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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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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0章 臬捩鸡

  易县白马乡大晒场上,十里八村的乡兵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正各自散去。眼下六月里,本来正是农忙之时。不过今年白马乡却是没有庄稼可收。易州今年来来回回的打了好几次大仗,沙陀兵、成德兵、义武兵、还有秦军,跟个瞎驴转磨似的,你来我赶的。到最后终于以秦军获胜,将易州收入秦藩控制之中,事情才算消停了一点。

  不过对于易州百姓来说,乱战虽然结束,但伤痛远未抚平。诸多军队拉据似的混战,不但这里十室九空,庄稼毁坏尽无,而且连易州的百姓都被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沙陀兵杀了又捉,成德军也捉,最后李全忠也捉,李嗣昭也捉,好在秦军不捉壮丁强征从军,不然易州只怕一个成年男人也找不见了。

  白马乡原本有二十多个村,紧靠着易县县城,守着易水到涞水县城的大路,很是兴旺。可战后,二十多个村所有的青壮男子加起来还不足一百,真正是十户九空,田野一片荒芜。

  好在秦军来了,既没有强征壮丁入伍,也没有搜刮摊派。相反,秦军还帮他们修了屋子,打好了水井,又给他们送来了救命的粮食。然后,又从各地迁来了许多各地受战乱逃入秦藩中的中原流民,还有不少的北疆归附秦王的胡人。

  一个个村子重新热闹起来,又恢复了过去的人气。

  不过误了的农时却是补不了,县里和乡上有官员和吏员们带着大家打猎捕鱼,伐木盖房修路挖渠修水库,倒也忙个不停。不过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给县里乡上干活,实际上干的多是自己家的事。像是修房子修马路,开沟挖渠,建学校修村墙,这都是好事。而且去干活,一个壮劳力每天管两顿饭不说,还发一斤米二十文钱,这样的好事哪找去?就是女人去干活,一天也能拿半斤米十五文钱外加管两顿饭呢。

  不过臬捩鸡却没有跟着一起去赚这钱粮,他去县里报名考了乡兵。

  臬捩鸡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汉人,他家祖上本是西域胡人,后来随沙陀朱邪氏归唐,一直追随于沙陀朱邪氏,到了臬捩鸡时,父亲早在跟随李国昌为唐征战时战死,母亲也早亡,十二岁开始他就跟着李克用上战场了。虽然眼下才二十五岁,可却已经是扛了十三年枪,吃了十三年断头饭的老兵了。他跟李克用南征过徐州庞勋之乱,随李国昌在河曲平过党项之乱,随李克用云州叛乱反唐,打过代北之战,逃亡漠北时还打过鞑靼人,回代北后,又跟着刘氏、李克修、李克柔、李嗣源、李嗣昭等先后作战。

  不过当了十三年兵,他还只是一个兵,在直谷关随刘氏降秦之前,他才是一个队头,稍强点的兵头而已。随刘氏降秦后,他因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因此被当做残疾从军中清退,被安置到了易县白马乡,还分到了二十贯遣散安家费,和二十亩身终不还的永业桑田,以及八十亩种植谷物的露田。官府还给了他五亩屋田,帮着他盖了一栋属于他自己的带院子的房子。

  有田有地,还有二十贯的遣散费,而且年青力壮,刚刚二十五岁,这个条件在大战过后,男子极为稀缺的易州可是相当吃香,不久就无数媒人前来说媒,不少的附近人家都愿意把女儿许给他做妻。刚刚结束的大战,让这附近无数的家庭都没了丈夫和儿子,如果能找个年青力壮的女婿,也还能帮着顶半边天。这个时候,大家甚至已经不在意臬捩鸡这个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落魄胡人的身份了。

  臬捩鸡终于在那百家女儿中挑了隔壁西陵乡的一家女子,对方是从云州逃兵乱来的一家子,虽然是汉人,但世代居于边地,对于臬捩鸡来说,大家总有些共同语言的。而且他偷偷去西陵乡老石家见过一眼那女子,长的粗壮结实,nǎi圆屁股大,而且听说还会骑马,不但能骑马,而且种地放羊什么样样皆会。臬捩鸡很满意这个女人,能有共同语言,而且肯定能给他生上一堆的胖大小子。

  平民百姓之家,大家又都是因战乱而迁到一起的,因此事情没有过多繁琐礼数。臬捩鸡拿出安家费中的一万钱,买了一头大壮牛,然后又买了六头羊糕做为娉礼送到老石家,然后请了辆四轮马车把石姑娘接回来,又请了几桌酒席乡亲们吃了一顿,就算成亲了。

  洞房的那一天,臬捩鸡一番卖力耕耘后,搂着媳妇的柔软的身子笑着道:“我已经想好了,等咱们儿子出世后,就让他跟你姓。姓石,我今天还跟证婚的乡长求了个名字,叫敬塘。我们儿子以后就叫石敬塘。这名字好,一听就大气,不像他老子,叫臬捩鸡,又俗又土。”

  第二天一早,石敬塘他爹臬捩鸡就跑去乡上报了乡兵,因为他听媳妇说起,当上了乡兵家里的土地就不用交田赋了,而且儿子还能上乡兵子弟小学,那里的老师比普通乡小学的先生们要好许多。

  早立志要给妻儿打出一片天的臬捩鸡,立马就去报名参加乡军了。

  本来乡上是不打算要臬捩鸡的,因为他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哪怕少的是两根小指,也一样算是残疾。不过臬捩鸡当场表演了一番骑术和箭术,还有他的乱泼风弯刀法后,乡长和县里考核的县尉以及几个军官立即就惊叹不已的录用了他。

  臬捩鸡如愿进入了白马乡乡兵,而且还因为十三年摸爬滚打,死人堆里练出来的实战经验,被委为白马乡乡兵的教头。虽然白马乡的乡兵只有一百人,一百人的教头,连正式的品级都没有,但起码不但家中田赋全免,而且还多了一百亩的免赋露田,同时每月他还有五贯钱的教头津贴。

  训练场上,臬捩鸡宣布解散,然后照例又把几个训练的不好的乡兵留下,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中间还伴随着马鞭的抽打。虽然乡兵条例中有不许长官打骂士卒的条例,可臬捩鸡做教头,主张的就是练不好就打。在他看来,皮鞭是最能让那些笨蛋乡兵们增强领悟的工具了。

  “鸟!老子媳妇都比你们骑的好。你们怕什么?那马又不是老虎,这都是军马场那边驯服过的好马,你们却还畏畏缩缩,若是让你们直接骑那生马野马,你们岂不是要让马给踢死?骑兵被自己的战马踢死,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不怕丢人,老子还没脸见人了呢。狗rì的,你们也只配骑驴,连高大点的骡子,你们也不配骑,cāo!”

  臬捩鸡口水飞溅,喷了那几个刚刚表现不佳的乡兵一脸。

  白马乡既然名字中有马字,那他们的这都乡兵自然与众不同。乡上官员因为见臬捩鸡骑术极佳,便想着增添一支骑兵小队。毕竟河北易县白马乡,原来也是民风彪悍,出骑兵的地方。乡里费了不少功夫,弄来了二十五匹战马,在都里组建了一个十人的骑兵队。谁知道,在一百人中左挑右选,最后挑出来的这十个最强壮的乡兵,却只有半数人表现还行,其余的甚至根本不会骑马。

  这也全是因为之前的几次大战,把本地青壮男子都掳走了,导致了这个尴尬的结果。最后,训练好这支骑兵小队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臬捩鸡的身上。痛骂了几个笨拙的骑兵一番后,他给他们下达了加练一个时辰的命令后,他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臬捩鸡牵着自己的战马离开,一路上不时的抚摸自己伙伴的马鬃。这不是他原来的那匹马,十几年征战,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坐骑。他降秦时那匹坐骑,在他遣散时就留在了燕京。这匹坐骑,是乡上从涿州的马场买回来那批中最好的一批,辽东的战马,个头不高,但胜在耐力强。虽然教导那些笨重家伙让他有些无聊,可每月增加的二贯津贴,以及能分到两匹战马,还是让他坚持了下来。

  到易县安家后,房子虽然是官上帮忙盖的,可屋里置办的家具还是花了他上万钱,娶媳妇也把剩下的那万钱花了。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这些年也根本没存下什么家当,就算有一点,也都扔在了雁门了。他身上带着的也不过几块金子,在燕京时兑换了,不过五十来贯钱。如今有家有田有妻,一家人都要靠他,还有丈人家也要照顾接济下,等儿子史敬塘出世后,又要读书娶妻这些,要花的钱还多呢。

  他现在在乡上做教头,一月五贯津贴外加这骑术教头的额外二贯津贴,加起来就有七贯了,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了。想他在沙陀军做队头,一个月不过两贯饷钱,基本上他们就不靠那饷钱过rì子,靠的是打仗时的劫掠。还是秦军待遇好啊,连个乡兵教头都有这么多的薪水。若是战兵上战场打仗,立功还有更多的赏赐呢,不但赏赐钱粮,还能封爵。不过想想自己残缺的左手,还有新娶的妻子,心中那一丝再投秦军的想法,不由的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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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1章 战争的呼唤

  他牵着马走到乡上街口,那里立着一个石牌坊,左右有两堵告示墙。

  眼下那石牌坊上白马乡三个大字下,挂着一个人头,下面的告示墙上还贴着两张布告。臬捩鸡不识字,媳妇倒是识的些字,现在每天晚上妻子教他识两三个字,布告上面的的内容他只认的依稀几个。不过他昨天听乡长敲锣打鼓的在这里大声宣读过。这个家伙是沙陀人撤走时潜伏在这里的细作,因为试图偷盗官府公文机密,被发现后报与上司后就地处决斩首示众。

  因为此事,县里乡上今天还特别挨家挨户的重新核实审察了一番各家各户人口。臬捩鸡因为曾是沙陀军官,因此还被特别要求又交待了一番来龙去脉的往事。对此,臬捩鸡感到十分羞愧,他羞愧自己曾经是个沙陀人。在审察时,他曾大声的申辩,说他曾祖带着全家从西域归唐,那个时候起,他就是大唐子民了。他甚至还想要改掉现在这个名字,不过上面回复他说改名字要申请,然后送经上面审核。

  臬捩鸡没改成名,他现在还是叫臬捩鸡。路过牌坊时,臬捩鸡对着那个被油炸过一遍的人头重重的啐了一口。在他想来,既然留在了这里,而秦藩又给了他们崭新的生活,那们他们就应当好好感恩,在这里开心幸福的生活下去,与过去竖一堵墙。这个人太傻了,放着这样的好生活不过,却要落的如此下场。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我绝不会成为下一个他。

  走入大街后,沿街两旁的崭新店面让他心情轻松许多。白马乡街上,是一个小城堡,四墙周长各一里,乡堡里就是两条交叉十字的街道,把乡堡划成了四个区。住宅、乡公所、学校、商铺四个街区分明,十字街道两侧则是修建的各个商铺,规划的十分合理。这座乡堡也是新修建的,街面很整洁,上面还铺了青石板,旁边修建了水渠,虽然这里是乡下,可却如燕京城一样,街道上看不到半点牲畜粪便和生活垃圾,乡公所有专门的人巡察管理,另外乡堡中也在几条街道上建有数个公共厕所和公共浴室以及垃圾回收点。

  他先牵着马去了马坊,乡兵们训练结束后都要把马牵到乡堡中的马坊中,那里有专人照顾马匹,还能防止马匹被盗,以及被乡兵们拿去私用。交了马,拿回一面马牌,臬捩鸡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和户口牌以及粮票,到粮站买粮。

  粮站前买粮的人排起了长队,乡上这些吃公粮的人都要凭票买粮。秦藩中的粮价一直不高,但却是限量购粮,所有生活用品,粮油副食这些,都是需要凭票购买的。这也是因为如今粮食紧缺,不得不实行的限购制度。不过说是限购,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定额却是能够保证粮食需要的,前提是你不会粮费。

