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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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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意外之怒,意外之喜


  晚风徐来,拂乱了展凝儿额头的青丝,也扰乱了她的芳心。

  她凝视叶小天良久,忽然低下头,吃吃地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水西了。你既要游历天下,哪儿不能去?如果你来水西的话。我……我知道其实人家唱的并不好,我一定……一定好好练一首歌,等你来了水西,唱给你听。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少女心事,已经表白的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含蓄。展凝儿并不是一个内蕴委婉的性格,但是值此境地,却是不由自主理所当然地便表现出来。少女的娇羞中蕴含的是无限情意。

  而叶小天在情场上实是呆瓜一只,别看他平时油嘴滑舌,仿佛很有经验,但是对男女情事实是毫无阅历,人家把自己的心事剖白的如此清楚,他脑海中想像到的却是杀伤力更加惊人的歌声。

  “天啊!我根本不该让她唱歌的。水西能不去还是不去了吧,当务之急我是赶紧找老婆,赶紧生儿子,时间紧迫啊……”

  展凝儿见叶小天呆呆的不说话,还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头垂得更低了,也愈发娇羞不可名状。如果她知道叶小天此刻所想,恐怕不是飞起一脚把他踢下神殿,就是揪住他的耳朵大吼:“你就是一个骑驴找驴的蠢货!”

  叶小天正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华云飞和毛问智突然走了过来,后边还跟着格德瓦。华云飞神色如常,毛问智却是一见叶小天就咋咋唬唬地扑上来,哭诉道:“大哥,虫啊,有虫啊……”

  叶小天闻虫色变,一跃而起,惊恐四顾道:“在哪。在哪?”说到这里,叶小天忽然想起自己喝过“蚊香”不怕虫子,心中稍安,赶紧又大义凛然地道:“你们先走,我掩护!”

  毛问智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大哥,俺怎么走啊!虫在俺肚子里,俺走它也走啊。”

  叶小天奇道:“你说的是蛔虫?”

  毛问智说话颠三倒四的,格德瓦本想让他自己现身说法,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好咳嗽一声,上前说道:“尊者不必担心,我只是给他们服下了一种蛊虫,只要每年返回神殿领颗丹药,就能压制蛊虫的发作,不会出什么事的。”

  叶小天惊道:“你给他们服蛊毒干什么?”

  格德瓦道:“尊者执意不肯让神殿派武士护卫,可是这样一来,尊者的行踪我们如何了解?尊者如果遇到危险谁来解救?身边总要有几个忠诚可靠的人来服侍我们才放心,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格德瓦说到这里,又微笑道:“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蛊毒也并非不可解,但是本长老亲自下的蛊。又是用的最麻烦的手法,天下间能解此蛊的绝无仅有,呵呵,这样一来有他们跟在尊者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

  “放心?我看你是放屁!”叶小天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格德瓦的衣领,威胁道:“你马上给他们解毒。否则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格德瓦说的话他相信,蛊神教当然不希望他们的尊者死掉,哪怕这个尊者有点不着调儿,可是把他矗在那儿也比让他死掉有益。

  蛊神教一千五百多年的传承,历任尊者中很少有登位后才去游历天下的,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长老中选择,而长老大多在做弟子的时候就已游历过天下,但是他们也必须考虑到尊者如果遇到意外猝死在外的情况。

  善用蛊的人,大多也善医术,所谓水土不服、瘴疫生病引起的死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遇上兵荒马乱却也在所难免,如果尊者猝死,他们肯定有一套应对的措施,比如说这位尊者受到红尘世界的引诱,对蛊神不再虔诚,因此受到惩罚。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蛊神选定的继承人,这样解释也就说明蛊神识人不明,对他们的威信还是会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没有人愿意出现那样的局面,因之蛊神教为了叶小天的安全煞费苦心。

  但是格德瓦给华云飞和毛问智下毒,还有另外一层目的:他们担心叶小天不想当这个尊者,离开蛊神教后干脆溜之大吉,甚而隐姓埋名,那他们神通再广大也无处去找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尤其是叶小天为了毫无关系的遥遥不惜以身涉险,这帮老奸巨滑的长老看出叶小天此人很重情义,所以想用华云飞和毛问智做为他的羁绊,只要拴住这两个人,就不怕叶小天跑掉。

  叶小天还真曾一度动过逃之夭夭的念头,却不想格德瓦竟用这样的办法拴住他,当然恼羞成怒。

  格德瓦被叶小天揪住衣领,却是不愠不恼,微笑答道:“我信!尊者要杀我,其实不用动手,您只要吩咐一句,属下立即就从这神殿顶上跳下去。老夫年纪大了,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又算什么,只要尊者能心系神教,德瓦虽死无憾。”

  叶小天立马泄了气,这个老流氓跟他耍无赖,他还真没办法,难道真逼死这老家伙?

  格德瓦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叶小天欠身一礼,道:“尊者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告退了。尊者不允许武士们追随,属下不敢抗命,可是身为尊者,如果您不懂一点蛊术,说出去也有点不像样子,陪同尊者游历天下并传授尊者蛊术的人还是需要的,属下会帮您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属下告辞!”

  格德瓦笑吟吟地转身离去,毛问智眼泪汪汪地道:“大哥,俺肚里有虫……怎么办啊?”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就当它是蛔虫好了,又不会要你的命。”

  毛问智道:“哦!俺就怕它长得不像蛔虫,其实蛔虫已经很恶心了,要是不像,大哥,俺别的不怕,就怕虫子。”

  叶小天白了他一眼,对华云飞歉然道:“我没想到格德瓦会这样做。实在对不住你。”

  华云飞微笑道:“叶大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自从大哥你帮我报了父母双亲的血仇,云飞就已打定主意要追随大哥一生一世。如今更是有了充足理由,大哥你想赶走我都不成了。”

  叶小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动地捏了捏。毛问智摸着自己的肚子,悲伤地道:“我也想跟着大哥啊,有吃有喝,还不用坐牢。就是不想肚里有虫……”

  展凝儿看着这三个活宝,正想劝说他们几句,宝翁突然带着几个人飞快地跑过来。一见叶小天,宝翁便满面喜色地迎上来,兴冲冲地说了几句话。叶小天茫然道:“你说什么?”

  宝翁手下一个武士站出来刚要帮他翻译,展凝儿已经喜形于色地道:“发现遥遥的踪迹了!”

  叶小天大喜,赶紧问道:“在哪?在哪?”

  ※※※※※※※※※※※※※※※※※※※※※※※※

  山路上,叶小天、华云飞、毛问智和展凝儿等人在几十个神殿武士的护送下匆匆而行。他们一边走,一边由一个苗人向叶小天解说着,展凝儿陪在叶小天身边,一句句帮他翻译。

  展凝儿道:“距此四十里。有一座跳虎涧,那里怪石嶙峋,有许多石洞,平时很少人去。今天有几个附近部落的猎户。追着一头受伤的野猪闯进跳虎涧,意外发现似乎有人在石窟中活动。

  他们之前曾经接到过格哚佬发出的求助消息,知道要抓捕两个带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发现在那洞窟区活动的人正是两个男人。而且行动鬼祟后,他们马上就赶过去,想要查个明白。不想那两个人竟然抢先出手。伤了一个猎户,猎户们出手反抗,射死一个男子,另外一个仓惶逃进树林,现在正在追赶……”

  叶小天打断她的话,急急问道:“那遥遥呢,有没有找到她?”

  展凝儿又向那个苗人询问了几句,回过头来,喜气洋洋地道:“找到了!他们说,在那洞窟中发现几堆篝火灰烬,有居住过的痕迹,于是一边派人去抓逃走的那个男人,一边进洞窟搜索,在里边找到一个女孩。

  只是他们部落首领已经赶来神殿,部落中无人与她言语相通,只是听那孩子哭叫时曾不止一次提到过‘遥遥’,料想她就是格哚佬部落委托寻找的那个孩子。因为带她赶路不便,便派了这个脚程快的先来报信儿,本想随后就把人送来的,谁知你这么急性子……

  叶小天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喜道:“遥遥没事吧?”

  展凝儿笑道:“我问过了,那孩子好好的,看起来并未受过什么虐待。”

  跳虎涧一处悬崖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山谷中湍急的大河以及嶙峋的怪石丛,曾经掳走遥遥的那个山羊胡子提着他的彝刀站在悬崖上,一脸绝望。这里叫跳虎涧,也许猛虎跳得过去,但他不能。

  那些山间猎户极为剽悍,被他们伤了一个后立即毫不手软地反击,把他的同伴悍然射死,此刻正气势汹汹地追上来。

  其实在接受命令的时候,山羊胡子就已经绝望了,因为杨应龙的命令是:“把遥遥还给他们,不要让他们生出疑心。你们就放心地去吧,你们的家人,我会好好照料。”

  山羊胡子很清楚他们的土司老爷是一副什么性情,他心硬如铁,冷血无情,他决定的事就决不会再做更改,虽然他很疼遥遥,但他的儿女并不少,遥遥并非他唯一的骨肉,想用遥遥作为人质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更清楚如果抗命,他们的父母妻儿将遭受怎样残虐的对待,所以,他们只能心甘情愿地来送死,这条绝路,本就是他故意选的。山羊胡子向悬崖下望了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刀,大吼一声,义无反顾地向猎户们扑去。

  “嗖”地一声,一枝利箭射来,山羊胡子刀光一闪,将那利箭劈开,纵身跃起,锋利的刀便高高举过头顶,向猎户们当头劈下。

  但是他的刀并未伤及任何人,他的人还在空中,三柄雪亮的猎叉便向空中迎了上来,从他的两肋和腹部狠狠捅进去,又狠狠抽出去,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时,身上九个窟窿,鲜血汩汩。

  山羊胡子断气了,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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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我欲归去(第四更)


  “遥遥!”

  “小天哥哥!”

  叶小天在半路上便遇到了遥遥,遥遥由一个苗家汉子背着,正走在山路上,一眼看见叶小天,遥遥就激动地挣扎起来,那苗家汉子刚把她放下,她就像只快乐的燕子,一头扑到叶小天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ybdu。

  护送遥遥前来的几个苗家汉子本来无所谓地站在一边,及至听那先来报信的人说起眼前这个清秀年轻人就是蛊神尊者,慌得他们连忙跪倒在地,虔诚地向叶小天叩头不止。

  叶小天拍着遥遥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她,替她擦去眼泪,然后先把她交到华云飞手上,便走过去,把那几个苗家汉子一一扶起,向他们郑重道谢。

  那几个苗家汉子听人翻译,才知道尊者是在向他们表示谢意,慌得他们差点儿又趴下磕头,叶小天这才明白自己这个尊者身份,在这些粗犷质朴的山苗汉子心中,当真是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谢过了他们之后,叶小天又接过遥遥,安慰她道:“好啦好啦,咱不哭了,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小天哥哥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叫人把你抓走了。你这些天在什么地方,那两个坏蛋有没有欺负你。”

  遥遥抽抽答答的,尽是说这些天怎么想小天哥哥,怎么担惊受怕,叶小天一边安抚一边询问,耐心地询问了许久,才把遥遥说的颠三倒四的话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来。

  遥遥说那天叶小天冒着大雨离开客栈后,便有一个店小二来房里陪她坐着,她和那小二不熟,便只管和福娃儿玩耍,小二就坐在桌前看着他们。

  过了一阵儿,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店小二有些诧异地站起来,询问来人身份。可是有个山羊胡子突然一个箭步就冲到他的面前,奇快无比地递出一刀,刺进了他的咽喉。

  那小二身子一软就坐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遥遥见状吓得想要大叫,却被另一个人飞快地掠过来,用一块带着药味儿的布捂住了她的嘴巴,紧跟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被人装进竹篓背上了山。他们在丛林中走了很久,自从那天在一处悬崖处和叶小天等人意外遭遇后,两个人带着她又走了好远的山路。后来又有那块有药味的布捂在她嘴上,她就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洞里,旁边有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地把玩着她那块从小佩在胸前的小木牌牌,见她醒来,那人就说他是遥遥的亲生父亲,这次接她回来,是要带她回家去享福的。

