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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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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糊涂丛林


  邢二柱有点憨,他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吃,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饿肚子,但这绝不代表有了生命危险的时候,他还是傻乎乎的只顾填饱肚皮。他虽然憨了一些,却并不傻。

  岳明是杀害薛水舞父亲的凶手,他就是帮凶,叶小天不杀他,不代表薛家能饶了他,不代表官府不追究他,这一点,即便邢二柱有点憨,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他一直就在想着如何逃走。

  一个本来就有些憨的人,一旦故意装傻,很容易就能瞒过许多精明人,所以当他每天傻乎乎地跟在叶小天等人身边撵都撵不走的时候,叶小天、华云飞渐渐的就忽略了他,给他出逃制造了机会。

  他在装憨卖傻的时候就已在悄悄做着准备,今天神殿的钟声敲响,整个部落都为之骚动起来,华云飞和毛问智也赶到村口探看,他觉得机会终于来了,于是背起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袱,逃进了村后丛林。

  包袱里是他这些日子口挪肚攒偷偷藏起的一些食物,他不认识路,但是有了这些食物,他相信就算会走些冤枉路,最后还是能走出大山。

  叶小天发现邢二柱出逃后,立即追入了丛林。邢二柱是杀害水舞父亲的凶手之一,而且从那天邢二柱交待的情况看,水舞的父亲很可能错把他们两个当成了自己和毛问智,邢二柱是洗雪冤屈的关键证人。

  有华云飞这个出色的猎人,哪怕只有一点细微的痕迹,都休想瞒过他的眼睛,但是山后丛林中还有许多村落中百姓活动的痕迹,要从这些痕迹中甄别哪些属于邢二柱,华云飞也没办法,所以叶小天三人在丛林中着实浪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渐渐锁定邢二柱逃走的方向。

  福娃儿也跟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跑着,可它毕竟不是真正的猎犬,上一次循着遥遥的气味儿从铜仁城一路追出来,是因为遥遥对它而言很重要,它是有意识地去追。

  这一次不然,它听不懂叶小天的话,也不明白叶小天指手划脚的是让它去嗅邢二柱的气味,所以这一次它完全帮不上忙,跟着叶小天三人一路撒着欢儿,对它而言就是一个快乐的游戏。

  邢二柱背着小包袱狂奔着,等他满头大汗、心跳如擂鼓的时候,才扶着一棵树站住,呼呼地喘着粗气。气息稍稍匀了些,回头一看,发现距那村落已经很远了,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这时,右侧突然传出一阵树叶悉索的声音,邢二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猛地一跳,一抬眼就看到了展凝儿。

  展凝儿是带着人去旯窠寨的,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邢二柱。邢二柱看到展凝儿心中便是一惊,紧接着又见几个武士提着刀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只当他们是帮叶小天来捉自己的,吓得转身就逃。

  展凝儿一见他逃,下意识地叫道:“抓住他!”

  展凝儿对他和叶小天的关系多少了解一些,但她此刻身负重任,本不想节外生枝,下令抓人完全是一种本能:本来就肩负秘密使命的人,突然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而且一见他们马上就逃,展凝儿如何放心让他离开。

  于是,一个糊里糊涂地逃,一个糊里糊涂地追,早已跑得筋疲力尽的邢二柱奋起余勇,拿出吃奶的劲儿再度狂奔起来,靠着丛林复杂地形的掩护,居然跟他们周旋了一阵子。

  可他毕竟气力已衰,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展凝儿的人抓住了,前方一阵枝摇叶动,竟然又钻出几个人来。头前一个黑衣蒙面人,看那曼妙动人的体态,应该是个女人,手中握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后边跟着几个同样身穿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的大汉。

  邢二柱怪叫一声,急转身便往斜刺里冲去,心中暗暗叫苦:“大家不是都往神殿去了么?华云飞和毛问智那两个家伙从哪找来这么多帮手,这一下我只怕是逃不掉了。”

  这时展凝儿也带着人冲过来,一见前面出现几个黑衣蒙面人,立即警惕地站住,展凝儿还没喝问对方身份,对面那个黑衣劲装女子好看的黛眉便挑了起来,娇叱一声道:“杀!”

  这个蒙面女正是杨应龙手下的白筱晓,一见展凝儿出现在这里,身边还带着侍卫,她就知道不出主人所料,展凝儿果然是去找格峁佬的,当下毫不犹豫便下令动手。

  两个女人恶狠狠地碰撞在一起,这一番交手煞是好看。女人气力天生就比男人小,即便下了苦功,气力比同样练过武功的男人也要弱些,所以就需要用技巧和速度来弥补不足。

  展凝儿和白筱晓都是以快打快,再加上女人身子轻盈,一时间就如同两团旋风在丛林中卷来卷去,枝叶树叶被她们的利剑绞碎,伴随着她们奇快无比的身影在空中飞舞,形成一副很眩目的画面。

  其他那些大汉的搏斗就相对简单多了,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杀得难解难分。邢二柱趁着双方恶战,好不容易又逃开一段距离,他脚下如飞地拨开一丛灌木,一头扎了进去……

  “哎呀……”

  毛问智隐约听见前面有些动静,刚刚分开茂密的枝叶,就见一条黑影迅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将他一头撞倒。紧随其后的华云飞还以为毛问智遭到了野兽袭击,立即将尖刀扬起。

  邢二柱扑在毛问智怀中,两人的嘴巴近在咫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看,突然“哇”地一声,一起叫了出来,然后邢二柱就像身上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嗖”地一下,刚被他冲过来时撞开的树丛还在摇晃不止,他又冲了回去。

  “追!”

  华云飞看清那人是邢二柱,不由大喜,也顾不得去扶毛问智,便拔腿追了上去。叶小天见状也马上跟了上去,毛问智被邢二柱那一下撞得有些岔气了,他捂着肚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等他拨开树丛,已经看不见叶小天等人的身影,远处有厮杀叱喝声隐隐传来。

  毛问智循着声音小跑着追过去,等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由又惊又奇。叶小天正绕着一棵大树跑来跑去,后边有两个蒙面人持刀追杀,华云飞被一个黑衣蒙面杀手缠住,一时来不及救援,急得大叫。

  现场有许多黑衣人正和展凝儿一群人在殊死搏斗,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些尸体,唯独不见邢二柱,毛问智急急赶上两步,面对如此怪异的一幕,有心想问一句以解心中疑虑,可大家都在“忙”,他能问谁?

  这时毛问智感觉脚下一软,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吓得怪叫一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原来邢二柱正仰面躺在他脚下,突着一双眼睛怒视着他,毛问智定了定神,这才发现邢二柱已经死了。

  这个家伙胸口插着半截断剑,衣袍殷红一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精心准备良久,好不容易逃出村子,却阴差阳错一再被人发现行踪,最后被混战的双方杀掉,到死都还以为人家就是为了追杀他而来,却不知他只是一条无辜的池鱼。

  展凝儿的武功比白筱晓要高明一筹,渐渐占了上风,忽然见叶小天被黑衣刺客追杀着,刚刚绕过一棵大树,形势十分危急,展凝儿娇叱一声,突然人剑合一,和身扑了过去。

  “噗!”

  展凝儿一剑刺入一个黑衣刺客的心口,随即迅速拔剑向身后反撩,“铿”地一声火花四溅,堪堪挡开白筱晓刺向她后心的一剑。

  追杀叶小天的第二个黑衣刺客刚从树后追出来,见此情形一刀劈向展凝儿的脑袋,展凝儿脚尖在地上一点,一式“斜插柳”窜了出去,那人劈出的一刀险之又险地贴着她的身子劈下去,削下了一片衣袖。

  叶小天自然不能让慨施援手的展凝儿落入险境,立即一头扑向那个刺客,撞在他的侧后方,那人正想再劈一刀,双脚还未完全落地,就被叶小天撞飞了,可这一来,叶小天就成了正面对着刚刚扑上来的白筱晓。

  白筱晓已经知道这叶小天对主人阳奉阴违,暗中帮着展家通风报信,尊者密召格峁佬返回的消息九成九就是他告诉展凝儿的,对他哪还肯手下留情,当下凤眼含威,满面煞气,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向叶小天的心口。

  展凝儿刚刚跃开身子,惊魂甫定,眼见势危,急忙又和身扑过来,这时华云飞刚刚结果与他纠缠的那个杀手,但他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扑过来,当下就把手中的刀遥遥掷了出来,刀化光影,呼啸而至,白筱晓听到刀刃破空的锐啸风声,急忙舞剑疾闪,又让叶小天逃过了一劫。

  这一切说来复杂,其实都只是刹那间事,片刻功夫,几个人把追杀者、被杀者、救人者、被救者的身份轮番演绎了一遍。白筱晓因为华云飞那一刀急急闪避,展凝儿趁机把叶小天扯到身边,喝道:“此处危险,我们走!”

  展凝儿一边说,一边大声吩咐:“拦住他们!”说完一把拉起叶小天,转身就逃,那边毛问智见状,也向华云飞高声喊道:“小飞,大哥都走啦,咱们也风紧扯呼吧!”

  华云飞抽身退到他身边,与他且战且退,只是他们与叶小天中间隔着厮杀的双方,只能暂时退向相反的方向。展凝儿的手下为了让她脱身,尽管人数不占优势,还是奋起余勇拼命厮杀,以拦阻追兵。

  白筱晓想到任务失败的可怕后果,虽见一时抽不出人来,身边只剩下一个黑衣侍卫,还是一咬牙根,领着他向叶小天和展凝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一逃一追的双方都未注意,他们所奔的方向正是“雷神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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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雷神禁地


  杨应龙在神殿外守了很久,里边始终没有传出尊者的消息,格格沃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也没有消息送出来,杨应龙暗暗着急起来。掌握蛊神教,继而通过蛊神教控制九峒八十一寨生苗,关系到他长远的打算,岂容有失。

  这时,距蛊神殿最近的另外两个生苗部落的勇士已经在其酋长的率领下急匆匆赶来,听了尊者的吩咐之后,也在神殿外驻扎下来。杨应龙见状更加焦急,这要是等九峒八十一寨的人全都赶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能阻止尊者假蛊神之名指定继承人?

  一旦格峁佬成为尊者,他本身就拥有很大的实力与威望,八十一寨中有二十多个部落和他关系密切。格德瓦对尊者一向忠诚,虽然不开心,想必也会接受尊者的决定,全力辅佐格峁佬,到那时格格沃名份已失,纵然是八大长老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不可能控制蛊神教了。

  白筱晓那边盯展凝儿的梢,也不知有没有结果,杨应龙自然不敢把这一注全押在对展凝儿的怀疑上,思来想去,便又派人去村子找叶小天,想向他详细询问一下尊者发病前后的情形。

  不料去村里寻找叶小天的人很快回报:叶小天已不知去向,展凝儿也下落不明,白姑娘带的那批人也不知所踪,杨应龙更加紧张起来。安南天正与几个心腹商量要不要也把营帐迁到神殿,以便能第一时间获悉尊者的消息,杨应龙突然领着几个人闯到了他的面前。

  安南天摆手制止了手下的蠢动,皮笑肉不笑地向杨应龙拱了拱手,道:“杨兄有何见教?”

  杨应龙沉着脸道:“把叶小天交出来!”