  几个排在前面的乡兵看到他,连忙对他行礼,臬捩鸡回了个礼,自觉的排在后面,并没有去插队。在秦藩生活,他也渐渐适应了秦藩的那些规矩。刚开始时,还觉得繁琐,现在却觉得理所当然了。

  轮到他时,窗口的女店员却正是他的妻子石氏,凭着他是乡兵教头的关系,他也走了点后门,让妻子在粮站谋了个吃公家饭的差事。本来他是不愿意妻子出来做事的,不过妻子却说家里地佃给别人,她搬到街上与他一起住,她又不愿意整天呆在家,因此看别的女人在乡上做事吃公家饭,便也让他帮着谋了个。

  石氏看到是他,一脸的笑意,“训练结束了啊。”

  “嗯,我来把这个月的粮油领回去,顺便接你下班。”臬捩鸡面对妻子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温柔。

  石氏利落的接过身份牌户口牌和粮票,一会就把手序办好了。旁边马上有两个三十左右的壮妇人对着粮票,把一袋粮食和菜油都称好提了上来。她们也都知道外面的就是石氏的丈夫,甚至还跟着开了几句玩笑。这两个妇人,也都是外地逃难来的流民,虽然官上已经给她们分了地,安了家,但现在误了农时,她们又没男人,因此官上最后安排她们在这里做工,生活倒也又恢复了希望。

  领了粮油,臬捩鸡退到一边等了小半个时辰,石氏也就下班换岗了,夫妻两个一个扛粮一个提油,双双把家还。回到家中,这房子是乡上的公房,给做为乡兵教头的住所,一个带小院的宅子,并不算小,推开门进去,却见老丈人一家正在层里。

  妻子是大女儿,丈人家中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本来家里还有两个儿女的,结果前两个都在云州时先后被征了兵,最后都战死了。也正是因此,当传说又要征兵时,他们一家才终于拖家带口的艰难逃到了传说中的希望之地秦藩。

  老丈人一家其实是粟特人,也是当年随沙陀一起南下内附大唐的西域胡人。不过他们在云州居住几代,却是早和唐人通婚,如今也说着一口利落的唐官话,甚至连外貌都看不太出胡人特征了。岳母是边地汉人,在女婿家里倒也大方,没等他们回来,已经做好了饭了。

  “我女婿就是有本事,乡下大宅子和二百多亩地,这乡上头还有个院子,每月还能拿上万钱薪水,真有出息,当初这女婿没选错人。”老丈人过来拍了拍臬捩鸡的肩膀笑着道。

  夫妻两给两老见过礼,“怎么这么晚过来,有啥事吗?”

  岳母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道:“是有点事,这不来找你们两口子拿主意嘛。昨天,有人来家提亲,相中了你二妹。是一户河南来的流民,拖家带口的家里人多,十几口子人哩,家里老爷子下面兄弟三个,三兄弟听说都是读书人哩,只可惜老大老二没在了兵乱里,老爷子身子骨也不好,现在一家全靠那三郎君。那三郎君倒是长的很好,文俊,也结实。只是他家十几口人哩,一家担子全压在他身上。我们担心二姐嫁过去,得受苦吃罪呢,本不想同意,可这死妮子自己却是相中了,这不,只好来问你们。”

  “大女婿见过世面的人哩,你说咋办?”老丈人冲臬捩鸡道。

  石氏直接道:“既然二姐自己相中了,那就同意贝。更何况,爹娘你们也说了,那三郎相貌中,且还是个读书人,将来肯定能有出息。现在秦王最重读书人,别看咱们在云州时,读书人不如武夫吃香,可那是老黄历了。在秦王治下,还是读书人更有前途。”

  石家二姐在一旁闻言吃吃的笑,石家父母也就不再说话了。

  “三哥怎么没来?”臬捩鸡问。

  “哦,这不是今天来也为这事。今个早上,西陵乡上突然来了,敲锣打鼓的,说是要把乡上的乡兵都送去燕京,让他们跟着秦王去代北打仗。你这还没消息吗?估摸着你们白马乡的乡兵肯定也要去。”石老丈人唉声叹气,两个儿子打仗打没了,这没想到,到秦藩来,rì子刚觉得有奔头了,怎么第三个儿子也要征去打仗呢。“不都说乡兵不用去打仗吗,怎么的又要征乡兵去打仗哩。俺老汉可就这最后一个儿子了呀。”

  “岳父,你说的真有此事?”臬捩鸡心头一动。

  “哪个没这事,都已经定好了,西陵乡上一百乡兵,都已经点过了名,乡上连出征的那套家伙事都给发下来了,今晚在家休息一晚,明天下午到乡上集合,后天一早就走。”

  石氏母亲这时也道:“白马乡肯定也得征,不过女婿你不用担心,你不是因为手残疾被遣散回来的吗,他们肯定不会再征你去的。就可怜了我的三郎啊,走到哪都躲不过这兵灾啊!”

  臬捩鸡听了岳父母的安慰话,反而心里失落落的。实际上,当了十三年兵,哪有这么容易适应普通的rì子。整天带着一群马都骑不好的乡兵,他更渴望上战场杀敌,建功立勋,封妻荫子。

  臬捩鸡闷坐在一边,也不接话。

  这时他岳母继续道:“俺想着,咱们大郎二郎当初连妻子都不及娶就走了,一走就再没回来。这回老三又要去打仗了,俺们寻思着,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娶个妻子圆个房再去,若是新妇来怀上,将来就算有个万一,咱们石家也有个后了啊。”

  石老丈道:“已经看中了隔壁村王家的闺女,那闺女本来许过夫家,不过还没过门,丈夫就没了。现在双十年纪,虽然大了点,可他家愿意,不过说要五万线的娉礼,家里凑了一下,也只有两万钱,这不,看女婿能不能帮个忙凑一点。”

  臬捩鸡苦笑道:“老泰山也不用这么担心,说不定小舅子这一去就建功立业,等凯旋之时,还能授官封爵呢。不过,你们打算给他先娶亲,也不为过。钱的事情就不用担心,还差的三十贯钱,我这里有,一会让大姐取给你们。”

  一家人正说着,院门铛铛的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外面喊道:“臬教头,县上来人了,让你马上到乡公所去。”

  臬捩鸡心中激动起来,猜想到了某个可能,他腾的起身,快步冲向院门,一边开门,一边迫不急待的大声问:“是不是上面要调我们乡兵跟秦王去打仗哩?”

  “正是此事,臬教头快去吧,我们还要通知下一家呢。”

  黑暗中,臬捩鸡狠狠的对着空中挥出一记拳头,激动万分的低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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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2章 否极泰来

  广明元年,六月。

  朱温降唐,被李唐天子赐封梁王,太傅,宣武节度使,拥有邓、商、汴、郑四州。拥有了朝廷赐予的王旗和节仗后,朱温不由大叹这次真是下对了棋。从一个草贼叛将,一个子成为了大唐的藩王,这是多大的飞跃。从此起,他终于再也不用心中时怀惊惧,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正式接到成都天子派来的天使宣读的诏书之后,朱温立即开始为天子卖力,转而向昔rì的战友同袍们下起痛手来。

  六月,朱温突袭洛阳南面的汝州,紧接着,朱温又以闪电战突袭河南与关中的联接通道虢州,成功的与新晋封为翼王的同州镇**节帅李全忠,新晋为韩王的王重荣的河中镇三镇汇聚。

  朱温随后再次挥兵拿下了陕虢镇的另一州陕州。

  一时间,朱温意气风发,坐拥汴、郑、汝、邓、商、陕、虢七州,几乎把洛阳给东西包夹了。

  此时,荥阳郡王郑从谠率河东联军也已经到了河中,就在黄河之北。而东平郡王于琄率河南联军在汴河以南集结,天下兵马都监军弘农郡王杨复光则策反了忠武系三镇集结于洛阳南面。

  同月,郑从谠与河东联军诸帅,于琄与河南联军诸帅,外加杨复光所收复的忠武系三镇,并李全忠,朱全忠等齐聚河中镇南端的黄河北渡口风陵渡会盟。在这次诸镇会盟中,虽然天下兵马大元帅李璟未到,河北、山东诸镇兵马也未到,连河南元帅于琄和河南诸镇也只到了杨复光所带领的几镇,可依然算是声势浩大。

  这次由杨复光所一心牵头达成的诸镇会盟,与其说是冲着已经惶惶不可终rì的洛阳伪齐军去的,倒不如说是一次战前对战后地盘利益分配的划分。而且杨复光明显有更多私人的目的,那就是在诸镇中秘密组建起一个以他为首,只忠于皇帝的新联盟。

  朱温亲自前往风凌渡参加了这次会盟,回到商州武关大本营中的朱温,一见着正和胡真的下棋的谢瞳,便笑道:“子明兄,你输了。”

  “哦?”谢瞳轻轻推开棋盘,眯着眼睛望着已经正式更名朱全忠的主上。胡真一面收拾着棋,一面笑问到:“谢兄却是输了何事?”

  “你可还记得十几天前子明兄说过的事吗?说天子将昭王之女东海长公主赐婚于某之事,实际上是天子的一石二鸟之策。当时子明兄说天子明知东海长公主乃李璟的女人,却故意赐给孤,乃有二桃杀三士,故意挑拔某与李璟之间的关系,试图让我们两虎相争,然后天子坐收其利”

  “原来是此事,难道某料错了吗?”

  朱温笑着点点头,道:“子明兄可知道这今rì某在河中发生了什么?就在前rì夜,弘农郡王杨都监密召于某,向某出示了一会天子御笔所书的密诏。”

  “密诏?”

  “正是,天子密诏于某,说当今天下外有黄巢这等乱贼,又有李璟这等权臣擅权,内有jiān宦田令孜乱政,天子yù中兴李唐天下,只可惜一直没有忠贞之臣相助。现在天子认为某正是中兴大唐之重臣,因此特密诏与某,说大唐中兴,重任在某。”

  谢瞳听朱温说到这里,不禁哑然失望:“天子希望大王助他铲除黄巢、李璟、田令孜?大王才刚刚降唐不足一月吧?”

  朱温想起此事,也不由笑道:“谁又会如子明兄这般不识时务,来问这等大煞风景的事情?事实上,杨复光与某细说过此事。天子密诏并非发与某一人,天子庞信重要杨复恭杨复光兄弟筹谋此事,已经拉拢了秦宗权、周岌、鹿宴弘、王重荣、李克用、李全忠、诸葛爽诸镇,找上某,已经算是第八镇了。这个秘密联盟有模有样,某觉得不错。”

  胡真笑道:“如此说来,天子确实是不甘于做个亡国天子,有奋发图强之意。他这般动作,看来其志不小啊。不但要扫灭黄巢,而且居然还要内除权宦田令孜,外除第一强藩李璟。既然天子要除李璟,而且还发密诏于大王,那说明李儇确实是想借助大王之力,那么子明兄果是输了。”

  “孤也是松 一口气。”朱温笑道。“此前万般猜测,还真担心天子过河拆桥,故意下诏让某娶李璟的女人,打算借刀杀人呢。不过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天子的一个jǐng告。若是孤不站在他这一边,只怕从此以后真的就里外不是人了。眼下好了,既然天子不但想要对付黄巢,还要连田令孜和李璟一起对付,那我们对他就十分重要了。想当初李璟不就是搭上了天子这条线,才能那么迅速的崛起吗?咱们现在也紧跟着天子,只要有了天子这张王牌在手,咱们也一样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不过南阳长公主之事如何解决,万一惹的李璟发怒,这家伙若是恨上我们,那我们可真是有冤没处告啊。”

  “李璟又何足道哉?”谢瞳却不屑的说道,“实际上李璟这个人却是最实际的一个人,若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干不出来的。莫说大王不会真去迎娶李惠儿,就算天子下诏,那也是天子的意思,难道李璟这么容易就被天子挑拔?对于李璟,某觉得我们现在关键的还是低调。只要保持低调,不去招惹李璟,李璟也绝不可能来惹我们的。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李璟现在北方自顾不暇?他现在正和李克用打的难分难解呢?”