  遥遥当然不肯莫名其妙地认一个爹,不过她从小就很懂事。也没有哭哭闹闹,只是双手抱膝,贴着洞壁坐着,不肯开口唤那人一声父亲。只管用沉默来应对。那人独自说了一阵,自觉无趣便走开了。

  之后还是由那两个人负责照看遥遥,倒是从不曾虐待过她,只是从不许她离开山洞一步。过了一天,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又来看她,逗她说话。遥遥还是不理会他,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陪她说了一阵儿话,便又走掉了。

  如此这般,那人陆续又来过几回,但每次时间都很短,而且中间相隔的时间也很长,好象很忙的样子。反正他每次来遥遥就闭紧嘴巴不吭声儿,只是听那人讲,说她还有几个哥哥姐姐,等他忙完这里的事情就带她回家,以后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一直到昨天,遥遥突然又被山羊胡子迷倒,再苏醒时发现已经换了一个山洞,她在山洞里听见山羊胡子在洞口和另一个人商量,说是她爹爹死了,原本答应的好处也没了,不如把这孩子偷走,如果她家里在乎,就赎些钱财,如果不在乎,转手卖掉也不算白跑一趟。

  遥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很害怕,她装着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趁他们放松警惕出去取水的时候溜了出来,和他们在附近数不清的山洞里捉起了“迷藏”,再后来她就发现了这些苗人叔叔。

  此时,叶小天一行人正在路边歇息,叶小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把遥遥抱在膝上听她述说,当他听到那人自称是遥遥生父时,不由大感震惊,但是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若非如此,那两个人处心积虑掳走遥遥的举动根本没有合理的解释。

  只是,遥遥的生父倒底是谁呢,他又是如何死掉的?这几天死掉的人着实不少,里边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也不只一个,一时却不清楚究竟是谁了。

  叶小天问遥遥,遥遥也不清楚,她在那个自称是她爹爹的人面前从不说话,那人也就只是无奈地笑,那人对她描述过她母亲的样子,以此证明他的确是遥遥的生父。可是遥遥的娘死的时候遥遥还很小,她对自己的生母印象都浅薄的很,又哪能证明那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即便是真话,她对那人还是很有隔阂感。

  那人见遥遥在他面前始终一言不发,却也不曾再对她说过别的,每回来看她时,都是问她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再就是保证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带她回家。

  叶小天又问起那人模样,遥遥也是语焉不详,她小小年纪,哪能说得清楚别人的长相,顶多说一句那人个头挺高,那人长着胡子,那人说话很和气等等。

  展凝儿插嘴道:“算了,遥遥还这么小,你问不清楚的。不管那人是谁,反正已经死了,如今遥遥找回来就好。眼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回神殿去吧,否则今晚怕是要宿在外面。”

  叶小天摸着遥遥颈上挂着的那个木牌正若有所思,听到展凝儿这句话微微点了点头,看看泪痕未干的遥遥,柔声道:“走,咱们回去,过两天,小天哥哥带你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

  遥遥搂着他的脖子。欣喜地道:“哥哥会一直照顾遥遥,再也不丢下我吧?”

  叶小天微笑着点点头,道:“嗯!只要你愿意跟着,哥哥就照顾你一辈子!”

  那几个苗人一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叶小天坐下时他们也不敢坐,这时才有一人托着一口刀上前,垂首对叶小天说了几句话。

  展凝儿听了对叶小道:“他们说,掳走遥遥的两个恶人都已死了,这时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搜来的佩刀。”

  叶小天伸手把那刀抓过来,但见那口刀是老熊皮的刀鞘。半圆型老铜刻花的刀吞口磨得锃亮,刀柄包银缠丝,十分精美,长短重量也很趁手,便顺势挂在了自己腰间。

  ※※※※※※※※※※※※※※※※※※※※※※※※※

  叶小天就要离开神殿,去“游历天下”了。此时,经过八大长老一番辛苦地筛选,也终于为叶小天选出了一个可以随侍身旁,教他蛊术的人。

  格德瓦领着那人来到叶小天身边。介绍道:“尊者,这是我们为尊者挑选的随侍尊者并教授您蛊术的人,他叫冬天。”

  叶小天看了看那人,头顶半秃。蒜头鼻子,个子又高又瘦,穿着一袭黑袍,微微佝偻着身子。似乎有点罗锅,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微微地眯着,透着阴沉的气息。心里先就有些不喜,问道:“冬天?他是冬天生的?”

  格德瓦笑道:“不不,我们苗人是子父连名,以父名为姓,姓还放在后边。他叫冬,他父亲叫天,所以他叫冬天。他爷爷叫波,所以他父亲的全名叫天波。”

  叶小天“哦”了一声,又上下打量冬天几眼,冬天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腰杆儿却向叶小天下意识地弯了弯,看样子他只是天生一副面瘫脸,倒不是故意扮出这么一副冷傲的神态。

  叶小天忍不住又问道:“他为什么总是眯着眼睛看我,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那人显然是懂汉语的,听了叶小天这话不觉有些尴尬,格德瓦笑着解释道:“冬天眼神儿不好,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尊者的模样。他已经是要常伴尊者左右的人了,不认得尊者的长相怎么行。”

  格德瓦说完,笑着转身道:“冬天,快上前见过尊者,以后你是要随侍尊者左右的,有暇时便传授尊者蛊术。”

  冬天垂首道:“是!”

  格德瓦道:“尊者,冬天是我的得意弟子之一。本来我是属意由他来继承我的衣钵的,可惜这孩子不通人情世故,唯好研习蛊术,处理教务上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由他教授尊者蛊术,却是最好人选了。”

  叶小天一听,这分明就是一个另类的书呆子啊,只不过书呆子读的是圣贤书,他研究的是蛊,这样一个人跟在自己身边,肯定不会乱掺和自己的事情,本来对冬天的形貌有些不满意的,这时看着倒有些顺眼了。

  神殿八大长老率领神殿众人都在神殿外列队恭送尊者,叶小天带着华云飞、毛问智走出去,与他们一一寒喧道别,走到队尾时,却发现当地部落酋长格哚佬也带着全家人来了。

  尊者这一走,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八年,这么一个难得的拉近关系的机会,格哚佬又怎么会错过?他还特意抱了叶小天的干儿子----小咪酒来。

  咪酒正在父亲怀里酣睡,小指还噙在嘴里,粉嘟嘟娇憨可爱的样子说不出的疼人儿,叶小天把他抱在怀里,忽然想到自己娶妻生子后,也会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宝宝,虽然他现在还不曾做过父亲,心里却一下子有了那种父子情深的感觉。

  “富贵荣华、如云美女……,也换不回一个亲生骨肉,值得的!”叶小天想着,在熟睡的咪酒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格哚佬见他真情流露,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孩子,不禁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叶小天把咪酒还给格哚佬时,忽然注意到旁边似乎有两道幽怨的目光正望着自己,目光倏地一动,转头看时,却见太阳妹妹正轻轻抿着嘴唇儿,低头看着她自己的脚尖儿。

  叶小天忽然想起了自己对格德瓦说过的那句话:“唔,如果二十年后,太阳妹妹真把女儿送来服侍我的话,那我怀里这小子岂不成了我舅舅?舅舅是我干儿子,干儿子是我舅舅,这辈儿究竟是怎么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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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不解风情

  湖对面,安南天负手站在岸上,悠然看着对面的神殿。。ybdu。因为水雾的关系,从这儿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对面的人影,如在仙境,如在梦里。

  展凝儿坐在他旁边,正拿着钓杆在钓鱼,鱼漂一直在剧烈地抖动,她的眼神儿直勾勾地看着水面,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鱼漂的异动。

  安南天轻轻吁了口气,叹道:“世事难预料啊。谁能想到,一群人抢来抢去,有蛊神教的第一长老、第二长老,还有世俗的土司老爷,大名鼎鼎的杨天王,最后却便宜了这个小子。”

  展凝儿咬着唇不理他。

  安南天偷偷乜了她一眼,继续叹气:“可惜啊,尊者是不能婚配的。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由于叶小天的坚持,八大长老退让了一步,允许他成亲娶妻,但是呢,只能有二十年尘缘。可惜啦,只有二十年……”

  展凝儿还是咬着唇不说话,心中痴痴地想:“只要过得快活,二十年夫妻,也好过味同嚼腊的过一辈子吧……”

  安南天继续摇头,继续叹气:“好歹相识一场,人家就要走啦,唔……,还是打着游历天下的幌子去找媳妇儿,你就不去跟他道个别?”

  展凝儿突然像一只猎豹似的跳起来,凌空一记鞭腿。

  “啊!”

  安南天惨叫一声跌进了湖里。那钓竿平静地躺在湖岸上并没有被鱼拖走,因为那鱼已经脱钩。

  安南天居然会水,水性还很好,他踩着水游到岸边,狼狈地爬上来,对展凝儿怒道:“你又欺负我,为什么踢我?”

  展凝儿冷冷地道:“谁叫你在心里笑我。”

  安南天叫起了撞天屈:“我哪有在心里笑你?”

  展凝儿冷笑,脚跟轻轻抬起。脚尖点地,跃跃欲试:“你敢说没有?”

  安南天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展凝儿冷哼一声,拾起钓竿,坐回马扎继续钓鱼,安南天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嘴欠了:“要去道别你就去,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在这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有用么?看看你那饵。都被鱼啃光了,你能钓着什么鱼?”

  “哇!”

  展凝儿又是一记鞭腿,杏眼喷火地瞪着砸进水里的安南天,一字一顿地道:“我乐意!”

  安南天再一次从水里爬出来,恼火万丈地道:“你够了啊!展凝儿,你再敢踢我一脚试试,我可要会翻脸的,我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一旦翻脸。我自己看了都害怕。”

  展凝儿没说话,已经做好第三次落水准备的安南天顿时洋洋得意起来:“啊!看来表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我的,我这一摞重话,她就不敢发作了。”

  安南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向展凝儿定晴一看,却见她正瞪大眼睛看着湖面,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那神情说不出是惊喜、是羞怯。还是激动。安南天下意识地一扭头,这才发现他表错情了,展凝儿不是怕了他的狠话。而是她的情郎正踏浪而来。

  叶小天站在竹筏前面,一袭白衣,飘飘若仙。风拂起他的衣带,碧浪被竹筏荡开,白色的浪花就在筏尖上翻腾,从湖这边看去,就像叶小天正踏在浪尖儿上。

  安南天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是暗赞一声:“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倒真是风度翩翩佳公子呢。”

  安南天心里想着,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素知他癖好的展凝儿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道:“你敢打他主意,我就阉了你!”

  安南天听了觉得很痛心,小时候哪怕只有一串糖葫芦,他都可着表妹先吃,表妹却不肯把她的男人让他先尝,尽管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吃窝边草,可表妹意思意思、推让推让也是好的嘛。

  安南天注意到表妹很不自然地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又悄悄地拉了拉衣襟,胸膛挺高了些,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唉,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我欺呀!”

  安南天正自怨自艾的时候,那竹筏已经箭一般驶到湖边,又稳稳地停在那里,尊者就在筏上,那划筏子的人激动的浑身是劲,这一遭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竹筏一停稳,叶小天就跳上了岸,方才他就看见安南天落水了,估计是又跟表妹拌嘴了,他不好让安南天知道自己见到了他狼狈一幕,于是故作惊讶地道:“啊!南天兄,脸这是怎么了?”

  安南天从容自若地拧了把水,微笑道:“啊!方才表妹钓到一条大鱼,我上前帮她遛鱼,结果不慎跌入湖中。”

  叶小天“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鱼想必不小,可否容我一观?”

