李璟大举来攻依然没出现。从探马报李璟离开会昌,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过去了,可到现在为止,李璟也只攻占了鲁城和景城二城,占据这二城之后,辽兵便没有了动静。

  他派出数个斥候队前往两地附近查控军情,可每次还没有靠近,就被辽兵游骑给歼灭了。

  这使得到现在,王景崇对于北面的敌军形势,依然一头雾水。

  就在昨天半夜之时,从瀛州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义武军节度使、翼王李全忠长子,瀛州刺史李匡威,卢龙军定霸都指挥使、莫州刺史刘仁恭,卢龙军涿州刺史张行泽三部兵马聚于涿州归义县城,结果突然被足足七万辽兵包围。三部加起来两万三千战兵,三万三千辅兵凭城而守,结果在李璟的亲自率军攻击之下,仅半日城破,三部大败。近六万军全军覆没,刘仁恭、李匡威、张行泽等生死不明。

  这让王景崇震惊万分,又不敢相信。

  归义县与李璟控制的会昌县不过数十里距离,李璟的主力应当在沧州正面的鲁城和景城,怎么可能却出现在归义城?如果归义城出现李璟兵马七万,那难道说攻下鲁城和景城的只有一万辽兵?

  这个消息显得荒诞。但却又十分可能。

  在此之前。沧州虽无险。可却拥有足足六万战兵,两万青壮守城,而且后面马上还有魏王的六万援军。可谓兵强马壮,李璟想要拿下沧州,至少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沧州绝无可能。

  而在另一面,莫瀛方面的守军,却尽数调到了归义城,准备等李璟攻沧州时。绕道李璟背后包围。归义小城,无险可守,兵马也少。

  李璟舍沧州攻归义确实更有可能,只是他们先前一直盯着的是李璟只有七日之粮,认定李璟这回是要借道沧州南下。谁也想不到,轻兵南下的李璟,居然敢杀入到卢龙、义武、成德三镇的中间腹地去。

  李璟这是借了他们思维的误区,结果来了个出其不意。想明白这些的王景崇忧心忡忡,归义如果真的大败,那么莫瀛可就真的空虚了。难道。李璟真的如此犯险?

  一大早,心中还在犹豫不决。暗自期盼着那只是一个流言的时候,下面有士兵急忙来报,西北面瀛州方向有兵马赶来。

  王景崇连忙登陆清池城楼,远眺北面的瀛州方向。

  沧州与瀛州方向,景城早已经被辽兵攻占,两地不通音信数天。可此时,却有一支骑兵正狼狈万分的奔逃而至。

  远远望去,烟尘四起,一支骑兵约有千余,此时没有半点阵形,只顾着逃奔。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又有一支打着黑鹰战旗的骑兵正纵横追杀。逃命的那支骑兵中不断有人被追上,然后被淹没在黑鹰战旗指引的赤色潮水之中。

  “快开城门,我们是莫州刺史刘使君麾下定霸都骑兵!”最先冲到城下的骑兵大声喊道,声音焦急。

  城门楼上的诸将目光望向王景崇。

  王景崇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一旁有将领喊道:“不能开城,小心有诈。”

  他的这句话其实有两种意思,一种这下面突然出现的兵马确实有可能有诈。毕竟昨夜突然传来说李璟大军在归义大败盟军,那消息也只是斥候听到的传言,并没有亲见,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李璟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也许,那消息根本就是景城的李璟放出的假消息,李璟的大军实际上在景城也有可能。

  而现在突然出现的这支败兵,谁敢保证他不是李璟派人假冒的而是真的?

  当然,那个将军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下面的败兵就算是真的,可这么千余人,实在不值得为他们冒险打开城门。毕竟,后面可就是敌军追兵。

  “立即开城门,派一支骑兵出城接应。”

  王景崇冷声道,他已经看到了远处越奔越近的败军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莫州刺史刘仁恭。

  号令声响起,沧州西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城中一支骑兵滚滚奔驰而出。败逃而来的骑兵都自动的绕开让道,让这支骑兵直接冲向前方。

  刘仁恭看到城门打开,城中出兵接应,一连路了两天的他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这条命终于又捡回来了。当下却也不急着再回城了,而是勒住马头,大喝一声,收拢败兵重新聚拢,调回去与沧州骑兵迎敌。

