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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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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杨天王


  叶小天本以为展凝儿口中那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必定生得獐头鼠目,却不料从林中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成熟、英俊、潇洒、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目似朗星,温文尔雅,那是最令少女为之心动的一种男性魅力。

  同一个这样的成熟的充满了男性魅力的男人站在一起,像叶小天这样年纪轻轻、相貌清秀的青年,就像站在太阳旁边的一颗星辰,立即就被夺走了所有的光辉。

  尽管如此,偏偏令你生不起半点抗拒反感之意,你会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本就应该一出现就攫取所有人的光彩。只不过,展凝儿貌似不是正常的女人,见了这样令少女们一见便会为之倾心疯狂的美男子,她不但没有一点着迷的样子,反而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与厌恶。

  那个美男子施施然地向他们走过来,步履非常从容,叶小天注意到,他只穿了一袭玉色轻衫,衫角领口的花纹淡到不细看就看不出来,可就是这样一身素色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让他整个人却焕发出一种美玉般的润泽光采。

  他的衣衫一尘不染,发髻梳得一丝不乱,脚下那双靴子,就连白色的靴缘都没有染上一丝灰尘,常有人把皎洁纯净,美丽绝伦的女子比喻为玉人儿,这个已过中年的男子,竟也能够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展凝儿扬起下巴,冷笑道:“看吧,我就说你藏头露尾,你这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既然说要格格沃长老替你传信,你自己偏偏还要跟来,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

  中年美男子哈哈一笑,道:“展姑娘。你误会了。杨某托格格沃长老捎信儿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朋友,及至得悉此事,杨某为了表示对展姑娘的敬重,这不就亲自赶来了么?”

  叶小天看着这个很具魅力的中年人,心道:“他就是贵州四大天王中的杨天王?却不知这位杨大土司叫什么,对京城那些官儿,我门儿清,对贵州这边的土皇帝们实是不大了解。”

  那号称杨天王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对格格沃道:“有劳格格沃长老了。”

  格格沃拱手还礼道:“土司大人客气了,既然土司大人亲自来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格格沃向那中年男子点点头,举步向村中走去。中年男子转向叶小天,道:“叶兄弟,你不要误会,杨某对你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尊者他老人家近几年来都不大见外人了,就连身边八大长老,他肯接见的机会都不多。

  杨某自从到了蛊神殿,也只蒙他老人家接见过一回,却不想小兄弟你竟能受到尊者青睐。杨某动了好奇之心。又因深山枯躁,无所事事,这才邀你一见,听说你还是展姑娘的朋友。那好极了,展姑娘,不如就由杨某作东,邀你二人饮宴。可好?”

  展凝儿**地道:“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没面子,你那地方。本姑娘不想去。”

  杨天王不以为忤,微笑道:“好,那我给足你面子,我们就在这里吧。”

  杨天王往山坡上一指,道:“幕天席地,面临大湖,听涛饮酒,不亦快哉。”

  展凝儿皱了皱眉,道:“我出来时不曾说与表兄,若是回去晚了恐表兄着急……”

  叶小天察颜观色,心中暗想:“别看展姑娘对他的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恐怕只是占了女儿家身份的便宜,知道使使小性子也不会真的得罪了他。但是真要拂却此人颜面的时候,她还是顾忌很深的。

  安家不是安宋田杨四大家中的土司王么?排名第一的土世司家。她外公是土司王,又何须忌惮他人?看起来,这排名是一回事儿,实力却是另一回事了,这个杨大土司虽然在四大天王中排名居末,论实力却未必如此。至少那田家既然在开国时候就被太祖皇帝阴了一把,接着又被成祖皇帝揍了一顿,元气至今就没恢复过来,田家排名第三的这把金交椅,可能早就坐不稳了。”

  叶小天对贵州的土司老爷们不太了解,正常来说,以他的身份,就算定居贵州,和这些大人物们也是八辈子都不可能有半分交集,也没有必要打听他们,田家的经历,还是他到了铜仁之后才渐渐了解到的。

  但是叶小天此时察颜观色,所做出的推测竟是**不离十。安宋田杨四大家中,排名居末的杨家,实力此时已经隐隐然然跃居首位,成为真正的土司王了。只是依据家族传承之悠久和实力排序叫惯了的安宋田杨四大家,大家一直就这么叫了下来,这又不是华山论剑,时不时还要重新排排名。

  杨天王颔首笑道:“呵呵,安南天么?好,那么就请展姑娘先去知会令兄一声吧,如果令兄有暇,不妨请他同来。杨某先去准备,三柱香的时间之后,杨某在山上恭候大驾。”

  杨天王说完,便向两人拱拱手,微笑着离去。

  叶小天道:“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展凝儿道:“他是播州土司,叫杨应龙。唐末时候,他的先祖杨端打败了南诏,割据播州,从此不管江山如何变幻,杨家都占据播州,世袭罔替,到如今已有六百多年了。杨应龙是隆庆五年继承他爹职位的,在位仅九年,杨家便势力大涨,此人很是了得。”

  叶小天赞同地道:“我看也是,杨应龙,人中之龙啊!此人有权、有财、有貌,不过凝儿姑娘你好象很讨厌他啊?”

  展凝儿凶巴巴地瞪向他道:“怎么,我不能讨厌他吗?”。

  叶小天赶紧道:“可以,当然可以,只是……我看这位杨天王实在挑不出一点叫人讨厌的地方呢。”

  展凝儿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那不足为人道的嗜好。”

  叶小天道:“此人有何嗜好?”

  展凝儿鄙夷地道:“此人……此人性喜渔色……”

  叶小天道:“哦……,男人不色,何来男人本色?不色,是没有能力色。这位杨天王位高权重,称霸一方,再加上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喜欢女色,也无可厚非啊。”

  展凝儿脸蛋儿微微有些晕红,似乎有些忸怩:“你不懂!他……他要只是好色原也没有什么,只是此人性好人.妻。而且色胆包天,但凡他看中的妇人,不管什么身份,他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真是……真是无耻……”

  叶小天道:“原来和曹操一个毛病啊。”

  展凝儿道:“嗯!就是跟白脸曹操一个德性!”

  叶小天道:“啊……啊……”

  展凝儿瞪眼道:“你啊什么?一副心向往之的臭德性,你很羡慕是不是?”

  叶小天无辜地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偏偏喜欢人.妻,唉,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大概是对越容易得到的就越没兴趣,比如你表哥……”

  展凝儿“啪”地一拍刀柄,叶小天立即收声,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说假话,凶什么凶?”

  展凝儿拔出刀子一指叶小天,娇叱道:“我有凶过你吗?”。

  叶小天:”……“

  这时,早已走到二人身边,却因为二人一直在斗嘴,以致被他们完全无视了的毛问智咳嗽一声,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两位,俺可以插一句吗?”。

  叶小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向咋咋唬唬的,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

  毛问智苦着脸道:“不乖不行,苗女凶猛啊!”

  展凝儿:“……”

  叶小天心道,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丫头要是一发彪,倒霉的十有**还是我,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你要说什么?”

  毛问智这才想起正事,一拍后脑勺道:“你们快看山上。”

  叶小天和展凝儿扭头向山上望去,不知何时,那里突然出现了许多身着锦衣的豪奴,一片杂草丛生,中间零落地生长着几棵小树,那些豪奴抽出锋利的佩刀一通劈砍,片刻功夫就将小树伐去,绿草平齐,弄得仿佛一块鲜绿的地毯。

  随后又有十六名**着肌肉虬结上身的力士扛来一捆捆从西域重金买来的豪华精美的驼毛地毯,将它们平铺在绿草地上,接着又有人在地毯四周插下铁头的立竿,开始架设天窗花架,又把一匹匹锦绸花缎绕着那立竿围成幔墙。

  幔墙刚一围好,就有许多鲜衣豪奴出现,捧着各式坐具、卧具、长几、矮凳,以及金银各式器皿,一一走进围幔当中去,又有许多彩衣妙龄少女,或抱琵琶,或持长箫,轻盈地自林中走来,仿佛一群美丽的仙子。

  那个地方正是杨应龙方才信手一指说要宴请二人的所在。那里本来杂草丛生,可是就只这片刻功夫,这片平平无奇的荒草地就变成了一座行宫,豪奴竭诚侍奉,丽人赏心悦目,丝竹之声隐隐,酌金馔玉,富丽堂皇。

  这杨应龙的信手一指,竟然有点石成金的神效,叶小天不由惊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展凝儿乜着叶小天道:“彼可取而代之。”

  叶小天惊喜地道:“我行么?”

  展凝儿飞起一脚,没好气地道:“行个屁!你以为你是项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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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赤裸裸的挖墙角


  叶小天“哎哟”一声,捂着屁股道:“你还说你不凶……”

  展凝儿冷哼道:“这就叫凶?这还是轻的呢!走,赴宴去,记住,一会儿多吃菜少喝酒,话不要乱说,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展凝儿像只傲娇的孔雀般走在前面,叶小天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后面,小声跟毛问智嘀咕:“你说她这么凶,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毛问智道:“大哥,这话可不对啊。俺只听说过讨不着老婆的光棍,就没听说过嫁不出去的姑娘。这女人吧,她再丑再凶,只要不挑,就一定嫁得掉,再说人家展姑娘长得仙女儿似的,还能没人要?”

  展凝儿负手而行,好像没有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下巴翘得更高了。叶小天板起脸道:“人家请我吃酒,你跟来干什么,病才刚好,回去歇着吧。”

  毛问智道:“大哥说的是!俺现在还真是哪儿都不想去,二柱说的对,这嘎哒太危险了!”毛问智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溜掉了,叶小天本想拿捏这吃货一把,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只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远去。

  山坡上魔法般出现了一座美丽的行宫,那帐顶有些像游牧民族的帐篷,却又不完全相似,它不在乎实用性和耐损度,更注重华丽的装饰效果,上边金银的饰花在阳光下熠熠放光。

  展凝儿走到那座华美的行宫前,马上就有锦衣侍卫上前,向她弯腰一礼,做出有请的姿势。

  展凝儿见杨应龙没有亲自出迎,不由冷哼一声,不过细论起来,杨应龙虽与她是同辈,却是杨氏大土司。身份比她父亲还要高些,原本就无需出迎,她也挑不出不是,便不悦地走向那道锦缎悬挂的帐门。

  “呵呵,你们来啦,坐,请上坐!”

  杨应龙早已在帐中相候了,帐中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靠垫、坐枕、矮几,一应俱全。矮几上有金杯玉盏,还有盛着色诱人涎的水灵灵的各色水果。

  杨应龙换了一身便袍,卧于一张巨大的白熊皮上,倚着靠枕,一见他们进来,便笑吟吟地坐起,道:“展姑娘,叶兄弟,请坐!”