  安南天惋惜地道:“可惜,脱钩了。”

  两人说了一番鬼话,叶小天便站到了展凝儿身边,安南天站在一边解下外袍拧水,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说话,却不想展凝儿很温柔很体贴很关照地对他道:“表哥,天气有些寒冷,你快回去换套衣裳吧,免得着凉。”

  “哦!”安南天乖乖往回走,一转身就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展凝儿飞快地看了叶小天一眼,又垂下头去,低声道:“你准备……去哪?”

  叶小天心道:“我自然是回铜仁,出得世间,还得是朝廷认可的功名地位,秀才公放到哪儿都是秀才公,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事。这尊者却只好躲在深山老林里摆威风,接着我当然是赶紧娶妻生子,哎!希望水舞的娘不会对我生出什么误会……”

  叶小天想着,便斟酌地道:“我打算先去铜仁,有些未尽之事需要了断。之后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展凝儿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你会不会去水西?”

  叶小天打算只要解决了薛家之事,娶得娇妻回去,便直奔京城。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无缘无故跑去水西做什么?是以略一沉吟,道:“这个嘛,我看看吧,现在还不好说。”

  “什么?”

  展凝儿这才知道自己当日会错了意,上次在神殿花园她倾诉情意,对叶小天提出邀请,却被“肚里有虫”的毛问智给打断了,她还以为叶小天答应了呢,此时一听。柳眉一剔,便有些恼了。

  “你明明……”

  展凝儿脱口而出,可只说了三个字,才想到叶小天确确实实不曾答应过她,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心中不觉气苦:“难道他还念着那位薛姑娘,我比她差在哪儿了?脾气不好,人家可以改嘛……”

  叶小天见她神色怪异,笑道:“干嘛这副表情?我说错话了么?我要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反正我也不会改,别再把你憋出什么毛病来。哈哈……”

  “你……”

  展凝儿大怒。腿抬起来,却没有踢,只是轻轻放下,低着头对叶小天道:“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练一首歌。如果你来,我唱给你听。如果你不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唱歌了……”

  “什么?”

  叶小天好奇地想再追问一句,展凝儿却已转身快步离去。叶小天纳罕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挠了挠头,失笑道:“她怎么样子怪怪的,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转念一想,叶小天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也太自恋了,人家可是展家的大小姐,在贵州地面上公主一般尊贵的存在。

  要说这大明朝,当皇帝的憋屈,公主更是威风不起来,真要说到逍遥自在,展凝儿这位土司家的小公主倒比真正的皇家公主更威风几分。他是什么身份,哪里高攀得上,再说人家这位小公主喜欢的是那种出口成章的读书人,他出口成脏还差不多。

  叶小天压根没想过会去水西,更没想过再跟展大小姐会有交集,所以也没有深思她的话。向展凝儿道别之后,叶小天便与华云飞、毛问智、遥遥还有那位面瘫脸的冬天先生一起赶赴铜仁,至于格德瓦是否另派有人暗中追随,叶小天一路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

  叶小天当初匆匆追赶掳走遥遥的两个贼人,离开客栈很仓促,连行李都没有拿,店钱自然也没有结,此番回来自然还是去了那家客栈。

  叶小天迈进客栈大门,正要招呼客栈掌柜,就见府学训导黎中隐黎老爷子臭着一张脸从里边出来,那店掌柜的满面陪笑地跟在后面。

  叶小天与这位黎训导只见过一面,可是这位黎训导是他求取功名的关健人物,自然牢记在心,一见是他,叶小天赶紧迎上前去,长揖一礼道:“后学晚辈叶小天,见过黎训导!”

  黎中隐今天是第三次来客栈问叶小天的消息了,那店掌柜的也是再不曾见过叶小天,刚刚答复了黎训导,正要送他出门。

  黎中隐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选个秀才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也多方运作铺好了路子,却不想此人又牵涉进人命案子,就此下落不明,是以心情十分不好。

  他刚走到门口,便被叶小天拦住,向他长揖施礼,黎中隐先是一呆,继而大喜,一把抓住叶小天道:“原来是你,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叫本官好找。”

  以下是俺用修改方式附加的,不算字数,这是俺写在本月双倍结束之前的话:

  这段时间很辛苦,要码字更新抢月票,要构思剧本,通常是早餐一个面包,午饭啃几条牛肉干,晚上才正经吃一顿,但是辛苦的付出是值得的,大家的支持令我感动。

  yd的桌子,yd的赵世,yd的赤忠,yd的大兵,yd的妞妞,yd的妖娆……,等等等等,你们好多人为我鼓舞呐喊的声音,我都看到了。

  你们有在校的学生,有机关的员工,有企业的老板,有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尤其是其中四旬上下与我年龄相当的几位,这个年纪的人轻易是不会为外物所动,轻易不会冲动的,但是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所焕发的热情,就像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人。此外还有许多许多默默投票、订阅支持的书友,关关实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大家,以身相许……你们又不要,唯有更用心地写出更好看的故事来报答你们了。

  我常说,投票是情份,订阅是本份,既然你喜欢并看了这本书的话。目前,这本书的均订已经达到八千,这是个不错的成绩,关关现在是以创作为职业,以此养家糊口的,这八千兄弟姐妹,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而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书友加入进来。

  《夜天子》入v马上就满月了,它的影视版权正有几家影视公司在竞价,其中出价最低的也达到了一百万元,亲爱的书友,你的眼光不错,很多影视公司也看好它。如果国庆结束时,这件事能尘埃落定,那么我就依旧保持了全部小说都卖出了影视版权的成绩。

  虽然俺是书呆子,不会同生意人谈版权,故而统统委托起点代理,不可避免要被抽走一大块收入,但是,它有价值,我就开心!

  这段时间特别的累,原因已经说过,除了拼榜,还要弄剧本,弄剧本的目的不是要转型,而是想开拓。

  八年前,在起点上传了第一章小说,迄今已创作两千余万字,月票总榜冠军我拿过了,月票月榜冠军拿过几十次了,数连冠的辉煌也是有过的,现在除了简繁体,还出版了外文版。

  当初只是意外发现这片天地,想讲喜欢的故事给大家听,我的梦想仅仅是希望自己写的故事,能够有人喜欢,却不想在大家的扶持下,一路走到今天,摘下许多桂冠。

  当它有机会变成铅字的时候,我欣喜若狂。现在,我希望我的文字都以更直观的方式展现给大家,那就是影视了。如果,咱尝试了这条路,并且今后在编剧界能站住脚并小有名气,您岂不就是俺的伯乐么。

  如今我有三部小说正在紧锣密鼓的影视改编过程中,同时另有一部由我原创剧本的影视剧也在进行中。现在真心盼望影视剧早点出来,一偿心中所愿。不过网文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我的热爱!因为,离开这里,离开你们,将失去创作灵感的源泉。

  上一本转型之作有些不足之处,非常感谢您的包涵,这一本我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在转型的路上,但上一本遇到的问题,我有信心不再发生。对我来说,转是必须得转了,尽管内因外因各种原因,可其中何尝没有我的追求?

  改变历史的手段,已经写穷写尽,我不想一遍遍地重复自己。继续同一体裁,剩下来比拼的只能是笔力,而再好的笔力,不断面对相同的历史处境,不断重复的相同的解决手段,读者朋友们也总有一天会厌倦。先行者会吃些亏,但探索的过程却其乐无穷。

  零点时会有明天的更新,但不会再有感言,因为该说的话现在都说完了,拜票的话现在业已说过,对你们,我唯有尽激,无尽的感激,无论是过去的支持者、现在的支持者,还是未来的支持者!

  感谢你们,陪我走过精彩人生!

  唯愿你我一起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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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人命草芥矣

  叶小天叹道:“哎!内中缘由,实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啊!训导大人是来寻找晚辈的?且请训导大人与我一同回房,咱们沏上茶再慢慢说。z哋忚莒a”

  那店掌柜的看着叶小天目瞪口呆地道:“啊!客官,你居然回来了!”

  叶小天道:“我的行李还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掌柜的吱唔道:“可是……”

  叶小天道:“看你如此慌张,莫非我那客房你转给了别人?”

  叶小天还真说着了,那掌柜的当然不能把两间客房空这么久,他把叶小天的行李保管起来,房门修好后,已经入住了别的客人。就这还是在那段风波发生后过了一段时间,一开始客人大多听到些风声,要么不住他的店,住也是不肯要那间出过人命的房的。

  这掌柜的当然不会承认,陪笑道:“哪儿能呢,只是那房间发生过命案,客人们都不肯住,官府又常来勘查,一时也住不得人了。您既然回来了,老朽给您另外安排一间上房就是。

  叶小天倒不在乎换房,点头答应下来,那掌柜的便赶紧安排起来,吩咐小二去准备客房,掌柜的便回到叶小天身边,陪笑道:“客官,不止黎大人来寻过你许多回,官府也来找过你许多次了。”

  叶小天道:“想是询问小二之死?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回到房里,就发现遥遥失踪,小二伏在桌上已经断气了。”

  掌柜的道:“那是,那是,这孩子……找回来了?那掳人的凶手呢?”

  叶小天拍了拍遥遥的后背,道:“孩子找回来了,那两个凶手,劫了这孩子逃入山林,被山中生苗给杀了。”

  掌柜的一听便苦起脸来。唉声叹气地道:“那凶手要是能活捉回来才好,否则可有些麻烦。”

  叶小天警觉地道:“怎么?官府总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店小二吧?”

  掌柜的陪笑道:“怎么会呢,客官您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杀小二?这点儿事,就连老朽都想得明白。只是……”

  掌柜的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诡秘地道:“可是城郊三里庄有一户薛家,却向官府告状,说是你杀了他们家男人呢。为此官府三番五次来我店里查问你的下落。”

  叶小天心头一沉,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可恨那邢二柱试图逃跑。已经死在林中那场乱战中,否则有这个证人在场,自己的罪名马上就可以洗刷,现在却有些困难。

  叶小天刚想到这里,黎训导已经板着脸对店掌柜道:“速速安排好房间,老夫要与他说话。这些事不必拿来聒噪了。”

  那掌柜的一见黎训导有些不悦,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儿走掉了。黎训导转向叶小天,缓颜道:“三里庄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那薛姓男子,可是你杀的?”

  叶小天急忙摆手:“大人呐,小天岂会干出这样的混帐事儿来。此事说起来,和我突然离开铜仁也有莫大的关联,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一会儿小天再详细向您叙说。

  这时那小二已经安排好了房间。一共四间,华云飞、冬天和毛智各一间,遥遥现在自然是跟叶小天睡在一起的。叶小天也不放心让她一个稚幼女孩儿单独睡在一个房间,可福娃儿和巨猿就成了难题。

  那店掌柜的看着体形骇人的巨猿,很担心它会伤人,还是叶小天再三保证,那店掌柜的才战战兢兢答应给它和福娃儿开一间房。

  其实如果是一头牛、一匹马,叶小天就让人牵它去马廊了,可是巨猿实在是更像人一些,再加上两人曾同生共死,叶小天自然不舍得拿它当牲口看待。至于福娃儿那就更不用说了,萌萌哒,那可是遥遥的一块宝儿。

  可是那巨猿实在太高壮了些,那门它居然挤不进去,后来叶小天加了钱,掌柜的才苦着脸吩咐小二把窗子卸了,让它从窗户跳进去。叶小天为了让它们安心待在室内,还拿钱让小二在附近买了几筐竹笋回来。巨猿和福娃儿大喜,马上又开始了竞吃比赛。

  叶小天房里,叶小天请黎训导上座,奉了茶,便坐在下首,把那天暴雨中发生的一切,向黎训导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至于到了山苗地境,恰又遇到蛊神教新任尊者即将登基一事,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就被叶小天略了过去。

  饶是如此,那曲折离奇的经历,还是听得黎训导惊叹不已,黎训导听了叶小天的话,颔首道:“老夫明白了,县试在即,你多少也该看看书了,回头老夫就叫人给你送些书来。”

  叶小天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本来是为了取信黎训导,免得被他误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却不想黎训导对此提都不提,居然直接为他考学做起了安排,不由一呆。

  黎训导会意,微微一笑道:“你说没有杀人,那便没有杀人。你专心备考就好,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一会儿我去知府衙门打声招呼就是了。”

  一桩人命案子,在黎训导眼中,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叶小天虽然松了一口气,不知怎地,却偏偏有些不舒服。

  黎训导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叶小天和一旁陪坐的华云飞、毛问智把他送出客栈,眺望着黎训导离去的背影,毛问智啧啧赞叹道:“真黑啊!也真爽啊!人命案子,人家眼中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比考秀才的事儿差远啦,还是做官好,在这种地方做官好啊。”

  这时,三人都没注意到,街角有个人一直逡巡在那儿,方才叶小天三人进入客栈时,那人就跟过来偷听他们说过几句话,这时又紧紧地盯了他们几眼,便返身快速离去。

  ※※※※※※※※※※※※※※※※※※※※※※※※※

  “大娘,大娘,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们回来了!”