  胡真道:“大王此次想必也见到了李克用,以大王之见,这个沙陀飞虎子究竟如何了得,居然能和李璟硬拼这么多年也还没被灭掉,看来盛名之下并无虚士啊。”

  “那却未必。”朱温却语出惊人,“先生可知世间有种人叫莽汉?”

  胡真笑笑,“若李克用只是一个莽汉,只怕撑不到今天吧?就算是莽汉,也要有本钱的。一个年纪还没有梁王大的沙陀胡蛮,却能一直折腾到现在,从没有被*掉,只能说明这是一个运气很好的莽汉。”

  “也许李克用以前是个粗中有细的莽汉,不过这次亲眼见到之后,本王是对李克用十分失望的。这个家伙,傲慢,猜忌,多疑,甚至有点狂妄而且失去了以往的锐气。见到他,根本不是传闻中那个沙陀飞虎子,反倒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家伙。这样的人,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在李璟手下活过来的,怪不得如今连妻子也给李璟抢了,儿子也背叛了他,李鸦儿,已经完了。”

  “也许。”谢瞳道:“不过李克用这个名号还是值点钱的。他手下不但有数万沙陀兵,而且他与河中王重荣、成德王景崇都是结义兄弟和儿女亲家。就凭这个,都足以值得我们与他结交了。”

  “嗯,我们与其它诸镇比起来,还欠缺底蕴啊。须得多结交一些藩镇,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其一。”谢瞳认真道:“结交藩镇,虽有好处,但说到底,还是需要自身实力强劲才是王道。若是我们能有李璟那般的强劲实力,就算天下诸镇都敌对我们,亦不用惧怕矣。因此某有一策,可大大增强我梁藩实力。”

  朱温闻言一喜,“先生有何良策,请速说来。”

  “长安一战后,大王归唐,李全忠夺同、华、潼关重地,河中、河南诸镇逼近河南。眼下的局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河南洛阳光复指rì可待,而黄巢困守长安,也长久不了。这种情况之下,黄巢麾下又会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他一起覆灭呢?‘

  朱温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梁王现在已经归唐,而且位封藩王,极得天子信任。若是此时梁王派人去招降黄巢各部,许以高官厚爵,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吧?”

  胡真笑道:“谢先生真是妙策,若是唐廷和其它藩镇去招降,只怕那些人还不敢深信。可若是由我们去招降,只怕这些人都会相信了。特别是眼下洛阳附近的这些黄巢旧部,正是惶惶不安之时,梁王一道手书,只怕他们立即望风来投啊。”

  胡真谢瞳这番话,朱温心里确实深为赞同。眼下的黄巢,确实已经是穷途未路,若是黄巢如当年一般撤出关中,继续横行天下,只怕还有人愿意追随于他。可如现在一般只是困守长安,却是没有几个人愿意陪着他坐以等毙了。

  又有他朱阿三归唐后获得功名利禄在前,那些人更加会多考虑考虑了。

  想他朱温在黄巢大齐国中,并非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不过是地方一镇节帅,只是拥有一州之地的节帅,哪怕他归唐时有四州之地,可与得到的梁王这样的国王爵位相比,依然能让无数的黄巢将士眼红心动。

  特别是相对眼下河南的黄巢伪齐将领来说,也许黄巢还能在长安多撑一两年,可他们却是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这个时候,朱温出面招降这些人,那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经历了多年的坎坷,到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

  此时,从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长女与婢女们的欢笑声,朱温笑着走到门口,远远望着女儿。这是他的长女,由章台柳为他所生,今年已经四岁,小小年纪,却已经与其母十分想像。只是每当看到她时,朱温却总是会忍不住脑中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这么多年过去,那份感情却没有变淡半分。他jīng神恍惚,喃喃自语道:“张惠,李惠儿,本都是孤的,可李璟抢走了,李璟抢走了”

  谢瞳和胡真望着朱温的背影,不由的相顾无言。

  良久,胡真对谢瞳道:“某有预感,今年该否极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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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3章 杨行密

  “这龙泉寺供奉的乃是释迦牟尼佛牙舍利,是佛门圣地”杨丽华此时俨然已经是一个地道的燕京通,熟门熟路,万分高兴的向哥哥杨行密介绍着燕京的风土人情。

  在乾符六年,杨行密解救了秦军胡豆洲被俘数百将士,从面与秦王李璟搭上了关系。杨行密主动投靠归附,不但拜了李璟为师,做了秦王十二门徒,而且将自己的妹妹杨丽华嫁给了李璟。事实证明他的这步棋走的极好,投资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此后,李璟全力支持杨行密在淮西经营。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但向杨行密提供了巨额借款,而且派出了军事派遣观察团,以及出售军械铠甲,甚至双方达成在长江中下游的诸多商业合作。

  正是在李璟的全力支持下,杨行密凭借着这份强大的后援,充足的财力,不断的扩充自己的军事实力,在此后,以庐州为中心,先后拿下了和州,以及长江南面的宣州,就在今年,他又拿下了西面的舒州,真正的成为淮西强镇。

  如今杨行密官封吴国公,任淮西节度使,手握庐、和、舒、宣四州,兵马六万余,可谓实力不菲。就连淮南的高骈,他都能与之分庭抗礼,昔rì的大唐名将,淮南霸主,如今却只剩下了扬、滁二州之地,甚至声势还不如杨行密。

  不过杨行密倒也清楚他能有今天的声势是依靠的谁,最起码,在淮南,眼下最强的既不是高骈,也不是他杨行密,而是秦王李璟的势力。在当初李璟率军南下大战高骈之后,李璟就已经一直占据着淮河南岸的楚濠寿三州,加上淮河北岸的徐泗等州,以及江口外海上的秦军水师,秦军实际上才一直是江淮一带最强的力量。

  眼下高骈rì渐昏庸,渐失人心。杨行密便有挑战昔rì大唐战神的念头,这次杨行密主动带领着一支浩大的舰队北上前来,恭贺李璟的生辰。不过此时距离九月初六李璟的生辰尚早,他提前三个月就来了,还筹集了一大批的粮食以及各种礼物前来,明显是打算来燕京取得李璟对他出兵高骈计划的支持。李璟对于杨行密此时前来,倒也很是热情的接待,并特别让杨丽华与礼部官员,一起陪杨行密一行观赏燕京景致。

  “龙泉寺创建于本朝大历年间,寺中有专门为供奉佛牙舍利而建造的招仙塔,塔为八解形,以雕砖砌成,规模宏大,有塔十层八楼,俗称画像千佛塔,绕塔基有铁钉龛十六座。塔西有井泉,深广约五尺余。”杨行密与杨丽华一面听着礼部官员介绍,一面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向外面窥望。在庐州时,杨行密有时也觉得自己如今今非昔比,感觉自己也有了可以和李璟平起平坐的实力。可从庐州顺江出海,经过登州时,已经感觉登州之繁华几似人间天堂,等到了天津后,又发觉天津真是一座海岸要塞,但当进入了燕京后,才发现秦藩中似乎拥有无数让人震惊的都市。

  此时他们遍眼所见,到处都是人群熙熙攘攘,便仿佛整个庐州城的人都聚到一起,也还不如这庙前热闹一般。

  特别是他们此时乘坐的马车,更是稀奇。这不仅是四轮马车,而且居然还是轨道马车。在燕京和郊外的道路上,都修有这种与路面相平的马车轨道,上面铺设有钢轨,马车行驶在钢轨上,既快捷,而且还平稳,相同的马,能拉载原本的两倍重量的马车。据妹妹所说,如今的秦藩,这种轨道马车虽然还没有普及到所有路上,但在万人以上的城池,都已经修有轨道马车。如燕京、天津、登州、大连这样的都会城市,轨道马车更是拥有多条,连城郊都有了。不但港口、矿山有专门运货的,城市中的轨道马车更承担着公共马车的功能。

  每十里路一文钱车费,上车一文。如燕京城的有轨马车,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百里的郊外。从燕京到天津城,全程三百里路,更是已经完成了全轨道铺设,坐轨道马车,一次可以运输一百人,三百里路,只要一天就能到达,车费只要三十文钱,每天往返有二十趟马车。这甚至比坐船还要便捷,刚听到这消息时,杨行密甚至不敢相信。

  秦藩居然已经富强到了如此地步,在马路上铺钢轨?

  他如今占据着长江水道上最重要的一段,甚至还是富裕的鱼米之乡,而且还垄断着无数秦藩商品在这一带的经销权,可他与李璟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李璟都已经拿钢来铺路了,他们淮西镇自己都还不能完全自足钢铁,还得大量向秦藩高价购买钢铁和军械。

  来时的那点点小小的自得,此时完全被击的粉碎!

  “就为了马车装的多一点,走的快一点,稳一点,就要拿出这么多的钢铁铺路?这得要多少的钢铁,多少的人力?”徐温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杨丽华。

  杨丽华笑道:“可别小看了这有轨马车,如在淮南,普通的黄泥路,只能走两轮马车,一头壮牛最多也只能拉八石,普通的母年五石,一般情况下,双牛拉车也就是十石左右。而如果换成了如今秦藩境内正在修建的水泥路,那么就能通行四轮马车,四轮马车的载量能提高将近三倍,双牛拉车,载量能达到三十石。可若是再换成了有轨车道,双牛拉车,一次能拉六十石,如果换成双马拉车,甚至能达到一百石。算算看,一百石,可是相当于黄泥路上十辆单轮牛车的载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意义?”

  南船北马,对于杨行密等人来说,他们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打仗,运输多是靠水运,因此对于北方战争中大规模战争对于后勤运输的重要依赖并不太清楚,可是杨丽华这么一解释,还是理解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能让运输翻十倍,这无论如何也是个了不起的数字。

  不过再想想水泥路、马车轨道,杨行密还是摇了摇头,天下间也只有李璟会在马路上铺水泥,铺钢轨吧,别人,玩不起。

  马车一路前行,加长的车厢里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平稳无比。杨行密面前小几上的那杯茶,没有丝毫的溢出。

  杨丽华在车里不断的向杨行密和徐温介绍着沿途所见的种种事物和建筑,银行、邮局、学校、商店,甚至还有超级市场,听说这个超级市场里各种商品都有,而顾客去买东西都是直接自己进去选,所有商品明码标价,并不还价。客人直接自己选,选好后再去门口收银台结帐就行。听的杨行密直摇头,根本不敢相信,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杨丽华正说着,忽然听到徐温压着嗓子问:“那那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便见前面一只队伍在行进,两旁街道站在无数的人,那队伍却是一支野兽大军。当先的便是一群让徐温如乡下人一般惊叹的鹿,一群长着足足有两丈高的鹿。不过两丈高还不是让徐温如此失sè的,让他惊叹的是这鹿的脚已经比战马还高,足足有七八尺,而更高的是它的脖子,起码有一丈高,往那一站,那鹿头已经高耸入云了。而且眼神极好的徐温还发现,这鹿并非只有一对角,他的眼后和耳后还各有一对不是很明显的角,而且有的鹿的额头中间还有一对角。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长着七尺的长腿,八尺的长颈,还有七对角!

  杨丽华却是见怪不怪的笑道:“那就是长颈鹿了,听说是海商们从遥远的那个什么撒哈拉大沙漠以南弄来的,据说那里叫什么非洲,我们有商队经过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回来时从那里带了一批非洲的野兽回来,就是这些长颈鹿、狮子还有鬣狗等。”

  “非洲?”

  “嗯,据说离这里非常的遥远,那是一块巨大的大陆,甚至比大唐还要广阔,那里的人都长的跟黑炭一样,比我们大唐的昆仑奴还要黑。那里的动物也长的跟大唐的不一样,如今燕京也仿登州新建了一个动物园,里面各种各样的稀奇禽兽都有,有吃nǎi的鸭子,肚子上有个大袋子装小袋鼠,直立着用两条后腿一蹦一蹦前进的袋鼠,长长脖子的长颈鹿,身上一道道白斑的斑马这动物园的生意可好了,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巴巴的特意赶来观看呢。”

  妹妹兴高采烈,杨行密却渐渐沉默起来。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来燕京不知道秦王究竟有多强!