  追来的骑兵并不多,也就三千余骑,此时城中派出的骑兵也约有三千之数,加上刘仁恭所部,数量还在追兵之上。

  不过追击的骑兵见到城中骑兵和败兵没有急着退入城中,而是准备迎战。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这支骑兵稍稍整队后,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

  赤红战旗上那只黑色的雄鹰在风中展翅欲飞,滚滚烟尘之中,骑兵们疾冲而来。

  沧州城骑兵背依沧州,数量也在优势,便也欲与来骑一较高下。

  双方骑兵踏起无数烟尘,各自端着马槊、骑枪,滚滚惊雷,奔驰而至,如两股巨大的浪潮迅速靠近。

  眼看着就要接近,冲在最前面的辽骑突然纷纷点燃震天雷,熟练的在马上甩了出去。

  在沧州骑兵侧翼的刘仁恭一看到漫天的黑点,心中暗叫一声苦,急忙的勒马。没有人比他再知道这些玩意的恐惧了,归义城中数万兵马,就是在这些东西的打击下,一轮就已经崩溃。

  沧州骑兵还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东西,依然毫不减速的在冲锋,端平着骑枪,目光凶狠。

  很快,这些人的目光变成了惊惧!

  一道道震天声响起,一个个震天雷在沧州骑兵群中爆炸开来。

  那些爆炸的震天雷是落地之后再爆炸,因此骑兵身上虽有甲,可战马的马腹却是防御盲点,被那破片攻击,顿时就有数十匹战马负伤,战死、受伤、甚至惊狂。

  东北军的骑兵都经过防惊训练,不但敲锣打鼓,而且还经过了爆炸声防惊训练。在这方面,沧州的骑兵可就差远了,他们的战马最多受过鼓锣防惊。哪见过这样密集的爆炸?

  一时间人仰马翻,后面更多的战马并没有受伤,可吃惊之下人立而起,四散乱奔。

  无数骑士被自己的战马掀下马背,然后在乱马之中被践踏而死。

  如同一阵风一般,三千余辽骑已经滚滚而至,长枪刺杀,马刀闪过,一个接一个的沧州骑兵倒下。

  刘仁恭冲到一半,十分果断的率本部后退。

  此时,城头上观战的王景崇等人全都震住了,四千对三千,骑兵对骑兵。

  而且还可以算是本场作战,倚城而战,以逸待劳,哪怕不如辽骑精锐,至少也能打个平手。可现在,沧州骑兵完全就是被辽骑一边倒的屠杀。

  片刻的震惊之后,王景崇暴跳如雷。

  “派步兵前去接应,快!”

  他手下只有一万精骑,现在三千人眼看着就要完了,他如何不惊。而且如果这三千骑兵就这样让三千辽骑在沧州八万兵马面前被屠杀一空,那对沧州城中兵马的士气打击也是极为重的。

  在王景崇的暴怒下,城中很快又开出一队的兵马出来。这次却没有派骑兵,而是派出步兵。长矛兵、盾兵在前,弓箭兵在后,排列着整齐的阵列缓缓向前压过去。

  这个阵列小心翼翼,谨慎无比。

  刘仁恭和沧州剩余骑兵狼狈而又惊惶的撤向步兵阵后,而那些辽骑却从容的将被切割包围住的骑兵一一斩杀之后,然后从容的呼啸一声,绕着沧州城奔驰一圈,才得意离去。

  而那出城的步兵,却只敢守在城门前,根本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嚣张的示威,然后离去。

  城上的诸将看着这一幕,集体失声。

  耻辱,八万军前,看着三千辽骑把自家的三千骑兵屠杀了近一半左右,然后任他们耀武扬威的嚣张离去。

  刘仁恭进城之时,那些城中的成德军望向他们时,目光都是不善。之前沧州骑兵出城救援他们,结果在关健时候,他们却立即调头逃跑,这可谓是让无数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战场上这样的战友,可谓是最让人愤恨不满的。

  刘仁恭低着头心中苦笑着,难道老子明知上前是送死,还要陪你们一起送死?

  知不知道老子这两天来是怎么活下来的,能逃到这里容易吗?