  安南天心中微微一惊:“叶小天?莫非他发现什么了?”脸上却是一副讶异的神色,道:“杨兄说什么?”

  杨应龙道:“据我所知,尊者生病的时候,只有叶小天在他身边,现在尊者重病,神殿封锁,内外消息不通,具体情况不明。我想了解一下,尊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的人去找叶小天,却发现他已不知去向。”

  杨应龙盯着安南天,一字一句地道:“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你的表妹展凝儿,他们去哪了?”

  安南天撇了撇嘴角,道:“看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找他们啊,他们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杨应龙厉声道:“事关神教大事,安南天,莫非你串通叶小天,想要图谋尊者之位?”

  杨应龙身后的武士“铿铿”地拔出刀来,安南天的人见状立即也拔刀相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安南天依旧满脸不在乎,“嗤嗤”笑道:“杨应龙,你好大的威风啊,看这架势,四大家你都已经排名第一了!”

  杨应龙双手一按,制止了手下,沉声道:“不敢当,我只是不想传承大事受到影响。展凝儿究竟去了哪?”

  安南天轻佻地一挑眉头,道:“我那表妹一向野惯了,我可管不了她。说不定她跟叶小天两情相悦,跑到哪儿去卿卿我我了,你想知道,自己去找啊。”安南天嘴里说着,心里也在急急思索:“叶小天怎么会不见了呢,他去哪儿了?”

  ※※※※※※※※※※※※※※※※※※※※※※※

  展凝儿拉着叶小天在丛林中一阵狂奔,一开始还是奔着旯窠寨的方向,但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展凝儿虽然来过多次蛊神教总坛,可每一次都前呼后拥一大堆人,不需要她刻意去记道路,而且她走过的路都是山民们已经踩出来的山路,现在却是在丛林中奔波。

  当展凝儿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到了雷神禁地的边缘。展凝儿听说过雷神禁地,但远看与近观景致又有不同,此时就在雷神禁地山脚下,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即将闯入。

  “筱晓姑娘,他们快要逃进雷神禁地了。”

  白筱晓和那个黑衣蒙面的手下越追越近,眼见展凝儿和叶小天就要逃进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白筱晓也熟知雷神禁地的故事,她不想冒险闯入,一见叶小天和展凝儿毫不犹豫地跑向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立即咬牙喝道:“拦住他们!”

  当下白筱晓也顾不得那名手下了,深深一提气,施展轻功提纵术,足尖一点便是近三丈的距离,疾如飞鸟般向展凝儿和叶小天追过去。

  提纵术极耗体力,白筱晓轻易是不会施展的,否则你追上了人家,却已耗尽体力,那又有什么用?此时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一用提纵术,她的速度足足快了三倍,在展凝儿和叶小天即将闯入雷神禁地的时候,白筱晓终于追了上来。

  “杀!”

  白筱晓娇叱一声,奋起余力一剑刺去,展凝儿急急止步旋身,手中剑化作一团光影,与她的剑重重地碰在一起。

  “铿”地一声,两口质地上乘的宝剑同时折断,受此巨力影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错开,展凝儿向外闪出三步,有些趔趄地站住,白筱晓却因刚刚施展提纵术有些脱力,抢出两步便一跤栽倒在地。

  叶小天一见机不可失,马上和身扑了上去,他不懂搏击术,小时候跟人打架斗殴倒是会些死缠烂打的本事,当下双手双脚齐动,把白筱晓整个身子绞住,白筱晓突然被男人抱住,不禁又羞又气,尖声叫道:“你给我滚开!”

  可她双腿被叶小天的双腿绞住,上身也被叶小天抱得紧紧的,凭借腰力像条上了岸的鱼似的拼命弹跳了几下,非但没有甩开叶小天,反而被叶小天缠得更紧了,两人此时的情形就像一对正在交gou的蛇,缠得严丝合缝。

  叶小天急叫道:“凝儿姑娘,快杀了她!”

  白筱晓比他力气大,叶小天感觉快要搂不住她了,情急之下,突然来了一个头锤,重重地磕在白筱晓的鼻子上,白筱晓鼻子一酸,登时热泪长流,明明是个高手,却被叶小天这地痞斗殴的手段折腾的狼狈不堪。

  展凝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跃过来,可这时叶小天和白筱晓已经满地打起滚来,翻来翻去的不停变换着位置。展凝儿手中提前半截断剑,情急之下竟不敢下手,生怕错手刺在叶小天身上。

  在白筱晓的奋力挣扎下,叶小天快要抱不住了,在白筱晓背后紧扣的十指渐渐有松脱的感觉,不由大叫:“快动手啊!”

  白筱晓恨极,突然一口咬住了叶小天的耳朵,这等关口,师父教授的功夫被白筱晓忘得精光,用上这泼妇打架的手段反而奏了奇效,叶小天疼得哇哇大叫,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白筱晓一挺小腹,竟把叶小天从身上弹起两尺来高,不等他再落下,便猛地一蜷腿,狠狠一脚把叶小天踹飞了出去。

  “哇……”

  叶小天一声惨叫,仰面摔进一片灌木丛,被柔软而有弹性的枝条接住,只是脖颈上擦破许多血痕。

  这时那黑衣蒙面人已经追过来,一见眼前情形,立即大喝一声向展凝儿冲去,展凝儿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经验,趁手的兵刃已断,长剑变成了短刀,一时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好歹仗着她的武功远胜对方,这才没有吃亏。

  双方兔起鹘落,交手十余回合,展凝儿渐渐适应了这种打法,手中断剑猛地缠住那黑衣人的长刀,贴着刀刃倏然滑落,只听那黑衣人一声惨叫,四根血淋淋的手指跌落,掌中刀也随之落地。

  展凝儿一脚将那黑衣人踢翻在地,白筱晓趁机滚地一翻,抢到长刀,奋力向上一撩,展凝儿只见白光一闪,想也不想便趋身疾退,只听“嗤”地一声,被白筱晓一刀划断了腰带,再稍慢片刻,就得被她开膛破肚,如此毒辣的手段,把展凝儿惊出一身冷汗。

  展凝儿此时已经没有趁手的兵刃,可没有把握同这个武功相差不多的对头较量,叶小天此地被灌木丛架住,脚下无根,颤颤巍巍的还没挪到地上,展凝儿飞掠过去,一把将他从灌木丛上扯下来,架住他的膀子,也施展轻功提纵术,速度陡然加快,向前疾窜而去。

  其实白筱晓此时已经力竭,展凝儿只要再补上一剑,她必死无疑,可惜展凝儿却被她的悍勇吓住,只当她还有余力一战,是以选择了逃跑,错失了将她杀死的机会。

  白筱晓拄着刀半跪在地上,恨恨地看着展凝儿和叶小天逃去的方向,再看看四指已断,捂着手痛呼不已的手下,想到主人残忍的手段,不禁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雷神禁地追了进去。

  她的那个手下已经断了四指成了废人,白筱晓也没指望他还能再起什么作用,是以也没理会他的死法。

  十指连心,那人被展凝儿一剑削断四根手指,只觉痛楚难当,他拉起衣襟,用牙撕扯下一段,将自己的手掌草草裹起,已是疼得满头大汗。

  这人也清楚自己已无力再战,正想回去向杨应龙报讯,目光一转,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方莹润的玉牌,他急忙上前拾起,仔细看看那玉牌上雕刻的花纹,再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的字迹,登时大喜过望。

  杨应龙图谋蛊神教久矣,他手下这些死士自然明白这块玉牌意味着什么,这人赶紧揣好玉牌,向来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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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黄雀在后

  “轰……”

  一道惊雷挟着霸道无匹的天地之威狠狠地劈在土红色的山顶岩石上,天雷击下的那一刹那,天地为之变色,距山顶还有二十余丈距离的叶小天和展凝儿只觉头发刷地一下,全都朝天竖了起来。

  “轰……隆隆……”

  就像山头藏着一头即将得道的万年大妖,此刻正在渡天劫似的,又是一道惊雷不依不饶地劈下来,劈得展凝儿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很多平时胆子很大、外向活泼的女孩子会怕一些稀奇古怪而且完全对她无害的东西,比如打雷,就有些女孩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雷声,把被子蒙在头上簌簌发抖,好象她是狐狸精转世似的。

  展凝儿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雷,此刻听着那可以摧毁一切的可怕雷声,想起本族许多关于雷神的传说,一向胆大的展凝儿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老天!这是……这是雷神禁地……”

  展凝儿惊呼起来,第三道惊雷持续劈下,又是一记旱天雷!

  展凝儿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惶恐地道:“我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了。”

  “激怒你个头啊!”

  眼见风云变幻,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叶小天的第六感在这时奇迹般地发生了作用,他一边没好气地吼着,一边猛扑过去,抱住展凝儿就向山坡下滚去。

  “轰隆隆……”

  两个人的身子刚刚滚离原地,一道惊雷就准确地劈在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激起的无形气浪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像皮球一样抛向空中,一路翻滚着掉落山坡。

  “哎哟,痛死我了……”

  叶小天的身子在山石之间连磕带硌,痛楚难当,他艰难地爬起来。就见展凝儿已经爬起来,跪坐在地,望着山顶,脸色苍白,口中喃喃自语:“希送大索搏略,希送大索搏略。”

  展凝儿惊恐之下,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母语,希送就是苗人所敬的雷神的名字,大索是雷,大索搏略就是打雷。展凝儿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雷神开始打雷了。

  叶小天揉着胳膊肘儿凑过来,奇怪地问道:“你念什么咒呢?”

  展凝儿回首看向他,绝望地道:“我们激怒雷神了。”

  叶小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雷神老爷子眼神儿不好,劈得不准,你不用理他。不过这地方倒是真有点邪门儿,怎么转都转不出去,明明看得见太阳,辨得清方向。这也太古怪了。”

  展凝儿身份地位高,又有一身好武功,在叶小天面前一向强势,此时却被时而响起的雷声吓得六神无主。一见叶小天如此淡定,顿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急忙靠近了些。似乎这样就多了些安全感。

  展凝儿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爬上山坡,居高临下方便认路,谁知雷神老爷子正在上面玩的不亦乐乎,这个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咱们跑过来时,太阳在这边,按照时辰来算,咱们应该是从西边跑过来的,那咱们就往西边走,最多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出去,一路记得看看地形地貌。”

  展凝儿连连点头,两个人便朝着叶小天选定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地貌环境非常恶劣,地上都是崎岖不平的褐红色、深褐色的石头,而且石头是连在一起的流动的形状,也许千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一座火山,这些石头就是岩浆构成。

  在起伏不平的石头山里,又有面积大小不一的温泉,氤氲的雾气笼罩其上,不知道水有多深,在这样的地方,仅有少量低矮的、稀疏的植物生长着,其中很多叶子都是红色的,连展凝儿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

  两个人向他们认定的西方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停住脚步,面面相觑起来。从这里抬头仰望,他们看到的那座土红色的高山的角度和他们刚刚从山上滚下来时的角度一模一样,叶小天甚至记得脚旁那块岩石,他的胳膊就是磕在这块岩石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们迷路了。”

  展凝儿摇了摇头,沮丧地道:“我记不住地形,这儿的地形几乎都差不多。”

  叶小天蹙眉思索片刻,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两块石头,把其中一块摆在身旁突起的岩石上,对展凝儿道:“跟我来!”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叶小天又把第二块石头摆在突起的岩石上,展凝儿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小天得意地道:“把这两块石头‘连起来’,那就肯定是一条直线,我们就按照这两块石头‘连’成的直线往前走,走一段距离,快要看不见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就再摆一块石头,这样,我们就一直是沿着直线走,不会再绕圈子了,还能走不出去么?”