  看着如今满心喜悦的妹妹,他甚至有点感觉陌生。当初他让妹妹嫁与李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当时妹妹虽然同意了,可却满心的不愿意。可现在,在她脸上只找到喜悦,幸福。

  李璟为什么总是这么的深不可测,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只是做妾,却都如此的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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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4章 举兵



  看着车窗外的燕京城,他几乎都不认识,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这在一年前,还只是一个有些充满混乱的北方边地军事重城,可现在,这不但是一座军事重城,也同样是一个文化与经济的中心。

  李璟统治这里才多长的时间,可据说燕京城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口,就算除掉军队、流动人口等的在籍人口,也达到了五十万。若是把天津和唐山这两座卫城人口加一起,整个幽州的人口,已经达到两百万众。

  他在淮西启程之前,就已经知道李璟如今和塞外胡人们大战关外,因此这次前来,名为贺寿,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来与李璟好好谈谈,为淮西镇争取更大的利益。他并不满足于李璟的门徒身份,也不愿意一直做李璟在淮西的代理人。他想要的是与李璟的平起平坐,他甚至准备在此次与李璟谈判过后,派人去成都联络天子,直接与朝廷联系,为自己争取封王。

  在进燕京城前,他打探到有二十万胡人已经杀入代北,而李璟已经动员了包括乡兵民团学兵在内的所有兵马,准备亲征代北,孤注一掷。当时他高兴不已,认为李璟现在形势不妙,正是他和李璟谈判的大好时机。可是当妹妹杨丽华带着他游览燕京后,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动。

  李璟的实力远超他预料之中的强大!

  他该如何决断。是继续原来的判断,在这个时候向李璟提出自己的要求,还是?

  他心中暗暗摇了摇头,若是李璟并不如自己决断的那样呢?若是李璟不但没有危险,反而会在此次与胡人大战中取得一如继往的胜利。那么他这个时候提出更多要求,是否会被李璟认为背叛?那么接下来,李璟是否还会一如继往的支持他?或者,李璟会如当初扶持他对付高骈一样,再去扶持一个家伙起来对付自己?

  李璟不就是喜欢这样做吗?如同在淮南,他扶持自己对付高骈。而在浙西,又扶持了钱镠对付周宝。高骈当初多强的实力,可现在呢。却只仅守着扬、滁二州,日暮沉沉而已。

  一想到徐温打探到的消息,李璟在这样的时候,同样与塞外诸部大战,派出了六个军团差不多四五十万人马几个战场开战。可李璟哪怕要调集乡兵民团前迎战二十万胡人,却丝毫没有调动江淮山东的驻军,这让他隐约感觉。李璟并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要不然。他绝不会放着在淮泗河济一带的十几万兵马不动。既然李璟不调这些兵马,那只说明一件事情,李璟对于接下来的亲征,有十足的信心。

  果然,李璟总是喜欢留一手啊。

  听说李璟用兵,不论何时,都喜欢留下一支精兵做为预备队。看来,淮泗河济的十几万人马,就是李璟的预备军团。

  “大哥。你们要不要也去动物园看看?”杨丽华的声音打断了杨行密的思绪,他一愣神,这才发觉马车已经到了动物园门口。他透过车窗向外瞥了一眼,见动物园门前挤满了正在排队买票的百姓,他摇了摇头,“我突然有些乏了,今天还是先回吧。”

  徐温看了一些杨行密。若有所思,连忙笑道:“既然大哥不舒服,不如我们便打道回府吧,反正今天也是尽兴了。”他看出杨行密突然之间的心情转换,肯定是有心事。

  马车回到钓鱼台国宾馆。

  等杨丽华坐车离去后,杨行密立即召徐温以及袁袭等一众部下密议。

  “敦美,今日游览燕京,你可有何感受?”杨行密望着徐温。

  “大哥,感受不少,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强!秦藩是真正的即富且强,秦王李璟深不可测!”徐温感叹着道。

  杨行密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以为。看来,我们先前的打算得作些调整了。我打算全力支持秦王这次作战,只要秦王需要,我们可以调兵,可以拔粮。”

  座下不少人面露惊讶,这可与当初来前议定的打算完全相反。

  唯有谋士袁袭却是捋着长须微笑着连连点头,“大帅目光如炬,看的极准,李璟实力强劲,不说他不大可能会输掉这一战,就是会输,也无济于事。他有如此底蕴,一两次战仗,根本不会影响到其根基。此时我们若是支持他,那却相当于雪中送炭。我们淮西镇虽然如今小有根基,可与秦藩这等天下第一强藩相比,还是相差太远了。这一次北上,也让我们看清了双方之间的真正差距,某以为,起码三年之内,我们都不应当试图与李璟分道,相反,我们应当紧随李璟脚步,如此才能安心全力发展。三年内,李璟不会是我们发展的阻碍,而是我们发展的助力。”

  “可李璟现在目光沿在北方,可若是他打赢此战,到时要进驻淮西,接掌我们的地盘却如何是好?”有人担忧的道。这次他们北上,原本也正是出于对此的担心。他们淮西镇的北面,已经是李璟控制的寿、濠二州,若李璟南下要兼并他们的地盘,他们确实难以抵挡。

  “不,现在不会,起码暂时不会,就算李璟打赢了胡人这一战,两三年内,李璟的重心也会放在河北,放在河东,甚至是中原,关中。总之,李璟的行事是目的明确的。当初他击败了高骈,可你们见他有趁机一举攻灭高骈吗?非不能,而是不愿也。李璟的根基在北方,所以他就算当初趁机夺取了淮泗一带,可也是为了屏障山东之地。”袁袭分析说道。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外出打探消息的李简大步走进来。

  “大哥,刚得到消息,留在天津的兄弟发现了镇东军节度使钱镠带着一支船队刚刚抵达天津城,李璟的使者已经在码头迎接他们上岸,现下正在往燕京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诸人都不由的神色一动。

  钱镠,这可不是陌生人。钱镠如今是镇东军节度使,兼杭州刺史。就在他们新得的地盘宣州东南,两家是邻居。而且,钱镠还是李璟的十三门徒,跟杨行密还是师兄弟,钱镠的妹妹一样嫁给李璟。

  从本质上说,杨行密和钱镠都一样,是李璟在东南扶持的代理人。李璟扶持杨行密替他牵制对付高骈,扶持钱镠,是替他牵制对付周宝。帮他稳定南面局势,使他好全力北顾。

  这个时候钱镠突然北上,只怕目的只有一个。

  “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来干嘛吗?”杨行密问。

  “钱镠打的是为秦王贺寿而来的旗号,而且,天津的兄弟传回的消息,钱镠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大批的粮食,以及整整一万人的军队!”

  钱镠带了两万兵马前来,这决不可能是来跟李璟打仗的,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带着护卫,谁会带一万人护卫从杭州湾赶到天津港?

  那只有一个可能,该死的钱镠比他们抢先了一步,他是来表忠心的。这一万人,是来支持李璟与胡人做战的。

  砰,杨行密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了,该死的,他又晚了一步。虽然眼下他和钱镠还是相安无事,可两人的地盘已经连在一起了。钱镠对他出兵跨过长江,占领了杭州北面的宣州,实际上是非常不满的。正是因为双方都是李璟的弟子这个身份,才没有爆发冲突。但矛盾已经产生。

  等将来他杨行密击败了高骈,那时不可能向北和李璟争地盘,那只能向南向西,那时,早晚得与钱镠有一战。

  对于钱镠,杨行密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年他贩盐,钱镠也贩盐。双方还为争抢地盘而火并过,只是那时他们只是小盐贩,最后被大盐贩子黄巢和王仙芝压制,干不下去了。他改行做了山贼,钱镠后来改行做了土团乡兵。这些年过去了,如今两人又一起做了李璟的门徒,和大舅子,两家的地盘还比邻一起,还真是有缘啊。

  “敦美,你立即返回淮西,马上从淮西也调一万人马北上,不,调一万五,再筹集一批粮食运来。他娘的,咱们不能被钱婆留给比下去!”杨行密这并非是赌气,他们同是李璟在东南的代理人,若是李璟因为钱镠这番表忠心,就对他大为感动,以后对他多支持一些,那同在江东的他们能获得的支持必然就会少一些。

  “调一万五千人马北上,是否再考虑一下,咱们东面有高骈这个老贼,西北又有秦宗权这个家伙,不得不防啊。”

  “不,淮泗还有秦王的大军在,没有谁敢乱来。我们既然派兵支援秦王,要派就多派一点。钱镠只有杭、湖、睦三州,都能派一万兵马前来,我们据四州地,总不能比他还不如。”杨行密向来是只要看准了,就舍得下本钱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要继续跟随李璟,那这次表现的机会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钱镠给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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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5章 妻相随


  广明元年,季夏。

  自从李璟通海经营海上贸易以来,秦藩的海上贸易日渐繁荣。位于山东半岛的登州港原本就是大唐的四大海港之一,更是北方第一港,李璟经营七年下来,规模与气象都远非昔日可比,已经成为大唐最为繁忙拥挤的港口。

  如今大唐十大港口,排名已经变成了登州港、旅顺港、大连港、秦王岛港、青岛港、天津港、海州港、广州港、杭州港、明州港。秦藩境内的港口就占据了十大港口中的七个。

  尤其这两年来,国内战乱的不断加剧,登州商业对内销售量大减,秦藩不得不加强远洋海外贸易,便得沿海港口城市更加的兴盛起来。五月开始,随着夏季风的到来,也带来了无数随季风航行北上的而来的船舶,登州港也比往年还要提前进入繁忙的季节,每天都有无数的远洋巨轮扬帆入港,不舍昼夜。

  许多从千万里之外初到此地的蕃商都惊骇于此地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在一生的航海经历里,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港口。单是那些挥舞着旗帜引导海船进出港的引导艇,它们的数量之多。效率之高,如蝴蝶穿花一样的迅捷灵巧都叫人惊叹不已。更不用说那些来自四海的远洋船队。他们有的是东方而来的船只,有从辽东、海东之地来的,有从新罗、东瀛、渤海来的,还有从南海诸多岛国,以及从交州西南的诸夷蛮之地而来的,更多的还有从遥远的非洲和阿拉伯海、红海、地中海、黑海乃至更遥远的波罗的海。

  这些遥远的蕃商在见到秦藩的远洋舰队和阿拉伯人的远洋商队带回欧洲的无数珍贵精美的东方商品而惊叹,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陶瓷制品。香水、丝绸、唐三彩、还有工艺惊人的钟表、纸张等等,无一不是能带来巨大利润的商品。见识到东方货物的受欢迎和高利润后,泰西之地的商人们纷纷组建远洋商队跟随而来,等待着满载东方的货物,回去大发一笔。

  虽然一路上已经见识了很多大唐的海港,但当他们进入登州港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登州港才真正是世界上最繁华的港口。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短装打扮的汉人男子正卖力的干着装卸的工作,数不清有多少琳琅满目的货物,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道将向何而去。这是何等的壮观与气派,商人们操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大声的喧嚷。几乎无论来自何处的商人,天涯海角,五湖四海,都不难从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到自己所熟悉的乡音。在这些衣着各样且华丽的船主们身后,簇拥着各种装束的强壮的侍卫和奴仆。还有许多预备背井离乡谋取富贵的海商们,这些人中的许多都家境贫寒。却已经满腔希望的寄托于流传甚广的海外一夜暴富的传奇冒险上,他们甚至无力支付出海的费用,只好跟船主们讨价还价的以求充当水手抵路费,在他们的脸上,看到的只是义无反顾决的决然,充满着希望的冒险之心。

  在这熙熙攘攘的码头人群里,身着蓝色官服的海关官员格外引人注目,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的决定往往意义重大,而正因如此,他们的检查过程看起来更显得严厉而挑剔,讨好与叹息等各种喜剧片萦绕在他们耳边,他们都象是完全听不见,脸上只有那种刻板的表情。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会望向不远处码头堡垒中的水师陆战队和港口里停泊的水师战舰上,然后,脸上的神情就越发的凛然而不可侵犯了。