  城头上的王景崇甩袖下城回城中临时帅府,他这个时候虽然也恨刘仁恭,但那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刘仁恭如此狼狈的逃到沧州来,而且只剩下了这么不满千骑,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自明。

  归义城大败之事看来已经是事实,李璟的主力真的在归义,这个事实让他牙齿都快咬碎了。这么多天,他对面的鲁城和景城都只各有五千骑,而他手握着八万大军却坐在沧州城中,完全被李璟给耍了。

  现在,归义大败,他西面的莫瀛方向已经没有了兵马,就连成德军所控制的镇定翼深,现在也空虚无比。眼下他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在沧州城下聚歼李璟所部,而是要考虑自己的老巢会不会有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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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进退


  归义一败,莫瀛空虚,也就等于把南下门户洞开。

  在莫州北面边境,这里原本设有三关,加上莫瀛二州之地,拥有好几个大泊,一到春秋两季,就是一片泽国,加上诸多河流,因此莫瀛一直以来都是河北自北南下除了燕山外的第二道重要防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景崇才会把重兵集结于沧州。全因为四镇都认为,莫州有三关防御,而且幽涿既在四镇手中,那么李璟轻兵南下,只有七日之粮,绝不敢去打莫瀛,只能走沧州这一线海边。

  “三关能守住吗?”王景崇召集诸将,在堂上黑着脸询问刚梳洗过的刘仁恭。

  刘仁恭苦着脸摇了摇头,实际上刘仁恭突围出城之后,想到的便是立即赶回莫州,依靠三关防守,然后向李全忠和王景崇借援兵。

  可他一路之上被辽骑追杀,等好不容易赶到莫州瓦桥关下,看到瓦桥关还在,当时万分惊喜。不过在关上打开关门,他准备入关时,却惊醒的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然后连忙调头。结果他一退,关上立即红旗摇动,顿时伏兵四起,一起杀将出来。

  原来李璟先前派出的三军骑兵早已先一步直接南下,先一步夺下了瓦桥关。若不是他警醒,差一点就关门打狗了。可就算如此,在关内骑兵追击之下,他一路逃窜,最后两千骑兵加上路上收拢的一些败兵,也损失了差不多一半。

  随后他不死心的又往东面二关而去。这次他警惕小心了一些。到了附近后。先派了斥候前去观看。结果最后发现,这两关也都被攻占,虽然外表好似莫州兵依然把守着二关,可实际上刚战斗过的一些痕迹还在。

  听到这消息,刘仁恭才一路带着千余骑绕到更远的东面南下,结果在景城附近还是被景城的骑兵发现,一路追杀到沧州城下。

  “三关都丢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估计此时莫州和瀛州都已经丢了。”刘仁恭叹声道。

  三关一失,而莫瀛主力又尽失,成德军主力在沧州和德棣,义武军主力现在幽州。这个时候,不说三关,就是整个莫瀛二州,甚至是成德镇与义武镇都已经空虚了。

  莫瀛本来除了三关还有河泊防线,可眼下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二月,但河北之地,这个时候依然没有解冻。北方不似南方。南方的河流沼泽这些,往往就是天然防线。可到了北方。一到冬季,河流结冰,便如坦途,根本是一马平川。春夏秋三季还能有效果,此时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面对着李璟的七万兵马南下,刘仁恭的莫州各城中的守兵也只有数千,瀛州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王景崇的成德四州,还有三万兵马留守。

  这数州兵马加起来都不到五万,却分散在六七州之中,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如何对抗李璟?

  至于说李璟只有七日粮草,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李璟此时光只攻下归义,就拥有了数万大军的粮草,完全不缺粮草。

  四镇想要关门打狗,结果如今却成了李璟直捣四镇腹心了。

  “大王,眼下当速将当前局势报与燕翼魏三王得知,请幽州的燕翼二王立即率兵南下,同时请魏王立即北上,我们再回兵西进,三路大军与李璟决战于莫瀛之间。”刘仁恭出声提议道,他的莫州肯定已经完了。凭他的实力是不可能夺回来的,眼下只有靠四王兵马了。

  王景崇未及回答,便有人回道:“刘使君此言不妥,眼下莫瀛已经难保。这个时候,我成德军当立即顺运河南下,速返回成德四州,如此,方有胜算。不然,不等三镇兵马回援,只怕我们就要先被李璟围于沧州。沧州粮少,援兵尚远,辽军拥有攻城利器,归义半日不到既破,这沧州也难守。”

  刘仁恭冷笑一声道:“李璟现在估计已经攻占了莫瀛,这个时候若是离开沧州,想回成德只怕不易。大家不要忘记了,李璟可是有四万骑兵。而沧州城中,却多是步军。一旦离开了城池保护,大家认为我们拿什么来与辽骑战于平原之上?”

