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0
  第59章 你是小天哥哥

  不管怎么说,叶小天千辛万苦地把女儿送回来,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那堵怎么看怎么别扭、只靠邻居一侧,突兀而起、拔地三丈的高墙也就不好追究了,薛父只能苦笑着上前向叶小天道谢。

  叶小天趁机说明来意,薛父一听顿时沉下了脸色。

  薛父硬梆梆地道:“小天兄弟……”

  叶小天道:“大叔可别这么称呼,晚辈承受不起。”

  薛父不理这碴儿,继续道:“你费尽周折送我女儿回来,这是一份大恩情,我薛家上下感激不尽。可是没有道理你送我女儿回来,我就得把女儿嫁给你……”

  叶小天道:“道理当然没有这个道理,晚辈和您老说的也不是道理。其实这事儿根本与道理无关,说白了,就是晚辈与令媛一路而行,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日久生情,如今已经两情相悦,所以顺理成章的我们就该……”

  薛父登时脸色大变,僵尸般向前一跳,一把掐住叶小天的脖子,大怒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和我女儿怎么了?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喔……喔……”

  薛父方才与邻家泼妇对敌时都没有此时这般悍勇,一听女儿似乎已被此人占了便宜,登时勇如猛虎,红着眼睛就掐住了叶小天的脖子,叶小天倒是想说话,可他哪里还说得出来啊。

  叶小天憋得脸通红,不断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水舞见状,赶紧上前拉开父亲,嗔道:“爹,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我和叶大哥怎么样也没怎么样!”

  薛父瞪着眼睛,紧张地问女儿:“怎么样也没怎么样,那到底是怎么样?”

  水舞顿足道:“就是怎么样也没怎么样嘛。”

  薛母此时已经听明白了。连忙上前劝道:“老头子,你别急,咱们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她是不会做出伤风败俗有辱门庭的事来的。”薛母说到这儿。转向叶小天,和颜悦色地道:“小天兄弟,你说是不是呀?”

  叶小天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啊?怎么样?不是,是什么?”

  薛母摇摇头,叹笑道:“年轻人,你的心思,老身明白。可我这女儿早就许配了人家的,毁婚背诺那不是做人的道理。年轻人,你的恩情。我一家人很感激,可是却不能因此将女儿许配给你。”

  叶小天诚恳地道:“大婶,我是真心喜欢你女儿。水舞虽然不说,可我也看得出,其实她是喜欢我的。你不想毁婚背诺。难道就想让女儿出嫁之后过得不快活?晚辈是诚心诚意向您二老求婚,晚辈如今也算小有积蓄,足有小二百两的银子呢,娶了水舞过门后必能安生度日,叫二老放心翔龙傲天记。”

  薛父大声道:“不成!我薛家和谢家是几十年的交情,这婚书都下了的,还能悔婚不成?你不要再说了。念在你送我女儿回来,我不想与你恶语相向,可你要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叶小天还想再说,薛父已经撵人了:“叶家小哥儿,请你马上离开!”

  水舞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气地道:“爹!叶大哥是我的大恩人,如果不是他,女儿就算现在还活着,都不知要落到何等可怕的下场,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薛父怒道:“不这样对他又怎样对他?招他当上门女婿!难道知恩图报就得让你以身相许?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难怪他明知你已定婚还敢找上门来,你若检点些,怎么会招蜂引蝶!”

  薛水舞被老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眼圈儿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女儿怎么就招蜂引蝶了,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薛父怒道:“还敢犟嘴,越大越没规矩,滚回屋去!”

  薛水舞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进了里屋,叶小天见此番出师不利,不想和薛父弄得关系太僵,以后不好见面,还是暂且撤兵,有了充足准备再来才好,于是赶紧说道:“好好好,晚辈这就走,大叔息怒,晚辈改日再登门拜访。”

  薛父怒气冲冲地道:“走,快走,改日你也不用再来了,我们薛家不欢迎你。”

  薛父说着,忽然看到怯怯地站在一边儿的乐遥,又道:“还有这个小丫头,你也一并带走,她又不是我们薛家的人,我们薛家可养不起闲人。”

  一听这话,薛母不干了,对薛父道:“当家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小姐的骨血,咱们当初可没少受小姐关照,这份恩情怎么能忘。如今小姐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咱们……”

  薛父反感地道:“小姐,小姐又怎么样?小姐家里早就败了,就连小姐的亲生父亲都不认她,咱们只是拿钱做事的府里下人,难道还应该替她抚养孩子,你个老婆子就会心慈面软,回屋去!”