  所有入港的船只都得经海关检查,然后按货物价值征收关税。

  不少曾经来过大唐,或者祖辈们来过大唐的蕃商们发现,以往打着进贡的旗号来大唐,并不需要交税,或者只需要交一点点税就可以在大唐贸易的好事,早一去不复返了。虽然相比以前来,如今的秦藩海关官员,并不会索要好处,可这关税却是一文也不能少的。

  这样一副异常忙碌与热闹的景象,往往是让人惊叹之下又暗自嘀咕的,许多新来的人不免惊奇的抬头望着天空。

  “不是都说如今大唐遍地烽烟,战乱不断吗?听说这天下最强的秦藩眼下也穷兵黩武,四处和人开战呢,他们来时经过广州港,这座从前大唐的第一港口,一座曾常年聚集着二十余万蕃商的海港,如今可是十分的肃条,完全没有从数年前的战火毁坏中恢复过来。可到了北方,到了登州,这里的繁华,却让人难以想象在不远的地方,正战争四起,烽烟不断。

  可看看港口无数的船舶,那样五帆、七帆大船,还有港口附近无数的蕃坊、仓库,让他们迷惑起来,那些建筑的顶部还笼罩在清晨白茫茫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但是下面却早已经市门大开,灯火通明,让人远远就能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货物。

  不过今日,这些都不是这个夏季风蕃商们到来旺季里清晨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往来于这个港口的人们,忙碌的同时,今日眼角的余光都在情不自禁的向位于港口一侧的北面望去,一队队身着秦藩蓝白两色水师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将那块区域与繁忙的商港隔绝开来。

  在那里忙碌的人们,明显透露出与这边港口大多数人格格不入的气息,他们静泊于港内的船队。约有大小三百余艘,他们孤傲又神秘的停泊于那片军事禁区之内。任何船只不小心靠近。都会立即招致一旁巡逻水师战舰的驱赶。

  出现在这些船上的梢工,杂事,水事,也绝不似寻常商船上的水手们,决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人肆意欢笑,他们安静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温顺的听从那些操着山东口音官话的人指挥。

  数百个步履矫健的汉子正忙碌的装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搬下船。一些大汉的脸上,还有令人望而生怖的刀疤,他们步履整齐,绝少说话,神色气度与旁边的那些水师陆战队员十分相似,只是身形更加高大,甚至肤色各异。既有标准的北方蛮人,也有精瘦的南洋人,更有非洲的黑人,以及泰西那些白肤金发深眼窝高颧骨的泰西人。

  很难让人想象,这群各种族的彪形壮汉,是如何聚拢到一起。并如此温驯听话的。

  当一些明显十分珍贵的箱子被搬上岸后,接着是更多的大麻袋,明显一看就知道是粮食。

  三百多条船只,装载的货物太多了,他们从早上一直搬到午后。还在搬运。

  一堆堆的货物从船上搬到码头,堆积如山。然后通过码头上的轨道马车,一列列的又运向了码头区的仓库中。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搬运上码头的货物,除了精致的箱子,还有如山的粮食外,甚至还有成捆的兵甲与旗帜,最后甚至牵上来无数的战马。

  如果不是此时水师的士兵正守卫在旁,这样的货物上岸,加上那群运货的人,只怕都以为有海贼准备抢劫码头了。

  也有一些刚从渤海新罗海道过来的海商,隐隐从那些搬运货物的汉子们身上联想到了他们的身份,然后通过细细辨认那些飘动的薄雾中的旗帜,看清楚了书生在那上面的一个斗大的“张”字,最终隐约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免更加让人惊叹了。

  登州港的人这些天已经见到了无数前来的船队,自从不久前传出,秦王将要率军亲征南下胡人之后,先是天平、义成、宣武这三个与秦藩关系密切的藩镇各派出五千兵马到登州港上船前往天津,增援支持秦王迎战胡人。而后,秦王的第十二门徒和第十三门徒杨行密与钱镠也都先后分别带领一万和一万五千兵马北上,经过登州港前往天津,听候秦王调派。

  还有消息说,现在连岭南东道节度使于瑰、岭南西道节度使于球、福建观察使、威武军节度使张蕤也正在准备调兵北上支持秦王。

  秦王亲征,诸镇响应,主动出兵支持,这让登州港的秦人自豪无比,这就是如今秦王的威望。

  但是,心思缜密的登州港的官员和海商们,心里都清楚,眼前这只庞大的船队,决不会是东南诸镇的舰队。

  那些观察敏锐的人会注意到,在每年的夏季,其实登州港都会迎来一只打着张字旗号的大舰队,而且这面张字旗下还会有一面鲨鱼旗。有个曾经是镇东海海贼团中跟随过白胡子他们,后来洗手上岸,转到港口做了一名小吏的人还记得,这面旗帜代表着一个人,海上女王张莺莺。他也还知道一些更隐秘的事情,比如这位如今占据着新罗南方沿海诸岛和沿海之地的张莺莺,现在还有一个新的名号,清海女王张莺莺,被新罗人把他和新继位的新罗女王金蔓合称为新罗双娇。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在新罗海有着无比影响力的女人,其实还是李璟的女人,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这数年来,继承了曾经海上王张保皋势力的张莺莺得到李璟的大力支持,以新罗南方的清海镇诸岛为大本营,乘着新罗王朝腐朽之际,公然对抗新罗王。数年经营,如今新罗内乱四起,短短时间内,王室内乱不止,已经换了三位王,崔莺莺的清海镇势力越发的强大,有着蔓陀罗公主称号的金蔓公主正式接替新罗王位,张莺莺却已经在清海镇建立了朝鲜王朝,即女王位,并立了六岁的女儿为王储,封清海公主。

  新罗女王与朝鲜女王并立,三韩半岛局势紧张,偏偏这个时候,张莺莺的庞大舰队却出现在了登州港,这不由的让人疑惑不已。

  登州港内,那小吏还在陷入沉思当中,便听到一个同僚指着码头,高声说道:“老黑快看,朝鲜女王的仪驾,后面还有清海公主的仪驾,天啊,那个清海公主真的是秦王的女儿吗?”

  他顺着指向望去,果然,便见一队锦衣卫士举着旗帜、金鼓、斧钺,簇拥着一个乘辇的王冠女子,缓缓而来。

  “那就是朝鲜女王吗?居然如此年青和美丽...”

  “那便是海上女王了,不如此哪配的上秦王...”

  “她来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兵马,听水师的人说,女王带来了两万人,连她那支屡立功勋,数次大败新罗王室军队的海上军团都带来了!”

  小吏轻笑,自豪无比的道:“当然是要去北方,去追随秦王殿下,荡灭胡虏,夫君上战场,婆娘来相助,这不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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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6章 斩帅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公孙兰双手搭于腹部站于案前,轻启朱唇,轻诵着纸上墨迹未干的那首诗,待念到不教胡马度阴山七个字时,不禁微笑着点头,心里充满赞叹。诗念完,她却久久沉浸在这股雄心壮志之中。

  “诗好,字更好!”公孙兰赞叹道,这首王昌龄的边塞诗,写的极为豪迈,可李璟的字却也写的相当有气势,这诗,这字,都体现了李璟此时的心态。不教胡马度阴山,秦王欲荡灭胡虏的心意尽在这纸上。

  李璟此时才刚刚从挥洒那份豪迈之中回过神来,转头笑道:“阿兰,你来了。”

  “三郎这副字定要赐我,我好珍藏起来,王昌龄的诗,配上秦王的字,又是在此出征之前,意义非凡,若是将来我人老珠黄之时,把这副字拿去登州拍卖场拍卖了,说不定还能卖个十万八万贯,正好拿来养老。”公孙兰笑嘻嘻的说道。

  “你喜欢拿去就是,何必说这样的话。”李璟再次提笔,落款,然后用印。“告诉我,你过来是有好消息报告。”

  “嗯,是有几个消息,而且都算的上是好消息吧。首先,你的老相好,朝鲜女王张莺莺刚到了登州,明天应当会到天津。她带来了二十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两万军队。这老相好,对你可真不错。一听说你要撸袖子亲征二十万南下胡人。生怕你有失,立马巴巴的就带着麾下最精锐的海上军团赶来相助了,这份情义还真是让人惊叹。”

  李璟轻笑摇摇头,这些年,他和张莺莺有时两三年才见一面,双方都忙于自己的目标,感情倒有些淡了。张莺莺此次带兵前来相助,完全出于李璟的意料之外。“那个蔓陀萝公主不是刚即新罗女王之位了吗。现在新罗局势应当更加紧张了才对,她怎么此时丢下一切,跑来这边?”

  “这说明,其实在她的心里,她女儿的父亲比她的王国更加重要。顺便说一声,张莺莺带着你们的女儿爱希一起来的,我这还有一张下面传上来的小爱希的画像。六岁的清海公主,真提十分可爱,和她母亲一样,天生丽质,而且天生一股子女王气息哦。”

  “爱希也带来了吗?”李璟脸上露出笑容,这个女儿。自生下来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说起来,这还是他李璟的第一个孩子呢,转眼间居然已经六岁了。看着那张女儿的画像,那个漂亮的小萝莉。李璟不由的感觉幸福油然而生。

  哎,张莺莺这次如此为他。那他欠她的情就多了。

  许久之后,李璟将那张不大的画像折起放入怀中,继续正事。

  “还有什么好消息,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

  “好,首先,自殿下决意亲征之后,各个与我秦藩相好诸镇,都担心胡贼势大,因此纷纷主动出兵北上,要助殿下一臂之力。到现在为止,天平镇你那于老丈人那里,已经拔了一万兵马前来,义成镇你的康世伯那里,也调拔了五千兵马前来,另外你的宣武辛前辈那里,也拔了五千人前来。辛大侠,甚至还派了他的两位得意门徒兼从子山僧和元老带了十八位剑道高手来做你的贴身侍卫。此外,你的便宜大舅子杨行密派了一万五千人前来,钱镠派了一万人前来。另外,你的老相好朝鲜女王张莺莺更是亲率两万人而来。目前还有你的另外几个丈人张蕤,于球、于瑰,也正各派了五千人马扬帆北上而来。嗯,我算算,现在到达的援兵已经有六万五千人马,此外还有一万五千人马在路上,就是说,咱们还没有开拔,现在就已经多了八万兵马。另外加上诸镇送来的粮草,加起来又有五十万石,我们这次出战,甚至粮草都完全解决了。”

  公孙兰笑呵呵的道:“看来多娶些有钱有势力的妻妾,好处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李璟也为她的话逗笑了,不过事实上,李璟如今确实已经构起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不论是天平、义成、宣武河南三镇,还是福建、岭南东、西这东南三镇,或者是淮西、镇东这江东二镇,就连远在三韩半岛的清海镇,都已经紧密的和秦藩结成了利益联盟。在这个以李璟为主导的联盟下,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李璟的秦藩,秦藩强,则相应的他们也会得到更多利益,而如果秦藩受损,他们一样会跟着遭受巨大损失。

  他们与李璟之间的联姻关系,实际上只是一根线而已,真正的还是相互之间的利益联盟。

  李璟决意亲征出战二十万胡军,甚至把乡兵、少年学兵们都征召起来,这在外面的诸镇看来,好像秦军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因此才纷纷赶来支援。这倒是出于李璟意料之外的,因为李璟此时还有淮泗河济的十余万兵马未动,对李璟来说,秦军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因此他原来根本没有去借兵。若真到了那一步,不用诸镇自己表示,李璟肯定早就派人去借兵了。但不管怎么说,诸镇的这次出兵,也让李璟十分高兴。不但因为多了八万兵马和五十万石粮草,更因为从这里,李璟看到这个联盟已经渐渐稳固,甚至超出他的预料效果了。

  “看来我们的出兵日期得再等等了,让我们的部队先到蔚州去,我们在军都关等这诸镇援兵汇聚,在此整编后做为预备军团跟上。”这些新部队的到来,让李璟也不得不调整下计划。

  “还有什么好消息?”