  一个半大孩子连蹦带跳地闯进薛家,薛母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这句话,手一哆嗦,一把麸子都撒到了地上,她急忙迎上去,颤声道:“你说发现他们了?”

  那半大孩子用力点头:“嗯!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他,上回跑来咱们村子帮大娘家砌墙的那个人,他带了好几个人又回到那家客栈了。”

  薛母脸上掠过一丝戾气,狠狠地道:“好!他们杀了我们当家的,倒是逍遥自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回来!”

  薛母急急走到廊下,摘下挂在屋檐下的筐子,把一筐鸡蛋都递给了那孩子,道:“拿去!这些鸡蛋,是大娘谢你的。”

  “嗳!谢谢大娘!”

  那孩子每天帮她去城里盯着,每天可以领一个鸡蛋,这一下给了他一筐,把那孩子喜得合不拢嘴,赶紧捧着鸡蛋筐回去向他娘报喜啦。薛母拍了拍手。扯下围裙,对里屋喊道:“水舞,水舞,快点出来。陪娘去城里一趟。”

  片刻之后,水舞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出现在门口,容颜清减了许多,脸颊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倒是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了。只是原本清丽俏媚的容颜,这时多了几分憔悴。

  水舞低声道:“娘。又要去府衙么?女儿总觉得,那两个人不会是他们。”

  薛母怒道:“当真是女生外向,那是你的杀父仇人!”

  水舞身子一颤,软弱地解释,道:“女儿不是……”

  薛母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外就走,咬牙切齿地道:“那杀人凶手又回来了,你跟我走,咱们去衙门,叫官府抓他,替你爹爹偿命!”

  水舞大吃一惊,失声道:“他回来了?他又回铜仁城了?”

  水舞的眼睛突然焕发了光彩,道:“娘!如果他是凶手,他还敢回来么?女儿就说……”

  “啪!”

  水舞还未说完,薛母就一记耳光重重地掴在她的脸上,水舞捂着脸,吃惊地看着她的母亲,薛母怨毒地瞪着水舞,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个不孝女,你敢再替那个畜牲说一句好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

  水舞委屈地叫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

  知府衙门,黎训导对提溪长官司长官张铎拱手道:“老大人,咱们铜仁已经五年没出一个秀才了,这次去水西,上边很是训斥了下官一番。本府文教,下官自当负首责,可是老大人您面上也无光啊。这一次,下官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造之才,或可替我铜仁府挽回些颜面,不想又生出这许多是非,下官无奈,只好厚颜向老大人您求恳了。”

  黎训导口中的这位老大人其实一点都不老,他过了年才三十岁,老大人只是一句官场上的常用的对上司的尊称。这位张铎张大人是子继父职,成为这铜仁知府的,年仅二十九岁,身宽体胖,“腰围十丈,身高也是十丈”……

  张知府一身肥肉把一张圈椅挤得满满当当,还有外溢的趋势,他打个哈欠,对黎训导道:“成了,本府知道啦。这事儿吧,你做的是不怎么样,这都几年了,咱堂堂铜仁府偌大的地方居然出不了一个秀才,我都替你臊得慌。”

  黎训导尴尬地道:“老大人,下官说的是那桩官司……”

  张知府又打了个哈欠:“啊?啥官司?哦!本府知道啦,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呢,无论如何,今年咱们铜仁府一定得考出个秀才来,最好再考出个举人,替本官增增光。哈哈哈……”

  “嗵嗵嗵……”

  张知府正咧嘴大笑,远远的忽听前院传出击鼓声,黎训导赶紧起身,施礼道:“大人有公务在身,那下官就告辞了。”

  “去吧去吧……”

  张知府像轰苍蝇似的冲着黎训导摆摆手,然后提足丹田气,冲着厅外一声大吼:“谁啊这是,大白天的击什么鼓!”

  身为知府,这种话实在不像人话,他的嗓门儿也大得出奇,把刚刚走出门去的黎训导吓得一个趔趄,险险摔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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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人命草芥矣

  叶小天叹道:“哎!内中缘由,实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啊!训导大人是来寻找晚辈的?且请训导大人与我一同回房,咱们沏上茶再慢慢说。z哋忚莒a”

  那店掌柜的看着叶小天目瞪口呆地道:“啊!客官,你居然回来了!”

  叶小天道:“我的行李还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掌柜的吱唔道:“可是……”

  叶小天道:“看你如此慌张,莫非我那客房你转给了别人?”

  叶小天还真说着了,那掌柜的当然不能把两间客房空这么久,他把叶小天的行李保管起来,房门修好后,已经入住了别的客人。就这还是在那段风波发生后过了一段时间,一开始客人大多听到些风声,要么不住他的店,住也是不肯要那间出过人命的房的。

  这掌柜的当然不会承认,陪笑道:“哪儿能呢,只是那房间发生过命案,客人们都不肯住,官府又常来勘查,一时也住不得人了。您既然回来了,老朽给您另外安排一间上房就是。

  叶小天倒不在乎换房,点头答应下来,那掌柜的便赶紧安排起来,吩咐小二去准备客房,掌柜的便回到叶小天身边,陪笑道:“客官,不止黎大人来寻过你许多回,官府也来找过你许多次了。”

  叶小天道:“想是询问小二之死?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回到房里,就发现遥遥失踪,小二伏在桌上已经断气了。”

  掌柜的道:“那是,那是,这孩子……找回来了?那掳人的凶手呢?”

  叶小天拍了拍遥遥的后背,道:“孩子找回来了,那两个凶手,劫了这孩子逃入山林,被山中生苗给杀了。”

  掌柜的一听便苦起脸来。唉声叹气地道:“那凶手要是能活捉回来才好,否则可有些麻烦。”

  叶小天警觉地道:“怎么?官府总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店小二吧?”

  掌柜的陪笑道:“怎么会呢,客官您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杀小二?这点儿事,就连老朽都想得明白。只是……”

  掌柜的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诡秘地道:“可是城郊三里庄有一户薛家,却向官府告状,说是你杀了他们家男人呢。为此官府三番五次来我店里查问你的下落。”

  叶小天心头一沉,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可恨那邢二柱试图逃跑。已经死在林中那场乱战中,否则有这个证人在场,自己的罪名马上就可以洗刷,现在却有些困难。

  叶小天刚想到这里,黎训导已经板着脸对店掌柜道:“速速安排好房间,老夫要与他说话。这些事不必拿来聒噪了。”

  那掌柜的一见黎训导有些不悦,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儿走掉了。黎训导转向叶小天,缓颜道:“三里庄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那薛姓男子,可是你杀的?”

  叶小天急忙摆手:“大人呐,小天岂会干出这样的混帐事儿来。此事说起来,和我突然离开铜仁也有莫大的关联,一言半语说不清楚,一会儿小天再详细向您叙说。

  这时那小二已经安排好了房间。一共四间,华云飞、冬天和毛智各一间,遥遥现在自然是跟叶小天睡在一起的。叶小天也不放心让她一个稚幼女孩儿单独睡在一个房间,可福娃儿和巨猿就成了难题。

  那店掌柜的看着体形骇人的巨猿,很担心它会伤人,还是叶小天再三保证,那店掌柜的才战战兢兢答应给它和福娃儿开一间房。

  其实如果是一头牛、一匹马,叶小天就让人牵它去马廊了,可是巨猿实在是更像人一些,再加上两人曾同生共死,叶小天自然不舍得拿它当牲口看待。至于福娃儿那就更不用说了,萌萌哒,那可是遥遥的一块宝儿。

  可是那巨猿实在太高壮了些,那门它居然挤不进去,后来叶小天加了钱,掌柜的才苦着脸吩咐小二把窗子卸了,让它从窗户跳进去。叶小天为了让它们安心待在室内,还拿钱让小二在附近买了几筐竹笋回来。巨猿和福娃儿大喜,马上又开始了竞吃比赛。

  叶小天房里,叶小天请黎训导上座,奉了茶,便坐在下首,把那天暴雨中发生的一切,向黎训导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至于到了山苗地境,恰又遇到蛊神教新任尊者即将登基一事,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就被叶小天略了过去。

  饶是如此,那曲折离奇的经历,还是听得黎训导惊叹不已,黎训导听了叶小天的话,颔首道:“老夫明白了,县试在即,你多少也该看看书了,回头老夫就叫人给你送些书来。”

  叶小天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本来是为了取信黎训导,免得被他误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却不想黎训导对此提都不提,居然直接为他考学做起了安排,不由一呆。

  黎训导会意,微微一笑道:“你说没有杀人,那便没有杀人。你专心备考就好,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一会儿我去知府衙门打声招呼就是了。”

  一桩人命案子,在黎训导眼中,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叶小天虽然松了一口气,不知怎地,却偏偏有些不舒服。

  黎训导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叶小天和一旁陪坐的华云飞、毛问智把他送出客栈,眺望着黎训导离去的背影,毛问智啧啧赞叹道:“真黑啊!也真爽啊!人命案子,人家眼中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比考秀才的事儿差远啦,还是做官好,在这种地方做官好啊。”

  这时,三人都没注意到,街角有个人一直逡巡在那儿,方才叶小天三人进入客栈时,那人就跟过来偷听他们说过几句话,这时又紧紧地盯了他们几眼,便返身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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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大娘,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们回来了!”

  一个半大孩子连蹦带跳地闯进薛家,薛母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这句话,手一哆嗦,一把麸子都撒到了地上,她急忙迎上去,颤声道:“你说发现他们了?”

  那半大孩子用力点头:“嗯!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他,上回跑来咱们村子帮大娘家砌墙的那个人,他带了好几个人又回到那家客栈了。”

  薛母脸上掠过一丝戾气,狠狠地道:“好!他们杀了我们当家的,倒是逍遥自在。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回来!”

  薛母急急走到廊下,摘下挂在屋檐下的筐子,把一筐鸡蛋都递给了那孩子,道:“拿去!这些鸡蛋,是大娘谢你的。”

  “嗳!谢谢大娘!”

  那孩子每天帮她去城里盯着,每天可以领一个鸡蛋,这一下给了他一筐,把那孩子喜得合不拢嘴,赶紧捧着鸡蛋筐回去向他娘报喜啦。薛母拍了拍手。扯下围裙,对里屋喊道:“水舞,水舞,快点出来。陪娘去城里一趟。”

  片刻之后,水舞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出现在门口,容颜清减了许多,脸颊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倒是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了。只是原本清丽俏媚的容颜,这时多了几分憔悴。

  水舞低声道:“娘。又要去府衙么?女儿总觉得,那两个人不会是他们。”

  薛母怒道:“当真是女生外向,那是你的杀父仇人!”

  水舞身子一颤,软弱地解释,道:“女儿不是……”

  薛母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外就走,咬牙切齿地道:“那杀人凶手又回来了,你跟我走,咱们去衙门,叫官府抓他,替你爹爹偿命!”