  这时避回屋去的水舞听说父亲要把乐遥赶走,马上又赶了出来。这几年她和遥遥相依为命,虽然遥遥不是她的骨肉,却早已情同骨肉,要把遥遥赶走,她如何能够接受。

  当下母女俩就和薛父争执起来,薛父吹胡子瞪眼拍桌子踢凳子的,可这事儿母女俩根本难以接受,一家人争得不可开交,叶小天见状,说道:“大婶、水舞,你们不要争吵了,遥遥跟着我就好。”

  水舞红着眼睛对他道:“这怎么可以,叶大哥……”

  叶小天打断她的话,微笑道:“没关系,你和遥遥亲,我又何尝不是,这一路下来,我们早就情同一家人了,是不是?”说着他向水舞悄悄递了个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

  叶小天这句话说的是一语双关,可水舞这一次却没有辩驳,她红着眼圈看着叶小天,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要跟他走的冲动,可是……脚下如同坠了铅块,这一步,好难迈。

  叶小天又转向薛父,笑吟吟地道:“气大伤身。大叔偌大年纪了,还是该修身养性的,消消火气吧,水舞千里迢迢刚刚回家。一家人不要闹得不愉快,晚辈这就告辞了。”

  叶小天说完抱起遥遥就走,水舞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追到门口,无力地倚在门框上,掩面哭泣起来。

  遥遥已经开始懂事了,眼见水舞和她父亲的这番争吵,已经把她吓着了,一时竟没有丝毫挣扎。福娃儿根本没人招呼,不过它是很聪明的。跟定遥遥不动摇,一见和它最要好的小主人走了,马上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叶小天刚刚走出院门,一丝微笑就浮现在了他的眼中玩转韩娱传TXT下载。他来时虽然自信满满,不过如果一切顺利。之后的事根本不用考虑,真正需要考虑的,就是一旦遇到麻烦怎么办,所以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叶小天担心的是水舞的父亲如果是个认死理的方正君子,认准了既已交换婚书,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得另嫁,那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人家是水舞的父亲。他再怎么也不能对老丈人用些不妥当的手段,那时就只能从谢家着手。

  但是薛父将乐遥赶走的举动却让叶小天看到了希望,薛父绝对不是一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方正大丈夫,既然如此,叶小天就可以有的放矢,直至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现在叶小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搞清楚。他不清楚薛父究竟想要什么。小二百两的银子,对一户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庞大积蓄了,虽然他不可能把这笔钱全给薛家,但是哪怕只拿出五十两做聘礼,那也是寻常百姓人家望尘莫及的。普通人家的聘礼连五两银子都勉强。然而薛父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看来这个条件是无法打动他的。

  叶小天抱着乐遥登上马车,心中暗想:“只要你有所求就好,等我弄清楚,管教你把女儿乖乖送我做老婆。”

  叶小天把乐遥往车上一放,乐遥才清醒过来,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猛地跳起来,搂住叶小天的脖子,号啕大哭道:“娘不要我了,娘不要我了,呜呜呜……”

  叶小天抱着她小小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哭了,你娘不在,小天哥哥还在呢,小天哥哥答应你,早晚一定会把你娘接出来,咱们一家团聚!”

  乐遥抽抽答答地道:“那老头儿好凶……”

  叶小天笑呵呵地道:“有小天哥哥在呢,小天哥哥本事大,专治凶人恶人!”

  乐遥泪眼朦胧地问道:“真的吗?”

  叶小天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我是谁?”

  “你是小天哥哥!”