  一下子多了八万兵,五十万石粮食。李璟心情大好。

  “还有好消息就是我们的斩首行动已经有了战果了!”公孙兰回道。

  “哦,干掉了谁?”李璟嘴角一扬。脸上笑意更浓。

  斩首计划,是李璟为配合东北战局的一个计划,计划是派出特战队员,深入各藩镇中,行刺重要目标人物。其目的是通过这个行动,来扰乱诸镇,最终的目的是让诸镇自乱,没有余力干扰破坏秦军的东北战局。

  说白了。这个计划其实就是搅浑水的,把水搅浑,省的大家都盯着秦藩。

  “斩杀的目标人物不少,但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是成德镇节度使王景崇,就在昨天夜里,他被我们的人毒杀!”

  成德镇节度使王景崇。李璟在河北的首当之敌,自秦军入河北后,跟秦军战斗过多次,如今占据着定、镇、深、翼、赵五州,虽屡败于秦军,可并未大败过。实力依然雄劲,他南联魏博镇,西边沙陀军,可谓是秦军的一根眼中钉。在如今秦军东北多面作战,以及即将开始的代北之战时。成德镇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这个家伙极有可能会在李璟出失代北时。再次不甘寂寞的出兵攻秦。

  因此,听到斩首计划,居然能把这个家伙干掉了,李璟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喜。

  “怎么可能?”

  “刺杀王景崇确实很难,这次行动,我们的人在镇州栽了十几个好手,不过最终他还是防不胜防,终于倒在了我们千机引剧毒之下。王景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如今成德镇秘不发丧。”公孙兰自豪的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当监察厅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王景崇时,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王景崇的儿子如今才九岁,他的两个弟弟却又是庶出,身份卑贱。成德镇秘不发丧,这似乎是一场好戏的开场啊。”李璟真是喜出望外,王景崇只有三十余岁,接任节度使之位也并没有几年,正是精力旺盛、年富力强之时,却突然中毒而死,这个时候,儿子年幼,庶弟年长,还真是内部分裂的大好时机。

  公孙兰却摇了摇头,“王氏家族乃是回鹘阿布思族,这个家族内部凝聚力很强,而且因为曾与大唐皇族公主联姻,因此行事又带着浓浓的汉家风格。当初王景崇父亲早死,其年幼,最终家族便决定由其叔父接替节度使之位,然后等其叔父病重之时,王景崇已年长,叔父死后便又将节帅之位交给王景崇。如今王景崇子年幼,最有可能继承节度使之位的有三人,第一是王景崇嫡子,第二是王景院叔父嫡子,其三是王景崇的庶兄弟。某觉得,成德帅位,极有可能由王景崇叔父的嫡子继位,将来其终再还位于王景崇嫡子,这种方式符合回鹘阿布思族人的继承传统。”

  李璟记得历史上,王景崇死的也很早,继承他位置的是后来改名为王镕的其嫡子,好像也是九岁继位,位却在河北诸藩屹立多年不倒,是个很有手段的年青人。在唐末诸镇中,王镕统治成德镇差不多四十年,算是相当罕见的,不过处于梁晋之间,他也不过是靠着左右摇摆,才能存在这么久。总的来说,这应当是个有些手段,但又没有多少真正才略的人。

  “我倒觉得王矪最有可能接掌帅位,不要忘记,王矪不但是王景崇的嫡子,而且还与李克用之女有婚约在身,由他接替帅位,无疑能得到沙陀人的支持。”李璟道。

  “要不要派人把这个小子也斩草除根?”公孙兰毫不客气的道。

  李璟摇头:“区区孩童而已,何必惧之。成德镇若真立一八岁孩童为帅,对我们而言,岂不是更好?王景崇一死,成德镇短时间内已经不足为惧了,起码这次出兵代北,他们是没有精力来挑衅我们了。”

  “还干了谁?”

  “还干掉了一些,不过都是些小人物,上不得台面。值得一提的只有淮南高骈,我们派出了最强的剑士前去,重伤了他。”

  “哦,易大师重伤到了落雕御侍高骈吗,果然不负重望啊。”李璟哈哈大笑。

  公孙兰疑惑道:“据下面回报,本来易总教头是能够杀死高骈的,可他闯入高骈府中,却只是刺了他一剑,重创他而未杀他。”

  “嗯,这是我给易大师的命令。”

  “为何?”

  “因为高骈现在还不能死!”李璟长呼一口气,“如今高骈垂垂老矣,昏庸老迈,信奉神道,痴迷丹道长生,炼金之术,早不复当年之勇,毫无名将气势。不过树的影,人的名,高骈依然还是不可小觑的,我们得防着他突然哪天又抖擞精神了,因此我派易大师去伤他,是让他再难重振雄风。不过我们也不能马上杀了他,留着高骈在,他只是一个昏庸之辈,却能借着余威,守着扬、滁二州,维持着淮南现在的稳定局面。可若是高骈一死,只怕就骈的那些悍将,还有如今淮西崛起的杨行密都会忍不住争夺淮南霸主之位,到时大战一起,淮南动荡,甚至会影响到我们在淮泗的稳定。既然目前我们无力南顾,那么让淮南保持现有局面,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因此,重伤高骈,却让他继续吊着一命,而不杀他,这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

  “杨行密如今对秦王甚是恭敬,需要如此防范吗?”

  “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你真以为,若是杨行密有了足够的实力,还会对我俯臣服吗?你见过我的那只玉爪白羽海冬青和银狼啸月吧,养这种猛禽凶兽,有一点很重要,既得喂养他们,但却又不能使他们过饱,太过饿着他们,会使他们凶性毕露,会伤到主人。但若是把他们喂的过饱,那他们就不会再听你的驱驰了。杨行密钱镠他们,都是我们扶持起来的东南代理人,对于他们,既要给他们好处,这样他们才会帮我们做事,可也不能给他们太多好处,要不然,他们一但羽翼丰满,爪牙长成之后,就有可能不再听我们的话,甚至会反伤我们了。凡事,未雨绸缪才是王道!”

  “我明白了!”公孙兰点头,目露赞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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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7章 虎落平阳

  河中镇河中府,河东联军中军帅帐内,大唐河东联军元帅、河东节度使、太原府尹,北都留守,同平章事,荥阳郡王郑从谠身着轻裘,头戴黑色交脚幞头盘腿与独眼疤脸的黑鸦儿李克儿坐在一张棋桌前,他们的对面分别是振武节度使赫连铎,河中节度使、新封韩王王重荣二帅,四人一面饮着冰镇青苹果酒,一面下着“四**棋。”不时有侍卫从帐外将烤好的鹿肉送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将出去。

  这四**棋源自秦藩,据说也是由李璟所弄出来的,就跟麻将、跳棋、五子棋等小游戏一样。简单,却又好玩。特别是其中的军棋,因为充满着战争元素,特别是军人们喜爱。如今早已经风靡整个大唐,据说连天子李儇也常拉着宫中的禁卫将领们一起下军棋,越发的使得天下诸镇的将帅们也都跟着风行起这个游戏。

  若说原本早高雅的是围棋,最普遍的是象棋。文人士子,定然**都会围棋,而茶馆街边,却多下围棋,而如今军中,却多是下军棋。军中闲暇之时,军帐之中,军士们闲来无事,便在那里下军棋。双人军棋,四人军棋,明棋,暗棋,各种方式。余者围在一边观战,甚至赌点小钱,赌点小物事,蔚然成风,上官们也并不大过问。

  此时河东联军四位节帅在一起玩的,便是军棋中的四**棋,如今的军棋主要有四种玩法,两人军棋、两人明棋、四**棋、四国双明棋。而此时郑从谠他们下的,就是四**棋。

  四人在棋盘上分占四角,分为两方,相对的两家联盟与另外两家对抗,互相配合战斗;

  四人的棋子都是立起来,郑从谠与赫连铎联盟,对抗李克用与王重荣。这四国暗棋还须要裁判,此时就由四镇的监军宦官们站在一侧做裁判,为他们碰棋做出裁决。

  这种暗棋乃是字朝向自己的方向,以山界为界,在除了行营以外的格子里布阵。行走路线包括马路线和轨道线,显赫较细的是马路线,任何棋子在马路线上只能走一步,显示较为粗黑的则为轨道线,不可停在前线。轨道上没有障碍时,工兵可以在轨道线上任意行走,其它棋子在轨道线上只能直走或经过弧形线,不能转直角弯。

  棋子落点包括结点、行营、帅府,行营是个安全岛,进入以后,敌方棋子不能吃行营中的棋子,军旗必须放在帅府中,进入任何帅府的棋子不能再移动。工兵有挖地雷的能力,开局时可以自行摆放设置棋子位置,工兵还有侦察能力,当工兵遇到敌方棋子时,敌方的棋子将被所有玩家看见,但工兵也将消失。炸弹不能放在第一行,地雷只能放在最后两行,军旗只能放在帅府。

  规则则是元帅-都督-军主-厢主-营主-都头-队头-伙长-工兵,大子吃小子,如果子一样大,就一起消失。若元帅消失,就需亮出军旗。炸弹与任何棋子相遇时,双方都同归于尽,地雷不能移动,工兵可以吃它。炸弹撞地雷都同归于尽,其余子撞地雷自己阵亡。军旗被对方拔掉、无棋可走都判负,工兵可以在轨道上走弯道。

  这军棋相比起围棋来入手更加简单,比起象棋来更加热闹,而且因为小兵也能在棋盘上指挥元帅都督军主这些大将,更让普通将士们喜欢这种指挥千军的感觉。

  郑从谠本是围棋高手,不过对于这军械却也有些研究,相比起原来并不会围棋只会下象棋的李克用和赫连铎二人,他明显占着优势。不过李克用却对军棋很有些喜爱,因此,本来倒也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只是,今日下的是四**棋,与他搭档联盟的却是此地地主,河中镇节帅王重荣。王重荣今日运气不太好,开场就拿元帅吃了一个都头,然后被郑从谠给炸掉了元帅,直接亮起了军棋。

  接下来,王重荣明显成了郑从谠和赫连铎围攻的对象,又接连丢了都督和军主,只剩下了一个军主支撑,可以说,几乎被打残了。李克用虽然有心挽救局面,可见义兄弟王重荣节节失利,兼之又有些分神,眼见着不多久的功夫,郑从谠的工兵已经沿轨道直飞,把王重荣帅府的军旗拔掉了。而此时郑从谠和赫连铎二人的元帅和军主都双双保存,大子几乎没丢,李克用一人独战二人,明显是胜算全无了。

  一着不慎,李克用的元帅被赫连铎碰掉,都督又被郑从谠的元帅吃掉。

  眼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李克用长叹一口气,将面前的棋子一推,倒棋认输了。

  赫连铎见李克用认输,笑吟吟的喝了口冰凉酸酸的苹果酒,又好整以暇的吃了一口微凉的烤鹿肉,笑道:“晋王今日却是运气了点,算上这局,晋王和韩王已经是连输三局给我和郡王了,承让,承让了。晋王的那件珍贵白虎皮,一会某就派人去取了。韩王输的那一百车盐,可是说好了拿出来充做军资了。”

  “孤从不赖赌账,一会就让人给定襄郡王送去。”李克用摇了摇头,端起一盅酒来,一饮而尽,又说道,“孤今日旧事重提,孤之逆子李嗣源叛乱,孤正yù领兵回镇平乱,还请郑帅准许。若是郑元帅、赫连元帅与王元帅等支持,在下将感激不尽,愿意向三位各赠送战马三千,另外再拿出六千匹做为给联军其余诸帅的谢礼。”

  一万五千匹战马,这可绝不是小数字。

  就算河东之地也是产马地,但战马还是珍贵战略物资,一匹战马拿到中原或者山南淮南等地,至少能卖百贯,这还是以前的物价。若是换粮食,按如今一石起码值万钱的高价,也一样能换上二十石粮。一家三千匹战马,起码相当于五万石以上粮食。

  就算如今李克用占据着代北之地,可先后经历了几次大战,且是败战后,如今的李克用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来,估计也是要舍出半边家产来了。李克用肯下这样的血本,只求率军返回代北,由此可见他是如何迫切的需要回去了。

  一万五千匹战马,不论是河东镇还是河中镇,或者振武镇,他们也都能拿的出来,但绝对差不多是本镇半数左右的战马了。特别是在如今藩镇混战的局面下,骑兵可都是各镇的镇藩之兵,平时一个个都是省吃俭用的武装骑兵,谁舍的把战马拿出来送人?