  先前辽兵三千骑兵的威猛,是所有人看的清楚的。一想到有四万这样的骑兵在平原上奔驰攻击,所有的将领也都觉得刘仁恭的话有几乎分道理。以步对骑,那得步兵占据多数,且最好是依城据寨而守。

  而在平原野战,哪怕六万步兵对四万骑兵,那也是必败之局。

  可王景崇此时却又无法就坐守沧州,不说沧州粮少。单说成德只有三万余兵马留守,若是李璟不来打沧州,而是直接杀入成德四州,那老巢就将有失。况且,全军将士家眷都在成德,这个时候,军心如何稳固。

  到了这个时候,王景崇真的是后悔万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好不容易抢下义昌三州,结果转眼之间自己的成德四州却要被李璟杀过去了。

  真是玛勒戈壁,这李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刘仁恭看着王景崇的模样,心里未免有些幸灾乐祸,倒霉的也不是自己一个啊。

  “赵王,某倒是觉得,李璟若是攻打成德还并不是最坏的。若他此时拿下莫瀛又去攻打成德,那么李璟一来必然要留下兵马分守莫瀛各州县分减兵马。二来李璟攻打成德,正好给我们各路兵马应对的时间。怕就怕李璟不打成德,而是直接来打沧州啊。”

  刘仁恭分析的很有条理,李璟这个时候打成德,不说成德还有数万兵马,临时征召据城而守,李璟也不可能一下子吞的下去的。如此一来,李璟反而要分兵。且最后陷入泥潭之中。而这样一来。四镇就有了反应时间。可以把兵马调过来与李璟决战。

  但李璟是什么人,既然这次他就出其不意,没打沧州而去打了归义。那李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打成德?反正若他是李璟,在眼下局势下,横扫空虚的莫瀛二州后,就当分一部份兵守莫州三关,阻挡幽州燕翼二王兵马南下。与此同时。直接率主力杀奔沧州,把沧州这支孤军给围了,若是能再败沧州中的成德军,那四镇兵马合起来再强,结果也只是被各个击破的结果。

  哪怕灭不子沧州,也能把四镇的兵马南北切断,至少,莫瀛二州甚至别想再抢回去了。

  这番话如同在王景崇耳边响起五个炸雷,说出了他心中深处最担忧的一个可能。

  到了此时,他还真是骑虎难下。

  沧州也不好守啊。眼下已经是二月。按往年情况,再有半个月。辽海上通航就恢复了。沧州靠海,到时李璟的兵马就不止这八万人了。到时会有源源不断的兵马从海上直接在沧州登陆,八万兵可不是李璟的全部,按情报所知,李璟光战兵就有十八万,还有团结兵十万,乡兵十万。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沧州肯定守不住。

  五景崇陷入两难之中,此时撤,担心李璟的四万骑兵追上来,抵挡不住。留下坚守,却担忧坚持不到援军到来,反而到时辽海一通航,李璟的增援兵马反而会先到。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走到王景崇跟前,禀报道:“大王,城外又来了一支人马,为首者自称是翼王长子、瀛州刺史李匡威。”

  “李匡威?”王景崇不由的一愣,他当然知道李匡威。只是听刘仁恭所报,李匡威在归义之战中弃友军逃跑,是导致归义大败的重要原因。而他当时是往西逃去,却没有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

  “他如何出现在此处?”一面吩咐道:“快请。”

  很快,李匡威便已经前来,他穿着一身银甲,外罩锦袍,倒是看不出兵败的狼狈模样。进来见到王景崇等人,便连忙上前一步,欠身抱拳道:“侄匡威见过赵王叔!”