  “对啊!”

  展凝儿欣然道:“想不到你的小聪明还有大作用。”

  叶小天难得谦虚一回,微笑道:“也没什么,我看工匠师傅盖房子砌墙的时候就用这法子,只不过他们那两块石头之间真有一根线,咱们这根线看不见罢了。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后边一块山石后面,探出了白筱晓苍白而美丽的面孔。

  白筱晓跟着他们闯进雷神禁地后就迷了路,直到方才叶小天和展凝儿绕着这座山头打转转的时候,她才发现二人,悄悄地跟了上来。

  白筱晓是苗人,自幼形成的对雷神的敬畏,令她也胆战心惊。但是主人残酷的手段实是比死还可怕,两相比较,她宁愿激怒雷神也要闯进禁地,杀死叶小天和展凝儿完成任务。

  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看得见远山,可就是走不出去,她想先悄悄跟着叶小天和展凝儿,最好是让他们找到出路,那时再出手干掉他们。

  白筱晓提着取自黑衣手下的那口刀,仿佛一缕阴魂,悄悄地蹑在了他们的身后,叶小天二人专注于寻找出路,竟毫无察觉。

  ※※※※※※※※※※※※※※※※※※※※※※※

  断了四指的黑衣人一路奔向神殿,隔着浩渺的神湖,已经远远可以看见那座神圣庄严的建筑,黑衣人摸摸怀中的玉牌,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么多兄弟出来,死的死、伤的伤,不想这桩天大的功劳却落在他的头上。土司老爷虽然酷厉,却是赏罚分明,有了这桩大功,必定能够得到重赏,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岂不比如今这般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好上十倍?便断了四指又如何。

  黑衣人兴奋异常,本来已是极疲惫的身子,想到将要迎来的好日子,却是热血沸腾,浑身好象有使不尽的气力,脚下也陡然加快了步伐。

  “嗯?”

  黑衣人突然觉得颈上有些痒,他没在意,只是伸手挠了挠,这一挠,便触及一根细如牛毛的东西,黑衣人挟在指间一看,竟是一根吹箭,目芒顿时一缩,但他已经来不及看清是谁下手了,脚下又迈出一步,整个身子便一下子软了下去。迷蒙间,他看到几双草鞋出现在眼前,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十几个形容剽悍、身手灵活的山苗出现在黑衣人身体四周,有人用苗语嘀咕道:“这是杨应龙的狗腿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另有人蹲下,在黑衣人身上搜查起来,片刻之后,那枚玉牌便被他翻出来,几个苗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似乎有人认得这块玉牌,立即大声叫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有几个山苗护着一位黑袍人从林中脚步匆匆地出来。

  这人同格格沃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长袍,胸前也有一枚银色的蛊神坠,颌下一部络腮胡子,方正脸膛,浓眉阔目,一看就极具威仪。

  有人把那枚玉牌交到他的手上,一见这枚玉牌,那人的眼角便急剧地跳了几下,他当然认得这枚玉牌,因为这是从第一任蛊神尊者就开始传承下来的一件信物。

  这块玉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平时除了充作尊者的信物,只有一项最特别的能力,这块非金非铁,不知以何种玉料制作的玉牌,也不知是天生具有某特特殊的力量,还是被历代尊者加持了什么东西,它能抵抗一种特殊的蛊:千年!

  千年是尊者才会炼制的一种极特殊的蛊毒,一旦施展开来,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入布了蛊毒的范围,除非持有这块玉牌才能出入无禁,这块玉牌怎么会在这个黑衣人手里?

  黑袍人看向神殿的方向,浓重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来:“玉牌来自尊者,这是确定无疑的了,杨应龙的人显然是杀死了尊者的信使,要把这块玉牌交给杨应龙,可是尊者……要把玉牌交给谁呢?”

  如果展凝儿此时正在这里,看到这个黑袍人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黑袍长老正是与安、展两家关系最为密切,平素也最受尊者赏识信任的那位格峁佬。按照尊者的命令,他此时本应在旯窠寨的,可是他竟出现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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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奇诡之地


  黄昏,残阳如血。腥红的夕阳铺洒在褐红色的岩石地面上以及氤氲的温泉水面上,将整个大地都染成了血色,看着仿佛地狱一般。叶小天和展凝儿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汪泉水旁。

  叶小天的主意很好,可这里并非一马平川的平地,有一处处泉眼、一座座起伏的石丘,他们不时需要绕行,而且绕行的距离还不短,如何能做到走直线?尽管他们最后没有又绕回那山脚下,却还是迷了路。

  这眼泉水的温度不高,可是水的颜色却有些怪,即便在近处看,也透着一种怪异的明蓝色,其实这是因为含有某有矿物质较多的缘故,叶小天和展凝儿当然不明白其中原由,所以虽见水中有鱼儿游动,应该没有毒,展凝儿还是不肯喝上一口。

  叶小天口渴难忍,觉得鱼能在这样的水里存活,人喝了一定没问题,所以大胆地灌了个水饱,他甚至用木棍刺中了一条肥肥的大鱼,那条鱼足有十多斤重,和鲤鱼有些像,大概是从未见过人类的缘故,那条鱼对蹲在水边的叶小天毫无防范,所以被他轻易地刺中,弄到了岸上。

  叶小天搜罗来一堆干柴和干草树叶,一边用两块坚硬的石头“嚓嚓”地打着火花,一边扭头看看展凝儿,见她嘴唇都有些皲裂了,便道:“喝两口吧,这水只是颜色看着怪了些,没有毒的。”

  展凝儿舔了舔嘴唇,终于忍耐不住口渴的折磨,来到泉眼旁,掬起一捧水,小心地喝起来。

  叶小天两只手都快酸麻了,才终于打着了火,火堆燃烧起来,叶小天把那肥鱼也不清理,便整个儿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很快鱼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展凝儿抱膝坐在篝火旁,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一轮月亮正慢慢爬上来,展凝儿叹了口气道:“雷神禁地应该不会很大,为什么就是走不出去呢?我们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了吧?”

  叶小天正小心地转着鱼肉,以免肥鱼烤糊了,听到展凝儿的话,叶小天乜了她一眼,忽然吃吃地笑起来。

  展凝儿蹙眉道:”你笑什么?”

  叶小天道:“我觉得困在这儿也不错啊。这儿有水喝,有肉吃,还有一位漂亮的姑娘陪着我,要是出不去,我们就做了夫妻,在这里生一堆孩子,啊!想想还真不错!”

  “放屁!”

  展凝儿恼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叶小天立即道:“喂喂喂,你要干嘛,这儿可只有我们俩,要相亲相爱才是,你要是把我打跑了,只剩你一个人,要是再打雷的话……”

  叶小天刚说到这儿,远处便传来一声滚滚的闷雷声,吓得展凝儿一哆嗦,再也不敢大发雌威了,叶小天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叶小天对雷神禁地估计不足,他虽然也觉得这儿地形有些诡异,可他觉得只要饿不死,想出去总有办法的,就这么大的地方,等把这儿都摸熟了,还走不掉?因此毫不担心,这才有心情和展凝儿开玩笑。

  鱼熟了,叶小天顾不得烫,抓下一块鱼肉来,手忙脚乱地塞进嘴里,含糊地道:“嗯!好香!来,快来吃肉!”

  远处一块岩石后面,白筱晓探头观察了一下这边的动静,嗅着随风隐隐飘来的肉香,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

  密林中一处隐秘的山洞,篝火生在山洞深处,因为山洞曲折,有效地挡住了火光,只要稍离洞口,就很难发现里边的光亮。山洞里,一群山苗静静地坐着,他们刚刚吃过晚餐,此时正在休息。

  山洞最深处极其宽大,洞窟有十余丈高,数十丈宽窄,石壁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不断地来回移动着……

  火堆旁,格峁佬负着双手,紧蹙双眉来回踱步,心中委决不下。他是尊者最信任的长老,也是实力仅次于格格沃的长老,人人都知道他对尊者忠心耿耿,可又谁知道他同样觊觎尊者之位?

  当初被赶离神殿,赶赴旯窠寨一带传教,他就已经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地侍奉那个老家伙,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位子?现在却把他赶走,尊者之位分明是与他无缘了。

  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异心,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攫取尊者之位,在尊者传出大限将至的消息之后,他就只是偶尔才在旯窠寨一带公开露上一面了,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守在神殿左近,秘密联络亲信以应突变。

  如今看来,尊者应该即将归天,神殿周围已是各方势力云集,尊者封锁神殿,显然是要等玉牌所传的人赶到。可惜的是当时手下动手太快,没有留活口,否则倒可以弄清楚这方玉牌究竟是要交给谁的,以便釜底抽薪。

  格峁佬此时绝不会想到,这块玉牌就是给他的,知道真实底细的只有叶小天和展凝儿,还有一个安南天,猜出尊者用意的却是杨应龙,这几个人又怎会胡乱宣扬这个消息?

  结果格峁佬明明拿到了玉牌,却不敢轻易现身,还在这里拼命猜测尊者究竟属意何人,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不能再等了!”

  格峁佬站住了脚步,仔细算盘着:“一旦玉牌传唤不至,难保尊者没有后招,如果他在断气之前把继承人找到了,公开向九峒八十一寨宣布,事实已成,除非冒着成为九峒八十一寨之敌的危险,否则谁也不敢再向继任者发难,那时就大势去矣。

  眼下只有利用这方玉牌潜入神殿,万不得已就干掉尊者,直接假尊者之意登位,到时安家与我交好,安南天那一派的势力一定站在我这一边。格哚佬和格德瓦那一派虽也属意于尊者之位,但是他们实力不及我,更不及格格沃,不敢生出异心,也只能拥戴我登位。唯一的对头格格沃虽有杨应龙撑腰,那时必也无计可施,等我成为尊者,再找机会干掉他,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格峁佬眼中闪过一丝果决的光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有玉牌在手,这神殿,我是无论如何也要闯一闯了!”