  杨应龙下首早已设好两张席位,一左一右。自然是给叶小天和展凝儿准备的,展凝儿随手挑了一张座位坐下,叶小天便也在另一边席后就坐。

  这时两名白衣侍女捧着细颈长瓶儿上前为他们斟酒,叶小天自昨日经历了毛问智的遭遇以后。心里也有了些阴影,虽瞧那酒浆澄澈,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但他瞧了展凝儿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便也放下心来。

  且不说以杨应龙的身份,要对付像他这样的人就没有下毒的道理。就算想下毒,也不会当着展凝儿的面。展凝儿固然忌惮杨应龙,杨应龙对安家和展家又何尝没有忌惮,如非已成死敌,不会贸然下毒手的。

  那两个侍女虽是身份卑微的奴仆,但玉颈修长、身材高挑,浓黑的云髻高挽,如同两只天鹅般美丽高雅。她们弯腰斟酒时,领口半敞,可以看见纤巧的锁骨和一痕雪玉般的肌肤,衣袍下有两颗珠状物微微摇颤出诱人的涟漪。

  叶小天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美丽的异性对他而言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如此美景岂不心动,不由深深地看了两眼。杨应龙看似随意,其实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此情景,不由微微一笑。

  两个美貌侍女斟完酒后便轻移莲步,悄然退到一边,捧瓶站定。围幔旁边,又有许多美貌乐师,这边菜肴一上,檀板清鸣,丝竹弦管便合奏起来,声音柔和,既不会影响主人与客人谈话,又能很好地烘托气氛。

  两个粉光脂艳,美丽动人的舞姬身着诱人舞服姗姗而上,将一只青铜莲花的香盒置于三席中间,点上一枝天竺占婆香,便在袅袅轻烟、淡淡幽香中玉足轻踏,飞雪回旋般舞蹈起来。

  杨应龙作为主人,先向二人敬了一杯酒,持箸挟了口菜,笑道:“杨某和展姑娘熟悉的很,在水西的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倒是这位叶兄弟面生的很,你也是水西人?”

  叶小天欠身道:“杨土司误会了,在下本是京城人氏,因为一桩事情离开京城,在葫县的时候与展姑娘相识。”

  “哦?”

  杨应龙愣了愣,看看展凝儿,再看看叶小天,露出恍然神色,道:“原来如此,呵呵,小天兄弟俊逸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展姑娘那就更不用说了,水西大族、名门之后,两位般配的很,难怪一见钟情了。”

  展凝儿先前说叶小天是她朋友,只是出于好心,想给叶小天一个保护,可不想真被人误会他们是情侣,再加上刚才上山时叶小天还在背后嘲笑她嫁不出去,展凝儿正生气呢,这时正好反唇相讥。

  展凝儿马上道:“杨土司,你这眼光儿着实差了点儿,本姑娘就算不是一只天鹅,难道就得嫁给一只癞蛤蟆。”

  杨应龙一愣,叶小天马上反击道:“杨土司的确是误会了,在下就算是一只癞蛤蟆,难道就非得娶一只母癞蛤蟆?”

  “你……”

  展凝儿瞪着叶小天,杏眼中几欲喷火,看样子若非是在他人宴席上,就要对叶小天饱以老拳了。叶小天回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儿,心道:“就兴你羞辱我,还不许我还嘴么?”

  杨应龙哈哈大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好好好,不是情侣便不是情侣,今日饮宴当一团和气,你们不要斗气啦。小天兄弟,你与展姑娘既非情侣,缘何受展姑娘之邀来到这里呢?”

  叶小天苦笑道:“杨土司,在下并非展姑娘相邀而来,而是为了追索两个掳走亲人的贼一路到了这里,谁知竟引起了格格沃长老的猜忌,不许我们离开,这才有了阴差阳错见到侍神尊者的事儿。”

  杨应龙目芒微微一闪,追问道:“掳走亲人的贼?”

  叶小天点头道:“不错!在下有一个小妹。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却患难与共,情同手足。在铜仁的时候,我把她寄放在客栈中,去寻访另一位朋友,谁知她却出了事……”

  叶小天把发生在铜仁的事对杨应龙简单地说了一遍,恳求道:“杨土司,格格沃长老既是你的朋友,能否请你代为说项,让他放我们离开啊。遥遥被人掳走,迄今下落不明,每每想起我都揪心的很。”

  杨应龙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回头我跟格格沃长老谈一谈吧,不过他这人固执的很,只怕不容易说通。”

  杨应龙微微一笑,道:“却不知叶兄弟你是如何得到尊者赏识的,若是能让格格沃明白这一点。说不定他就会放你离开了。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功利心,对这尊者之位。他眼热的很呢。”

  叶小天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那位尊者为何要留我聊天,当时……似乎也没说什么。”

  叶小天就把当时同尊者见面交谈的内容对杨应龙说了一遍,杨应龙看出叶小天不似作伪,可仔细想想他和尊者见面所谈的内容。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叶小天说话诙谐有趣?岂有此理!尊者平素不苟言笑,呆板讷言,是个喜欢说笑话的人么?再者说尊者作为一个用蛊高手。确实有种很奇妙的感应,可以预知死期将近,一个明知快死的人,还这么有心情听笑话?

  杨应龙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尊者对叶小天莫名的好感归结为缘份了。世上也只有这种东西,才是不可琢磨也没有道理可讲的,或许叶小天就是合了尊者的眼缘,所以引起了尊者的兴趣。

  想到这里,杨应龙放下酒杯道:“呵呵,或许是因为尊者与你有缘吧,叶兄弟,杨某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来日你同尊者聊天的时候,可否探一探他的口风,问问他是否已经确定传承人选呢。”

  叶小天道:“我听凝儿姑娘说过,似乎尊者要在归天之前才会获得蛊神指示?”

  杨应龙作为一个上位者,同格格沃一样,对于蛊神是否存在存有疑虑,即便蛊神真的存在,一个神祇会无聊到干涉它在人间的信徒们选首领?杨应龙一直深深存疑。杨应龙真正在乎的是蛊神在苗疆各部之中的影响,是作为蛊神代言人的尊者可以发挥的巨大作用。

  杨应龙淡淡一笑,道:“展姑娘所知也是有限,有的人天年将尽时,提前很久就已卧床不起人事不省了,这时蛊神即使赐下神谕,一个昏迷不醒的尊者又如何向信徒们传达呢?所以很多时候,尊者都是提前得到神谕的,只是因为担心节外生枝,所以秘而不宣。”

  叶小天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虽然他知道了蛊毒的可怕,却还是不信有什么蛊神。作为天牢狱卒,他见多了落败的上位者,早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决定一切的是实力和智慧,即便真有神明,那也是神是神,人是人,神不会来干涉人的世界。

  杨应龙道:“还有一点,如果尊者还没有选定继承人的话,那么……”

  杨应龙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他微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和煦如春风,但只是颜色稍稍一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尽管叶小天见惯了大人物,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些。

  杨应龙道:“那么……我希望你能为格格沃长老说几句好话,呵呵,尊者听到了,蛊神也就会听到,这对格格沃成为下一任尊者将会有很大帮助。”

  叶小天没想到杨应龙如此直白,而且是当着展凝儿的面,他们两家各有支持的人,杨应龙这墙角儿挖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叶小天道:“恐怕……凝儿姑娘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吧?”

  杨应龙微笑道:“她此时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如何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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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当面密议


  叶小天一听此言,骇然向展凝儿望去,就见展凝儿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杯一动不动,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不变的神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一股寒意顿时浮上叶小天的心头:“他娘的,难道杨应龙也是一个用蛊高手?”

  帷帐后面,格格沃掐捏着指诀控制着蛊虫,从缝隙间看到叶小天震惊的神色,不由阴阴一笑。

  杨应龙笑吟吟地道:“我们说什么,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等她醒来,只要我们依旧在杯筹交错,她也不会发现时间已经偷偷溜走了那么一小段儿。叶兄弟,对于杨某的建议,你看如何?”

  “这个么……”

  叶小天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去拈酒杯,籍此低头以掩饰心中的惊骇,脑筋急急地转动着,展凝儿如此怪异的表现,十有**是中了蛊毒,这杨应龙什么时候下的蛊呢,他不会也对我下了蛊吧?如果我拒绝,便图穷匕现?

  杨应龙见他低头沉吟,微微一笑,“啪啪”地三击掌,那两个捧瓶侍立、优雅清丽如天鹅的美丽少女立即踏上几步,两个粉光脂艳,正在翩翩起舞的妖娆少女也立即敛袖收势,俏生生地站住。

  杨应龙道:“杨某的身份,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看你也蛮机灵的,就收你到我手下做事,绝不会亏待了你。这四个女孩儿你若喜欢,也全都送与你,如何?”

  四个美丽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叶小天面前,听到这句话,四双灵动妩媚的大眼睛一起投注在叶小天身上,眸波微微露有些许羞涩,有个脸儿嫩的捧瓶少女,颊上已经浮起两抹动人的嫣红。

  腻脂如玉。暗香浮动,只要点点头,帮人顺势插针地说几句好话,便是四个活色生香的小尤物到手,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叶小天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杨应龙许诺给他的真正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从此跟在杨应龙身边。跟着这个播州的土皇帝,只要能够得到他的信赖,成为他的心腹,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人物。到时候财帛子女还不是予取予求?

  杨应龙微笑地看着叶小天,他看到了叶小天的挣扎,但他笃定叶小天不会拒绝他给予的诱惑,杨应龙决定再加一把力,他又拍了两下手,帐帘儿一挑,便有两个力士抬着一只铁斗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刚一踏在那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便深深陷进一个脚坑。铁斗上,是冒了尖的沙子。金光灿烂,那是金沙,满满一斗金沙。杨应龙微笑道:“只要你答应,这些金子也是你的!”

  “为什么杨应龙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大人物。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拉拢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为什么他笃定我会在尊者面前起大作用,仅仅因为尊者说过一句想跟我聊天?这也太荒唐了吧?”

  叶小天是个出身低微的年轻人,这世间有许多诱惑是他极度渴望的,比如金钱、地位、美女、权力。尊荣,可是他特殊的生长环境,又使他比大多数同龄人具备更多的狼和自制力。

  杨应龙太慷慨了。慷慨得叶小天心中警铃大作,叶小天举起酒杯,又慢吞吞地放下,这一举一放之前,被扰乱的方寸之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眼前这个人的家族,自唐朝末年便已成为播州之王,迄今已传承二十七代,眼前这个人,是杨天王。他的饵,是那么好吃的?

  叶小天问道:“土司大人,您只需要在下说几句话,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如果在下根本无法达成您的希望,土司大人岂非损失惨重?要知道,当时尊者只是随口一说,我在尊者面前恐怕根本起不到土司大人所希望的作用。”

  杨应龙摇了摇头,道:“叶兄弟,你还太年轻,你不会明白,一个寂寞到无人可以信任的老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如果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就会对这个人产生依赖,这个人能够对他产生的作用是你无法估量的。况且,近几十年来,尊者专心钻研蛊术,对外界的一切人和物都很少动心,他从不曾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叶小天当然不会蠢到去问他为何这么看重一个隐居深山的神秘教派的精神领袖,他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才缓缓点头道:“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我的话真能对尊者有什么影响!”