  水舞大吃一惊,失声道:“他回来了?他又回铜仁城了?”

  水舞的眼睛突然焕发了光彩,道:“娘!如果他是凶手,他还敢回来么?女儿就说……”

  “啪!”

  水舞还未说完,薛母就一记耳光重重地掴在她的脸上,水舞捂着脸,吃惊地看着她的母亲,薛母怨毒地瞪着水舞,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个不孝女,你敢再替那个畜牲说一句好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

  水舞委屈地叫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

  知府衙门,黎训导对提溪长官司长官张铎拱手道:“老大人,咱们铜仁已经五年没出一个秀才了,这次去水西,上边很是训斥了下官一番。本府文教,下官自当负首责,可是老大人您面上也无光啊。这一次,下官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造之才,或可替我铜仁府挽回些颜面,不想又生出这许多是非,下官无奈,只好厚颜向老大人您求恳了。”

  黎训导口中的这位老大人其实一点都不老,他过了年才三十岁,老大人只是一句官场上的常用的对上司的尊称。这位张铎张大人是子继父职,成为这铜仁知府的,年仅二十九岁,身宽体胖,“腰围十丈,身高也是十丈”……

  张知府一身肥肉把一张圈椅挤得满满当当,还有外溢的趋势,他打个哈欠,对黎训导道:“成了,本府知道啦。这事儿吧,你做的是不怎么样,这都几年了,咱堂堂铜仁府偌大的地方居然出不了一个秀才,我都替你臊得慌。”

  黎训导尴尬地道:“老大人,下官说的是那桩官司……”

  张知府又打了个哈欠:“啊?啥官司?哦!本府知道啦,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呢,无论如何,今年咱们铜仁府一定得考出个秀才来,最好再考出个举人,替本官增增光。哈哈哈……”

  “嗵嗵嗵……”

  张知府正咧嘴大笑,远远的忽听前院传出击鼓声,黎训导赶紧起身,施礼道:“大人有公务在身,那下官就告辞了。”

  “去吧去吧……”

  张知府像轰苍蝇似的冲着黎训导摆摆手,然后提足丹田气,冲着厅外一声大吼:“谁啊这是,大白天的击什么鼓!”

  身为知府,这种话实在不像人话,他的嗓门儿也大得出奇,把刚刚走出门去的黎训导吓得一个趔趄,险险摔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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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清官难断

  不一会儿就有衙役从前边衙门跑到后宅来向张知府禀报,这张家的宅院着实不小,那衙役一路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大老爷,三里村薛刘氏击鼓鸣冤,状告叶小天害死其夫。z哋忚莒a”

  张铎刚听黎训导禀提过此事,这么短的时间倒还不曾忘了,顿时眉头一皱道:“她不是来过了吗?本府在查,正在查!明白吗?本府公务繁忙,总不能每天就处理他们家那点破事儿吧,叫她回去,再敢胡乱击鼓,办她个扰乱公堂。”

  那衙役道:“大老爷,那薛刘氏说,她发现了叶小天的踪迹,请大老爷派人索拿!”

  张知府顺手抄起案几上的茶杯就摔了过去,他也不文诌诌地自称本府了,破口大骂道:“滚你***,老子刚说了很忙,你听不明白?官府是他们家开的,她让抓人就抓人?叫她回家等着,老子有时间的时候自会派人去抓,再敢扰乱公堂,先打她二十大板。”

  那茶杯碎在那衙役脚下,骇得那衙役一动也不敢动,得了大老爷这句吩咐,他才松了口气,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什么?大老爷正忙?人命关天呐……”薛母悲呼一声扑了上去,两个衙役把水火棍交叉一挡,嗔目大喝道:“滚!再敢上前,严惩不贷!”

  薛母放声大哭道:“差爷,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丈夫死的冤枉!杀人凶手就在客栈里,你们只要一去就能把人拿来,各位差爷……”

  薛母突然明白过来,急忙从怀里往外掏钱,攥了一把大钱往那衙役手里塞:“差爷,民妇不敢劳动你们白辛苦,这点钱请各位差爷拿去喝茶。”

  那差役勃然大怒,老爷既有这种吩咐。毫无疑问这叶小天是有后台的,这人能抓么?明明不能抓的人,你还拿钱引诱我,害我想拿又不敢拿,你这不是馋人吗?再说了,你这蠢妇也太不懂事,你这么当人塞钱,老子就是能收又怎么收?

  那衙差头儿怒气冲冲地抢上来,揪住薛母的衣领,正正反反就是几个大耳光。又用力向前一搡,把薛母搡了一个屁墩,衙差头儿怒喝道:“马上滚!否则本都头立刻办你个贿赂公差!”

  薛水舞扶住母亲,愤怒地道:“你们身为公人,不执行公务,还敢殴打告状人?”

  衙差头儿上下看她两眼,冷哼一声,把袖子一甩,便扬长而去。薛母盘坐在地上。捶地大哭起来:“我那丈夫死得冤啊!你们身为官府,不为百姓作主,苍天呐,你开开眼吧……”

  两个衙差把水火棍一收。站回衙门口,对她的哭诉充耳不闻。薛母哭骂了一阵,眼见官差根本不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把牙一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那守门的差官看见,把嘴一撇,微微露出冷笑。

  薛水舞眼见母亲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赶紧追上去道:“娘,你去哪里?”

  薛母咬牙切齿地道:“我去找那叶小天,要他给你爹偿命!”薛水舞一听顿时呆在那里,眼见母亲像疯了一样越走越远,薛水舞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

  客栈里边,遥遥正生气地训斥巨猿和福娃儿。

  巨猿哈着腰垂着头,福娃儿憨憨地人立站着,圆滚滚的身子,两只爪子不时互相碰几下,好象在扳指玩。

  这两个家伙在房间里吃竹笋,争来抢去,最后不出所料地又打了起来。叶小天等人闻讯进门时,巨猿正用大手卡着福娃儿圆圆的脖子,身矮臂短的福娃儿则一记“猴子摘桃”,袭击巨猿的下体,闹了个两败俱伤。

  遥遥叉着腰,气得小脸蛋儿绯红:“大个儿,你看看你,你这么大的个子,欺负小孩子,你好意思么你?”巨猿呲了呲牙作为回应。

  遥遥又对福娃儿道:“福娃儿,你说你比它小那么多,吃的少点也是应该的,就不能让让它,怎么就那么嘴馋?”

  福娃儿轻轻碰着两只前爪的指尖,仿佛在“逗逗飞”,趁遥遥不注意,悄悄用脚掌把地上还没啃完的半截竹笋往自己身后拨拉了几下,一屁股坐了上去。

  遥遥小大人儿似的继续训斥:“你们两个,以后要乖一些,谁不听说,就不给谁饭吃了,听明白了没有?”

  叶小天好笑地摇了摇头,也只有这小丫头才把巨猿和熊猫当成同类这么交流,不过……童心未泯,挺可爱呀。这时,店掌柜的急惶惶地闯进来,一见叶小天便道:“客官,大事不好!”

  叶小天赶紧道:“掌柜的,你别急,它们俩没打坏东西,如果打坏了,我照价赔偿就是。”

  掌柜的急得语无伦次:“不不不,不是这事儿。客官,你快躲躲,三里庄……哎哟!”

  掌柜的还没说完,就一个跟头栽了出去,后边冒出杀气腾腾的薛母,手中提着一口雪亮的菜刀。这菜刀是她半路上从一家卖刀具的摊子上买的,她已经气疯了心,眼神直勾勾的拿起菜刀就走,还是从后边追上来的水舞付的钱。

  “姓叶的,你还我丈夫命来!”薛母大吼一声就向叶小天扑去,叶小天大吃一惊,慌忙走避,急急说道:“伯母,你听我解释,我正打算去你家,你放下刀,薛伯父不是我杀的。”

  “吼!”巨猿一见有人伤害叶小天,咆哮一声扑了过来,叶小天急叫道:“大个儿,别伤了她!”

  巨猿以前很少和人类接触,也不明白刀枪的厉害,“砰”地一拳就迎在薛母的刀上,薛母只觉虎口一震,手中的刀“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撞在天花板上,又砸到店掌柜面前,把正要爬起来的掌柜吓得一个哆嗦。这时再看那刀已经卷了刃了,连刀都扭曲走形了,掌柜的大骇:“这是猿啊还是金刚,身子比铁还硬?”

  薛母手里攥着刀柄。看看地上那口菜刀,恨恨地把木柄一摔,买到假货了!手中没有刀,她依旧不肯罢休,绕开巨猿十指箕张,狠狠掐向叶小天的脖子。

  这几天那巨猿别的没学会,却因为它总和福娃打架,渐渐听懂了“不”的意思,它知道叶小天不想让它伤了这个人,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还是遵从无误,它只伸出两根粗大的手指,一拎薛母的衣领,就把薛母提在了空中。

  薛母的脑袋顶着天花板,脸胀得通红,一双怨毒的眼睛依旧如同索命的厉鬼,挣扎着冲叶小天嘶喊:“给我……丈夫偿命!你……偿命!”

  叶小天这时已经看到水舞眼里噙着泪花儿冲进来,却无暇理会她。叶小天仰起脸对薛母道:“伯母,伯父真的不是我杀的。毛问智可以帮我做证,你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水舞这么久了才见到叶小天,却是在这种情形下,心中悲苦难以言喻。眼见母亲被那可怕的巨猿提在空中,勒得脸庞紫红,已经快透不过气来,急忙叫道:“小天哥。你先叫它把我娘放下。”

  叶小天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放下!大个儿,快把她放下!”巨猿不情愿地一松手。薛母“卟嗵”一声掉了下来,摔在地板上,一时头晕眼花,薛水舞扑过去扶住她道:“娘,你没事吧,娘?”

  薛母稍稍缓过点气儿来,对水舞厉声道:“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娘,就去杀了他,为你爹报仇!”

  水舞含泪道:“娘,你就不能听他解释一下吗?他说我爹不是他杀的,我相信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薛母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掴在女儿脸上,突然泪如泉涌,嘶声吼道:“你爹死了,你爹死了啊!不是他,你爹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杀了他,你快去杀了他!”薛母用力一推,薛水舞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毛问智大声道:“俺说这位大婶子,本来俺觉得你是个挺知情达理的人儿,不像你家老头子那么胡涂,怎么那个老头子一死,你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呢?俺跟你说,那天吧,俺和俺大哥一块儿去你家,本来是想告诉你家那死老头子,叫他少狗眼看人低,俺大哥吧,马上就要当秀才了,谁知道你家那个死老头子吧,哎呀妈呀……你属狗的啊,你咋还咬人呢?”

  薛母听他一口一个死老头子,恨极之下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就咬,把毛问智吓了一跳,慌忙跳开。叶小天怒道:“毛问智,你别老说废话,赶快解释清楚。”

  毛问智道:“昂!俺说,可你得先把她拉开啊,这跟疯狗似的,你还想咬啊,俺警告你啊,你别以为你是老娘们俺就不敢削你……”

  这时遥遥迎上来,脆声对薛母道:“老婆婆,小天哥哥是好人,他不会害人的。”

  薛母本来是极通情达理的一个妇人,而且她把小姐当成自己的女儿养,所以小姐的女儿她虽未照料过,也有很深的感情,可是自从丈夫死后,仇恨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什么都不顾了。

  听到遥遥这么说,疯狂的薛母恶毒地咒骂道:“他不会害人?他不会害人那就是你害人!你这个小扫把星,先是克死了你自己的娘,现在又来害我们家的人,你给我滚开!”