  ※※※※※※※※※※※※※※※※※※※※※※※

  明月当空,皎洁如纱。水面上始终弥漫着水雾,被月光映照着,如梦似幻。傍晚时看来地狱一般的景致,此时却有一种天堂般的优雅。

  叶小天靠着一块光滑的石头睡的正香。石头有些温暖,大概也是因为地热的原因,白天奔波了一天,叶小天是真的累了,所以此时睡的很沉。

  展凝儿睡在不远处另一块巨石上,石头光滑,中间有个不大的凹陷,正好存身,虽说石头硬了些,可是对身心俱疲的她来说,却已是一张最好的床,所以她睡的也很香。

  不远处月色下,一群红色的虫子缓慢地爬过来,无数的虫子在夜色下有些发黑,褐红色的岩石完美地掩饰了它们的行踪,只有当它们爬过地面时,才能隐约发现它们的存在。无数的虫子汇集在一起,就像一张淡黑色的地毯,沿着地面缓慢地铺展过来。

  那条十多斤重的肥鱼被叶小天和展凝儿只吃了三分之一,地上扔着鱼骨头,树枝上还穿着大半条鱼,鱼腥味儿吸引了虫子的注意,那片漫无目的向前铺展的“虫子地毯”渐渐向叶小天和展凝儿睡觉的地方席卷过来。

  白筱晓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嗅到鱼的香气,不禁吞了一口唾沫,这一天她也是又累又饿,饥肠辘辘了。看一眼熟睡中的展凝儿和叶小天,白筱晓便伸手把那穿着大鱼的树枝拿到了手中。

  大鱼一烤,鱼鳞已经脱落,因为鱼肉够肥厚,内脏不清理也不会咬到,白筱晓很放心地一口下去,那烤鱼虽已有些凉了,但仍香气扑鼻,鱼肉入口,勾得人馋涎欲滴。

  白筱晓狼吞虎咽地啃了一阵,将大鱼又消灭了一部分,腹中饥火这才消去了些,白筱晓把鱼又小心地放回支架上,轻轻举起了手中的刀。

  略一思索,白筱晓决定把展凝儿干掉,留着叶小天。展凝儿武功比她高明,太危险了,如果错失这个好机会,下次未必还有机会下手,而叶小天不通武功,可以任由她摆布。

  白筱晓对这诡异的禁地也充满忌惮,不愿一个人面对,所以才想把威胁更小的那个人留着作伴,要杀也得等闯出这片禁地之后再说。主意已定,白筱晓便向熟睡中的展凝儿悄悄摸了过去。

  “噗……”

  白筱晓眼看就要接近展凝儿了,脚下却发出一声踩破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她急忙止步,小心地一看展凝儿,见她没有惊醒,这才往脚下看去,脚下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又迈出一脚。

  “噗……”

  又是一声响,白筱晓懊恼地止步,看看展凝儿还没有醒,忙悄悄蹲下,试图看看她究竟踩破了什么,她把头往地面低了低,隐隐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便又伸手一摸。

  地上正是蠕动而来的那些虫子,方才被白筱晓踩死了很多,但是更多的虫子蜂涌过来,已经沿着她的脚面,迅速爬向她的身体。白筱晓伸手去摸时,地上的虫子突然张开翅膀,向她的脸面猛扑过来。

  这种虫子自我保护能力极差,轻易就能被人辗死,它虽然长着翅膀,可是能飞跃的距离也不远,顶多也就一尺,但是对于此刻的它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细小的飞虫立即扑了白筱晓一头一脸。

  “啊……”

  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惊醒了熟睡中的展凝儿和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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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各怀鬼胎


  叶小天和展凝儿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二人霍然坐起,就见一个人似乎正用双手拼命地扣挖着自己的脸,挣扎着发出如同厉鬼一般的惨嚎声。展凝儿腾身跃起,闪到叶小天身边,惊惶地问道:“怎么回事?”

  叶小天在月光下看到白筱晓那身装扮,再听到她似曾相识的声音,脑海中突地灵光一闪,失声叫道:“她是杨应龙的人,就是追杀咱们的那个女人。”

  展凝儿被那凄厉的惨叫刺激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地道:“她怎么了?”

  这时候,白筱晓嘶吼的声音突地戛然而止,她仰起脸,张开双手向着天空,张大嘴巴似乎要呐喊什么,偏偏却没有半点声音,只是喉头似乎有嘶嘶的气流声。

  她这一仰头,叶小天和展凝儿站在她的侧面,透过明亮的月光恰好可以看到她的侧影,就见她的整张脸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骷髅,骷髅的嘴巴大张着,拼命地向天昂着。

  她的脖子好象融化了似的正在迅速消失,片刻功夫喉头位置就只剩下一条颈骨。然后,那骷髅头缺少了支撑,猛地向下一垂,整个人也一下子萎顿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眼见如此恐怖的一幕,展凝儿吓得一声尖叫,冰凉沁汗的手紧紧扣住叶小天的手臂,颤声道:“她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叶小天惊恐地倒退了几步,离开了他方才睡觉的岩石,忽然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一片诡异的阴影正向他们脚下缓缓蔓延过来,叶小天立刻惊叫道:“快走!”当下也顾不得多说,抓起展凝儿的手便落荒而逃。

  天亮了,阳光灿烂。叶小天站在昨夜休息的地方,头上艳阳高照,身上阵阵发寒。

  昨夜他们也不知该逃向何方,仓惶之中还跌进了一眼温泉,手忙脚乱地爬出来之后就躲到了一处高高的岩石上,就这么担惊受怕地站了半宿。

  若不回去弄个明白,他们从此以后只怕再也无法安睡了,所以等到天亮,他们就又返了回来,好在他们夜里逃得不远,竟然找了回来。

  地上有一具黑色劲装裹着的骷髅,白骨森森,一夜之间,一个大活人便连肠腑内脏都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骨头架子。叶小天用木棍轻轻敲了敲那副骷髅的头骨,疑惑地四下打量,忽然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

  这种地方不是松软的泥土,本不该留下脚印,可是当你脚下布满了虫子,密密麻麻的,那么当你每一脚踩过,那里都会留下一个脚印,一个由虫子尸体组成的脚印。

  叶小天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阵,又用树棍挑了挑,扭头向一旁道:“凝儿姑娘,你别吐了,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凝儿用泉水漱了口,用手帕掩着嘴,脸色苍白地走回来,问道:“什么?”

  叶小天用树棍挑了挑,在那虫尸脚印的边缘,有些没有被完全辗成肉泥的虫子,其中还有大半截身子完整的,勉强可以辨认。叶小天将一只虫尸挑出来,蹙着眉头道:“你认识这种虫子么?”

  凝儿蹲下身子,强忍恶心,仔细的看了看那截虫尸,摇头道:“我不认得。”

  叶小天的目光转向一旁早已燃成灰烬的火堆,旁边木架子上有一条大半完整的鱼的骨架,骨架很完整,但鱼骨架上的肉被剔除的干干净净,连一丝肉渣都不剩,那绝不是人类可以办到的。

  叶小天缓缓地道:“她昨夜遇到的,应该就是这种虫子。”

  凝儿吃惊地道:“这种一踩就死的小虫子?会有这么可怕?”

  叶小天道:“也许一条这样的小虫子不可怕,可要是成千上万条的话……”

  叶小天没有说完,他慢慢抬起头,打量着远远近近褐红色的岩石,喃喃自语道:“难怪所有闯进这里的人都出不去,迷路或许是个原因,可是这里甚至没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恐怕他们进来没多久就在睡梦中变成了骷髅。”

  凝儿惊恐地道:“可……可是骷髅我们都没见过一具呀。”

  叶小天道:“也许咱们还没看见,又或许这里除了吃肉的虫子,还有喜欢啃骨头的虫子,谁知道呢,这鬼地方,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稀罕。”

  展凝儿看着叶小天,突然抽噎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这位大富人家的娇娇女,被如此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无法维持她的矜持与高傲了。

  叶小天看到她这副样子,真比昨夜看到白筱晓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骷髅时还要惊怵,这位霸道蛮横的大小姐居然哭了?叶小天无奈地道:“展大小姐,你哭什么啊,哭有用吗,咱们……”

  展凝儿“哇”地一声,突然大哭着扑进了他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浑身簌簌发抖:“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想被虫子吃掉,这里太可怕了,你带我走,你快带我走!”

  叶小天张开双手,也不知该不该抱抱她,万一她清醒之后反脸说自己揩油呢?叶小天苦着脸解释道:“不是我不想走啊!这么多的‘鬼打墙’你叫我怎么走啊!要能走我早就走啦……啊!你咬我干什么?”

  被恐惧摧毁了理智的展凝儿突然一口咬在叶小天肩头,痛得叶小天大呼不止。好半晌,展凝儿才松了口,直勾勾地看着叶小天,叶小天被她可怕的眼神吓得倒退几步,吃吃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展凝儿脚尖一挑,突然把白筱晓弃在地上的那口刀挑了起来,伸手一抓,正好扣住刀尖,将刀柄往叶小天身前一递,沉声道:“要是那些怪虫再来了,我们跑都跑不掉的时候,你一定要杀了我!”

  叶小天:“啊?”

  展凝儿道:“答应我!”

  叶小天苦笑道:“那还不是一样会死。”

  展凝儿悲声道:“总好过被虫子咬死吧?”

  叶小天道:“你死了难道虫子就不吃你了?我看它们不像那么忌口的样子啊。”

  展凝儿眼泪汪汪地道:“至少我不用看着它们把我吃掉啊。”

  叶小天想了想,被虫子吃掉,的确是不如自杀来的痛快,便叹口气道:“也罢!到时候我先杀你,再自杀,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

  密林中,山洞口,格峁佬焦急地转着圈子。

  自从得到玉牌,格峁佬已经派出两拨人手,却始终打听不到神殿最新的情况。本来他在神殿中也有耳目,可惜外围已经被杨应龙、安南天,以及陆续赶来的山寨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应经和安南天互相提防,格哚佬对他们两个人都深怀戒心,三方各怀鬼胎,再加上其他各峒各寨的人陆续向神殿集中,结果每一个人都等于被困在了那里,谁也无法明目张胆地采取一些行动,同时也限制了其他人的行动。

  虽然格峁佬已决意凭借玉牌潜进神庙,可行动之前他想先了解一下神殿的最新情况以策安全,所以他接连派出两队手下,命令他们一定要同神庙内的人取得联系,然而迄今还不见回报。

  忽然,远处有条人影在树丛中一闪,格峁佬立即赶上两步,站在高处向远处眺望,只见林中有一道人影正飞快地向这边奔来,不等那人跑到面前,格峁佬认出那是自己属下,便快步迎了上去。

  “神殿内情形如何?”

  “回禀长老,杨应龙、安南天、格哚佬等人都守在神殿外,神殿内外已经隔绝,任何人都无法出来,属下费尽心机才同神殿内的人取得联系,据说正在神殿的七位长老此刻都在第八层大殿静候消息。”

  格峁佬急道:“尊者还没有传下意旨?”

  那人道:“是!也不知尊者在等什么,他在第九层神殿外布下了蛊神绝杀大阵‘千年’,整个最高一层神殿现在没有任何人敢踏进一步,谁也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

  格峁佬握紧了手中的玉牌,原地急急踱了几圈儿,道:“第九层神殿无人看守?”

  那人苦笑道:“长老,有‘千年蛊’布阵,还需要有人看守么?不过长老想上第九层很难,外面人太多了,谁也无法偷偷潜入。”

  格峁佬冷笑道:“那我就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那人吃惊地道:“长老?”

  格峁佬狡黠地道:“他们谁也无法进去,不是么?”

  那人恍然大悟,兴奋地道:“对啊!长老赶到神殿,只要踏进千年阵,便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你了。”

  格峁佬也是心怀鬼胎,所以才一直打着偷偷潜入的想法,如果他对尊者忠心耿耿毫无二意,早就揣着玉牌直闯神殿了,到时候向尊者说明玉牌的来由,如果尊者指定了谁来继承,他大可打起尊者的名号去迎接继承人,当着九峒八十一寨那么多人,谁敢阻挡?

  可是,格峁佬也在觊觎大位,虽然玉牌不是他从尊者派出的信使手中抢来的,心虚之下他还是不敢去面对,如今他肯做此决定,一方面是因为别无他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对于权位尊荣的热衷,已经让他的野心和胆量进一步膨胀,他已打定主意,一旦被尊者察觉他的野心,他就杀掉尊者,尊者已奄奄一息,难道还能是他的对手?别人进不去第九层神殿,到时是黑是白还不是他说了算?