  杨应龙微笑起来:“有你这句承诺,那就足够了。”

  叶小天道:“之前我和尊者说过些什么,土司大人并不知道。可见尊者身边那些人里并没有土司大人的耳目,那么回头我和尊者说些什么,土司大人又如何知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敷衍你么?”

  杨应龙呷了一口酒,道:“你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奔波千里,甚至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的承诺就足以赢得我的信任。呵呵,这几个女人,还有这斗金沙……”

  叶小天道:“这个么……现在不太方便,土司大人想必也明白的,所以就有劳土司大人代为保管了,事成之后,小天自会来取。”

  杨应龙瞄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叶小天道:“以土司大人您的身份地位,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一斗金沙、四名美女,怎么及得上您的信誉值钱!”

  杨应龙哈哈大笑起来,举杯道:“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到我麾下做事,我一定会重用你的!请酒!”

  “土司大人请!”叶小天也举起了杯。

  杨应龙呷了口酒,从容地道:“你能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不计艰险进入蛮荒之地,侠肝义胆,令人钦佩。不过你此时离开怕也无从寻找了。这样吧,杨某吩咐我的人帮你打探一下。”

  叶小天刚要道谢,展凝儿突然冷笑着插口道:“我已让本地部落帮着找人了,这是他们的地头,如果他们都找不到,就说明那贼人早就远遁了。杨大土司此时才出手,是不是慷口头之慨啊?”

  对于展凝儿突然说话,杨应龙毫不惊讶,好象早知道她会此时醒来,杨应龙微笑道:“尽人力,听天命而已,杨某也是一番好意啊!”

  叶小天呆了一呆,展凝儿竟然在此时醒过来了。再一想杨应龙说的话,叶小天便明白过来:展凝儿中招,很可能就是在自己向杨应龙讲述与遥遥相识经过的时候,所以杨应龙才从这里拾回话头儿。

  叶小天看了看展凝儿,展凝儿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发觉方才一段时间她如泥胎木偶,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识,叶小天对这神奇莫测的蛊术更是心中凛凛、暗生畏惧了。

  不过想起方才杨应龙酒色财气数管齐下的拉拢,叶小天又感觉杨应龙不可能给他也下了蛊,否则这财帛女子再贵重,难道还能比命更值钱?一个人如果肯为这些东西动心,又岂能不为保命而答应替人做事?

  这样一想可就奇怪了,杨应龙为何舍易就难不用蛊毒呢?叶小天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要说用蛊,恐怕无人能出侍神尊者其右,如果杨应龙给他下蛊,一旦见了尊者,很可能就会被尊者发现,尊者若是发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中了蛊毒,怎么也能猜到有人弄鬼了,那他还能起什么作用?想到杨应龙因为这层忌讳不敢对他用蛊,叶小天稍稍心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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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应龙方才明明已经与叶小天谈好一切,这时却又煞有介事地向叶小天询问与尊者接触的经过,并请他代格格沃长老说项,叶小天自然委婉拒绝,展凝儿见叶小天没有答应杨应龙的请求,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酒席宴后,杨应龙飘然离去,那些袒胸力士、锦衣豪奴用比方才更快的速度把锦帐行宫拆除,原地连一点瓜果皮核都没留,如果不是那被砍得平齐的野草,你根本不会想到方才这里竟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像。

  村中,安南天在毛问智的引领下向这边走来,无所事事的福娃儿扭着大屁股跟在后面。

  安南天是不愿意见到杨应龙的,作为同辈人,长辈总喜欢对各个家族的杰出子弟品头论足一番,杨应龙是长辈们一致认可的人中龙凤,安南天的老爹乃至祖父虽然对杨应龙的迅速崛起深为忌惮,但又不无遗憾,如果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家族的后辈那该多好。

  所以心高气傲的安南天从小就对杨应龙极为反感,除非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杨应龙打交道的。可是表妹上山这么久了,他还真有点担心,虽说这杨应龙是出了名的好人.妻、好少妇,未必会对表妹感兴趣,可万一……

  一开始安南天还不想来,后来越想越不安,于是就让毛问智领他来了,福娃儿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闲极无聊,一见毛问智又要外出,于是也撒着欢儿地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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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美妙的误会


  山坡上,叶小天看着空寂一片的草地慨叹道:“杨天王真是好大的排场,笙歌曼舞、锦衣华帐,倾刻间来,倾刻间去,叫人仿佛做了一场华丽的美梦,所谓王侯也不过如此了吧?”

  展凝儿撇撇嘴,不屑地道:“很了不起么,如果我想,我也可以。”

  叶小天道:“你外公是土司王嘛,当然可以啦。嗯,豪奴美婢,锦帐醇酒,邀我饮宴的此间主人却是一个妙龄美貌少女,这可不就是文人墨客笔下的狐仙故事么?嘿嘿,一定香艳旖旎的很啦。”

  展凝儿对文人墨客着实痴迷了一阵,倒是因此读过不少书,不过四书五经一类的东西读着太过枯躁,她读着读着最后总是去梦了周公,这种文人士子yy出来的杂书,她倒是看过许多,自然明白叶小天在说什么。

  展凝儿乜着叶小天道:“又开始做梦了,我邀你来做什么?切了你做太监么?”

  叶小天道:“凝儿姑娘,你可是个姑娘家,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展凝儿扬起下巴道:“嘁!我霸天虎有什么不敢说的。”

  叶小天忽然笑起来,道:“是啊,这儿又没有什么文人才子,你当然不用装温柔淑女了。”

  展凝儿冷哼一声,刚要反唇相讥,忽然想起若非是他出面揭穿,自己还要被徐伯夷那斯文败类骗得死心踏地,怒气便小了些,可是只一转念,又想起叶小天方才说就算是只癞蛤蟆,也不会娶一只母癞蛤蟆的话来,展凝儿不禁又瞪起了眼睛,向叶小天兴师问罪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就算你是只癞蛤蟆,也不会娶我这只母癞蛤蟆?”

  叶小天暗叫不妙:“坏了,她怎么想起这事了?”叶小天赶紧打个哈哈。道:“那只是在杨应龙面前才这么说的嘛,男人好面子,凝儿姑娘你多体谅。”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拔腿就想溜走,这时山间忽然吹来一阵风,因为地上野草已经伐平,有细沙被卷起,展凝儿眼睛正瞪得老大,登时迷了眼睛,泪水长流。展凝儿眨了眨眼睛,偏偏那沙子不肯随着泪水淌出来。

  叶小天本想拔足逃跑。扭头一看,展凝儿站在那里,伤心的泪都流出来了,心中大悔,自己这么说似乎真的太伤人家女孩子的心了,叶小天赶紧回身道歉,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哪会是癞蛤蟆呢,世上的母癞蛤蟆如果都像你这么美。那所有的男人都宁愿做只公癞蛤蟆了,你别哭了好么……”

  展凝儿气得咬牙切齿,偏偏瞪不起眼睛,她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泪水迷离地道:“放你的屁!我……我眼睛迷了。”

  叶小天这才明白是自己自做多情,看看展凝儿难受的样子,叶小天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帮你翻翻。”

  展凝儿本来不情愿。可那沙子磨得眼睛实在难受,自己又无法弄出来,她本是苗疆女子。性情爽朗,不似汉家女一般扭怩,便大方地点了点头,叶小天凑上去,道:“你仰起脸来。”

  展凝儿乖乖仰起小脸,叶小天小心地翻开她的眼皮,寻找那粒顽固的沙子,这时安南天和毛问智刚刚走到山下,毛问智向山上一指,道:“就是那……哎呀妈呀,俺大哥这是嘎哈呢?哈哈哈……”

  站在两人的角度看去,展凝儿正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叶小天怀里,叶小天则捧着她的小脸深情地吻下去,那姿势真是要多**有多**。

  山坡上,叶小天全然不知此刻的一幕已经被人看在眼里,并且生出了误会,他仔细观察一阵,道:“没有沙子啊,你转转眼珠,我再看看。”

  展凝儿转了转眼珠,叶小天喜道:“啊!看到了,你别动,我把它吹出来!”

  山坡下,毛问智兴高采烈,安南天则目瞪口呆,毛问智转眼看到安南天的神色,小心地道:“安大哥,你生气啦?”

  安南天道:“我生个屁的气啊?要是有人能把这丫头收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就是……”

  毛问智道:“就是啥啊?”

  安南天叹了口气,道:“他怎么就亲起没完了呢,倒是让凝儿喘口气儿呀……”

  毛问智道:“你这表哥当得……可真体贴!真地!”

  山坡上,叶小天用力吹了几下,可那粒顽固的沙子还是不肯出来,展凝儿眼睛被他一吹弄得更痛了,展凝儿气恼地跺了跺脚,道:“你行不行呀?”

  叶小天道:“怎么不行?是你眼皮太紧了,你别动,马上出来,马上就出来。”

  叶小天无奈之下使出了绝招,伸出舌尖飞快地一卷,然后如释重负地松开展凝儿,微笑道:“这下好了吧?”

  展凝儿微微闭着眼睛转了转眼珠,果然不痛了,只是……

  展凝儿用一只眼睛瞪着叶小天,道:“你拿舌头舔我?”

  叶小天摊手道:“不然怎么办,就是取不出来啊!”

  展凝儿恨恨地飞起一脚,早有准备的叶小天飞身就走,叫道:“喂!你不要恩将仇报啊!”

  山脚下,安南天见此情景对毛问智道:“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这种女人,有人要就是她的福气了。”

  毛问智道:“作为表哥,这么说自己的表妹不太好吧。”

  安南天唏嘘道:“我要不是她表哥,早就诅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了。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在她手里吃了多少亏,说起来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惨不忍睹呀……”

  毛问智:“……”

  ※※※※※※※※※※※※※※※※※※※※※※※

  叶小天和展凝儿一个追一个跑地从山上下来时,安南天和毛问智已经不见了踪影,素知表妹脾气的安南天才不会蠢到留下,一向男儿性格的表妹这还是头一回跟男人这么腻歪,万一她不好意思了,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毛问智自从被太阳妹妹下了蛊,看什么都觉得有危险,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一看安南天跑了,他也马上溜之大吉,只有福娃儿对叶小天最亲,而且没眼力件儿,连蹦带窜地迎上山去。

  福娃儿看见叶小天在前面跑,展凝儿在后面追,还以为他们在做游戏,于是也兴高采烈地陪着他们跑来跑去,有它掺和着,本来展凝儿很容易就可以抓到叶小天。不知怎么的,却让叶小天溜进了村子。

  看着叶小天远去,展凝儿站住脚步,远远地望着一人一熊落荒而逃的身影,眼神渐渐复杂起来,不知怎么的,这种亲密的接触,忽然让她有了种很特别的感觉,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心烦意乱。

  叶小天跑进村子,回头看看展凝儿没有追上来,不由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怕那个霸道女子。目光一转。忽然看见湖对面那座气势恢宏的圣殿,叶小天不由站住了脚步。

  圣殿隐于水萎中,叶小天的心仿佛也浸在一团迷雾里面,现在他心中不解的谜团越来越多了:乐遥在哪儿?抓她的人是什么来历?尊者为何对他独具好感?杨应龙为何肯下这么大的代价攫取一个对世俗权力影响不大的尊者之位?