  沙陀人更是以骑兵称雄,当年纵横天下,为大唐征战四方,靠的就是沙陀骑兵,李克用如今要把骑兵拿出来送人,只能说李克用真的急了。

  若是一般情况下,李克用也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送人的。但是眼下,他却只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了。实际上,自从李克用回归,诛杀李嗣昭,夺回南下的五万沙陀兵权之后,就一直想着北返。

  奈何,郑从谠这位联军元帅却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在前一次的河中诸将南下勤王时,当时郑从谠就是把讨伐河北藩镇的重任交给了李克用,他率诸军南下准备救援洛阳,结果刚走半道上,李克用直接反了,还一举夺了代、忻州、蔚诸州,其中这代、忻二州,可就是从河东镇地盘上抢夺去的。

  上了李克用第一次当,郑从谠就绝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摔第二次。

  当初得李克用死讯,又有李璟出面,郑从谠为国事考虑,才没有乘机挥兵反攻这些沙陀无信之人,容许他们带罪立功,出兵一起南下勤王。谁成想,李克用突然又活了,还杀了李嗣昭,逼反了李嗣源,甚至引来了二十万胡人南下。

  若非王重荣、杨复光等为李嗣源说好话,又有天子密诏降于他,让他不要追究李克用过往之事,郑从谠和赫连铎这些沙陀老对头,早就放马围攻李克用了。现在,郑从谠勉强还维持着对李克用的和气,但那也是在李克用愿意继续率沙陀军南下一起勤王,收复洛阳的前提下。若是李克用有半点想要单独北返的动作,郑从谠绝对要第一时间先干掉这个叛服不常的沙陀白眼狼。

  更何况,郑从谠还连收到李璟的数封密信,信中李璟请郑从谠与各镇务必要将李克用和他的沙陀兵团拖在南面,而他会亲率兵马入代北迎击南侵胡人,一举扫灭这些胡丑,同时收复被沙陀人占据的代北之地。信中,李璟为此还与郑从谠约定,若是秦军收复代北,那么到时必将忻代二州重还河东镇治下。

  正因如此,早对李克用不满的郑从谠实际上巴不得困住李克用,借李璟之手,攻破李克用的老巢,将代北之地拿下,收回忻代二州。

  李克用一直想要返回代北,可他虽有五万人马,但在二十万河东联军中,却也只是小部。若是得不到允许就独自北返,必然被郑从谠与赫连铎等攻打,李克用那面还在与李璟开战,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与天子那边达成了和解,可不敢再与河东联军开战。只是任他提出请出,许以各种承诺好处,郑从谠都丝毫不为所动,如今他听闻李璟将率征代北,不由的感到大事不妙。

  胡人二十万南下,加上雁门的沙陀兵,对付张自勉和李嗣源那个叛徒也许足够,但若是李璟也出兵代北,那胜算就很渺茫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北返,为此,他不惜拿出所有筹码。

  比起自己的代北根基,区区一万五千匹战马,又算得了什么?

  “晋王说笑了,本帅不管你们沙陀的家务事,但眼下兵至前线,马上就将发动收复洛阳之战,这个时候,晋王却要北返,莫不是说笑?”

  “郑相国见谅,实是李嗣源代北作乱,如今又引得胡人南下,孤既然为天子戍边,那么就有守土之责。”

  “李嗣源引得胡人南下?”赫连铎似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这还真是好笑啊。另外那个守土有责又是怎么个说法?本郡王记得晋王好像是被天子赐封晋王,但却只是雁门节度使吧,雁门镇辖代、忻以及蔚、新、武、儒、妫七州,可好像不辖云朔二州吧?云朔二州可是大同镇的地盘,而大同节度使,某记得正是刚被你无故谋杀的李嗣昭。如今李嗣昭之兄长继任大同节帅之位,并不在雁门镇哦!”

  李克用被赫连铎一番话堵的面红耳赤,一只独眼几yù喷火,那道疤痕更是突起,份显狰狞。

  “李嗣源是我沙陀叛将,孤必清理门户。”

  “家事可在国事之后,待剿灭河南伪齐逆贼,到时凯旋之后,晋王想怎么清理门户怎么清理,我等都无权过问。但现在,既然晋王身在河东勤王联军之中,那便要受本帅节制,若想无故脱离,你当知道后果!”郑从谠对于李克用从没有半点好感,此时一番话,挟枪带棍,语带浓浓威胁。这不仅是口头威胁,而是说的出,做的到。

  受限于朝廷插手,他不能主动对付李克用,但若是李克用一头撞上他的军法,那他却绝不会手软。

  “郑相国若是愿意相帮,某愿意再拿出三千匹上等战马奉送!”李克用咬牙道。

  他话还未说完,已被郑从谠打断:“晋王少来胡言乱语,难道你以为某是为一已私利,就将国朝大事于不顾之人?晋王莫要忘了,陛下为何赦免你接连反叛之举,若非你承诺为陛下前锋,拼死扫荡伪齐,你当以为本帅还能容忍你到今日?”

  郑从谠一面说一面摇头,“若非念在陛下仁慈,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本帅早已经将你斩首,何留你到此时。你其它的不需多说,安心在此,准备渡河攻贼,若是忠于王事,将来陛下不会亏待于你,若是你三心二意,再存什么不轨之心,可须当心头顶那把利剑,李克用,记住,从现在开始,本帅会时刻盯着你的!”

  “好了,现在你可以退下了!”郑从谠毫不留情面的对李克用喝斥道!

  李克用脸上yīn晴不定,充满着怒气,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转身大步退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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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8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郑老匹夫定然是与李璟暗中勾结,不然绝不会如此态度强硬,现在我们怎么办?”李克用一回营帐,李存璋等诸将立即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在中军帅帐的事情,看着李克用那怒到极致的阴沉脸色,安金俊不由的摇头叹气。

  说话的安金俊乃是李克用手下新得重用大将,当年一起随沙陀东归的昭武九姓粟特人,姓安金名俊,弟安金全,如今并为李克用心腹将领。

  “孤不知道。”李克用低垂着头,右手抚额,说不出的颓丧。虽然他一直看不起郑从谠,但今日郑从谠的这番强硬姿态,却是重重甩了他一记响亮耳光,而且他还没有半点还手之力。郑从谠话说的确实很明白,唐朝天子之所以现在还能赦免他屡次叛乱之事,根本原因在于他投奔天子的庞信的杨复光,表态自己愿意为天子征战。正因如此,郑从谠和赫连铎诸将才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可他若是想在此时北返,那就是打破了对天子的承诺,那个时候就算是一直尊守天子旨意的郑从谠等人,也将再也阻碍的对自己下手,以报旧怨了。

  现在他完全陷入了两难之中,骑虎难下。

  此时李璟即将进入代北,只凭借着雁门的沙陀兵与南下胡人,李克用根本没有信心认为他们可以击败李璟和张自勉与李嗣源。可他想北上支援,偏偏郑从谠盯着他,卡着他。让他难以动弹。留在这里坐视代北战事,等待着李璟将他的根基毁灭,这是他难以忍受的。但是,现在他又无法甩开郑从谠。

  真是左右为难!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让程怀义将军主持雁门局势。让忻代兵马退守雁门和泰戏二关,防守作战。至于大同那边,就干脆交给胡人们吧,他们二十万人南下,但愿能击败李璟。就算不能,李璟要击败他们,到时也必然两虎相争,同败俱伤。那时想必李璟也无力再南下攻打雁门...”

  “让我放弃大同吗?”李克用挥手打断安金俊,虽然大同镇是李嗣源夺取的,但李克用却早已经将之视为自己的地盘了。再说了,代北的大同本就一直是沙陀的根基,只是后来被沙陀三部落中的叛徒们窃取占据了一段时期而已。“失了大同,我们就将被切断于草原的联络,而现在。草原是我们最大的盟友,也是最后的退路。万一代北无法立足,我们也能暂时退回塞外。可若大同丢失,我们就没有这个选择了。”

  “可是现在郑从谠和赫连铎对我们充满防范敌视,眼下正跟李璟勾结,一心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然后让李璟一举夺取代北呢。郑老匹夫虽是个文人,但他有赫连铎,白义诚等诸镇支持,实力远超于我们。就算王重荣与我们有盟约在前。可只怕也不会在这个时机支持我们与郑从谠翻脸的。”

  “暂时我们只以静观其变了!”安金俊不禁叹息道,“若是李嗣昭李嗣源不反,也绝不会给李璟这个可乘之机。现在我们只能期待那些胡人了,或许,可以派人去联系成德和魏博,成德现在受秦藩威胁最大,韩简也刚被秦军击败。差点身死,这两人如今是河北仅剩下的秦军以外两藩,他们与我们可是唇亡齿寒,眼下李璟抽调兵马入代北,正是他们出兵的时机。若是他们肯出兵,或许此事还另有转机。”

  连横之策,正是沙陀一直以来能够在秦藩打击下撑到现在的原因。虽然他们几次兵败,可正是凭着反秦盟友的牵制帮助,才使得李璟几次击败他们,却都无力将他们彻底扫除,李璟很强,但在北方,他却只能孤军作战。

  而沙陀,虽然盟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可到现在,还是有几个盟友的。

  联盟、同化、削弱,这正是安金俊能得到李克用重用的原因,他针对沙陀的情况,提出了这六字方针。这第一策,联盟,就是敌人的敌人,都能结盟为朋友。李璟是沙陀的首先之敌,因此,围绕着李璟这个敌人,所有李璟以外的势力,都应当拉拢结为盟友。不管是契丹还是室韦或者是鞑靼、奚人、霫人,高句丽还是河北的成德、魏博等等。通过联姻,结义,甚至向唐朝天子投诚宣誓效忠,以换取每一分的支持力量。而第二策,则是通过扩大沙陀军,收义子,赐姓等手段,将一部份对沙陀忠诚的蛮夷部族,甚至是汉人等等各族人,纳入沙陀族中,就如当年的沙陀三部落一样,从而增强沙陀族的人口与实力。李克用已经开始将沙陀军的所有战士,不分蕃汉,都取消掉他们原有的部族之分,统一将他们称为沙陀,甚至还要通过这新沙陀族与其它族联姻,将更多的人变成新沙陀族人。而第三策,则是利用武力,打击那些周边不服从的部族,把他们卖与契丹,交换回奴隶,既能削弱这些反对力量,也能富实增强沙陀的实力。

  如此三管齐下,沙陀族将会越来越庞大,人口大量增长,沙陀战士增加,部族实力增强,并组建起一个新的反秦联盟。

  此消彼涨,最终就是在代北之地,把那些彪悍的边民,不分蕃汉,都把他们变成新沙陀人,如此一来,一直困扰着沙陀实力最大的问题,沙陀人口不足的问题将解决。

  沙陀人在前进的道路上,是没有半点掉以轻心的本钱的。否则,不但会被李璟这样的强劲对手歼灭,甚至会被自己身边的那些蛮夷们从内部颠覆。就如当初,沙陀三部落,这个制度一开始不错,把不是沙陀的粟特萨葛安庆二族也纳入沙陀中,极大增强了沙陀的实力。但当初同化的还不够,内部对非真正沙陀人还有着极大的界线,这才导致了后来他们的背叛。而现在,李克用必须要加强同化的策略,就如李璟一直在关外做的那样,把那些高句丽人,新罗人,渤海人,契丹人,甚至他们的沙陀人,通通同化掉,最终成为秦人。

  千万秦藩人口,其实有半数是蕃人,可蕃汉问题,却从没有成为李璟的麻烦。李璟同化的工作做的极好,这是他们沙陀人需要学习的。想想曾经强大的突厥、铁勒、回鹘等强大部族的覆灭,实际上就是被身边未同化的小部落灭掉的。

  但是,要实现这一长期的远景,前提必须得是他们得撑过眼下李璟的进攻,必须得保住沙陀人的根基,若连代北都丢了,那等不到他们去同化那些边地蕃汉百姓,他们自己就要被李璟给同化了。

  “郑老匹夫已经一心要跟我们死磕了,有他在,我们绝无可能北返!”安金俊皱眉,“除非...”