  格峁佬沉声道:“马上集合人手,咱们去神殿!记住,对人就说咱们是在旯窠寨听说尊者病危,这才急急赶来的!”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绝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忠心!格峁佬,神殿你就不用去了,因为……我来了!”

  随着一声长笑,密林中突然钻出一群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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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峰回路转


  随着那一声长笑,密林中一下子涌出许多人来。格峁佬一见朗声长笑的那人,目芒顿时一缩,来人竟是杨应龙!

  杨应龙穿着一身与他手下一样的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口刀,冷冷地看着格峁佬,慢慢伸出手,攥住刀柄,一字一句地道:“交出通行玉牌!”

  格峁佬乍见杨应龙,心中顿时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本该守在神殿外寸步不离的杨应龙居然换了与手下人一样的装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神殿。

  杨应龙是跟着格峁佬前去探听消息的那个手下悄悄蹑来的,那人行动虽然机警,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但他有意放过了那个人,任由他与神殿中的内线取得联系,然后跟着他一路潜来,终于发现了格峁佬这条大鱼。

  虽然格峁佬方才的话他没有听完全,但是一看格峁佬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杨应龙就料定格峁佬根本不知道这块玉牌本就是送给他的,杨应龙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格峁佬迅速镇定下来,冷笑道:“交出玉牌,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了?杨应龙,这是我们蛊神教内部的事,你是一方土司,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不要轻易牵涉到本教中事来,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杨应龙嘿然道:“杀了你,神教就是我的,又哪还有内外之分?动手!”

  杨应龙一声叱喝,身后的武士立即蜂拥而上,已然戒备的格峁佬的手下也悍不畏死地迎上去,双方立即展开了一场混战……

  此时,又当残阳如血。

  ……

  雷神禁地里,叶小天和展凝儿又是一天徒劳无功的探索,依旧没有找到出路。展凝儿已经发现玉牌消失,可现在生命都没保障,也顾不上长吁短叹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需要考虑的就是今晚的睡眠安全问题了。

  昨夜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叫人汗毛直竖,那虫子无声无息的,顷刻间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啃噬成森森白骨,若不是白筱晓恰于那时摸到他们身边想下毒手,结果做了他们的替死鬼,现在他们早就变成一具骷髅了,这个问题不解决,谁还睡得着。

  叶小天突发奇想,道:“不如我们找一个浅一些的温泉,泡在水里面睡觉。如果那些虫子能下水,水里的鱼早被它们啃光了,所以水里一定安全。”

  展凝儿怯怯地道:“万一水里也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呢?”

  叶小天想了想,心里也有点发毛,展凝儿思索了一下,喜道:“要不,咱们两个轮流睡,一人半宿,醒着的人注意观察四周情形,有火堆照着,那虫子爬得又不是特别快,应该没问题。”

  叶小天道:“转悠一天,你我都又累又乏,万一半夜睡着了怎么办?再者说,这么轮流休息,明天更没精神了,白天还怎么找出路?”

  展凝儿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小天四下看看,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树林,较之谷外的森林虽然稀疏了许多,但是依旧有许多高矮不一的树木,尤其是树下的野草野花长得茂盛,有些枝叶很大的怪草怪花长得比人都高。

  叶小天道:“我们去那边,多弄些柴草树木,在宿处四周点上火,那虫子不就进不来了?”

  展凝儿的眼睛亮起来,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两个人立即行动起来,那片树林有些树木很矮,有些花草粗大的枝干和阔大的叶子也很禁烧,二人挑了一处临泉水的所在,这样至少有一面不用点火,否则光是木材都不知要准备多少。

  三面大火的确能有效地防止各种野兽蛇虫的侵入,其实那些虫子也未必就正好从这里过境,昨晚那些虫子倒有大半原因是被鱼腥味儿吸引过来的,但是外围有个火圈,总是觉得更安全些。

  两人这一晚睡的很安稳,半夜的时候又起来加了一把柴,这样即便火灭了,凭着灰烬的余温也能在天亮间隔绝蛇虫的侵入。

  天亮了,叶小天爬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咔吧吧直响,虽说四周设了火墙,可一开始他还是无法入睡,那种怪异的虫子只要一想起来就令人毛骨怵然。

  直到近三更天他才沉沉睡去,可这一觉毕竟睡的舒坦,清晨起来只觉精神体力都恢复了许多。叶小天转眼四顾,不见展凝儿的身影,只有三面火墙还散发出袅袅的清烟。

  叶小天心头一紧,刚要纵声高呼,忽然发现展凝儿正蹲在泉水边洗漱,这才安下心来。叶小天举步走了过去,展凝儿听到脚步声,回眸望了他一眼,叶小天笑道:“昨夜睡的可好?”

  展凝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还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肚肠。昨夜睡的好又如何,咱们走不出去,又有这种怪异的虫子时刻威胁着生命,你还笑得出来。”

  叶小天蹲在泉水边,“哗哗”地撩起清澈的泉水洗脸,含糊不清地道:“我哭就有用了?如果我号啕大哭一番,咱们就能走出去,再也不用碰见那鬼虫子,那我就哭给你看。”

  展凝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将一截剥好的树枝递给叶小天,叶小天虽然平素也用牙刷子刷牙,但是不少穷苦人家还是用这种就地取材的传统工具,自然懂得用法。

  他接过树枝,用牙齿轻轻噬咬,把那树枝纤维咬得松散开,便成了一枝简易的牙刷子,至于青盐或者更高级的牙粉自然是无处寻摸的,只好将就着刷刷牙了。

  展凝儿在旁边一块青石上坐下,双手抱膝,道:“咱们不能这么胡乱闯了,怎么得想得个法子,才好试探出去的路,要不然恐怕再转悠十年都未必走得出去。”

  叶小天盯着泉水中的游鱼,道:“找路的事儿一会再说,你不饿么?”

  展凝儿道:“怎么不饿,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这针尖儿大的鱼,能吃得饱?”

  叶小天扭头看了展凝儿一眼,她的腰带被白筱晓一剑削断了,到了这雷神禁地后,随便扯了一条青藤缠在了腰间,裹束的紧了,纤腰隆胸倒是曲线更加明显。叶小天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样雄伟的胸部能有前胸贴后背的效果。

  展凝儿看到他贼兮兮的眼神,羞恼地道:“你看什么?”

  要不是这鬼地方只有叶小天跟她作伴,展凝儿早就跳起来一脚把他踢进泉水了。叶小天干笑两声道:“没笑什么。这里有小鱼,应该就有大鱼,咱们往上游走走,到水深的地方,说不定就有大鱼可抓了。”

  说着,叶小天抛掉“牙刷”,站起身向泉水小溪的上游方向看了看,又道:“你看那边树丛茂密,说不定还有什么野果子可以食用,走,咱们过去看看。”

  展凝儿有些害怕地道:“咱们在空旷的地方,如果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摸过来,咱们还能看得清楚,摸到林子里去……”

  叶小天道:“看得到就一定逃得掉?说不定有什么怪兽能飞能跑,碰到了那就上天无路了。走吧,这片地方咱们还没来过,说不定是条出路。”

  叶小天说完,不由分说便拉起了展凝儿的小手,展凝儿在这禁地里面变得比在外面时候温驯了许多,那傲娇脾气也很少发了,乖乖地跟着叶小天向前走去,手也没有抽出来。

  叶小天很少有机会同女孩子如此亲近,何况又是一个身份高贵、容颜俊美的少女,握着她那柔软的小手,叶小天不禁心中一荡,身体便悄悄地起了些反应,叶小天心想:“这丫头,不发脾气的时候,其实蛮可爱的呢。”

  叶小天带着展凝儿一路向前探去,渐渐的藤蔓拦路,步履艰难了,叶小天用那口刀劈砍着藤蔓,一路向前摸去,前方水声渐渐响亮,砍开一丛蒿草,前方突然出现一条银亮亮的瀑布。

  瀑布不高,大约只有三丈上下,湍急的水流注入崖石下的一个水湾,这里的水很清澈,但明显深了许多,从水面上就可以看到水底有许多游鱼,每条至少都有一尺多长。

  叶小天喜道:“就是这里了。”

  他放开展凝儿的手,挥刀便去砍伐通向水湾的野草野花,展凝儿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抬眼望去,见前方草丛中生长着一株一人多高的野花,那花正盛开着,碗口大小,香味儿就是从那花瓣中散发出来的。

  展凝儿道:“这花好漂亮。”伸手便去摘那花瓣,叶小天挥刀劈开一片野草丛,又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树棍向前敲打了一阵,以免有蛇虫藏匿其下,听到展凝儿的话,他也扭头看来。

  展凝儿的手刚刚触及那朵花的花瓣,那朵花的花瓣突然猛地收缩起来,好象要把她的手裹进去似的,吓得展凝儿惊呼一声,急忙缩回了手,这时那碗口大的花朵已完全收紧,从花芯里喷出一股粉色的花粉。展凝儿嗅到那花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一头扑倒在地。

  叶小天急道:“你怎么了?”

  他抢过来刚刚抱起展凝儿,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刚刚立起的身子向下一扑,压在了展凝儿的身上,两个人都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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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惊险重重

  阳光透过一棵棵高大的树木透射到森林中,迅速驱散着林中的雾气。

  杨应龙提着血淋淋的长刀纵目四望,格峁佬的人已经完全不知去向。

  他们从昨天傍晚开始战斗,格峁佬的人最初凭借人数优势占了上风,但是杨应龙的人又陆续赶来两批,渐渐压制住了格峁佬一方。

  这场鏖战一直持续到午夜,林中突然起了大雾,本来昏黑的夜色中,即便点起火把也不容易分清敌我,再有这一团团的迷雾渐渐弥漫开来,这场仗就更没法打了。

  格峁佬趁机带人撤离,只留下一小部分人马缠住杨应龙,就是这一小部分人马在迷雾中也发挥了大作用,杨应龙直至天明时分才把这些利用迷雾不断发动袭击的敌人解决掉。

  “大人,没有找到格峁佬的尸体!”几名心腹急急跑到杨应龙面前禀报,杨应龙把牙一咬,恨恨地一挥刀,喝道:“走!回神殿等他!”

  杨应龙是绝不允许格峁佬进入神殿的,否则大势去矣。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吩咐留守在神殿的人一旦发现格峁佬,无论用什么理由也不能让他进去,因此倒不担心格峁佬这么快就能进入神殿。

  何况从他和格峁佬接触的情况来看,格峁佬显然还不清楚尊者这方玉牌就是交给他的,那么心怀鬼胎的格峁佬在留好后手之前也不会轻率进入神殿。

  杨应龙收拢残兵,将轻伤者留下照顾重伤者,带领其他人迅速赶回神殿“守株待兔”去了。远远一座山峰上,已然带领残兵退至此处的格峁佬观察着杨应龙一群人的动静,眉头锁成了大疙瘩。

  杨应龙显然是回神殿守候去了,两人既已撕破脸皮,他想安然返回神殿的可能性已经变成了零,这下怎么办?难道真的杀进去?