  这种种谜团。一时都没有答案,叶小天隐隐觉得,那两个不知从何处来又往何处而去的贼。之所以掳走遥遥,又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似乎也不是一种偶然,难道遥遥的失踪也和这个神秘之地有关?

  不远处,华云飞和毛问智并肩站着,一开始他们每次有人出去时,总会留一个人看着邢二柱,渐渐的他们发觉其实根本不用看着,邢二柱是没办法一个人走出这片丛林的。

  自那以后他们就不再看着邢二柱了,邢二柱形单影只无处可去,反倒时常主动追在他们身后,此刻邢二柱就站在他们两人不远处。华云飞远远看着叶小天,若有所思地道:“大哥似乎有心事。”

  毛问智大大咧咧地道:“他有哈心事啊,是心里有人了。”

  华云飞奇道:“有人了?”

  毛问智道:“不错,大哥吧,希罕展姑娘了。”

  华云飞讶然道:“不会吧,那水舞姑娘怎么办?”

  毛问智道:“那能咋办?凉拌呗,一个做大,一个做小,不就结了?咱们大哥现在都是秀才公了,早晚还是要当官的,要是只有一个女人,他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华云飞颔首道:“这倒也是,不过……展姑娘好象是苗人吧?我记得苗人是一夫一妻的。”

  毛问智道:“有钱有势的苗人也是这样?”

  华云飞道:“唔……”

  毛问智:“没话说了吧?我说兄弟,你知道啥叫规矩不?规矩,是给需要遵守规矩的人立的。你要有本事,你就不用守规矩,你只需要给别人立规矩,要不咋叫人上人呢,老霸道了!”

  华云飞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好象……还真是这样。”

  叶小天自然不知这两人在后面的议论,他本来正眺望着迷涡的圣殿,此时目光却落向湖面,湖面上正有一叶小舟破雾而出,船头站着一个少女,穿着极简单的衣服,以致婉约动人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

  小船划过平静的水面,站在船头的她就像是踏波而出,自涡来。

  岸边有些正在汲水的苗家女子,纷纷起身向她行礼。

  叶小天不认得这个仙妃般的美人儿,但他认得这个女子的装束,她来自神殿,她是神妃。叶小天心道:“莫非……那位侍神尊者要召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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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神奇尊者


  那个神妃果然是奉尊者之命来邀请叶小天的,叶小天跟着她登上小舟,再度来到神殿脚下,登岸后沿着石阶一阶阶走上去,神妃没有把他引入大殿,而是领着他绕着大殿向后面走去。

  大殿外是一排排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满是岁月沧桑的痕迹,走在这宏伟的建筑脚下,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这大概也是设计这座神殿的人的本意,仅仅通过一座建筑,就在不断地给人以暗示,增加自己的威严。

  神殿的侧后方有一座楼梯,楼梯也是石质的,并不宽,甚至有些狭窄,这么宠大的一座神殿,如果有需要,这个地方自然不可能造的这么节省,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通过这里进出神殿的人并不多。

  石阶一层层曲折向上,每一层都有通向神殿内部的拱形通道,叶小天沿石阶而上的时候,随意地往那拱形通道里看了一眼,发现里边无论是拱顶还是两侧,都有大量的石雕,仅这就是一项极庞大的工程。

  神妃在最高一层的通道口停住了,回身向叶小天微微一笑。叶小天跟在她的身后,嗅着如麝如兰的幽香,看着她那娇嫩圆润的小蛮腰款款地扭动,圆滚滚的臀部上薄如蝉翼的绯色小裙轻轻摇摆,无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当这个神妃转过身时,叶小天的目光早已移开,脸上是坦然、从容、真诚、亲切的微笑,一派君子之风。神妃向他嫣然一笑,朝拱形通道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进去,叶小天点点头,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通道很长,最外缘有光线透入,显得很明亮。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两侧石制的雕像仿佛也要活过来似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使得叶小天的呼吸越来越压抑。

  走着走着,叶小天突然站住脚步,豁然一笑:“真是糊涂了,这也应该是设计者的初衷之一吧,如果有人来此觐见尊者,先是看到这么恢宏的神殿。再走过如此庄严甚至有些阴森的通道,等他见到早就心存敬畏的尊者时,怕是惶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怎么也会受此影响呢?

  叶小天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摆脱了环境对他的影响,再往前走,有一座座足有三个身高的沉重拱形木门,门都是关着的,叶小天也不多看。他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眼前便又明亮起来。

  叶小天已经来到神殿的后方,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花园建造在下方殿堂的屋顶,各种奇花异草,古树老藤,还有挂着累累果实的果树。甚至有一道喷泉把澄澈的泉水喷吐到空中,再浇落到一具巨大的石雕上。

  叶小天先是有种惊艳的感觉,他游目四顾。欣赏着这仙境一般的所在,然后他就看到了侍神尊者。

  一畦地上,种满了低矮的植物,翠绿的叶子,枝茎上缀着一颗颗红玛瑙似的果实,侍神尊者正弯着腰一颗颗摘着,后边有一个侍者模样的人捧着一只竹篮接着。

  叶小天走过去,捧篮人听到脚步声回头望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侍弄这座园子的园丁,尊者扭头看到叶小天,便笑呵呵地走过来。

  他对那那园丁吩咐道:“拿去清洗一下。”然后对叶小天道:“来,过来坐。”

  尊者蹒跚地走到空中花园的边缘,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叶小天也坐。叶小天并不是他手下那些诚惶诚恐的信徒,因此毫不推辞地坐下,尊者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

  如果叶小天对他诚惶诚恐的,那他又如何同叶小天谈心呢?他需要一个平等的人来交谈,可悲的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太久了,以致他现在想要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平等交往的人,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你叫叶小天是吧,你是哪儿人呐?”

  尊者笑微微地开了口,听到叶小天的回答后,尊者用缅怀的语气道:“京城?我去过那个地方,年轻的时候我曾游历天下呢,我去京城的时候,正是正德天子在朝,正德皇帝是个很有趣的天子。”

  叶小天惊奇地道:“尊者见过正德皇帝?”

  尊者捋须微笑,轻轻颔首道:“嗯!正德天子不喜欢繁文缛节,不讲究上下尊卑,儒家礼法成训祖制,于他而言统统都是狗屁。他建了一座行宫,名叫‘豹房’,豹房里不仅蓄养珍奇野兽,而且喇嘛道士、和尚术士,武林高手、倡优艺人,但凡有一技之长者,无所不容。

  那时候,我正游历京城,小小露了一手功夫,被正德天子请进了豹房,呵呵,豹房豹房,正德天子自己,其实就是那头桀骜不驯的豹子,满朝文武约束不了他,鞑靼人也对他头痛的很……”

  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尊者满面笑容,他唏嘘感叹了一阵,又对叶小天道:“对了,你上次对我说的那个西方教派,他们飘洋过海到京城传教了?可否对我说说他们的事情?”

  叶小天对此自然知无不言,不过他所知其实也有限,当初纯粹是闲极无聊,加上对黄头发蓝眼珠的洋鬼子感到好奇,才跑去看看热闹,真要让他说得详细些,其实他对洋鬼子的宗教还真没什么了解。

  不过他所说的只言片语,或者很表面化的描述,尊者听的都很认真,叶小天讲了一阵,便赧然道:“我知道的,其实也就这么多了。”

  尊者点了点头,轻轻叹息道:“天下真的很大呀,年轻时候游历天下,我以为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想不到天外有天,还有这么多的所在,如果早知道,也许我会去看看……”

  尊者转向叶小天,微笑道:“你的疑问是对的,我们蛊神教和那个西方教派的确大有渊源。”

  叶小天怵然一惊,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思掩饰的很好,试探的手段更是巧妙,却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然早就看出来了,这时他才想到,眼前这个孱弱的老人其实是一教之主。

  太阳妹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儿,只懂些粗浅的蛊术,一出手就是那么恐怖的手段,这个玩蛊的老祖宗又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只怕有神鬼莫测之能吧?

  叶小天见识过许多达官贵人,可眼前这位老人比他见过的达官贵人更多,甚至就连皇帝都见过。他的阅历、知识来自于别人的讲述,而这个老人却曾游历天下,在这个老人面前动心机玩心眼,他怎么能是对手?

  一念及此,叶小天冷汗涔涔,尊者似乎看出了他的忐忑,微笑道:“害怕了了?你不用担心,老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尊者扭头看向远方,远处是一座奇怪的山峰,那座山峰是红色的,在那座山峰周围的一片山峦,植被也异常稀少。

  尊者道:“有人有野心呐,觊觎尊者之位,私下串连,勾结外人,试图谋夺宝座。呵呵,其实以他的本领,他既然有这份心,这尊者之位让他坐坐原也无妨。不过……”

  尊者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不过,他的野心不仅仅是做这个尊者,他还有更大的目的。蛊神教传承已近一千五百年,在我手里也有近四十年光景了,我希望它能好好地存在下去,而不是被人利用,就此断送千年传承!”

  叶小天更是心惊,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连杨应龙与格格沃长老私相勾结的事都一清二楚,甚至……杨应龙想收买自己的事,想必他都心中了然了吧,否则他何必跟自己说这些话。

  杨应龙之所以公开在那山上设宴,不就是因为这老头儿早就不问世事了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里领域内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这个老家伙不动声色的掌握之中?

  尊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突然从那红色的山峰处收回目光,微笑着对叶小天道:“杨应龙那个人,心术不正!别看他天赐丰盈,早年发达,功成名就,若不知收敛,早晚必遭灭族之灾,你离他远一些。”

  叶小天吃惊道:“尊者竟然知道……”

  尊者微笑道:“如果发生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的事,老夫都不知道,那就不叫不问世事了,那叫老糊涂……”

  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跃上叶小天心头:“什么天年将尽,别也是这老头儿搞的鬼吧,他故意装着要死,趁机把那些魑魅魍魉野心家都引出来,好一网打尽?”

  尊者莞尔道:“不,老夫是真的天年将尽,快要死啦。”

  叶小天被他一口道破自己心事,只惊得目瞪口呆,汗毛都竖了起来。

  尊者向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孩子气的调皮:“你别忘了,我可是蛊神侍者,不是神也是半神了。神,固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可总要比凡人本事大一点,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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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佛也不快乐


  叶小天骇然道:“您……您会他心通?”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无论动了什么念头,他都能马上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尊者怔了怔,道:“他心通?”

  尊者随即恍然,微笑道:“啊!佛家六通?”

  尊者昔年曾走遍天下,对三教九流都有了解,微微沉默片刻,便缓缓道:“嗯,他心通。如来知他众生心中所念。如实知之。有欲心知有欲心。无欲心知无欲心。有瞋恚心知有瞋恚心。无瞋恚心知无瞋恚心^,知天、知地、知人、知物、知灵……”

  诵完这段佛经,尊者轻笑着摇头:“我没有他心通的本事,不过,我有心蛊。”

  叶小天道:“心蛊?那是什么?”