  乐遥破啼为笑,紧紧搂住了叶小天的脖子。

  ※※※※※※※※※※※※※※※※※※※※※※※※

  薛父态度这般恶劣,叶小天在弄清他的真正想法之前,势必不能再赖在薛家,两人关系一旦恶化,想要补救可就难了。是以离开薛家之后,叶小天立即赶着马车回了城。

  到了客栈,吩咐小二卸套喂马,叶小天牵着乐遥的手,领着福娃儿刚刚走进客堂,就听一个彪乎乎的大嗓门道:“掌柜的,你们这嘎哒儿招人不?俺挺能干的,真滴。”

  这特殊的口音和调门儿,使得叶小天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眼望去,只一眼叶小天就认出了此人,这人可不就是当初为了对付孟县丞,苏循天找来的那个“有力证人”?

  掌柜的笑着摆手拒绝了那丑陋大汉,大汉也不纠缠,悻悻地往外就走,忽然看见叶小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正一脸诧异地打量他,顿时把牛眼一瞪,道:“你瞅俺干哈?”

  叶小天要是他老家那儿的人,马上就得把脖子一梗,同样瞪起牛眼:“我就瞅你咋滴?”然后两人晃着膀子上前,你一拳我一脚,当即便得大打出手,幸好叶小天这辈子还没出过山海关,所以他只是笑吟吟地说道:“你是毛问智吧?”

  毛问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哎呀妈呀,你咋认识俺呢,你是俺狱友吧?”

[ 本帖最后由 px77 于 2014-9-9 18:51 编辑 ]

TOP

0
  第60章 好事多磨

  叶小天心道,我若向你解说身份,少不得又要啰嗦半天,便顺水推舟,认可了毛问智的说法,笑道:“是啊!不过我只关了一个多月。”

  毛问智兴奋地道:“那就难怪了,最近关进去的人太多,俺认不过来,不过俺是元老级的人物,就没有不认识俺的,就连新来的狱卒都是向俺请教大牢里的事。小兄弟,你才出来几天,看你这模样混的不错啊。”

  叶小天心中忽地一动:“我在三里庄露过脸,不少围观两家争吵的百姓都见过我的模样,再想去了解薛家情形恐怕不太容易,如果能有此人帮忙,他一个生面孔,大概要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叶小天便笑道:“你还没地方安顿吧?正好,我这还有一间房空着,你先住下吧。”

  毛问智一听大喜,忙不迭谢道:“大哥,一看你就是讲义气的人!到底是一起坐过牢的,咱们这关系铁啊。”

  转眼之间,叶小天就从“小兄弟”升级成了“大哥”,这毛问智看着鲁莽,却也有着他的狡黠,叶小天听了只是付之一笑。

  毛问智唠唠叼叼地说着,跟着叶小天往里走。薛水舞那间房还没退,如今她被父亲留在家里,叶小天不能让遥遥一个人住,就把自己的行李搬去了她的房间,把自己那间让给了毛问智。

  一切安顿妥当,叶小天带着乐遥又来到毛问智的房间,随口问起毛问智的来历,毛问智登时一拍大腿,感慨万分地道:“要说俺这经历,那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叶小天一听这是要“说来话长”的意思,马上就后悔了,但是毛问智已经不给他机会拒绝重生之家族诞生TXT下载。马上就讲起了自己的血泪史……

  薛父赶走叶小天后,回到堂屋里站定,侧耳听听,就听女儿房中传出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时而还有老妻劝解女儿的声音,薛父皱了皱眉,转身又走回门口,在门槛上坐下来,沉默地想着心事。

  当叶小天说他有小二百两的积蓄时,的确曾经打动过薛父,但是只那么一瞬,他就打消了念头。这笔钱叶小天能给他多少?水舞一旦远嫁京城,他们老俩口以后能指望谁?

  谢家那个大小子如今可出息了,在水西田氏家里当三管事呢。虽然从道理上说是给人当下人,可下人跟下人不同,宰相门前七品官呐,田家的三管事那是等闲人物么?

  薛父早就找过谢家,想要姑爷子跟他一块儿去靖州接女儿回来。可那谢传风却一直推诿,说是田府事务太多走不开,大有悔婚之意,可薛父相信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女儿现在的模样。

  几年前,女儿还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虽然眉眼五官挺灵秀的,可毕竟是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则不然了。女儿就像抽了条的柳枝,那可是越长越俊俏了,如果现在让谢家大小子看见,还不迷死了他。对!还是这个女婿得济!