  格峁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想用这种手段,他不怕跟杨应龙撕破脸皮,他担心的是不知道尊者那边有何意图、做了哪些安排,万一他强行闯关,那个老不死的却还有力气硬撑着走出来,他将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那时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可是,如今进入神殿的唯一钥匙就在自己手上。难道眼睁睁坐失良机,直到尊者选定的继承人出现在神殿天台上,接受万民膜拜,而自己也将再次屈居人下,永无翻身的机会?他不甘心!

  格峁佬心中天人交战,挣扎良久。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显出几分狰狞。过了许久,他才咬紧牙关,做出了决定:“来人,召集咱们的人手,和跟咱们关系密切的那几家山寨首领取得联系,实在不行。咱们就强行闯进神殿!”

  “遵命!”

  一直侍立身旁候命的几名心腹立即抱拳领命,纷纷飞奔而去……

  ※※※※※※※※※※※※※※※※※※※※※※※※※※※

  暖洋洋的阳光晒在叶小天的背上,因为他吸入的花粉渐少,最先苏醒过来。叶小天一醒过来,就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叶小天突然发觉身下软绵绵的,这才发现他是伏在展凝儿的身上,赶紧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昏倒之前的情景才慢慢回想起来。

  叶小天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株怪异的鲜花,心道:“这个地方果然有好多古怪,有能把人啃光的虫子,还有这种能把人迷倒的花。”

  他轻轻推了推展凝儿的身子,轻声呼唤了几声,展凝儿依旧处于昏迷中不曾醒来。不过叶小天有了自己的经验,倒没有太多担心。

  这时他才注意到展凝儿仰卧的身姿,纤腰软软的,还有一半顶在他的膝盖下面。因此使得鼓腾腾的胸膛更形茁壮,那浑圆优美的形状,看在他这样的初哥儿眼中,真有种耳热心跳的魅力。

  叶小天忽然觉得口干舌躁,小心肝儿敲鼓似的卟嗵起来,一双眼睛痴痴地留连在那奇秀迷人的“玉峰”上,已是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不知道……不知道女人那里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应该很舒服吧。唔,应该是很**,卓梓叔就是这么说的。可……**是什么滋味儿?”

  卓梓是叶小天家的左邻,叶小天回想着那位不正经的大叔跟他眉飞色舞地传授女人经的情景,心里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更想摸了,可是一时之间他竟生不出偷袭的勇气。

  虽然展凝儿正昏迷着,即便他做些什么人家姑娘也不会知道,可他就是鼓不起勇气。那种感觉,就像他小时候有一回在右邻穆四叔家院子里顽耍,忽然看见穆四家的窗子开着,桌上放着一枚水灵灵的蜜桃,只要他一伸手就拿得到,可他就是不敢伸手。

  那一次,他在窗前逡巡来去,不住地观察四周的情形,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最终当他伸出手,飞快地抓起那颗水蜜桃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腔子,紧张的耳鼓都有种嗡嗡的感觉。

  这一次他还没有伸手,心就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耳鼓就有嗡鸣的感觉了。

  “就摸一下,我……就摸一下……”

  叶小天跪坐在展凝儿身边,那姣好完美、曲线玲珑的**就在他的眼前,仿佛一枚鲜美多汁的水蜜桃,不断刺激着他的感觉,诱惑着他的**,挣扎了许久,叶小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一寸寸摸向那鼓腾腾的肉包子,眼睛紧张地盯着展凝儿的脸蛋。他的指尖似乎触到了展凝儿的衣襟,其实还没有触到,就看到展凝儿的眼睫毛似乎眨动了一下,吓得叶小天赶紧缩回了手。

  展凝儿没有动静,还是昏迷地躺着,叶小天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痛恨自己的胆怯:“怕她什么,她又不会知道。我……我可是受她连累才困在这儿的,只是收一点点补偿嘛……”

  叶小天努力说服着自己,哆哆嗦嗦地再度伸出手,摸向那神秘而诱人的处子乳.峰,就在他的指尖堪堪触及那神秘的令男人无限向往的所在时,展凝儿突然轻哼一声,张开了眼睛。

  只这一声轻哼,听在叶小天耳中就似一道惊雷,他的手就像被蝎子蜇了似的,嗖地一下缩了回来。

  展凝儿张开眼睛,就见叶小天脸庞胀红如鸡冠,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一副很紧张的样子看着自己,展凝儿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看自己身子,生怕一低头就看见一副森森白骨。

  “还好!”

  展凝儿松了口气,安慰叶小天道:“我没事,刚刚……那花喷的是什么?”

  叶小天差点儿被人家捉贼捉脏,心正跳得厉害,生怕展凝儿发现什么端倪,连忙打个哈哈,开玩笑道:“刚刚那花,是情花。”

  展凝儿奇道:“情花?”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是!情花喷淫雾,你和我都中了淫雾了。”

  展凝儿道:“淫雾……”

  叶小天道:“是的,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人啦!”

  “哇!”

  叶小天一语未了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嗵”地一声落进泉水,吓得鱼儿四下游走。叶小天一通狗刨爬上岸来,抱怨道:“你不想做我的人,我做你的人就是了,你踢我干嘛?”

  展凝儿刚刚苏醒过来,头脑还不太清楚,听他一说,只当是真的,羞恼之下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这时坐起来,发现身上并无异状,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想起刚刚苏醒时他对自己那么紧张的样子,展凝儿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傲娇的展大小姐当然是不会道歉的,只好红着脸道:“谁叫你胡说八道,活该挨打!”

  叶小天见她模样,知道没有对自己刚才的神情有所怀疑,心事放下,语气就轻松下来:“开个玩笑嘛,这么暴力,看以后谁敢娶你。”

  展凝儿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自从认清了徐伯夷的真面目,我才发现男人个个都贱,人家这辈子还不嫁了呢!”

  叶小天拧着衣服上的水,道:“是啊是啊,我是剑,你是剑鞘。”

  “哇!”

  叶小天惨叫一声,再度落水,把那刚刚聚拢回来的鱼儿吓得再次一哄而散。好在展凝儿脚下有分寸,每次都是用了巧劲把他撩起来,叶小天虽然落水,倒是毫发无伤。

  叶小天拼命地刨着水不让自己沉下去,对展凝儿道:“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啊大小姐,你要把我淹死了,你就在这……咕咚咚……孤老终生吧……”

  展凝儿嗔道:“你再胡说八道,就让你淹死算了。”说归说,她还是抄起一根树枝,探进水里让叶小天抓住,叶小天抓着树枝,被她拉到岸边,一边往上爬,一边道:“许你骂我,却不许我还嘴,这是什么道理?”

  展凝儿嘴角一翘,道:“废话!要不然你以为我这霸天虎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哇!”

  叶小天刚刚站上岸,就再一次飞到了水中,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展凝儿踢的,展凝儿站在岸边,呆呆地看着叶小天,方才她只觉得耳畔生风,似乎有道人影一掠而过,紧接着就撞在叶小天身上,把叶小天撞飞出去,再度摔落水中。

  “那条人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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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人心兽意

  展凝儿惊讶地看向水中,那道高大的人影从密林中横冲直撞地跑出来,一头撞飞了叶小天,随即便一头砸进了水底,因为力道过于凶猛,激起的水流将湖底淤泥全都搅了起来,此时水中浑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条黄色人影,一股股鲜红的血迹,从水底向水面浮起。

  这时,正在水面上拼命狗刨的叶小天大叫起来:“啊!有虫啊!吃人的虫!”

  展凝儿吓了一跳,慌忙四顾,急声道:“在哪里?在哪里?”

  叶小天道:“在水上,水面上,快拉我上去!”

  展凝儿这才发现,随着那条人影跃入水中,水面上浮起了许多小虫子,大约百十来只,这些虫子似乎已经被水溺死,飘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起伏,并没有挣扎游动的痕迹。

  展凝儿连忙找到一根较长的树枝,探进水里把叶小天拉上岸,叶小天惊魂稍定,喘息地道:“刚刚是谁?动作好快,一下子就把我撞飞了。”

  展凝儿道:“那人正在水底,别是死了吧?”

  叶小天也看向水中,道:“不能吧,如果死了,怎么不飘上来?”

  叶小天话音刚落,水面便一阵翻涌,一条身影从浑浊的水底翻上来,肚皮朝天的躺在水面上,一见这人模样,叶小天和展凝儿顿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猿,一头巨猿。

  虽然它躺在水面上,不容易比较身高,可也能够目测出,它的身高接近叶小天一倍,应该比叶小天高出三分之二的身量,肥硕健壮的身材至少有叶小天三四倍以上的体重,难怪它轻而易举就把叶小天撞飞到水潭中去。

  这头巨猿健壮有力的左肢已经被那种怪异的虫子吞噬了大片皮肉,本来它皮糙肉厚的刀剑也难伤它,再加上体表有浓密的体毛,一般的蛇虫都难以下口,可是那虫子似乎有腐蚀作用,他的左肢受伤处连皮毛都不见了,血肉模糊一片。

  见此情景,叶小天恍然道:“这头巨猿也碰上了那种虫子,而且吃了大亏。”

  展凝儿闻虫变色,道:“那些虫子不会追来吧?”

  叶小天安慰道:“放心啦,就它那种奔跑的速度,恐怕快马都追不上,何况虫子。再说它既然懂得跑到这里用水来对付那些虫子,说明那些虫子轻易不会到这一带来。”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划拉着,想把那头巨猿弄上岸。这种猿同贵州地区常见的猿相比大了一倍不止,本来是极罕见的一个物种。可是两人在这鬼地方,什么奇花怪虫都见过了,只是体形大了一些的巨猿,倒不觉有什么稀罕了。

  展凝儿见他用树枝费力地要把那头巨猿拨拉向岸边,不禁说道:“看样子已经死了,没救了。”

  叶小天道:“谁说我要救它,我们不是还没吃早饭呢么。”

  展凝儿看看那只巨猿健壮肥硕的体型,皱眉道:“这东西的肉咬得动么?”

  叶小天道:“肯定没问题,拿来烧烤,一定又香又有嚼头。”

  叶小天把那巨猿拨到岸边,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无法把它拖上岸,它实在是太重了,足有六七百斤。最后还是在展凝儿的帮助下,叶小天才把这头巨猿弄上岸。

  叶小天呼呼地喘了一阵粗气,便拿起刀,绕着那巨猿转悠了两圈,琢磨着从哪儿下刀。展凝儿的饥虫也爬了上来,咽了口唾沫道:“左腿就别要了,看着好恶心。”

  叶小天道:“是啊,还不知道那虫子有没有毒,我先把它左腿卸掉。”

  叶小天说着,握紧刀柄,把刀高高举过了头顶,这头猿的大腿比他的腰都粗,再加上皮糙肉厚的,刀锋再利,没有个十几刀恐怕也剁不断这条腿,他当然要用尽全力。

  但是,就在他把刀高高举过头顶的时候,那头巨猿慢慢张开了眼睛,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与叶小天的眼神儿堪堪碰个正常。一猿一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叶小天突然一撩自己的袍襟,刀锋挥落,“嗤”地一声割下一条长襟,然后单膝跪地,抻开布条,就为那头巨猿包扎起来。

  见到那头巨猿醒来,展凝儿骇得心惊肉跳,她武功再高,也对付不了这么一头身高接近她一倍,体重顶她六七个,雄壮如山的这么一头巨猿,要不是叶小天还在,她干不出独自逃生的事来,早就溜之大吉了。

  待见叶小天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展凝儿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这也太无耻了吧?这样都行?”可是看到那头巨猿的动作,展凝儿突然发现----这样子还真的行!