  四镇称王,并称兄弟,李匡威虽然比王景崇小不了多少,可他父亲李全忠是翼王,与王景崇算是兄弟,因此他自称侄子。

  “将军怎么出现在此?”刘仁恭充满疑惑的问道。

  李匡威这才发现原来刘仁恭也在此,他愣了一下,倒没有当日率先逃跑的愧疚,直言道:“某此次来是来请援兵的。”

  “请援兵?”王景崇问道。

  便见李匡威点头道:“正是,归义兵败之后,某退回瀛州坚守。李贼虽然狡诈势大,但凭我义武军将士用命,眼下瀛州六县,除了高阳与平舒二县落入李贼之手,其余博野、河间、束城、乐寿四县依然在我军之手。只是我军虽勇,然此时瀛州四县兵不过万余,因此,某亲来沧州请赵王叔发兵救援。”

  “什么?瀛州现在还没有失守?”这下轮到刘仁恭和王景崇都惊呼起来。

  “李贼攻下归义之后,横扫莫州,连克瓦桥关等三关,然后两日内已经连夺清苑、唐心、莫县、文安、任丘、长丰与我瀛州高阳、长舒等共一州九县三关。”

  若是加是鲁城与景城,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李璟已经连续拿下了十一县三关,这个攻击的速度,已经可谓是惊人至枚。

  “赵王叔,李璟眼下正分兵劫掠各县,搜集粮草。还请赵王叔立即发兵支援河间,若河间不失,则可保成德,若河间一失,不但沧州将被围,只怕成德四镇亦将遭灾。”

  莫瀛二州是南北并列,而在莫瀛二州的西面,便是成德镇的定州,南面则是翼、深二州。

  莫瀛二州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定州境内却是太行山脉,平原极少。因此,如果守住瀛州,那么也就等于挡住了李璟南下的步伐。这也正是为何,在历来河北征战之中,河间在河北中枢处于如此重要地位的原因。

  李匡威的到来,让王景崇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瀛州还未失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很重要。

  “赵王,这沧州非久留之地啊。”半日后,率三万兵马新赶到的魏博博州刺史乐行达见到王景崇,听说了眼下的最新消息后,立即道。

  “哦?”王景崇也知道乐行达是魏博大将,家中世代为魏博军校,乐行达曾为魏博马步军都虞侯,后任博州刺史。此次为魏博三万兵马的都知兵马使。“乐将军何出此言?”

  “瀛州河间乃是河北中枢重镇,河间若失,守沧州便只是无奈之举。可既然河间未失,那么此时便不当守沧州,而当守河间。”

  刘仁恭听到瀛州未失的消息后,一直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对王景崇道:“赵王,河间若失,则李璟南下攻入空虚的成德诸州,东可率兵包围沧州。不论哪一种,对我们都极为不利。眼下河间既然未失,那么我们当立即退回河间,不然,李璟若弃成德而包围沧州,再过些天,李璟援军从海上源源不断而来,则我们休矣。”

  “只要守住河间,则成德四州亦无事。只须坚守得时日,到时燕翼魏三路兵马合围过来,我们仍然对李璟有很大优势。就算不能围歼李璟,起码也能让李璟退出河北。”

  王景崇紧皱眉头,李匡威、刘仁恭、乐行达三人说的都有道理。河间位置可比沧州重要多了,这个时候上,王景崇已经不再去想着四镇合围聚歼李璟了。他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兵马和地盘,若是河间能守住,就能挡住李璟南下的脚步。

  同样的,河间属重镇,比沧州城高墙坚,而且身后紧靠成德各州,一时间后勤粮饷都不用担心,更关健的是,守河间,还不用担心从海上杀来的李璟兵马。

  另外一个,乐行达刚刚带来的三万魏博军,也让他心中大定。加上这三万人,他手上就有了九万战兵,和两万青壮辅兵。眼下沧州和河间虽有景城的一万辽骑,他却是不距。

  只是如此一来,沧州势不可守,只能放弃了。

  但只是沉吟片刻,王景崇最后还是决定了,沧州丢了以后还可以再打回来。若是河间有失,李璟可就直接杀入成德军老家了。

  “立即传令下去,立即移兵瀛州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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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2章 斩首十万


  京师,长安。

  时间已是二月二十日,可李儇却感觉长安依然被冻结在寒冬之中,天空阴沉不见阳光,冷风呜咽,声音凄凉。

  当了六年的皇帝,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大唐帝国并不如他原先所想象般的坚不可摧,而是一栋将倾的大厦,四处破败,却找不到可以支撑的顶梁柱。