  想到这里,薛父长长地吁了口气:“明儿我就去一趟老谢家,让老谢给他家大小子捎个口信儿。叫他回来一趟,只要让他看到我女儿的模样,这个女婿就跑不了他!”

  客栈里边,毛问智盘着大腿,正跟叶小天侃大山:“俺吧。本来是沈阳卫的人,沈阳卫你知道不?那可老远啦,在关外呢。俺们家吧,本来是堡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俺爹娘死得早,俺靠给王老财家放羊混饭吃。可后来俺成了俺们堡子最富的人,你知道为啥不?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打破你的头你都想不到……”

  叶小天:“……”

  毛问智得意洋洋地道:“有一天吧,俺正在山上放羊呢,忽然就听天空咔嚓一声巨响,山谷里头就火光冲天,把俺吓得腿肚子转筋呐,那羊都趴窝了,直窜稀。等了一阵儿吧,就没再出啥动静了,俺就到山谷里去看,你猜咋地,那地上有一个大洞,老深啦,里边闪闪发光,俺就核计,这是有宝啊!俺就刨啊,刨啊,费老鼻子劲了,最后你猜俺挖出个啥?哈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打破你的头,你都想不到……”

  叶小天无语地看了看遥遥,遥遥掩着口打了个哈欠,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哥,我去找福娃儿玩。”

  听众少了一位,毛问智兴致不减,手舞足蹈地比划:“俺挖出一块狗头金啊!哎呀妈啊,这么大一块狗头金啊,好几十斤重啊,结果俺一下子就成了俺们堡子最有钱的人了,王老财他们家都比不上俺有钱。”

  叶小天疑惑地道:“那你怎么……到了这里,还落到这般田地?”

  毛问智道:“横财容易招横祸啊,你知道不?俺们堡子那一带吧,有一股绺子,闹得可凶了。绺子你知道不?就是胡子、土匪,明白了吧?那一阵儿,他们在俺们堡子那一带闹得特别凶。

  俺最有钱啊,能不怕吗?俺钻过地窖,请过保镖,都觉得不靠谱,后来俺就想了一个妙计:俺爬房顶。一般来说,绺子闯进你家,翻箱倒柜,掘地三尺都可能,但是往房上找的可没有。

  所以吧,俺天天晚上揣着金子睡屋顶,你是不知道啊,那大雪寒冬的,俺穿了三层棉袄,外边又套了一件老羊皮袄,最后再披上被袄,整得跟熊瞎子似的,怀里还得揣上一瓶烈酒御寒。

  俺天天晚上睡屋顶,这一睡就是半个月,弄得俺都快疯了,那时候俺的想法就变了,俺就想,要不就让绺子抢一回?他要是抢过了,就不会再来了,俺也不用再受这罪了,结果俺等啊等啊,干等那绺子也不来,把俺愁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他们咋就不来呢?

  叶小天:“……”

  毛问智道:“俺都快让他们给逼疯了,俺不要钱了行不?于是俺就把钱都分给堡子里的穷人了,这一下俺又变成穷光蛋了异世之光脑神官最新章节。”

  叶小天纳闷儿地道:“那……你继续放羊去就好了,跑到关里来干什么?”

  毛问智讪讪地答道:“那不是因为俺有俩糟钱的时候臭显摆么,把王老财给得罪了,他不用俺给他放羊了,俺就一路打着短工往南走,因为关外的冬天贼冷贼冷的,俺核计要是到了暖和地方,冬天不好过点吗?”

  叶小天道:“那你又因何入狱呢?”