  薛母一把将遥遥甩开,遥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水舞着恼起来,抱住遥遥,怒道:“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这时呆萌萌地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福娃儿一看乐遥被欺负,顿时不干了,它大叫一声,一个头锤就把刚刚站起来的薛母撞飞了出去,别看它个头儿小,力气可不小,这一下竟把薛母撞得倒飞出门,砰地一声撞在对面墙上,滑到地上时已人事不省。

  华云飞见此乱象,不禁叹气摇头:“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哥这下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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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洒脱小天

  薛母悠悠醒来,就见叶小天沉着脸色站在她面前,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女孩儿还在抽抽答答地抹眼泪。z哋忚莒a

  遥遥真的很伤心,被人骂她不怕,可是即便她是如此幼小,也明白被人冠以这样一个恶毒的罪名有多可怕,她不想承认薛母强加于她的指责,却总是忍不住自问:“是不是真的因为我不好才害死了娘亲,才会伤害别人?”于是,小遥遥越想越伤心。

  薛母一眼看清叶小天,容颜立现狰狞,猛地大吼一声,向叶小天扑去,但叶小天手疾,猛地抬起手,“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她的脸上,打得薛母当场愣住,水舞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毛问智见状却是眉飞色舞,这才是大哥啊!你看人家这派头,打老丈母娘都不怵!这耳光扇得,跟甩响鞭似的,真是太敞亮了。

  叶小天沉着脸道:“我跟你素不相识。因为水舞的原因我才敬你一声伯母,对你的无理取闹,我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小天把遥遥抱起来,对薛母道:“我想把水舞变成我最亲的人,而她,已经是我最亲的人,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想要变成亲人的人,就忍受你伤害我的另一个亲人?”

  薛母嘶声道:“姓叶的!你这个杀人凶手,你……”

  叶小天截断她的话道:“我姓叶的没有杀你丈夫,杀死他的另有其人!原本我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从你家返回城里后,发现遥遥被人掳走,追寻遥遥的过程中才发现真相!”

  叶小天把杨三瘦、岳明、邢二柱如何追杀遥遥和水舞,如何跟着自己找到薛水舞的家,在自己走后又如何想潜进去杀害水舞,被水舞的父亲误认为是他二人去而复返。厮打中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

  薛水舞听得惊讶不已,这才知道杨夫人居然不依不饶,一直派人追杀到这里。不过,母亲偷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叶小天替乐遥隐瞒了这件事,只说是杨夫人嫉妒遥遥母女受宠,因而必欲置之死地。

  薛母用充血的眼睛瞪着叶小天,问道:“你说的那三个人呢?”

  叶小天沉默片刻,道:“两个当场死掉了,另外一个……本来被我们抓住了。可是我们在山村中住下。寻找遥遥下落的时候,他趁机逃跑,也被杀掉了。”

  薛母冷笑道:“也就是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

  毛问智大声道:“老婆子,俺也是当事人!”

  薛母厉声道:“不错!你也是当事人,你有什么资格作证!”

  毛问智一呆,挠头道:“俺是想说……俺是见证人。”

  华云飞平静地道:“陪同叶大哥进山寻找遥遥的还有我,叶大哥所言半字不假,那三个人也追着掳走遥遥的人上了山。想要杀死遥遥,其中一个还是被我射死的。”

  薛母其实听叶小天说完心里就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叶小天如果要否认,也不会编出这么复杂的故事。更不会自承认识真正的行凶者,他只要一口咬定离开薛家后便再未回去,薛母其实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薛母尽管已经相信了叶小天的话,却下意识地不想去承认。她心中刻骨的仇恨需要渲泄,但她无法把这郁积许久的恨意发泄在三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况且这事细究起来。其实还是要怪在叶小天甚至遥遥身上:如果杨夫人不是憎恨遥遥母女,杨家的人怎么会追来铜仁?如果叶小天不去薛家纠缠,杀手怎么会找到薛家?叶小天就算不是主犯,在她心中也是帮凶。

  薛母咬牙切齿地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你,我男人会死么?”

  这句话叶小天当真无法辩驳了,他只能沉默。

  薛母冷笑起来,看看叶小天,又看看怯生生的遥遥,一把抓起水舞的手腕,对叶小天厉声道:“你有本事!老身杀不了你,铜仁告不了你,就能任你一手遮天?你休想!老身就是变卖全部家产也要告你!铜仁府不管,我就去水西,告到死也要告!”

  叶小天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可是一颗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前这个老妇人已经被仇恨折磨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这种偏执到不可理喻的老人,叶小天在京城老巷子里并非没有见过,任何道理在这种老人面前都说不通,他的脑筋已经胡涂了,偏执地认准一个死理死都不会悔悟。

  薛母说完拉起水舞就走。水舞心中悲苦,左右为难,一边是她需要安慰的母亲,一边是她朝思暮想的情郎,此情此景她能做何选择?她和叶小天重逢,连一句温馨的话都没有说上,就被她的母亲拉着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水舞回头看了叶小天和遥遥一眼,看到叶小天毫无表情的面孔和遥遥有些畏惧陌生的眼神,突然心如刀割,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

  毛问智咳嗽一声,对叶小天道:“大哥,照俺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得现在找……”

  冬天自从到了客栈,便一头钻进他自己的房间,把那大包袱放下,摆弄起各种瓶瓶罐罐来,叶小天等人也不理他,彼此互不干扰最好。也不知是因为这屋动静太大还是怎么的,冬天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众人居然没有察觉。

  这时冬天眯缝着眼睛,对叶小天道:“尊者,可有需要属下效劳的地方么?”

  他个子很高,却佝偻着背,头顶半秃,肉头鼻子,眼睛再这么一眯缝,说话又慢声细语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很阴险的模样,叶小天听了他的话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办法令她回心转意?”

  冬天双手交叠,轻轻放在胸前,眯缝着眼睛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令人改变心意,便是神也没有办法。尊者如果看她不顺眼的话,属下倒可以想办法让她永远从尊者面前消失。”

  叶小天叹了口气,摆手道:“好了。你回去继续摆弄你那些瓶瓶罐罐吧,这件事你帮不上忙。”

  冬天欠身道:“是!”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佝偻着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走出去。门外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背着一个书篓正向屋里探头探脑,看见冬天出去,连忙给他闪开了道路。

  华云飞看到那人,扬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小厮连忙欠身道:“小的奉黎训导吩咐,给一位叶小天叶公子送些四书五经、圣人典藏。”

  华云飞看了叶小天一眼,对那小厮道:“你进来吧。”

  那小厮有几分眼力。进来一看,华云飞年纪不像,毛问智哪儿都不像,那位叶公子一定就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的这位了,小厮便放下书篓,施礼道:“奉黎老爷之命,给叶相公送些书来。”

  叶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凝固的神色渐渐缓和过来,对那小厮道:“劳驾了。请回复黎训导,就说晚生一定用心读书,不负训导所望。”那小厮向他还了一礼,轻轻退了出去。

  毛问智揉了揉鼻子。道:“大哥,这事儿吧,是挺纠结的,不过你如今是什么身份?那老婆子眼瞎你知道不?这么个好女婿……”

  叶小天笑笑。道:“好啦,你就不用劝了,我没事。你要闲得慌。带遥遥出去走走,散散心,小孩子,不能总憋在屋里。”

  毛问智道:“那大哥你……”

  叶小天道:“我要开始读书!”

  叶小天说罢,就把那篓书都搬到桌上,随手翻开一本,便在桌边坐下,认真地读起来,毛问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华云飞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向他使个眼色,又弯腰抱起遥遥,柔声道:“小天哥哥要好好读书,准备考秀才,云飞哥哥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遥遥很懂事,乖巧地应道:“好!要带上福娃儿。”

  毛问智揉着鼻子道:“带上!再带上大个儿,还有俺!”几个人说着便走出去了,房门轻轻地关上,叶小天依旧拿着书册,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放下书,一声长叹,满面愁容。

  叶小天中意水舞,但并不代表他今后的人生便只为情爱而活,更不会纠结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长吁短叹地做一个痴男怨女。考取功名,这在许多人是作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会因为情感事耽搁?这火不是还没上房么!

  他有父母需要孝敬,他有一个可爱的小拖油瓶需要照料,他有两个一个比一个饭量大的饭桶需要养活,准确地说,是三个饭桶。此外,还有忠心耿耿的云飞,不通世故的冬天,他有这么多的责任,又岂会纠结于一个疯老婆子。

  当务之急是解决功名的问题,娶妻生子当然也是刻不容缓,他钟情于水舞,一路保护一路追求,任何困难他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去面对,但是面对水舞的生母,他没有办法。

  这个老妇人再可恶,有些办法对她也是不能用的,这是做人的良知。如果他和水舞因此有缘无分,叶小天会很坦然地另择贤妻,至于水舞,他会尽己所能给她一个交待,毕竟薛父之死,他确实有些干系。

  然而想靠华云飞的一面之词扳倒杨家,是很不实际的想法,叶小天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做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并不在乎过程和手段。只不过,这一切,都得等他先拿到功名再说。

  小天,其实很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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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考秀才

  接下来这些天,叶小天居然真的专心读起书来。叶小天以前学的东西很杂,其中不乏高深的学问,毕竟在天牢中传授他学问的那些人虽然品行不佳,可学识却是极好的。

  能成为京官而且是京官中的大官,哪一个不是进士出身呢?只不过这些人传授的学问都是只言片语,零碎的很,而且未必适合科举考试,如今能系统地读一读圣人经典以及众多先贤的试卷,叶小天真正把心思沉浸其中,倒也颇有乐趣。

  如是者一连十多天,叶小天一直在专心读书。这些日子华云飞偷偷跑过几趟三里庄,打听到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心窍的薛母果然把房子变卖了,带着女儿去了水西,竟是摆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华云飞有些担心,回来后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了叶小天,叶小天只是淡淡一笑。且不说他问心无愧,即便薛母真的在把状子递到了提刑司,仅凭她一面之辞,也没有凭据拿他,更何况他还有黎训导这个坚强后盾。

  在这无法无天要权要势的地方,一个孤老婆子能使出什么花样儿?对她的偏执,叶小天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去了。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院试之期。说到秀才,后人心中总不免浮起一个穷酸秀才的形象,就像官员中的知县,因为戏曲的缘故,后人把七品官当成了芝麻绿豆大儿的官,心生轻视,似乎不足一提。

  其实不然,七品正印,那可是一方父母,就算你考中进士,能直接外放一任知县,那也要极强硬的后台替你运作才办得到。这秀才也是一样,在功名里头它属于最低的一档,但在地方上那也是极了不起的,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考取。

  读书人想考秀才先要考童年。,考童生只要读完《四书》、《五经》,并能依照朱熹的《四书集注》等书写些粗浅的八股文就行。即便如此,有些读书人到了知命之年还是童生。

  童生试又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县里考,主考官是本县县官,要考四五场,分别考八股文、贴诗、经论、律赋等,但是这一阶段在黎训导的运作下,已经由铜仁下属的一个县办理完了,换而言之,叶小天现在已经是童生。他的籍贯自然也落在了那个县。

  之后还要府试,由当地知府担任主考,铜仁知府是张铎张大人,这位土知府点了头,一应手续连个过场都没走,便顺顺当当地给叶小天办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现在将要举行的院试了,过了这一关才算是秀才。

  院试本应由各省学政主持,不过贵州地区有些特殊。几十年前贵州还没有自己的提督学院,贵州学子要考学需要就近到云南、四川、湖南三省去参加,再高一级的贡试则要去应天府金陵赴试。

  不过规矩一向是可以变通的,许多有学问的南方读书人自信贡试可以顺利通过,便不愿先南京再北京地折腾,而是寄籍北直隶顺应府在那儿应试,考中举人后直接参加进士考。

  后来贵州也设了提督学院,不过因为成立时日尚短,许多规矩都不严瑾,包括院试,本应由本省学政主持考试,可本府学政是提刑按察使兼任,他哪有功夫跋山涉水跑来铜仁主持考试,于是就放权给土知府张铎了。这也是黎训导有十足把握可以让叶小天考中的原因。