  黄巢的檄文就像那刚过去的冷酷寒冬一般,带着刺骨的寒意传到了长安。

  李璟在延英殿召重臣议事,豆卢瑑、崔沆、于琮、李蔚四个宰相来了,卢携却称病躺在府中。

  豆卢瑑和崔沆二人一入殿,就不由的泪流满面,哽咽不止。谁能料到,这局势居然如此的恶劣。

  李儇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想振作,可眼下也毕意才只是十八岁的天子而已。目光扫过一众大臣,却见大家都是低着头,最后不由的将目光望向最近一段时间来极为低调的田令孜。

  看到皇帝那期待的目光,田令孜打破沉默,从容上奏:“请迅速从左右神策军中挑选精锐,臣愿亲率他们前往潼关御敌。”

  此时崔安潜、张自勉、杜慆已经率两万兵马退守潼关,潼关倒并非险地。

  不过李儇听到此话却大感安慰,阿父虽然也有诸多不好的地方,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是危难之际见忠贞啊。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李儇也离不开田令孜。更何况,田令孜也没带过兵打过仗,这时候让他去潼关,李儇也还是有点不放心。

  更关健的还在于,长安的神策军原本虽然不少精锐,但自从田令孜清洗神策军,大肆排斥那些不肯投靠他的将领军官,导致眼下神策军的战力低下。且冒籍窜名者极多。

  “侍卫的将士们,许久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事,恐怕也难以阻挡黄巢。”

  虽然潼关有崔安潜这样的知兵统帅,可潼关的兵马加起来不超过三万人。而黄巢呢?却号称兵马六十万,虽然这有些夸张,但据说黄巢的全部兵马加一起四十万人是有的。四十万人,其中精锐贼兵怎么也得有个十万以上吧。

  眼下黄巢刚刚攻入了无兵防守的东都洛阳,大唐东都留守刘允章居然带领东都官员以及百姓,前往城郊迎接拜谒,就像他们以往迎接天子出巡。

  黄巢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东都洛阳。也十分高兴。一反以抢劫奸淫,反而慰劳存问。不杀一人。“义军”军纪俨然,街坊乡里,秩序井然…

  虽然洛阳失守与朝廷下令崔安潜等人退守潼关有关,但洛阳城中官员投降,也依然让朝廷一片失望。

  在这样的时候,田令孜怎么会真的愿意去潼关抵抗六十万贼军。他不过是以进为退而已,因此当皇帝这句话一出口,田令孜立即转口称赞皇帝,“陛下英明,圣心远虑!贼军势大,潼关确实有可能挡不住草贼,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当年壅塞皇帝遭安禄山叛乱时,曾巡幸蜀地。”

  此言一出,原来还六神无主的几位重臣顿时都心领神会。

  崔沆马上跟着进言,支持田公公的计划,“当初安禄山攻潼关,只有五万人而已,而如今黄巢却有六十万大军。”

  豆卢瑑宰相也马上道:“当年哥舒瀚率十五万大军都没能守住潼关,如今黄巢有六十万大军,而潼关却不可能凑出十五万大军了,如何能守?”

  李儇一下子怔住了,他刚才开口担忧神策禁军的战斗力,可并没有表示他就打算放弃长安。谁想到,这话题一下子就已经转到了放弃长安,巡幸蜀中了。

  这些大臣们,居然在放弃了洛阳之后,马上又要放弃长安。

  当初诸大臣说要放弃洛阳,理由是保卫长安。可现在一战未打,他们居然又要他放弃长安。李儇虽然年青,可也难以接受。田令孜没有发现皇帝那目光中的不满,却还在滔滔不绝的劝皇帝前往蜀中。

  李儇终于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向田令孜道:“无须多说,卿替朕发兵,守好潼关。”

  正说的口水横飞的田令孜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皇帝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坚决的反应,直接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田令孜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想了想,没有劝皇帝。