  “除非什么?”李克用心里不得不承认,郑从谠一文弱老者,可现在却对他和沙陀族的命运,有着致命的威胁。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可只要他看住了沙陀无法北返,那就等于是最致命的威胁。

  安金俊笑道:“郑从谠此人,几乎和所有汉人大儒一样,最重视的就是君臣之道。正因此,哪怕郑从谠与我们关系极差,旧怨极深,可只要李唐天子一赦免我们的先前的反叛,他就只能忍气吞声,保留意见。因此,哪怕天子封大王为晋王,却只封他为荥阳郡王,他也没有半点意见。因此,要对付这种老古板,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关键就是通过天子来对付他,只要是天子的圣旨,就算郑从谠再有意见,也一样会遵守。相信如果晋王能让天子下旨,让郑从谠将河中节度使之位让与晋王,只怕他也只能照办。”

  让天子下旨给郑从谠,让出河东节度使之位。

  这本来只是安金俊的一个比方,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克用却是记在心中。这种策略,对付李璟这样的人物没有半分效果,可若是对付郑从谠,郑畋这样的老家伙,简直是量身定做。

  唯一关键的是,要如何才能让天子下旨,让郑从谠把河东节帅之位让与他。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天子虽年青,可也不是一个那么好糊弄的角色。李克用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郑从谠帅帐,振武节帅赫连铎和天德节帅白义诚这两个党项人节度使充满担忧的道:“令公,某只觉得这独眼狼不是省油的灯啊,他手上现在可是有着五万沙陀兵,而且还有十万青壮民夫,另外,河中节帅王重荣不但是他的结义兄弟,他们还是儿女亲家。那王重荣也是兵变夺位,还降过黄巢的无耻之辈,这两人蛇鼠一窝,咱们跟他们并肩作战,心里可是难以踏实啊。‘

  白义诚也道:“是啊,郑公,李克用此人,反复无信,叛服不常。对这种人,最好是永除后患。有他在,咱们这些做邻居的就别想安生。依某看,如今秦王伐代北,直捣其老巢,咱们正好响应秦王,先下手为强,直接在此一举歼灭独眼狼和他的五万狼崽子,一劳永逸。”

  郑从谠沉思许久,最后缓缓摇头,“只要李克用不擅自率兵北返,那么他就还是大唐天子册封的晋王,雁门节度使,如此,本帅便不能无故而擅自发兵攻打他。”

  赫连铎和白义诚两个党项节帅闻言都不由的面露失望之色,心中暗叹郑从谠过于迂腐,如今都什么时侯了,居然还想着这些。两人心中一阵长叹,却也是沉默不再说话。他们都清楚,这个老令公,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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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9章 不死


  夜幕再次降临,李金全率领着五百精骑组成前军,替突围部队打头阵。

  他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正面出塞,冲出一道口子,替大军杀出一条生路来。这是九死而一生的任务,五百骑替大军直冲起码三万人的胡骑包围!临上马前,李金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山寨箭楼上的李嗣源。那是他的主人,他李金全只是李嗣源家族中的奴仆,世代的奴仆。他曾经跟随着李嗣源的父亲为马前卒,如今,以奴仆之身,担任着李嗣源最信任倚重的横冲都的一营兵马使。现在,大家围困于此,别无出路,唯有奋力突围。

  他主动请缨为大军前锋,愿为死士。

  高高的箭楼上,李嗣源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又有傲然,夜幕笼罩在他身上,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李金全向着那个身影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袍泽,他们就如同暴风雨中的大海中孤立的一块礁石。这些人明知出击就是必死,却依然骄傲的挺身而出,矗立在那里。

  在雁门,在朔州,在云州,无数的人背叛了李嗣源,可他们却始终跟随着那个年轻的少帅。

  五百骑,在这个夜色下显得是那么的孤独与单薄,但每个人都神色坚定。

  李金全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朝着地下狠狠的啐了一口。飞身上马,举起手中的冷艳锯狂吼一声:“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吼声四起。响彻夜空。

  这是他们的意志,是他的决心,他们并不认为跟随着李嗣源就是背叛沙陀。相反,他们认为如今的沙陀,更应当由李嗣源来带领。这一声怒吼,是他们一直在征战,从未被征服的不屈呐喊。

  沙陀不死,这是他们的骄傲。从西域到东土,南征北战,血洒疆场,沙陀永远不败,他们是不败的沙陀,不死的沙陀!

  五百骑兵排成一个锋矢阵形,凭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视死如归的士气,向着早已经选好的那个寨墙豁口冲去。

  既然是在黑夜里,只凭着那依稀的火把与寥落的星光,人们也能感觉到那种万马奔腾的震动与决然。

  外面围攻了沙陀人两天两夜的胡人们立即发现了这支想要突围的部队,但他们似乎有点反应迟钝。

  在那个方向,李金全他们人人披着双甲。犹如山崩海啸般的一路前冲,前进的路上,他的部下不断有人落马,有人是中了冷箭,更多的人却是在黑夜中因为遍地堆积的胡人尸体而落马。他们几乎没有受到多少的攻击,因为胡人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这支围的跟铁桶一样的沙陀兵,居然还敢当场冲击数倍于他们的围阵。

  横冲都死士营上下都燃起了一线希望,一批批的骑兵追随着李金全向不断坍塌的缺口冲去。

  胡人终于醒过来了,也愤怒起来了。

  区区几百沙陀骑兵,居然敢直冲三万人的包围阵,是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是他们太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了!

  冲在后面的沙陀骑兵不断的落马战死,甚至还有人直接就被密集的仰望射成了马蜂窝,可没有人畏缩。的确,对于横部都来说,即使只是李嗣源的一句话,那也值得他们战死而不退。不过此时一切都不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们只知道袍泽他都在战斗,少帅在后面注视着他们!

  每个人都高喊着‘沙陀不死!’然后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赴死,视死如归。他们捍卫的,是身为横部都那面旗帜的荣耀与骄傲!

  山寨中,骑将米德威在李嗣源亲自搀扶下跨上战马,光只是一个上马的动作,已经让他疼的直吸冷气,但脸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微笑。

  “郡王,不要为我们难过,沙陀不死,十六年后,就又是一群沙陀好男儿。”

  “沙陀不死!”在米德威的身后,一片黑鸦鸦的沙陀士兵高声响应。

  “反正我们都身带重伤,就算不死在这,活着也是残疾,倒不如让我们为少帅做最后一件事情,让我们替少帅引开这些胡兵的注意,好为少帅争取一个突围的机会!”米德威目光坚毅。

  李嗣源右手死死的牵着米德威的战马缰绳,久久不肯松开。他眼睛血红,声音低沉的道:“一起走,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沙陀男儿从不独自逃生,丢弃同伴!”

  “不值得,没这个必要。现在外面有三万胡人,继续耽误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胡人。带上我们也是累赘,更何况,我们这个样子,不如痛痛快快的战死沙场。少帅,你要活下去,带着其余的弟兄们活下去,然后,用事实证明,李克用是错的,沙陀的未来,需要你来指引!”说完,米德威猛的攥过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沙陀不死!”

  “沙陀不死!”

  数日生死撕杀下来,所有稍重些的伤员都在这里,足足有两千余人,都已经骑在马上,有断手的,有断腿的,甚至还有瞎了的,聋了的,总之,他们都挣扎着上了战马,然后激昂的喊叫着,咆哮着,凭着最后的一丝意志,策马奔腾,顺着李金全他们五百骑死士打开的通道,奔驰而去。

  看着战马如风而去,李嗣源不禁泪水长流,他转头瞪了一盯秦军联络参谋杨林,“三千袍泽兄弟,因你一言而尽,三千条性命,你欠我的。若是剩下的兄弟们再不能突围,到时我第一个先斩了你的人头祭祀他们,然后自刎!”

  杨林脸色有些惨白,却不是因为李嗣源的这翻话,而是受伤后连续不眠不休的作战,疲惫不堪。他惨笑了笑,“准备冲出去再说吧,若是冲不出去,不需你来杀某,某早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了。时间宝贵,下令突围吧!”

  “上马!”

  李嗣源一声咆哮,决然而又凄凉。

  剩下的五千沙陀骑兵纷纷上马,为了今晚的突围,他们每个人都饱餐了一顿敌人的血肉,真正的敌人血肉。连吃了几天的敌兵人肉,他们已经吃的眼睛血花,分不清是人肉的作用还是愤怒或疲惫的缘故。

  三万敌军包围,这还只是这两天赶到的,后面还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敌兵赶来。因此要突围只能趁早,越早越好。但要想从三万人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却变体容易。最后还是杨林提出了一个计划,选出五百精锐打头阵突围,出其不意的杀出去,然后再把所有的伤兵都派出去假冒全军突围,引起敌兵注意。等敌军去围攻拦截这两支兵马时,这时剩下的人再选反方向突围。

  派一支精锐去打头阵,是因为若只让伤兵突围,伤兵战斗力不佳,容易露出破绽。

  而全军突围,甚至是分头突围,要么会被全部拦截下来,要么有可能大部份被拦截。与其如此,不如将士断腕,把本来就难有逃生希望的伤兵们放出去做诱饵,掩护其余有希望的人突围。

  这个提议一说出来,杨林立即被李彪和康彦章猛揍了一顿,若非李嗣源阻止,老命早没有了。

  李嗣源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他虽然心里也认同这可能是唯一能突围的计划了。但他不能那样做,他不能把两千受伤的兄弟拿去做诱饵,他做不出来。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他们从雁门跟随他到朔州,从朔州追随他到云州,然后从白水泺忠心不二的跟随到了这里,他们并肩撕杀,同袍兄弟。

  不过最后杨林直接去找了几个受伤的将领直言他的计划,最后这些将领与那些伤兵们做了决定,他们自愿为大军突围做诱饵,赢得那百不足一的逃生机会。李嗣源不肯,他们坚持,最终,李嗣源流着泪答应了下来。

  慈不掌兵,他不能为了那两千人,而将剩下的五千人生存的机会于不顾。

  风正萧萧,马正鸣!

  夜正漆黑,星正稀!

  漆黑的夜色下,漆黑的沙陀旗帜在飘扬,年轻的沙陀少主带领着他的追随者,跃马横枪,猛虎出笼!

  五千沙陀骑兵在李嗣源的率领下,突然冲下山寨,然后向着与前面伤兵突围的另一个方向,突飞猛进,义无反顾的直往南冲。

  寨子东南方向,这里此时只有不多的兵马还留在此地,其余的兵马刚刚都争先恐后的赶去东北方向拦截围杀突围的沙陀人去了。他们都知道这里被围的是沙陀叛军之首李嗣源,李克用请他们南下时,早言明在先,谁能取得李嗣源的首级交给他,便能得到三千个汉人奴隶的悬赏。不过部族头人们发下的悬赏则变成了谁取得李嗣源首级,赏羊三百只。

  虽然赏格从三千个汉人奴隶,变成了三百只羊,但也依然让这些胡人们垂涏不已。各部族的精锐勇士们都赶去会猎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老弱。

  几个胡人正在那里骂咧咧的叹息三百羊的巨赏与他们失之交臂了,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疾如暴风骤雨的铁蹄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几人不由的面色急变,抬头望去,只见星光之下,一支黑色的战旗,引领着一片黑色的汪洋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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