  那头巨猿一睁眼,看到叶小天举刀而立的样子,立即瞪起了铜铃般的大眼,一口可怕的牙齿也呲了起来,待见叶小天割下一条衣襟,蹲下身子为它裹伤,它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声起来,低沉地哼哼了两声,虽然对它那大嗓门来说听着依旧像是低沉的咆哮,但是腔调明显不是在发怒。

  可怜这头上古遗种的巨猿,一辈子也没见过刀枪这种兵器,方才见到叶小天高举长刀,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它是有些智慧的,可是哪里比得了人类那一肚子的弯弯绕,待见叶小天为它裹伤,它马上把叶小天刚才的举动当成了善意。

  它已是这荒谷中最后一头上古巨猿,形单影只孤零零的,如今突然见到两个形体与它相似的生物,对它又这么友好,智商有限、性情单纯的它还能不把叶小天当成朋友?

  叶小天和它对视的刹那,便从它的眼神中发觉它是有些智慧的,有了和福娃儿打交道的经验,叶小天早就知道很多动物都有一定的智商,大概同几岁大的小娃儿相似。

  如果被这巨猿把他当成敌人,他相信这头巨猿即便身上有伤,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撕成碎片,他的腿软的已经跑不动了,所以当机立断,马上割下一条袍襟,为他想要吃掉的食物包扎起了伤口。

  蹲下身子为巨猿裹伤的时候,叶小天的心还在打鼓,生怕这巨猿不理解他的行为,跳起来把他撕碎,待见那巨猿哼哼两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叶小天这才放下心来。

  那巨猿的大腿实在太粗了,叶小天一条袍襟只缠了一圈半就用光了。做戏做全套,叶小天只好继续撕扯自己的袍子,等他手忙脚乱地把那头巨猿大腿上的伤裹好,自己那件袍子已经扯成了背心,下边那条犊鼻裤的两条裤腿也撕掉了,大明第一条现代式的短内裤,就此诞生在苗疆深山丛林中的雷神禁地。

  “呼~噜噜……”

  巨猿坐起来,温和地喷了个鼻息,冲叶小天呲着牙齿,看得出来,这头形似人类的动物是想向叶小天表达一种友好的态度,只是它的鼻息动静儿太大,呲牙一笑,看着也狰狞无比。

  叶小天胆战心惊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巨猿看不出叶小天的勉强,它伸出巨大的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叶小天的头顶,大概这是它小时候它的父母对它的一种宠溺亲热的表情,这时便用了叶小天的身上。

  叶小天那体形跟它一比,还真像一个婴儿,叶小天动也不敢动,被它那粗糙的大手摩乱了头发,脸上还挂着那副很牵强的笑容,展凝儿站在一旁看了,突然忍不住想笑,可是此情此景,又如何笑得出来。

  那头巨猿笨拙地抚了抚叶小天的头顶以表示亲昵,随即便爬起来,抬头向远处眺望了几眼,用力吸了吸鼻子,那粗大的鼻孔用力抽缩了几下,便四肢着地,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叶小天如释重负,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窘态,便向展凝儿笑道:“哈!本公子吉星高照,一场杀机,被我略施小计,便逃过去了。”

  展凝儿刚要说话,那头巨猿突然又走回来,低吼了两声,用头拱了拱叶小天的身子,叶小天茫然地看着那头巨猿,努力挤出一副笑脸,讪讪地道:“猿大哥,你还有事吗?”

  那头巨猿大概也明白叶小天不懂它的意思,突然人立而起,伸出那蒲扇般的大手,将叶小天的小手握住,牵着他向前走去。叶小天上身穿着件满是线头的小背心,下身一件只能遮住羞处的肥大内裤,光着两条大腿,站在身高几乎是他一倍的巨猿身边,像个被人牵住手的小孩子。

  叶小天不敢发抗,扭过头来,扁着嘴,可怜兮兮地对展凝儿道:“救救我,我不想当兽人……”

  展凝儿站在原地发了半天怔,忽然壮起胆子追了上去……

  此时,神殿之外,神湖之畔,格峁佬和杨应龙终于撕去一切伪装,展开了正式的决斗。

  格峁佬宣称惊闻尊者噩耗这才赶回,杨应龙围困神殿,隔绝内外消息,居心叵测,遂打起维护神教的大旗,悍然向杨应龙发动了进攻,杨应龙则反咬一口,宣称格峁佬不听尊者教诲,试图谋夺尊者之位,毫不示弱地发起了反击。

  格哚佬一派以及陆续赶来的各苗寨部落都退到一旁,严守中立,眼看着双方在神殿外杀得血流成河,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高高的神殿第九层某一扇内,正有一双苍老、阴沉而得意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杀作一团。

  汩汩的鲜血沿着石阶流下去,把神湖水染成了一片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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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算计


  老态龙钟的尊者与前两天叶小天看到他时的样子相比更加苍老许多,也许是因为施展“千年蛊神阵”耗去了他太多的精血。他默默地站在神殿最高处,透过那扇窗子看着神殿外石阶上厮杀的双方,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血渐渐把湖水染红了,尊者的眼眸中也露出了嗜血的光芒。阿宝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静默着,一如每天侍奉在他的身边。

  “权力啊,令人疯狂……”尊者轻轻叹息了一声,又轻轻摇摇了头,带着一丝怜悯的口吻,仿佛他并非神殿外那场厮杀的始作俑者。

  阿宝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尊者虽未回头,似乎却已感觉到了他的疑惑,缓缓问道:“你想说什么?”

  阿宝道:“尊者,小人不明白,既然格峁佬是尊者您秉承蛊神的意志选定的继承人,为什么不放他进来,或者现在走出去向所有人指定他的身份?只要您一句话,就能结束这场厮杀。”

  尊者微笑着回过头,反问道:“谁告诉你,他是我选定的继承人?”

  阿宝目瞪口呆,讷讷地道:“难道格峁佬不是?”

  尊者微笑道:“当然不是!”

  他又转过头,看向外面,看着双方拼命地厮杀,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微笑道:“格峁佬貌忠实奸,早就觊觎大位,他以为可以瞒过我的眼睛?格格沃就更不用说了,早就野心勃勃。当年,他师傅本是八大长老之首,最有希望成为继任者,而上一任尊者选择了我,他一直耿耿于怀。

  格德瓦还算老实,虽也热衷于权位,倒是不敢有所妄动,但他勾结格哚佬,却也不无向我施压的想法。现在我‘生死未卜’,格峁佬和格格沃、杨应龙一派又斗得你死我活,我倒要看看,格德瓦和格哚佬是否还能忍得住!“

  阿宝越听越是心惊,失声道:“他们……竟然全都不是您选定的继承人?”

  尊者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等他们这些有野心、有异心的人都死光了,我才会向九峒八十一寨公开宣布,谁……才是我的继承人!”

  阿宝讷讷地道:“可是……自从神殿布下千年蛊,任何人都无法进出。没有玉牌在手,就是尊者您都无法离开,进出神殿的唯一钥匙已经给了他们,就算他们都死光了,您又如何……如何……”

  尊者回过头,慈祥地看了他一眼,道:“傻孩子,不把真正的钥匙交给他们,他们会横下心来决一死战么?格峁佬、格格沃都是本教长老,地位尊崇,如果不让他们暴露真面目,并借他们彼此的手除掉对方,老夫虽贵为尊者,又岂能不教而诛?至于‘千年’……”

  阿宝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是在尊者眼中,却是一个孩子,而以他的年龄和地位,称呼阿宝为孩子却并没有什么不妥。阿宝就像一个真的孩子,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教训。

  尊者又转向窗外,轻轻地道:“‘千年’受我的心神控制,与我一体同命。当我归天的时候,千年蛊的毒自然也就解了……”

  ※※※※※※※※※※※※※※※※※※※※※※

  巨猿把叶小天当成了它的朋友或者说是亲人,对于人类这种形体上和它最为接近的生物,在它认为叶小天对自己抱有善意之后,很容易就接受了他。

  它把叶小天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展凝儿一开始远远地跟着,但是巨猿发现之后,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看来它在接受叶小天的同时,也接受了这个和叶小天同为人类的生物。

  巨猿住在一座山洞里,山洞在一片陡峭如镜的山体峭壁下,旁边有一条奔涌的大河,河水滔滔涌入山体下方,下边应该有一条很大的地下河。

  叶小天在寻找出路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条规模与这条大河相当的大河,想必就是这条大河的上游,当时叶小天曾大喜若狂,以为循着这条河一直走,就能找到出路,但是他往上游和下游分别探察了一番,结果发现水源的两头都是连接着山体下的地下河,而那山体都是垂直陡峭高达数百丈的悬崖峭壁,根本就爬不出去。大概也正是这块禁地如此特殊的地理情况,才保证了这里不受外界侵扰,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一些早已在外界灭绝的植物和生物。

  回到它的住处,巨猿立即拿出它的食物请叶小天享用,叶小天这才发现,体形如此巨大的巨猿,它的食物居然不是肉食而是植物。这种植物叶小天还很熟悉,因为他经常见到福娃儿那只吃货没完没了地进食这种植物,那是竹子和竹笋。

  叶小天在山谷中这两天还不曾发现过竹子,不过这山谷实也不小,还有大片地方他们不曾走过,因此也未多想这竹子和竹笋的来历。

  叶小天和展凝儿当然没有好牙口去啃竹子,竹笋倒还可以充饥,两人剥去竹笋外边的硬皮,将嫩芯儿吃了,巨猿见叶小天接受了它的食物,喜得抓耳挠腮,它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叶小天和展凝儿啃竹笋,显得很欢乐。

  只是山洞里储存的竹笋实在太少,竹子倒有一捆,眼见叶小天和展凝儿剥出竹笋嫩芯,三口两口就吃光了,巨猿挠着头皮想了想,又拖着受伤的大腿走出山洞仰头张望了一番,便一头钻进了山洞旁的密林。

  过了一会儿,巨猿从密林中蹒跚地回来了,一只手遮着脸面,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巨大的马蜂窝,在它头顶有大群的马蜂嗡嗡地盘旋着,可这巨猿皮糙肉厚,只要用大手往脸上一挡,其它部位都有毛发护着,那些马蜂根本拿它没有办法。

  那些马蜂又跟了一阵,便掉头往密林中飞去,巨猿则抓着那只巨大的马蜂窝回头山洞,用力掰开,递给叶小天和展凝儿。

  “蜂蜜!”

  叶小天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免得那汩汩流淌的蜂蜜都浪费了,展凝儿还有些怕这只巨猿,她接过蜂窝,便赶紧闪到了叶小天身旁。

  巨猿蹲在地上,看着他们舔着蜂蜜,把那粗大的手指伸进嘴里,舔了舔刚刚粘在上面的蜜汁,又咧开了嘴巴。如今彼此熟悉了些,叶小天看着它那狰狞的笑脸,倒是觉得可亲了些。

  那巨猿舔净了手指上的蜂蜜,蹲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吃蜂蜜,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便扭着屁股钻进了山洞深处,叶小天如今已经知道它对自己毫无恶意,倒是毫不担心。

  过了一会儿,那头巨猿又从山洞里出来,两只大手笨拙地捧着一张红色的类似芭焦叶似的植物叶子。它像献宝似的走到叶小天身边,把那树叶放在地上,指了指,示意叶小天拿起来。

  叶小天还当它又拿出了什么珍藏的宝贝,低头一看,却见那片红色的树叶上面盛着许多小虫子,正是他见过的那种可以迅速腐蚀皮肉的怪虫,叶小天吓得一声尖叫,一跳老高。

  叶小天这一叫把那头巨猿也吓了一跳,巨猿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左顾右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展凝儿惊恐地盯着那张树叶看了半晌,没好气地瞪了叶小天一眼,道:“那是死的。”

  “啊?真是死的?”