  院试分为两场,一为正试,二为复试,录取者就是生员。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叶小天就提着考篮赶到了府学考场,华云飞和毛问智都陪他来了,就连遥遥都起了个大早,福娃儿和大个儿自然也是一路跟随,这副阵容很是引人注目。

  至于那位冬天先生,他经常在房间里鼓捣各种瓶瓶罐罐一直到半夜,习惯了晚睡晚起,叶小天就没叫他。

  叶小天虽然从未参加过考试,也大约知道一些考试的盛况,可是等他到了充作考场的府学大门外,却见衙役列阵两旁,威风凛凛,人数众多,考生却是寥寥无几,送考生前来的父母长辈倒是不少,其中不乏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白发翁,真是盼孙成龙心切呀。

  等到入考场时,拆发髻、脱鞋子进行搜检时,叶小天才惊愕地发现,来考试的居然不是那些少年人,而是那些老年人,零星还有两个中年人,那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翁居然也是考生。

  叶小天并没有什么夹带,他也不需要夹带,因为考题他已经知道了,就连那篇八股文都是黎训导捉刀,替他代笔让他背熟了的。考功名考到这个份儿上,大概也只有相声里那位被考官误认作九千岁亲戚,从而连升三极的魏好古才能媲美了。

  府学里已经按照考场的规矩重新布置过,只是那考号里零零落落,压根就没几个人,看样子这铜仁府的文教方面还真是很弱。

  叶小天领了试卷考号,进了号房,举手研墨时忽然心生感慨:“我叶小天本是一介狱卒,却不想竟有一天,不但做了九峒八十一寨近十万人的尊者,又能走进考场提笔答卷,我家祖坟一定正在冒青烟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吏举着考题牌在场中巡走,高声宣读题目,果然与黎训导偷偷告诉叶小天的题目一模一样。

  叶小天写八股毕竟是初学乍练,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后股、束股这些规矩在一番突击训练下他已经懂了,真要写出好文章却还有些吃力。

  但是现在文章早已熟记在胸,他只要默写出来就行,这便容易多了,因此叶小天把全部精神都用在了写字上,他的字写的倒是真挺漂亮,一张卷子写完一字不错,连个墨点儿都没沾上。

  叶小天写完卷子,左顾右盼了一番,见众老翁都在埋头答卷,心道:“我此时交卷太显眼了,不如再多坐一会儿。”

  叶小天又苦捱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拿起卷子起身交卷,主考官本应是土知府张铎,可张铎哪会跑来这里受罪,已经全权委托黎训导。黎训导起了个大早,有些困倦,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小吏上前接过叶小天的卷子开始糊名,黎训导听到动静醒过来,一睁眼,见是叶小天,便招手道:“你来!”

  叶小天连忙赶到他身边,黎训导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么久,可是不曾背熟?”

  叶小天也压低声音,道:“学生自然背得滚瓜烂熟,只是看其他童生都没交卷,学生想还是不要太显眼的好。”

  黎训导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太小心了些,那些人已经考了大半辈子,也就那样了,哪里还能有所长进?我铜仁府士林后继无人呐,要不然你以为本官为何找你。待点中了你,本官要带你去见知府大人,你且回去做些准备。”

  拜望土知府,是因为这位张知府从中出了大力,至于张知府异想天开地想让叶小天再接再励,去水西贵阳府参加贡试考举人的事,黎训导却没有说,因为他以为张知府在开玩笑。

  叶小天一听,自然明白什么叫“做些准备”,叶小天心领神会地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叫知府大人满意。老师那里,待出榜之后,学生也自当前往府上拜访。”

  黎训导捋着胡须微笑点头:“孺子可教,去吧,去吧。”

  “是!学生告辞。”

  这时候叶小天也不好说的太多,便向黎训导长揖一礼,自有小吏引着他离开考场。

  考场外,毛问智、华云飞和遥遥一直在等着他,福娃儿憨态可掬地蹲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打着瞌睡。一见叶小天出来,毛问智和华云飞还有遥遥立即一拥而上,毛问智紧张地问道:“大哥,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叶小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毛问智已经服过蛊毒,对他忠心不二,所以叶小天有事也不瞒着,事先拿到考题的事儿毛问智是知道的,居然还问出这种话来,难道我就笨到如此不堪造就?

  毛问智见他不答,却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不禁欢天喜地道:“啊!大哥神态如此不屑,那一定是发挥的极好了。”

  叶小天失笑摇头,道:“你呀,忽然叫我想起一位在葫县认识的兄弟来了,你要是见了他,一定跟他和得来,因为你们俩是一对活宝。”

  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却落地无声,稳稳地停在叶小天的面前,向他呲牙裂嘴,却是那只巨猿独自在树上玩耍,看见叶小天出来,从树上一跃而下。

  遥遥拉着叶小天的手,开心地道:“哥哥,毛大叔说哥哥要是考中秀才,就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就能当大官了,是吗?”

  叶小天心道:“想当官起码也得是个举人,秀才似乎还差了点儿。”不过见遥遥开心的模样,叶小天不忍叫她失望,便含糊应道:“嗯,是吧!不过,只是有资格做官了,做不做呢,那还要看哥哥喜不喜欢。”

  “嗯!”

  遥遥用力点头,眉开眼笑地道:“那当然,哥哥这么大的本事,要是给哥哥做一个弼马温似的小官,大个儿都要笑话你啦。哥哥要么不做官,做就做个齐天大圣一样的官儿。”

  遥遥是真的很开心,不仅因为叶小天考中了秀才,还因为去了一块心病。哥哥这么好运气,马上就考中秀才做齐天大圣了,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是扫把星嘛。

  叶小天哈哈大笑,伸手抱起遥遥,道:“对,咱们家遥遥说的对,要是不给大官儿咱就不做,咱就来他个大闹天宫。哈哈,走,咱们提前庆祝一下,下馆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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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冤家聚首

  薛母变卖了全部家产,带着女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贵阳府,她一路向人打听,得知贵州地面上负责刑狱的最高衙门是提刑按察司,进了贵阳城后便问着路向提刑司衙门赶去。

  水舞的容颜愈发憔悴了,她悲哀地望着原本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的母亲,此刻却被仇恨蒙蔽了心窍,变得如此陌生,心情无比痛苦,忍不住泣声哀求道:“杀害爹爹的是杨家的人,他们死在小天手上,等于是小天替爹爹报了仇啊,娘!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非要把他告上公堂?”

  薛母冷冷地看了女儿一眼,那冷漠、固执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疯狂,薛母一字一句地对女儿道:“你爹临终是怎么说的,你忘记了?你相信你爹的话,还是相信他的话?”

  水舞流泪道:“我……”

  薛母恨声道:“如果不是他,你爹还活得好好的。就是他害死了你爹,他就得偿命!”

  水舞哭泣道:“娘……”

  薛母没有理她,转身拦住一个路人,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孔迅速变成了一副和霭可亲甚至有些谦卑的模样:“劳驾,请问提刑按察司怎么走?”

  水舞呆呆地看着与往昔判若两人的母亲,目渐渐露出绝望的神色:“娘疯了,娘亲一定是疯了……”

  贵州提刑按察司作为省道一级的衙门,是朝廷在贵州的一个门面,所以这衙门建得还是相当气派的,青砖漫地,雄狮守门,照壁螭龙,威风凛凛。

  薛母拽着薛水舞的手来到衙门口儿,往常见到村正都低头躲着走的她,此时却是挺胸昂头,迈开大步就冲了过去。

  守门的四个带刀衙役一开始没注意这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老妇人。待见她直挺挺地冲着衙门口儿走过来,四个人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立即就有两个人迎上去,提刀一拦,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薛母左右看了看,一脸纳罕地问那两个衙役:“两位差爷,这儿是提刑按察司衙门吧?”

  其一个衙役没好气地说道:“废话!那么大的一块牌挂在那儿。你都看不见?”

  薛母马上满面堆笑,道:“差官老爷,这儿既是提刑司衙门,怎么……没有鼓啊?”

  那衙役呆了一呆,奇怪地道:“什么鼓?这又不是戏班,要鼓干什么?”

  薛母做着敲鼓的动作。道:“告状的鼓啊,没有鼓,民妇怎么告状?”

  那衙役哈哈大笑起来,道:“岂有此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提刑司!”

  薛母认真地道:“对啊,就是提刑司,民妇才来的,民妇要鸣冤告状啊。”

  那衙役不耐烦地道:“去去去。提刑司接状,你听谁说的?我看你是戏看多了吧!你是哪个县的便回去哪个县告状,到提刑司来告状,亏你想得出,百姓们若是都到提刑司来告状,我们老爷便是千手千眼观世音,都要活活累死。”

  薛母道:“差官老爷,民妇已经去过府县了。可是他们包庇那罪犯,不肯查办凶手啊。民妇身负血海深仇,却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无奈之下这才来到贵阳府,求差官老爷您成全,替民妇向大老爷通禀一声吧。”

  那衙役一听府县官不肯接她的状,心头便是一突:“府县官为何不办她的案?可别是哪位土司老爷一时犯了倔性儿。闹出了人命案吧,要是土司犯案,到了我这提刑司一样棘手。我提刑司本来就不直接面向百姓接受诉讼,我可千万别揽这差使。回头大老爷心里犯了堵,就该轮到我走投无路了。”

  想到这里,那衙役把脸一板,喝道:“走走走!有冤情诉讼,须得通过府县。他一次不接,你再告一次便是,怎可越级上告?如果府县不肯秉公执法为你申冤,那你该告的就是府县官了,要告府县官的话,你就该去布政使衙门。”

  薛母惊道:“啊?告官?”

  那衙役道:“走!赶紧走!再堵在这里,我就要办你个妨碍公务了,快走,快走。”

  那衙役推推搡搡的把薛母赶出去老远,这才返身回去。薛母站定身,呆呆地望着那衙役的背景,不禁悲从来。她千辛万苦从铜仁赶来,满腔的希望都寄托在提刑司,却不想提刑司竟然不接受百姓诉讼,居然就这么把她搪塞了回去。天下之大,难道就再也没有能够申冤的地方了吗?

  薛母越想越是气苦,水舞趁机上前劝道:“娘,咱们还是回铜仁吧。”

  薛母一把推开女儿,号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小天呐,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哇!老天爷啊,官府也不肯为民妇申冤,你让我这个孤老婆怎么办呐,求求你一个雷把那害我全家的畜牲给劈了吧!”

  大街上许多行人,突然见这老妇号啕大哭起来,嘴里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觉此人有些不正常,是以纷纷走避,避恐她突然疯病发作,其却有一个青袍人,本来正缓步徐行,突然听到小天三字,登时站住了脚步。

  他带着一个小厮在路边站住,静静听薛母哭骂,薛母指天顿地号啕痛骂,语无伦次地说了半晌,那人才把她所叙说的情况理出一个头绪,弄清了薛母哭诉的情况,那人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他扭头对那小厮低语了几句,便向薛母的方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那小厮走过去,对又哭又骂的薛母道:“这位老人家请了,你方才的哭诉,我家老爷都听见了,请你跟我回去,我们老爷想仔细听听你这桩案,如果确有冤情,我家老爷愿意为你做主!”

  薛母一听,就似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甚至都没问问这人所说的老爷是谁,便一迭声道:“我去!我去!我这就跟你去!”