  眼下局势,他觉得再等几天,到时皇帝就会比自己还着急了。

  要知道,黄巢可是有四十万大军,而潼关现在才三万人马。至于朝廷其它方面的兵马,哪还有什么其它方面的兵马。河中镇和忠武镇已经割据自立,而朝廷先前调动的河东、振武、天德、大同、夏银五镇兵马南下,结果他们刚走到半路,接替郑从谠任河北西面行营都统的沙陀李克用又反了。

  李克用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趁五镇南下之机,在攻下了卢龙军的新、武、儒、妫四州之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调头杀入蔚代,到现在,李克用已经连夺蔚、代、忻三州,并猛攻大同云州。

  已经南下一半的代北各部,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不顾朝廷的安然,萨葛、安庆、契必三部都直接杀回代北。

  连郑从谠这个时候,也只能听从河东将士们的要求,率军返回救援太原。如此一来,最后振武、天德、夏银三镇兵马虽然有心南下,可兵马太少,也只得跟着返回河东。

  朝廷最期待的河东援军没了,东南的援军也不可能来了,河南的援军更没指望了。

  田令孜最后想了想,向皇帝推荐了三个替死鬼,左神策军马军将领张承范、右神策军步军将领王师会,以及左神策军兵马使赵珂。

  李璟任命三将即刻挑选兵马,准备出师,前往潼关。与此同时,李儇最后还任命田令孜这个掌控着神策军的阿父亲为左右神策军及关中诸镇兵马的总指挥,负责各路军队,又任命了宫中又一大太监杨复恭为副总指挥。

  接下来的几天,大唐帝国的局势就如田令孜所预料的那般,在持续的恶化当中。

  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在河南逃窜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能逃回泰宁,他东返的路被朱温和葛从周二人挡住,最后这位节帅在各镇晃了一圈,收拢了几千败兵,又从各镇打了点秋风,最终无奈带着败兵退入了潼关。

  二月二十七日,黄巢大军攻陷虢州。

  眼看着黄巢越逼越近,朝廷更加的惊慌失措。

  二十八日,朝廷下令,命左神策将军罗元臯为河阳节度使,河阳紧挨着洛阳,一河之隔。朝廷希望他到任后能够从侧后反攻洛阳,拖住一下黄巢,另一方面,也希望河阳镇能挡住河北叛军魏博镇西进。

  同时,天子李儇又下旨,以王重荣为河中节度使,以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以秦宗权为奉**节度使,以鹿宴弘为忠**节度使,以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这几道任命,不但把兵变造反的忠武镇和河中镇都洗白,而且还把忠武镇分裂的三个军头,都封为节度使,特别新设奉国与忠国二镇。

  而且就连二次造反的李克用,这个时候朝廷也忍了,不但不追究他的罪责,而且还把李克用现在占领的忻、代、蔚、新、武、儒、妫七州之地,新建为雁门镇,正式赐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朝廷此时还指望着,用这种小恩小惠,使已经形同造反的王重荣、周岌、秦宗权、鹿宴弘、李克用等人重新为朝廷效力,为朝廷对付黄巢。

  到了这个时候,节度使之位都已经如大白菜一般的批发了。

  不过圣旨好下,但这些圣旨下达后,各镇会不会真的就听旨出兵却是难说了。

  从延英殿离开,李儇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整个人如虚脱一般。

  御案上的奏折堆了厚厚的一堆,上面的奏折几乎全都是在劝他移驾蜀中。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李儇内心深处还在坚持,他不想放弃长安。洛阳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长安丢了?

  满朝上下,居然无一个可用之才。

  李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觉无比的疲惫。

  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儇皱了皱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泰。

  “大捷,陛下,河北大捷!”

  河北大捷几个字落入李儇耳中,让疲惫的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

  “爱卿,什么河北大捷?”李儇急忙问道。

  张泰连忙将手中的一个信筒递了上来,一边喜形无色的激动喊道:“陛下,是河北大捷,秦王率八万大军南下,先与叛军战于涿州归义,一战歼敌五万余。随后大军横扫莫、瀛十余县。就在三日前,秦王分兵守莫州三关,隔绝卢龙、义武二镇叛军于幽州,然后率军围瀛州重城河间,威胁成德,逼迫王景崇放弃攻占的沧州以十一万兵马回夺河间,两军大战,王景崇大败,秦王再次斩首五万余,眼下已经连克莫、瀛、沧、德、棣五州,兵过黄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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