  尊者道:“人力有时穷,因为自身有种种缺陷和不足,所以人类才发明了各种工具作为辅助,从而做到了原本做梦也不敢设想的事。心蛊,就是人借来帮助自己了解他人心思的一种工具。”

  叶小天讶然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工具?”

  尊者微笑道:“世间万物,各有奇妙,有些事情,我们人类做不来,但是其他生物却可以。我们不能飞天,鸟儿可以;我们不能在水中呼吸,鱼儿可以;我们嗅不到的味道,猎犬可以;我们听不到的声音,蝙蝠可以。

  有些奇异的虫子,是可以感应到你的想法的,但是做为异类,它感应到了也不明白,可是如果我们能把这种能力借用过来,我们自然可以明白同类在想什么,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尊者已经说的很浅白了,叶小天当然听得懂。叶小天惊羡地道:“那……那岂不是说,天下间无论什么人动了什么心思,都不能瞒过你?”

  尊者摇了摇头,涩然道:“当初修习心蛊的时候,我也以为掌握了这门读心术,我便能洞烛一切,从此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可是等我真正把它学到手,我才明白这是灾难与痛苦的根源,莫不如不学。”

  叶小天讶然道:“怎会如此?”

  尊者道:“天下间没有无所不能的本领。读心术也是如此。我掌握了读心术,也只有当别人站在我面前,当他心有所思时,我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人心最是难测,这一刻这般想法,下一刻又是另一种想法,有谁能拿捏得准呢?

  你一旦以为他想要这么做,全力以赴地去应对他的这种想法,可下一刻他很可能已经改变了主意。那时。你反而会犯下先入为主的错。更令人悲哀的是,你真正能够常常看到的,永远都是你身边的人,你的亲人、挚友、追随你一生的部下……

  每个人都有私心杂念。可是这种私欲他们会用狼、感情和对你的忠诚来压制,他们心中或者会动一动念头,却绝不会付诸行动,但你只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会明白他究竟会不会那么做,即便知道他不会做,你还是会不开心。

  你不知道原本很好。可是他只心中动了动念头,你便知道了,你对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好么?你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对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好么?有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不幸,因此便成真了。”

  叶小天想了想,不由暗自心惊,他明白了:掌握这种能力,的确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恶梦,如果他有这种能力,他和父母、兄弟,还能如此相亲相爱么?如果他有这种能力,他还能交下任何一个朋友么?

  难怪杨应龙说尊者几十年来少见欢颜,从来没有什么朋友,是个孤独寂寞到了极点的老人,或许每一代修习这门蛊术的人,最终都会落得这般下场,那的确是挣扎一生也无法摆脱的痛苦。

  尊者微笑着看着叶小天,那张仿佛因为挥发了水份而满是褶皱的苹果似的圆脸上有种安详而欣慰的神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别人想什么你都知道,很有趣么?不!无趣之极,相信我,那绝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能力,你的人生将会因此变得毫无生趣。

  人常说,佛能洞察人心,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佛一定不快乐。神若有这种能力,神也不会快乐。所以,我从三十年前就闭关苦修,别人都认为我在精研蛊术,确实没错,我是在研究蛊术,但我研究的是如何封闭自己的这项能力,否则,我活一天,便痛苦一天。”

  叶小天:“……”

  尊者叹了口气,道:“六年前,我终于成功了,我封闭了读心术,从那时起,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叶小天道:“可……尊者刚才……”

  尊者莞尔道:“你把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我还看不明白?”

  这时,那个园丁已经洗好了水果,用一个银盘盛着端到他们面前,尊者微笑着对叶小天说:“来,尝一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西方国度特有的水果。”

  红色的果子盛在银盘中,刚用泉水洗过,水灵灵的,呈心形,拇指大小,上边有金色的细小颗粒,叶小天拈起一粒填入口中,汁多而甜美,而且没有核,确实非常美味。

  园丁把盘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尊者也拈起一粒,咀嚼着甘美多汁的水果,微笑着看向远方,那里是一座植被稀少、呈土红色的高山。尊者见叶小天也把目光投向那里,露出好奇之色,便道:“那儿是我们的一个禁地,叫做‘雷神禁地’。因为那片山区经常打雷。不知你听过没有,有句老话儿,叫‘汉怕官,苗怕雷’。

  你们汉人呢,是最怕见官的,‘饿死不出门,屈死不告状’,而我们苗人,却是最敬畏雷神的,那个地方经常打雷,不下雨的时候也会打旱天雷,所以周围部族都把那里列为禁地。

  以前也曾有过胆大的人闯进去过,可是那里边地形非常复杂。方向难以识别,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一旦闯进去也很难再走出来,从那以后,这个地方就更没人敢去了。”

  说到这里,尊者很突兀地问道:“你觉得德瓦这个人怎么样?”

  叶小天一呆,道:“德瓦?”

  尊者道:“对!哦,你应该称呼他为格德瓦,他是神殿的八大长老之一。”

  叶小天忽然想起来了,毛问智中了蛊毒。部落首领格哚佬闻讯赶来时,说的就是要找格德瓦长老为他诊治。叶小天摇了摇头,道:“这位长老,我不曾见过,只听格哚佬说起过他。”

  尊者笑了笑道:“嗯!他一向本份,不大在外走动,自然不像格格沃一样招摇。呵呵,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处啊。”

  叶小天正纳罕的功夫。尊者突又换了话题,笑问道:“你说的西洋人,老夫是没见过,不过这种西方的果子。相信你也是头一回尝到,味道怎么样?”

  尊者有时候给人一种很睿智、很精明的感觉,有时候又像一个常见的老人,思维跳跃很快。突然想起一个话题便跟你扯上几句,等你注意力刚刚集中在这个话题上,他又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叶小天只能顺着这位老人的意思。陪着他东拉西扯,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尊者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道:“别人在我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只有你不一样,和你聊天,老夫真的很开心。希望你能经常来陪陪我这个寂寞的老人。”

  叶小天忙起身道:“是!那晚辈这就告辞了。”

  尊者点点头,对一直侍立一旁的园丁道:“阿宝,替我送送客人。”

  苗人的名字,不论男女都是单音名字,长辈称呼晚辈时,只呼他的单名就行,比如“宝”、“翁”、“里”,同辈之间才需要在前边加上敬称“喋”,这个园丁的名字看来就叫宝,尊者年轻时曾游历天下,对单名大概有些不习惯,才加了一个“阿”字。

  阿宝点点头,向叶小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他向外走,这个阿宝似乎不大喜欢说话,叶小天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也没有吱声,阿宝一直把他送到拱顶长廊的尽头,那个美丽妖娆的神妃竟然还侍立在那儿等候。

  阿宝面无表情地向那个神妃点点头,转身回去了,那个神妃向叶小天嫣然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

  也许这座神殿里,只有尊者才会说汉语,所以其他人都只用肢体部言同叶小天交流,这一来叶小天就像进了聋哑院,想说话都找不到个人,也只能闷不作声地跟在那个美人儿身后走出神殿。

  走在体态妖娆的美人儿身后,偷窥她香艳似雪的身姿,嗅着她幽幽浮动的暗香,叶小天在可以洞烛一切的侍神尊者面前那种如履薄冰的紧张心态才渐渐松驰下来。

  那个神妃把他送到湖边,没有送他过湖,只是向撑船的人用苗语嘱咐了几句,便微笑着请叶小天登上了小舟。

  高高的神殿上,有无数个拱形的窗户,窗户上都装饰着石雕的猛兽,石兽踞伏其上,翅膀收敛,利爪紧紧扣着窗户上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其中一扇窗里,一身黑袍的格格沃长老看着乘舟离去的叶小天,脸色阴沉,那眼神儿,恰似窗上踞伏的石兽。

  叶小天离开神殿,紧张的心神登时松懈下来,但是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登岸,他登上湖岸向村中走出不远,刚到小桥边,就有一条人影倏地一下从灌木丛后闪了出来。

  叶小天吓了一跳:“不会是又有人来认干爹吧?”

  待他看清了这个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登时又紧张起来,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少女,粉光脂艳,眉黛含烟,叶小天不知道她的名字,却知道她是杨应龙的人,这个少女正是杨应龙宴上翩跹对舞的两个少女中的一个。

  这个少女同那神妃一样,向他做了一个妩媚的邀请的姿势,但她是会说汉话的,她檀口轻启,娇声沥沥地道:“白筱晓见过叶大哥,我家主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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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风箱里的老鼠

  叶小天看到唐攸晓出现,就知道杨应龙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的行动,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白筱晓来到杨应龙的住处。

  杨应龙的住处设在村外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这里有十几顶帐篷,杨应龙的起居寝帐最大,帐中豪奢异常,自然不用细表,他就在这里接见了叶小天。

  杨应龙看着叶小天,微笑道:“尊者果然接见了你,直到傍晚才让你回来,对你还真是青睐有加呢。怎么样,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叶小天道:“在下初次与尊者见面,当然不能冒昧地问他将要传位给谁,所以,基本上是他在说,我在听。”

  杨应龙颔首道:“理应如此,不过……闲聊总也有闲聊的内容吧,说来听听。”

  叶小天刚想有所选择地对他交待,心念突然一动,便把他和尊者相见交谈的内容对杨应龙合盘托出了,就连尊者懂得读心术,并且知道杨应龙别有用心的事都讲了出来。

  当叶小天说到尊者对杨应龙的评价时,看到杨应龙毫无惊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杨应龙是什么人?凭什么如此相信他?叶小天相信戏台上的一句话:“大奸者必多疑!”

  杨应龙擅用心机,就不会轻率地相信别人。叶小天不知道他凭什么能断定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许这世上还有什么“测谎蛊”呢,这地方乱七八糟无奇不有,谁知道呢,反正杨应龙一定有辨别他所言真伪的手段,因此叶小天没作丝毫隐瞒。

  杨应龙对叶小天的坦诚很满意,他听叶小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微微点头道:“我幼年时听人讲述蛊道异术,曾经提到过心蛊。练制心蛊的蛊虫极难寻找。而且极难练成,要从幼年时起,就精心饲养心蛊的蛊虫,练成之后才能人蛊合一,借助蛊力探察他人心思。

  这心蛊一旦练成,除了洞察人心的作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威力,所以很少有人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却不想尊者居然修练了心蛊,而且练成了……。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杨应龙突然惊呼了一声,仿佛想通了什么,接着更失笑出声,叶小天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他,杨应龙笑了一阵,才对叶小天道:“你不晓得。曾经有一任蛊神侍者,把蛊神传承传给了一个劈柴人。”

  叶小天轻轻“啊”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是听展姑娘提起过。”

  杨应龙笑吟吟地道:“那么她有没有说,那个劈柴人就是这一任蛊神侍者。”

  叶小天这才真的大吃一惊。那个幸运的劈柴人就是这一任的蛊神侍者?想起他今日见到那位蛊神侍者时的情形,尊者气度雍容,谈吐优雅,还真的无法和一个神殿里的劈柴仆人联系起来。

  杨应龙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尊者登位不久,就有风声传出来,说他是上一任蛊神侍者的私生子。只是此事捕风捉影,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如今看来,他真的是上任蛊神侍者的儿子才对。”

  叶小天不解地道:“何以见得?”