  叶小天战战兢兢地靠近,仔细看了看,又捡起根草棍小心地戳了戳,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口大气,道:“果然是死的。”

  那只巨猿伸出一只比胡萝卜还粗的手指,向叶小天示意了一下,还咂巴了一下嘴,示意这是很美味的好东西,叶小天却连连摇头,这东西有没有毒、能不能吃且另说,光想到这东西可能吃过人肉,叶小天就完全没了味口。

  那头巨猿见他不吃,这才很遗憾地把那片树叶小心地拖到自己面前,用两只大手捧起来,伸出大舌头一卷,那些虫子便不见了踪影,巨猿品咂着那虫子的味道,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叶小天见此情景,隐约猜到了几分,这头巨猿恐怕是以那种虫子为美味的,今天看它受伤,十有**是它主动去招惹那群虫子,大概失了手,这才被虫子爬到身上,亡命地逃到泉水旁。否则以这头巨猿的机警和灵敏的嗅觉,如今又是白天,一群行动比起它来迟缓千百倍的虫子想偷袭它,只怕是难如登天。

  叶小天所猜想的倒是**不离十,只是他没有猜到的是,这只比福娃儿还嘴馋的吃货,今天去偷袭了虫子的老巢,而且居然把虫王给吃掉了,那种怪虫只有一只虫王,虫王生育所有的虫子,并且控制所有虫子的行动,但它本身却没有任何能力,甚至因为过于肥胖,连动弹一下很都困难。

  这只贪嘴的巨猿吃掉了那只虫王,把那种怪虫彻底激怒了,怪虫倾巢出动,因为巨猿受伤,身上有血腥味儿,那些怪虫已经循着血腥味儿不舍不弃地追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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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机关算尽


  格峁佬率领着他的心腹,一步步地攻向神殿,几乎是靠人命堆,才终于踏上神殿的石阶,从水上杀到了陆地。

  其实本来有十几个苗寨与他关系甚为密切的,他事先也派人联络过了,但是这些山苗对尊者敬畏异常,他们可以拥戴格峁佬上位,却没有胆量背叛尊者,如果配合格峁佬同格格沃一派的人大打出手,显然是会触怒尊者的。

  即便是其中有些部落首领蠢蠢欲动,在格哚佬、格德瓦等人的大声呼吁下,最终也保持了观望。他们的中立,使得格峁佬的行动遇到了严重阻碍,好在杨应龙从播州带来的人手有限,格格沃又一直专注于在神殿内部发展个人势力,外面可以利用的武力不多,这才使得格峁佬在付出众大牺牲后,终于登上湖畔。

  他们一登上岸便士气大振,一时杀得杨应龙的人节节败退,格峁佬也提着刀亲自冲杀在前,他这位长老同格格沃那种只是专心于权谋和蛊术的长老不同,若论武力之悍勇,他同样是个人物。

  蛊毒在这种场合几乎派不上用场,除非是像尊者所施展的那种大范围的蛊毒阵,可是这些长老穷尽一生也未必炼出足以施展如此大规模的蛊毒,再者神殿内的蛊毒阵不知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布置,谁又能在这片石阶上布下那种大范围的蛊毒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双方只能用刀枪来较量。

  双方撕破脸皮正式决战以后,格格沃也从神殿里走了出来,他费尽心机也无法进入尊者布下的蛊毒阵,正垂头丧气之际,听闻格峁佬带人杀至神殿,格格沃急忙走出来,与杨应龙站到一起。

  杨应龙眼看格峁佬大施yin威,一口刀连斩自己四名手下,不由冷哼一声,夺过一口九环大砍刀,便纵身扑了过去,居高临下,借着下扑之势,狠狠一刀劈向格峁佬的头顶。

  一式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真正杀人的招式又有几招讲究花哨?左右不过就是速度、力度加合适的角度,杨应龙这一刀格峁佬不敢不接,他把手中刀一横,两刀一磕,“铿”地一声巨响,双方的刀刃上都出现了一个豆粒大的缺口。

  杨应龙占了自上而下的便宜,这一式重击打得格峁佬踉跄后退三步,险险跌回水里,杨应龙却是身形一顿,不等身体完全站稳,便如秃鹰般跃起,又是凌空一刀。

  格峁佬身边几个心腹急急想赶来救援,却被杨应龙的人死死缠住,杨应龙抢了先机,便一刀紧似一刀,格峁佬被他完全压制住了,又限于地形施展不开,杨应龙突然斜挥一刀,角度极其刁钻。

  格峁佬急急后退一步,一只脚踏进没入水下的石阶,才险险避开要害,但这一刀已经斜斜划破了他的胸襟,斜斜一道刀口,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杨应龙一刀斜挑向空,忽然发觉刀尖上似乎勾了件什么东西,定睛一看,顿时站住了脚步,本来他再冲上前去补上一刀,退无可退的格峁佬必死无疑,可是刀尖上挑着的东西太重要了,杨应龙只看了一眼,便顿住了身子。

  那是一块玉牌,连着一截绳索,随着刀锋的上扬,那块玉牌从刀尖上滑出去,又往空中飞了两尺多高,便坠落下来。

  格峁佬一声惊呼,顾不得胸口流血,便向那块玉牌猛扑过去,玉质再硬,也禁不住这般磕碰,如果摔在石阶上必然粉碎,那可是他登上尊者之位的最关健的宝贝,如果失去它,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流水。

  杨应龙也没想到这一刀竟将玉牌挑了出来,眼见格峁佬不管不顾地扑向玉牌,杨应龙狞笑一声,一刀斩向格峁佬的手,格峁佬没想到杨应龙不夺玉牌,竟然先斩他的手,欲待缩手已然不及,他的五指刚刚抓住玉牌,便惨叫一声,血光迸现,一条胳膊便和身体分了家。

  那只手紧紧抓着玉牌落在石阶上,格峁佬跃起的身子也摔在石阶上,他已经红了眼,两脚连蹬带踹,迅速扑到那只断臂前,伸出另一只手抓向自己的断臂。

  “啊!”

  格峁佬刚从断臂手中抓出玉牌,忽地又是一声惨呼,这条手臂也被杨应龙斩断,杨应龙哈哈大笑,正要扑上去捡起玉牌,格峁佬的几名心腹手下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红着眼睛向他扑去。

  因为放弃了各自的对手,其中有两个人甫一转身便被正在搏斗的对手砍死,另外几人却成功的摆脱了对手,向杨应龙猛扑过去。

  他们都是格峁佬的心腹,已经跟着格峁佬走到这一步,再也没有退路了,格峁佬落得这般下场,也就等于宣告了他们的死刑,他们如何能不拼命?

  杨应龙虽然艺高人胆大,也被这几个人扑上来一番完全不要防守的亡命打法搞了个手忙脚乱。格格沃站在台阶上,恰好看到那块玉牌扬在空中的情景,作为八大长老之首,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块玉牌了,只一看见,格格沃便心中一烫,再也顾不得危险,一溜烟儿地扑下来,冲向那块玉牌。

  格峁佬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疼得扭动着身躯,可更痛的却是他的心:完了,一切都完了,一生的图谋,最大的愿望,尊荣与权力,都永远离开了他。他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忽然看到了从台阶上扑下来的格格沃。

  格格沃两眼放光,他飞奔着,激动的脸庞上都泛起了红晕,格峁佬看在眼里,心中突然生起无比的怨毒:“我隐忍半生,尽心竭力地服侍那个老家伙,最终换来了什么?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方玉牌,最终却要为你做了嫁衣?”

  那股强大的怨念,甚至压制住了他身体上巨大的痛楚,格峁佬突然拼命地向那块玉牌蛇一般扭动着身子爬去:为了得到这块玉牌,他先后丢了两条手臂,现在他依旧不惜一切,但他的目的已不再是得到这块玉牌,而是……毁了它!

  格格沃顺着石阶跑下来,但格峁佬虽然失去了双臂,却比他距那玉牌近得多,格峁佬先他一步挣扎到了那块玉牌旁,咬紧牙关,狞笑着用力抬起头,然后用他的额头对准那块玉牌狠狠地磕了下去。

  “不要啊!”

  格格沃惊叫一声,眼看还差着四五阶台阶,竟一下子扑了上去。格峁佬充耳不闻,用额头用力磕着那块玉牌,一下,两下,三下……

  格峁佬磕得砰砰直响,额头一片瘀青,那块玉牌终于被他用自己的额头磕成了碎片,碎片划破了他的额头,鲜血直流,格峁佬却疯狂地大笑起来。他失去了双臂,身子卧在血泊中,笑得像个疯子。

  “混蛋!混蛋啊!”

  格格沃扑到了他身边,眼见玉牌已经变成碎片,恼恨之下一脚将他踢开,然后心疼地蹲下,手忙脚乱地捡着碎片:“这……这这……,这还能拼凑起来吗,不知还有没有用,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格格沃一边捡着碎片,一边大声咒骂着格峁佬,格峁佬却猛地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啊!”

  格格沃大声惨呼起来,双手握着玉牌碎片,拼命地击打着格峁佬的身体,两人翻滚扭打着,突然“卟嗵”一声一齐滚落了湖水。

  “救命,我不会……”

  格格沃拼命地挣扎起来,格峁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陪自己一起死,他死死咬住格格沃的脖子不放,扭动着身子竭力往湖底沉去。

  这里是码头,不像其它地方的湖岸水深浅是舒缓的,落水就极深,格格沃又不会水,双腿乱蹬却触不到底,心里不由发慌,关键时刻终于松开了双手,任由那玉牌碎片沉落湖底。

  但他依旧挣不脱格峁佬死死咬在他颈上的嘴,拼命挥舞的双手也止不住下坠的身体,两个人翻滚着,一起沉入了湖底,翻涌的湖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此时,岸上的人正厮杀做一团,根本无人注意到他们,即便注意到了,又有谁能抽身来救他们性命?

  尊者站在神殿的最高处,眼看着由他主导着的发生在下面的这疯狂的一幕,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些疯子,尊者之位,已经迷了他们的心窍,死得好,死得好啊,他们个个都该死,他们要是不死……”

  尊者一面笑一面说,一面说一面转身,似乎想把他的喜悦同身边唯一的人分享,但是他的身子只转到一半,后背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尊者闷哼一声,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尊者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扶住窗台,慢慢转过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宝。阿宝双手攥着一把带血的尖刀,颤抖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尊者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指着阿宝道:“阿宝,你……”

  尊者还没说完,阿宝突然“呀”地一声怪叫,猛地扑上来,又是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再度跳开,尊者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他踉跄着跌退几步,一跤歪坐在榻上。

  阿宝颤声道:“你……你也该死,你比他们……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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