  薛母兴冲冲地跟着那小厮便走,连水舞都不顾了。水舞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急急在后追赶,三个人匆匆行了一阵,却见前方赫然出现一座气势恢宏,丝毫不亚于提刑司的衙门。

  水舞抬头一看,就见门楣上赫然一块牌匾:“贵州承宣布政使司”。那小厮站住脚步,对薛母道:“我家老爷就在这处衙门里做事,你跟我来,从角门儿进去,一路小心着些,切勿高声言语。”

  薛母只求有人能接她的状,是以唯唯诺诺,连声答应。水舞见那小厮引她们所来的地方是布政使司衙门,知道他不是什么恶人,这才放下心来,眼见母亲随那小厮进了角门,水舞无奈,忙也跟了进去。

  那小厮引着这母女俩不走衙门里的仪门正道,只管沿着一侧角门小道曲折前行,穿过一处处厢房院落,忽而出现在一处僻静的宅院里,门上挂着一块牌,上写“照磨司”三个大字。

  小厮引二人进入正堂,内正有一名官员高坐,年仅三旬,相貌清朗,身着一袭绿袍,薛母曾在京官府上做过丫环妈,见识虽说不多,可是从官袍还是能区分出级别高低的。此人身着绿袍,应该是个八品或品的官。可她这时已经迷了心窍,也不管这人官儿大小,便抢上一步,纳头拜道:“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民妇伸冤做主啊!”

  那官员没曾想薛母进门便拜,赶紧绕过公案,亲手将她扶起,满面春风地道:“老人家在这里不必拘泥身份。方才本官在路上,听你似乎有天大的冤情,本官一向最好为人主持公道,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那官员说罢,便吩咐小厮上茶,请薛母坐了,让她从头说起,薛母添油加醋地把小天如何大雨天赶到她家却被丈夫赶走,又如何去而复返,争执杀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水舞在一旁听母亲所言不尽不实,几次三番想要插嘴,都被薛母厉声喝止,那官员听罢,呵呵一笑,颔首道:“本官明白了,此人求婚未成,便蒙面杀人,想着除去你的丈夫,以便再无人从作梗,便可迎娶你的女儿。”

  薛母一拍手,喜道:“大老爷英明!就是这样,他恨我丈夫不肯把女儿嫁他,便想杀了我丈夫,到那时我一个孤老婆还不是任他摆布?偏偏我就不信这个邪,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那官员想了想,笑眯眯地道:“本官不管刑狱,如果贸然为你出头,不免有越权之嫌,会引起同僚忌惮。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介绍你去见我的一位好友,他叫李秋池,是贵州第一讼师,你让他帮你出面,先把官司递上来,布政司这边,我会替你打点,一定让你见到布政使大人。”

  薛母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好好好!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呐。如果这血海深仇能报,民妇一定为大老爷您修一个长生牌位,早晚三柱香,日日叩拜。”

  那官员呵呵一笑,摆手道:“老人家言重了。”

  薛母擦了擦眼泪,又感激地道:“还未请教,大老爷您是……”

  那官员微微一笑,道:“本官贵阳府照磨司照磨,徐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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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李大状

  李秋池的住处距贵阳府的几处最高官邸不远,他是讼师,而且是有名的大讼师,需要时常和官方人物打交道,住的太远便有许多不便,而且住在这一带也能彰显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经过徐伯夷指点的薛水舞母女很容易就找到了李秋池的住所。前后三进的院落,园中布置颇具匠心,三步一景,五步一变,竟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因为他们持有徐伯夷的书信,所以李府家人直接把她们带了进来,直到幽静雅致的书房门口这才让她们停下,自行进去禀报。

  李秋池正开着轩窗,绘制一副山水图,这副山水就是窗外的景致。贵阳城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城在林中,林中建城,自然优美的风光景致随处可见。

  李秋池刚刚绘完最后一笔,正端详着自己的大作颔首微笑,那家人轻轻走进来,欠身道:“老爷,徐公子亲笔书信介绍了一对母女来,说是有一桩大案子,先请老爷听听仔细,之后他还会和老爷您亲自参详。”

  李秋池欣然笑道:“哦?有什么大案子让他如此上心,看来是有很大油水,叫她们进来吧。”

  李秋池把笔架在笔山上,便在书案后缓缓坐了下来。

  要做本省最有名的状师,除了自身的本事,自然还需要各方面的关系,李秋池在贵阳府可谓手眼通天,本来徐伯夷只是一个小小照磨,还未必能看在他李秋池的眼中,不过李秋池与他结交,看中的是他的长远。

  徐伯夷是从葫县来水西的,不久就抱上了“白虎”的大腿,被田家安排到了布政司做了照磨官,前途远大,是以李秋池很快就和他搭上了关系,从此称兄道弟,亲密异常。

  这“白虎”,李秋池也只敢在心里叫叫,以他的身份,就是背后都不敢宣诸于口,生怕一个不慎传进那位田大姑娘的耳中,那位姑娘喜怒无常,高兴时或者只是付之一笑,若是正不开心,只怕他就要倒大霉。李秋池是靠嘴巴吃饭的,岂会干出祸从口出的事来。

  这“白虎”闺名妙雯,是安宋田杨四大土司中田氏一族的大小姐。妙雯这个闺名听着就婉媚贤淑,表面上看来也是这样,这位天之骄女的田大小姐甫一接触的人都觉得温柔妩媚,不愧大家闺秀,可是相处稍久,就不免叫人敬而远之了。

  作为三虎之一,她既不像夏莹莹一般飞扬跋扈,也不像展凝儿一般武力超卓,可是谈笑间就能令人灰飞烟灭,熟知她性情的人自然敬而远之。其实从她为自己起的绰号就能多少了解一点她的性情了。

  她自号“怜邪姬”,听着就是一个很怪异的名字,然而初次相逢的人,还是很容易就会被她美丽的容貌、优雅的谈吐、温柔妩媚的样子所迷惑。

  薛母和水舞进了书房,毕恭毕敬地见过了李大状,李秋池笑吟吟地请她们坐了,开口问起她们要告的冤情,薛母就把她对徐伯夷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秋池听到一半,眉梢便轻轻扬了起来。

  他耐心听薛母说完,这才向她要过徐伯夷的亲笔书信,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仰天打个哈哈,笑容可掬地对薛母道:“好!这件事我帮你,不过那叶小天不是易与之辈,李某还需做些准备,你们住在哪里,且留下地址,回去耐心等待,李某这边有所准备后,自会使人去唤你们。”

  薛母一进城就冲着提刑司去了,还没有找过住处,听李秋池这么一说,不由一呆。不过自从听说有人肯替她申冤,她的神志似乎清醒了许多,转念一想,不由喜道:“李讼师,我们母女还不曾找过住处。不过我的女儿自幼许配了人家,她那未婚夫婿就在这水西田家做管事,我们母女这就投奔他去。他姓谢,叫谢传风。”

  李秋池笑道:“原来是田家,好,田家我熟的很,那你们去吧,李某这里有所准备后,便去寻你们。”

  薛母千恩万谢,拉着水舞就走。李秋池这才看了水舞一眼,心道:“倒是灵秀的很,好生调教一番,必是一个俏媚的尤物,可惜了,只能做一个下贱人的妻子。”

  薛母带着女儿离开不久,徐伯夷便兴冲冲地亲自登门了。自从徐伯夷攀上田家,得到田家大小姐妙雯姑娘的赏识,一步登天成为布政司照磨,便动了报复艾典史的念头。

  凭他一个权柄极轻的照磨,自然对付不了虽比他低上一级,却权柄更重的一县典史,不过他背后还有势力庞大的田家,这便有了十足的底气。不料他派人回葫县探听情况,竟意外地听说艾典史已经“为国捐躬”了。

  他派去的那个人一路风尘,眼见事情已经打探完毕,便想去青楼舒坦舒坦,却不想正碰上在青楼喝得酩酊大醉的苏循天,苏循天酒醉之后,口齿不清地向姑娘们夸耀他在衙门如何风光,如何斗垮本县豪霸齐木,其中便提到了“艾典史”。

  当时苏循天语焉不详,却已隐隐透露出其中别有内情的意思,姑娘们只是陪他打情骂俏,没人注意这个,徐伯夷派去的人就是为了“艾典史”而去,不免就上了心。

  于是他改变主意,上前与苏循天攀谈,又置了一席好菜,叫了好酒与苏循天同饮,从他口中套出了那个天大的秘密,待他返回水西向徐伯夷禀明经过,徐伯夷才知道那艾典史竟是个西贝货。

  奈何此时叶小天已不知去向,他派去那人只套问出艾典史的真实身份以及假死遁身的经过,苏循天便睡成死猪一般,其他全然无法询问了,徐伯夷无可奈何,也只得忍下了这口气。

  毕竟凭他的身份,还没有能力挑战整个葫县官吏,就算他有后台,田家也不会为了他的私仇去得罪这么多人,那些官员多多少少大大小小也都有点后台,他算什么身份,田家会为了他得罪那么多官吏?谁知天从人愿,那个叶小天的消息居然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

  李秋池也吃过叶小天的暗亏,徐伯夷与他做了密友之后,曾经就叶小天的事对他发过牢骚,是以这一狼一狈都很清楚艾典史就是叶小天,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异常地核计起对付叶小天的计策来。

  ※※※※※※※※※※※※※※※※※※※※※※※

  铜仁府试揭榜之期,不出所料地叶小天赫然登榜,因为这是五年来铜仁出的第一个秀才,是以很是轰动。尽管只有一个秀才,知府衙门还是按照惯例举行了庆祝仪式。

  依照规矩,入选的秀才应该齐集知府衙门,衙门鸣锣放三眼铳,新生列队从府衙侧门进入大堂,向知府老爷四拜,然后由知府老爷发放秀才专用的蓝色儒衫。

  只有一个秀才,未免寒酸了些,可是张铎张知府还真不在乎这个,仪式照旧。于是,就见府衙大门前两队衙役鸣锣清道,又有一队士兵朝天鸣放三眼铳,一时间硝烟弥漫,叶小天从滚滚硝烟中钻出来,泪流满面。

  府学训导黎中隐和颜悦色地道:“呵呵,考中秀才,光宗耀祖,也难怪你真情流露,只是马上就要去见知府大人,赶紧擦掉眼泪,切莫在知府大人面前失礼。”

  叶小天举起袖子擦眼泪,心道:“谁他娘的真情流露了,我是被烟熏的好不好?”

  叶小天回过头,就见硝烟正慢慢散去,清者上升,浊者下降,中间渐渐呈现出华云飞、毛问智和冬天三个人的身影,毛问智正向他兴奋地招手,毛问智腹部……还有一只小手在摇晃,却是可怜的小遥遥,身子尚在烟雾中看不见。至于大个儿和福娃,这种场合却是不便带来了。

  叶小天微微一笑,转身随着黎中隐进了府衙。

  大堂上,张知府端坐在公案后面。

  叶小天进去,在黎训导的引领下向他一连四拜,张知府笑眯眯的,有心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来,可他试了两次,肥肉卡在椅子上,实在站不起来,便大剌剌地受了叶小天四拜,摆手道:“起来吧,来人,给秀才公赐袍。”

  当下就有一个衙役捧了蓝色儒衫,帮叶小天穿戴好,廊下奏起鼓乐,又有两名衙役走上前,给叶小天帽子上插了碗口大一朵金色绢花,身上交叉披了红绸,叶小天打扮完毕,又向知府老爷四拜。

  张知府努力地挺了挺肥硕的腰杆儿,还是站不起来,便向左右示意了一下,两个衙役赶过来,一手搀着大人的手臂,一手按住椅子扶手,“嘿”地一声同时发力,把知府大老爷从椅子里拔了出来。

  张铎站起身,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对叶小天和颜悦色地道:“本府身子有些不便,接下来的仪式就由黎训导代劳吧。你们且去,仪式完成后回府衙来,本府设宴为你庆祝。”

  接下来本该由知府大老爷引领全部新选秀才……也就是叶小天一人啦,入文庙拜孔子,行三跪九叩大礼,再至府学由知府和学官互拜,学生向学官两拜,然后在府学设宴。

  如今土知府张铎一句话,这些啰嗦规矩自然还是由黎训导代劳。黎训导一听知府大老爷亲自设宴,也觉脸上有光,连忙与叶小天向他道谢不止,随即吹鼓手吹吹打打,把这对师徒送了出去。

  张知府站在大堂上,满意地看着叶小天施礼退下的身影,微笑颔首:“嗯!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样子,得让他去水西考举人呐,人才,不能埋没在本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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