  杨应龙道:“你要知道,那心蛊修练极为不易,光是寻找、搜罗修练心蛊的异虫,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再一个,心蛊要从幼年时就开始修练。如果这一任蛊神侍者不是上一任蛊神侍者的儿子,他一个成年后只是神殿劈柴人的小小孩童,家境可想而知,谁来帮他穷尽心力搜罗修练心蛊的蛊虫?又是谁指点他修练心蛊?

  心蛊练成后,除了洞察人心,别无他用。一般人既便有机会修习蛊术,也只会选择治病救人亦或杀人无形的蛊术,修练心蛊做什么?如果你练了心蛊,我现在对你突起杀心,难道你能靠心蛊自救?”

  叶小天恍然道:“所以,这一任尊者只有是上一任尊者的私生子,上一任尊者很早就决心把位子传给他的儿子,才会穷尽所能帮他搜罗修练心蛊的蛊虫,又从他幼年时起就教他修练,因为上一任尊者很清楚,他儿子长大了是要统驭群雄的,只有身居上位者,这洞察人心的本领对他才有大用。”

  杨应龙微笑颔首道:“孺子可教也!”说到这里,杨应龙微微一撇嘴唇,轻蔑地道:“蛊神指定?哼!装神弄鬼!大位传承,果然是由尊者做主!”

  杨应龙想了想,又摇头叹道:“虽然我很想拥有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本事,不过确如尊者所说,如果别人只要站在你面前,随意有个什么想法你都知道,那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走遍天下,又为什么离群索居了。

  呵呵,原来他用了三十年时间苦修,不是为了研习更高明的蛊术,而是要‘自废武功’,可怜!可叹!如果上一任尊者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反而害得儿子一生痛苦,一定后悔不迭吧?”

  叶小天道:“他已经知道你派我去的目的,我不可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更不可能向他进言了。土司大人,你看是不是……”

  杨应龙淡淡地道:“其实他早就清楚我的目的,我对格格沃长老的支持他也很清楚。我让你去,只是想知道他究竟属意何人,也好有的放矢。他识破了也没什么。他想通过你对我提出警告?笑话!我杨应龙是知难而退的人么?这尊者之位,我是志在必得!他肯老老实实交出大位最好,如果想跟我斗法,那就试试!”

  叶小天疑惑地道:“我曾见识过太阳妹妹的蛊术,实在令人怵目惊心,尊者身为蛊神教的第一人,一定掌握着更高明的蛊术,你就不怕他用蛊术来对付你么?”

  杨应龙目视叶小天良久,这才淡淡一笑,道:“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蛊术的确很厉害,但它并不是无敌的,有些方面它甚至不如砒霜,砒霜至少是无法预防的。而蛊则不然。

  蛊是一种毒虫,既然是虫子,就总有一些相克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珍稀,却也并非绝无仅有,如果自幼服用,蛊是无法上身的。四大土司世家传承千年,都有各自的法门以保护家族的实权人物。”

  叶小天这才明白过来,杨应龙负着双手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踱来踱去,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对叶小天道:“你做的很好,看样子尊者还会见你,你只管顺着他的意思陪他聊天就好,至于进言一事,就不用提了。”

  叶小天暗自苦笑,杨应龙不遗余力地收买他,本来是为了让他当内间,谁知他这个内间也太失败了。第一次出手就被人揭穿了身份,而杨应龙还不罢休,眼下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传话筒或者一个示威的工具。

  叶小天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来,等叶小天一走。杨应龙便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格德瓦?他为何提起格德瓦,他最信任的人不是格峁佬么,难道这格德瓦才是他属意的传承人选?

  不对。他既然知道我和叶小天有所接触,又怎么可能向他透露消息?可是,众长老中。众望所归者不过三人,如果他属意的人是格峁佬,又怎么会把他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坐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个老家伙一定是在故布疑阵,可是……他真正选中的人究竟是谁呢?想不通、想不通啊……”

  ※※※※※※※※※※※※※※※※※※※※※※※※※

  叶小天回到村中时,展凝儿正抱着格哚佬的儿子,和格哚佬的妻子并肩而行,边走边说话,看到叶小天,展凝儿并没把他的干儿子抱过来,而是交给了格哚佬的妻子,径直向叶小天走过来。

  展凝儿向叶小天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一挑,道:“去见杨应龙了?”

  叶小天苦笑道:“我刚一上岸,就被杨应龙的人‘请’走了。”

  展凝儿冷笑道:“杨应龙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如果侍神尊者再被他掌握,恐怕他就更要得寸进尺了,难怪外公让我来。”

  叶小天揶揄道:“让你来干什么?我看你整天晃来晃去的,也没做什么。”

  展凝儿道:“我需要做什么吗?我来,就表明了安家的态度,不管是尊者还是八大长老,只要想蛊神教好好发展下去,就得好生考虑考虑我们安家的态度。”

  叶小天摇摇头,他不相信安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寄托在展凝儿这么个小丫头的身上,难道是因为安家太过自信,或者并不很在乎蛊神教的势力?接连见识了尊者和杨应龙的手段之后,叶小天可不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猜透这些大人物的想法。

  叶小天想了想道:“你们安家支持的是谁?格格沃肯定不是了,难道是格德瓦?”

  展凝儿摇了摇头,道:“八大长老中,论资历、论地位、论势力,以格格沃、格峁佬、格德瓦三人为最,未来的尊者人选,十有**出自这三人之中,这三个人里和我们安家、展家友好的是格峁佬、格德瓦。格德瓦胸无大志,他的眼光只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我们看重的是格峁佬。”

  展凝儿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道:“杨应龙找你,应该是问你和尊者说了些什么吧?你告诉他了?”

  叶小天摊摊手道:“不说行吗?杨应龙磨刀霍霍,我这条小鱼若不听话,还不是他砧板上的肉?”

  展凝儿鄙视地道:“没骨气!”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可没有一位土司王做靠山,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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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大限之期


  自从那天之后,尊者还是经常邀请叶小天聊天,毫不忌讳他有可能向杨应龙通风报信。在聊天的时候,尊者倒是不时通过叶小天暗暗敲打杨应龙,希望他知难而退,安份一些。

  杨应龙也是一样,明知尊者可以通过叶小天知道他的态度,偏偏当着叶小天的面,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借叶小天之口向尊者表达了自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尊者和杨应龙之间的矛盾虽然险恶,其实不过是一种内部矛盾,其情形类似于老皇帝即将死去,需要传承他的皇位,而诸子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手段,希望得到老皇帝的认可。

  杨应龙这一派系就类似于一个有资格继承大宝的皇子,他手中掌握着极大的力量,于是就通过展示自己的力量,想迫使老皇帝面对现实,为了江山永固代代传承而选择他。

  这种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说固然是敌对的,但两者之间又有着共同的利益:都希望该教势力更形茁壮,这一来就比敌我关系要复杂许多,不是简单的斗个你死我活,如果杨应龙一派能完全控制局面,尊者必然要改变主意,除非他希望交给下一代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江山。

  叶小天就仿佛一头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不过他自己倒是甘之若饴,在风箱里跑来跑去的很快活,每次往来他只要向双方通报一下对方说过什么就成,这个“内间”成了一个公开的“信使”。

  来往的次数多了,叶小天同这位老尊者也熟悉起来,几乎快成忘年交了。这天又在楼顶花园陪尊者聊天的时候,叶小天壮起胆子问起了蛊神教的渊源。这个教派立教已有千余年,却和洋鬼子有莫大关系,这件事一直令叶小天深为好奇。

  尊者“呵呵”地笑起来,道:“我还以为。你对此事并不关心呢。”

  尊者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是本教一桩秘辛,一向只有历任尊者才知道。”

  叶小天可是深知不该知道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蛊神教的事跟他本无丝毫关系,为了好奇心送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叶小天赶紧阻拦道:“既然是贵教的秘密,那我就不听了吧。”

  尊者莞尔道:“无妨,毕竟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旧事了。再说,以你的身份,即便你说出去。有谁会信呢?一个不好,还会给你召来杀僧祸,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听在心中,烂在肚里。”

  叶小天听了只能苦笑。尊者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苗人自古养蛊,但以前并没有蛊神教,也没有蛊神的说法。”

  叶小天心道:“所有的神,当然都是被后人一点点塑造成神的。就比如那老聃、关二爷、钟馗……。不都是活生生的人,被人捧成了神?”

  尊者道:“一千五百年前,按照你们汉人的时间,那是汉武帝的时候吧。那时西方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叫大秦,他们的最高统治者叫执政官,那一任执政官叫克拉苏,他率领大军入侵另一个庞大的帝国安息国。却被安息军队围歼,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在这一战中丢了性命。

  但是他的第一军团。却在他的长子普布利乌斯率领下杀出了重围,逃到了东方的郅支城,他们本想在那里落脚。却不想东方也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就是当时的大汉国。

  大汉国当时有个名将正在西域任副校尉,这个人叫陈汤,他率领大军讨伐这支大秦残兵,击溃了普布利乌斯的龟甲连环盾阵,将这支军队全部俘虏。可是普布利乌斯却在他的贴身侍卫们的掩护下再次逃脱了。

  普布利乌斯扮作商贾,一路辗转逃到了此地,来到了苗人的地方。他在这里见识到了神奇的蛊术,并且拜在一位精通蛊术的大巫师门下成为弟子。三十六年后,他创立了蛊神教,成为第一任蛊神侍者……”

  叶小天恍然大悟,难怪他在这里发现了许多与洋鬼子教派相似的地方,原来是有一个西方人早在千余年前就来到中土,学习当地山苗精通的蛊术,并以蛊术为根本创立了蛊神教,由他一手设计并建造的神殿当然有诸多西方风格。

  尊者轻轻吁了口气,道:“第一任尊者是西人,就像佛家的佛祖。但他一生的大部分岁月却在这里度过,到他晚年的时候,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苗人,他一手创造的蛊神教也传回了苗人手中,到我已经是第四十七代尊者了……”

  尊者道:“我是苗人,也是从小生长在神殿里的人,我希望蛊神教能够永远传承下去,庇护我们苗人生生世世,可是这个尊者,我是真的不想做,杨应龙、格格沃、还有许多人,为何就那么热衷这个职位呢?”

  尊者微微眯起眼睛,苍老的面孔上皱纹因之显得更加浓密了,他看着前方,那个名叫阿宝的园丁正在前方花圃中忙碌着,侍弄着一大片可以散发出浓郁香气的奇花。

  尊者向阿宝扬了扬下巴,对叶小天道:“你看他,不是很好吗?与世无争,自得其乐。我最留恋的就是我当年在神殿做仆人的时候,尊者对我露一个笑脸、美丽的姑娘跟我说一句话、午餐的时候有一口肉吃,我就会很开心。现在的我,却很不快乐……”

  叶小天随着他的目光向阿宝望去,阿宝穿着粗布衣裳,正在辛勤地侍弄花草,他的额头正有汗水沁出来,脸上泛起了健康的潮红色,可是那样的田园生活真的幸福吗?

  历经世事的尊者或许已经反朴归真,然而作为一个年轻人,叶小天却不敢苟同尊者的志向。他也曾甘心做一只四九城里的小家雀,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往高处走,机会与风险太不成比例。

  如果成功的把握只要再稍稍大上那么一点点,他会不动心?他会甘于与事无争、与事无忧的田园生活?或许这是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区别吧。

  叶小天暗暗叹了口气,安慰尊者道:“身居高位也许有很多烦恼,可是毕竟也享受到了许多常人享用不到的好处。小时候爹娘带我去京郊亲戚家走动,我很喜欢他们的生活,可也仅限于做客时才喜欢。真让我面朝黄土背朝天,我是绝不情愿的。”

  尊者依旧微笑着,没有说话,叶小天又道:“或许是因为晚辈太年轻,没有您老游历天下,遍经世事的感悟,所以想法有些幼稚吧……”

  尊者微笑着,依旧没有说话,叶小天有些奇怪,他看着尊者。试探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他一下,尊者就微笑着歪向一边,倒在长椅上。叶小天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才醒过神来,神殿花园里立即传出一声惊恐的高呼:“快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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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冲过来,见尊者这副模样,他也不敢乱动,手足无措一阵。便对叶小天道:“你先看护尊者,我去寻人帮忙。”

  叶小天点头应是,阿宝便急急奔去,叶小天试了试尊者的呼吸。感觉他气息虽然微弱,但是还有气儿,稍稍心安了一些。他刚想收回手,尊者却突然张开眼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把叶小天吓了一跳。

  尊者喘息着道:“大限到了,大限到了。呵呵,想不到我的大限之期就应在今日,我本以为至少还能再撑一个月,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啊。”

  叶小天惊道:“尊者,你是说……你是说……”

  尊者淡淡地道:“这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不错,我就要死了。”

  叶小天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尊者说脸色一变,道:“我只预感到大限将至,却不知会应在今日,格峁佬如今还在旯窠寨不曾赶回来,你……你帮我一个忙。”

  叶小天急忙道:“尊者请说。”

  尊者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那玉并非什么名贵的玉石,但是年头很久远了,经常摸挲之下,黄色的玉石泛起了油润的光泽。

  尊者把玉牌递给叶小天,语气虚弱地道:“你把……这块玉牌交给展凝儿,让她持玉牌去旯窠寨,召格峁佬回来。峁,只要一见这块玉牌,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叶小天心道:“这老家伙虚虚实实地搞了半天鬼,现在终于说了实话,他选定的继承人应该就是格峁佬,在生死倏关之际却打发格峁佬离开神殿,应该是为了保护他,以免他被杨应龙等人盯上。”

  叶小天接过玉牌,问道:“尊者为何不派神殿的人去?”

  尊者道:“我出事是瞒不住人的。我在,还压得住他们,只要我一出事,他们就会蠢蠢欲动了,那时候神殿的任何人想要离开,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有……让凝儿帮忙了。她背后的安家和展家与格峁佬一向交好,这件事,她会愿意帮忙的。”

  叶小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尊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跟杨应龙只是虚与委蛇,要论关系,你更倾向安家一些。”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我和安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对凝儿姑娘有些好感,你们苗人的事我根本就不想掺和。”

  尊者道:“可是这趟混水,你已经趟了。”

  叶小天咬牙道:“好!我替你把玉牌交给她。可是你……”

  尊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地道:“你走之后,我会立即启动蛊神大阵封闭神殿,等格峁佬回来,你快去,我会……用秘法吊着性命等他回来的,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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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千年


  “当当当当当……”

  神殿上空响起了急促的钟声,叶小天被人带出神殿,站在高柱石阶下,看着一队队的武士迅速跑来,把整座神殿团团围起,这么多的人,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待在什么地方。

  叶小天回头望去,湖水对面正有一艘艘竹筏穿破迷雾,像离弦的箭一般疾驶而来,那是格哚佬、安南天、展凝儿等人和村中勇士。远处山峦上也有一排人影飞奔跳跃着,那是杨应龙及其手下。

  叶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摸了摸袖中秘藏的玉牌,指尖触处有些涩意,那是因为他的手掌不知不觉间便沁出了汗水。

  格跺佬、展凝儿、安南天等人健步如飞地跑上石阶,一见叶小天呆呆地站在那儿,格哚佬马上问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叶小天回头见是他们赶来,便道:“尊者突发疾病,怕是不行了。”

  格哚佬脸色一变,道:“什么?快去看看尊者!”当先便向神殿跑去,安南天和展凝儿对视了一眼,也马上跟了上去。叶小天本来向展凝儿悄悄使了个眼色,可惜展凝儿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神殿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小天无奈,只好也跟了上去。

  “站住!不许靠前!”

  神殿武士一见众人靠近,立即兵戈相向,格哚佬怒道:“你们看清楚,是我!宝翁,你个臭小子,你还是我部落里的人呢。居然也敢拿刀对着我,我可是你的部落首领,我要见尊者!”

  一个武士统领模样的人沉着脸道:“尊者有令,任何人都不见。你们候在外面,如果尊者想见谁,我们会为尊者传禀的。”

  “你……”

  格哚佬跺了跺脚,气得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可他也知道,这些武士只忠心于神殿、忠心于尊者。别看这其中不少武士选拔自他的部落,可是自从他们成为神殿武士,便不是自己所能调度的了。

  格哚佬无奈只能站在神殿外候着,这时展凝儿忽然觉得有人挠她手背。展凝儿一扭头,就见叶小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目不斜视地看着神殿。手却轻轻悠荡着,好象不经意地碰触她的手背。

  展凝儿大怒:“这个混帐,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油也敢揩,而且……在这个时候……”

  展凝儿的眉头刚刚挑起,叶小天忽然咳嗽了一声。用手掩住口,低声道:“接着!”

  展凝儿一呆:“接?接什么?”

  随即她就发觉手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展凝儿心中一动,立即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笼在袖中用指肚轻轻一摸,似乎是一块牌子。

  展凝儿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叶小天,这时格哚佬已经安静下来,整个现场一片肃静,叶小天为了怕引起别人注意。已经不能说话了。

  又过一阵儿,杨应龙领着人从远处疾奔而来。走到近处时,杨应龙才恢复了从容的步伐,但是看到他红润的脸色,叶小天就知道这位杨天王一路也是飞奔不止。

  杨应龙急急赶到现场,一见格哚佬等人都肃立在神殿前,焦急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些,他走上前来,问道:“神殿鸣钟急促,可是尊者出了事情?”

  那个侍卫统领欠身道:“杨土司,尊者突发重疾,现在已经苏醒。”

  杨应龙变色道:“尊者早早传下神谕,说是大限将至。如今突然重疾,想必是大日子到了,我等应该去探望尊者,听候尊者降下神谕才是。”

  那侍卫统领道:“尊者苏醒后已经降谕,所有人候在神殿外面,不得谕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什么?”

  杨应龙抬头看了眼高高耸立的神殿,脸色急急变幻一阵,大声道:“传承是关乎兴亡的大事,尊者怎么会对我们拒而不见,莫非你想软禁尊者,图谋不轨?”

  那侍卫统领脸色一变,道:“杨土司,我等是奉尊者之命行事!”

  杨应龙冷笑道:“等我见到尊者,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如果尊者现在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只要尊者亲自下令,杨某自会退出神殿恭候。”

  杨应龙说着便大步走向前去,那侍卫统领立即上前拦住,杨应龙大怒,一掌掴在他的脸上,厉喝道:“你敢拦我?来人,给我往里冲,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那侍卫统领拔刀喝道:“杨土司,你不要逼我!”

  两下里正要兵戎相见,神殿里突然一声高喝:“住手!”就见格格沃领着几个黑袍人急急走了出来,对那侍卫统领道:“宝翁,在你面前的是杨土司,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土司大人动刀动枪!”

  名叫宝翁的侍卫统领退到一边,欠身道:“格格沃长老,尊者有命……”

  格格沃把手一挥,道:“尊者有命,那也要分对谁。杨土司身份尊贵,就算让他进去,尊者也不会怪罪你的。如果尊者现在真的不想见任何人,我再陪杨土司出来便是。”

  宝翁迟疑道:“这……”

  格格沃把眼一瞪,阴恻恻地道:“怎么?难道你对本长老也敢动刀?”

  宝翁无奈,只得又退两步,欠身道:“属下不敢!”

  格格沃冷哼一声,转身对杨应龙道:“杨土司,请!”

  杨应龙大步向前,带着七八个侍卫,叶小天趁着杨应龙和神殿侍卫发生冲突的机会,已经对展凝儿悄悄交待了一句:“这是尊者的令牌,要你赶去旯窠寨,把令牌交给格峁佬,召他回来!”

  展凝儿一听,立即意识到尊者选定了格峁佬作为继承人,不由大喜。这正是她外公和父亲最属意的人选。展凝儿握紧了令牌,对叶小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杨应龙走出几步,突然一回头,对留在外面的部下们吩咐道:“四下布防,不许任何人离开!”

  杨应龙的部下都是军人,立即轰喏一时,持矛散开,于神殿武士守卫的圣殿外围又布了一层防范。格哚佬冷笑道:“谁要走啦?你能见尊者,我也能!跟我走!”格哚佬挥了挥手。立即率领七八名贴身侍卫向神殿中闯去。

  宝翁很无奈,虽然他是侍卫统领,虽然他对尊者敬如神明,可是眼前这几个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平时他们都不敢有什么冒犯的举动,如今一听尊者病危。他们马上跋扈起来,他这个侍卫统领却无技可施,总不能真的对格格沃长老、格哚佬首领以及杨土司等人动手吧。

  格哚佬一走,安南天马上也跟了上去,展凝儿见杨应龙的人于外围布防,一时走不掉。便也快步跟了上去,叶小天良想知道尊者情况如何。又岂会一个人留在外面。

  他们闯进神殿,便往里边走去,叶小天已经来过多次,但是除了第一次是在大殿见到尊者,其他几次都是在殿顶花园,这还是头一回深入神殿内部,这座石制的巨大殿堂恢宏壮观。里边也不知有多少条通道、多少间间房子。

  叶小天随着他们一层层登上去,直到第九层。才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拱形大厅,厅中金碧辉煌,灯烛如昼,大厅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门,而其上又有一道围拦,那是二楼的平台,平台两侧都有楼梯,平台正中还有一扇门,比楼下的大门要小了许多,却更加精美奢华。

  他们一路上来,很少看到有人,直到这一层,才发现那些神妃全都在这里,她们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向那一上一下一小一大两扇金门的方向顶礼膜拜。

  杨应龙傲然走过去,立即就有一名神妃站起,伸出玉臂拦住了他的去路:“杨土司,尊者现在谁也不见!”

  杨应龙蛮横地伸出手中连鞘的刀,将那名神妃的手臂格开,冷冷地道:“除非尊者亲自下令,否则谁能拦我!”

  杨应龙把手一挥,喝道:“去,禀报尊者,就说杨应龙求见!”

  那些神妃都站起来怒视着杨应龙,她们当然不会替杨应龙传报,却有一名杨应龙的手下恭声答应一声,大步向前走去。那些神妃冷冷地看着,却也无人上前阻拦。

  大厅中一片寂静,匆匆赶到的格哚佬见杨应龙如此大胆,不由大为忿怒,但他还来不及诘难,就听大厅中传出一阵惊呼声,那些惊呼声正是来自杨应龙的部下。

  他们都在盯着那扇大门,看着前去通禀的同伴,就见那个同伴越走步伐越慢,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奇迹般地变长、变白,站在侧面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脸迅速苍老、褶皱。

  那个人一步步往前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发生奇异的变化,听到众人的惊呼声时,他才回过身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大家一眼,一看到他此时的样子,众人不由大骇,马上退了几步。

  叶小天陡然看见他此时那副鬼样子,也不由头皮发麻,身上一阵阵发寒,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那人眼窝深陷,满脸皱纹,飞速生长又飞速变白的头发正在脱落,浑身的血肉好象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吸光了似的,满是皱纹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就像一个活生生的骷髅。

  那人看到大家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嘴巴刚张开,口中的牙齿就开始一颗颗脱落,这时他才发觉不对,但他整个身子也开始向地上萎顿……

  大厅中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眼看着他渐渐塌作一顿,皮肉全无,变成森森白骨,随即那白骨也化成了飞灰,地上只剩下一套衣服。

  杨应龙声音打颤,骇然问道:“这是什么?”

  方才说话的那个神妃冷冷地答道:“‘千年!’”

  杨应龙的目芒倏地一缩:“蛊神阵?”

  神妃冷冷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有千年寿,那便走进去!”

  千年寿,谁能活上一千年?

  杨应龙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扇门,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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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暗战

  杨应龙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心头也不禁浮起一丝寒意。无声无色,毫无迹象,你不知道他的蛊毒是布在空中还是地上,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去,片刻功夫就连骨灰都不见了。

  “千年”,“千年”,好一个“千年!”

  杨应龙有祖传的避蛊秘法,但是面对这么恐怖的蛊毒,他也不确定自己的避蛊之法究竟能不能奏效,他不敢冒这个险。况且,就算他能应付,那么能走进这扇门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谁知道门后是不是只有尊者一个人?

  杨应龙脸色极其难看,他原地僵立很久,才缓缓后退道:“走!我们到外面等!”杨应龙一直退到大厅门口,这才转身向外走去,在此之前的这段距离中,他甚至不敢以后背迎着那扇门。

  叶小天眼见如此一幕,不由暗暗慨叹:“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用。以前在京城时,我自以为身在天子脚下,已然是见多识广了,今日才知我是井底之蛙,就只这一次在山中所见所闻,就比幼年时听过的许多神怪故事还要诡奇莫测。”

  杨应龙铩羽而归,格哚佬自然也没有勇气闯进去,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又灰溜溜地走出去,来到了神殿外面。

  格格沃和杨应龙鬼鬼祟祟地嘀咕了一阵,便一头钻进了神殿,杨应龙咬牙切齿地冲着神殿运了半天气,大声吩咐道:“来人,把我的大帐就设在这神殿外,时刻等候尊者消息!”

  杨应龙一声令下,他的人马上回去传讯,吩咐留守的人拆了帐篷,把东西搬来神殿。

  展凝儿把安南天拉到一边,和他说了一阵悄悄话,看样子是把玉牌的事告诉了他。安南天神色登时紧张起来,但他马上就掩饰住了,小声同展凝儿说了几句话,展凝儿便点点头,走回来对叶小天大声道:“走,咱们回村,由着他们折腾去!”

  杨应龙听到声音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望着巍峨的神殿忧心忡忡:“消息很快就会传开,附近九峒八十一寨的生苗都将派人赶来恭迎新尊者的诞生。到那时众目睽睽之下,可是什么手脚都做不了啦。莫非这个老家伙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等各寨人都到齐了,再公开宣布继承人选?这个继承人……到底是谁呢?”

  ……

  叶小天陪着展凝儿登上一条竹筏,另有几个安、展两家的侍卫也跟着过来,登上了另一条竹筏,叶小天对展凝儿道:“你交给他了?”

  展凝儿向他使了个眼色,叶小天会意,马上不再说话。那操筏的苗人把竹筏子摆到对面湖岸。展凝儿登岸走出一阵,才对叶小天道:“我对表哥说了,表哥派人陪我去找格峁佬。”

  叶小天咋舌道:“他自己怎么不去?旯窠寨在哪,你一个女人。能行么?”

  展凝儿道:“最熟悉山中情形的人就是我,也只有我认识格峁佬,我不去谁去?况且我会武功,表哥比我差远了。你以为我就放心让他去?再说,他是男人,杨应龙一直认为是他代表着安、展两家。不会认为担此重任的是我一个女儿家。旯窠寨距此仅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快去快回,等杨应龙发现时已经晚了。”

  叶小天点点头,道:“凝儿姑娘,尊者病危,没人顾得上我们了,我也想马上离开。遥遥被人掳走,不找到她,我放心不下。”

  展凝儿停住脚步,略一迟疑,便爽快地道:“成!我留个人领你们离开。”

  叶小天摇头道:“不必!我不会铜仁,我想继续找下去。”

  展凝儿道:“那你就更需要我帮忙了,再往前走有许多苗人的山寨,你一个汉人,语言又不通,如果没人领着,不要说找人,只怕你们自己都寸步难行。”

  叶小天一想大有道理,便长揖道:“既如此,多谢凝儿姑娘了。”

  展凝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轻颔首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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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应龙在神殿外徘徊,心中焦急万分。格格沃回神殿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出来,显然他什么都没有打探到,难道那个老家伙真的封闭了神殿内部,什么人都不见?他的目的何在?

  杨应龙并不怀疑尊者即将归天的真假,尊者不会拿这种消息开玩笑,而且“千年”这种蛊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一旦使用这种蛊术,施术者本人也会遭到反噬,必死无疑,所以除非面临十万危急的局面,又或者施术者本就生命垂危,否则他是不会施展这门蛊术的。

  然则尊者归天的事情既然不假,他封闭神殿不许任何人进出是意欲何为呢?

  杨应龙突然站住了:“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等人!”

  杨应龙越想越有道理,尊者这么做,只能是在等人。他马上就要死了,却迟迟不宣布继任人选,而是封闭神殿,禁止人进出,那么一定是因为他等的人不在神殿,这个人是谁?

  不在神殿的人千千万万,杨应龙自然不可能随便想起一只阿猫阿狗,他怀疑的主要对象还是集中在八大长老身上,他在心中快速把八大长老的行踪过滤了一遍,不由懼然一惊:“格峁佬!”

  这个老东西,上次有意提起格德瓦,果然是故布疑阵!“天子”垂危,哪有不把“太子”留在身边的,他既然属意于格峁佬,却偏把格峁佬派离身边,原来是故意误导我们。

  杨应龙马上想到,尊者要通知格峁佬,一定会派人去,否则等格峁佬自行得到消息再赶回来,也许会拖延很久,尊者的命能不能撑到那时还很难说,何况尊者不会不考虑他在这段时间内另谋对策。

  杨应龙突然站住脚步,回身问道:“尊者病发时,谁在他的身边?”

  几名心腹手下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听到告急的钟声才随杨应龙赶过来的,哪里知道这些事。白筱晓快步上前禀道:“主人,今日叶小天被尊者邀来聊天,后来尊者就出了事,属下也不知……”

  杨应龙大怒,一记耳光狠狠扇了过去,斥骂道:“混蛋!怎么不早告诉我?”

  杨应龙下手奇重,这一记耳光,白筱晓吹弹得破的脸蛋立即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白筱晓不敢争辩,甚至不敢去抚摸一下脸颊。只是惶恐地垂下头,道:“是!”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她,告急钟声敲响以后,杨应龙急急赶来,马上就和神殿武士发生了冲突,随即闯进神殿,又被“千年”给逼出来,这整个过程中哪有她插嘴的余地。

  杨应龙突然想起展凝儿刚与叶小天联袂离开,目光顿时一闪。急忙向白筱晓招了招手,白筱晓连忙凑到他身前,杨应龙低声嘱咐几句,沉声道:“快去!这次再出了纰漏。我扒了你的皮!”

  白筱晓脸色一白,急忙应道:“是!”

  她很清楚,杨应龙这句话可不同于一般人的威胁,杨应龙此人丰神如玉。手段却酷厉如修罗,他卧室的灯罩乃至马鞍都是用皮肤娇嫩的少女人皮制成,包括他榻上铺的那张人皮床单。如果自己……

  白筱晓暗暗打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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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哚佬的部落就在神殿对面,没有人比这个村落里的人更清楚神殿那急促的钟声代表什么了,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格哚佬立即带着人乘着竹筏奔向神殿,而村中许多老人妇女则纷纷走出来,忧心忡忡地看着神殿的方向,更有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向神殿的方向膜拜祈祷。

  华云飞和毛问智站在村口,眺望着神殿的方向,福娃儿自幼跟人类混在一边,学了很多拟人化的动作,见二人扬首眺望,福娃儿也直立起来,努力抻着它那圆圆的根本看不见的脖子,睁大一双黑眼圈做出眺望的样子,虽然它根本不知道应该看什么。

  华云飞疑惑地道:“村里人如此慌张,格哚佬还亲自带人赶了去,莫非神殿出了大事?”

  毛问智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事?还能再冒出个魔殿,派兵攻打神殿了?哎呀,别是那土皇上驾崩了吧?不是早说他快死了么?”

  华云飞点头道:“很有可能!”

  毛问智大喜:“那可好啦!那个整天穿得跟黑无常似的老鳖犊子不是说他们大当家的一死,咱们就可以走吗?这下咱们总算可以离开了。”

  华云飞却蹙起眉头道:“大哥还在神殿呢,他不会有事吧?”

  华云飞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了叶小天的身影,华云飞心中一喜,可还不等他举步迎上前去,人立着呆看半晌的福娃儿终于明白要眺望什么了,它欢喜地叫了一声,胖胖的身子就窜了出去。

  叶小天与展凝儿在村口分了手,展凝儿带着人往她的住处走了一段,回头看看无人监视,马上闪进了丛林之中。

  叶小天差点儿被热烈欢迎的福娃儿再度撞倒,他安抚地拍了拍福娃儿的脑袋,对迎上来的华云飞和毛问智简单说明了发生在神殿里的事情,几人一边往村里走,叶小天一边道:“现在他们顾不上咱们了,咱们准备一下,马上离开!”

  毛问智兴奋地道:“太好了!这鬼地方,俺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几人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想多带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当几人回到住处时,叶小天突然发觉好象少了什么人,他四下一扫,讶然问道:“邢二柱呢?他去哪了?”

  华云飞和毛问智这才发现,一向不用看管,总是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的邢二柱不见了,刑二柱一直以来就像他们的影子,以致他们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个人,而此刻,他们的影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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