  毛问智道:“因为俺到了葫县以后吧,还是给人家放羊,俺给牢头儿他们家放羊,再后来吧,他媳妇就勾搭俺,你说俺一个壮小伙子,又没有过女人,哪禁得起她勾引啊,所以俺就把她睡了。”

  叶小天点了点头,钦佩地道:“大侠好本领!你把牢头儿的老婆都给睡了,他居然没把你弄死在狱里,算是很对得起你啦。”

  毛问智道:“你可拉倒吧,他为啥不杀我?因为他得着甜头了,为了让他消气,他老婆给自己妹子喂了药,让他给睡了。他那小姨子长得可水灵呢,比她姐漂亮的多,他偷着乐去吧……”

  叶小天两眼发直:“这样一个夯货,真能帮我打听到薛家的情况么?哎!蜀中无大将,权且让他试试吧……”

  自从听说了毛问智的悲惨历史,叶小天对这个一条筋的夯货就不抱太大希望了,不过眼下无人可用,也只能先拿他将就着,万一这厮误打误撞,真的查到些什么呢。

  毛问智听他一说事由,便很自信地笑起来,毛问智拍着胸脯对叶小天保证道:“这事儿你就交给俺吧,你放心,俺就是穷人呐,俺最明白那些穷人啦,他们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尽搁楞牙玩儿,俺扮成乞丐找他们打听去,俺们乡下人最稀罕穷白活了,肯定能问出来。”

  叶小天苦笑道:“但愿吧!”

  毛问智这人倒挺仗义,他吃着叶小天的,用着叶小天的,还真给叶小天办事儿,向叶小天打听明白三里庄的位置后,毛问智便揣了三天的饭钱,拎起他的打狗棍直奔三里庄去了。

  叶小天暂时把希望寄托在了毛问智的身上,如果他打听不到什么,那时再另想办法不迟,反正水舞也不会马上出嫁。毛问智走后,叶小天在客栈无所事事,便领了乐遥出去游览铜仁城,福娃儿自然是他们的跟屁虫。

  这样的“三人组”是很吸引眼球的,不过旁人只是看看,有些好奇而已,暗中却有三个乞丐悄悄地跟了上来。叶小天打发了一个“乞丐”去三里庄,却万万没有想到另有三个“乞丐”正盯着他。

  杨三瘦远远地辍着叶小天,因为有福娃儿这么明显的一个目标在,倒也不用担心会跟丢了人。杨三瘦跟踪了一阵子,喃喃地道:“看他们如此悠闲,是打算在铜仁长住么?”

  岳明已经不耐烦这么无休止地追下去了,忍不住建议道:“大管事,咱们想找人烟稀少处下手太难了,莫不如快刀斩乱麻,趁街头人群稠密容易脱身,由我出手,用飞刀取她性命,然后回转客栈,再取水舞性命,以免夜长梦多。”

  杨三瘦犹豫片刻,沉声道:“机灵一些!”

  岳明一阵兴奋,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他答应一声,暗暗摸出一口飞刀藏在掌心,便向叶小天三人靠近过去……

[ 本帖最后由 px77 于 2014-9-9 18:52 编辑 ]

TOP

0
第61章 求才若渴
  杨三瘦之所以带着岳明出来,他是自己的心腹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自己那些心腹之中唯一的高手。作为一个家丁护院却会用飞刀,难道他还不是高手?

  岳明只盼这一刀下去就能结束苦难,回到杨家继续享清福去,因此抖擞精神,悄然靠近叶小天一行三人,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飞刀有旋飞和直飞两种,旋飞当然更远一些,直飞则要近了许多,不过直飞更有准头。力则有甩臂和抖腕两种,要想旋飞,大多采用甩臂的手法,但那样动作较大,在这大街上人烟稠密的地方很容易会被人现。

  所以岳明只能用抖腕寸劲的方法来刀,而以寸劲刀,且刀上没有缨穗定向的柳叶飞刀,有效杀伤距离不会过三丈,即便如此也非旦夕之功可以练成,岳明对自己的飞刀一向很自傲的。

  叶小天负着双手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面,乐遥和福娃儿紧随其后,两个小家伙一边走一边还在玩耍,福娃儿走着走着,就会拿头去偷袭乐遥的屁股,虽然用力不大,也会撞得乐遥一个趔趄。福娃儿乐此不疲,乐遥也是咯咯直笑。

  旁边出现了一个较气派的门户,门口搭着脚手架,旁边堆着砖瓦和石材,几个匠人正在那里忙活着,叶小天随意看了一眼,见门楣上四个大字“铜仁府学”,这才晓得到了铜仁的官办学堂。

  岳明藏身于行人之中越靠越近。渐渐与叶小天三人同行,看看已经进入有效距离。岳明攥紧飞刀,突然一抖腕,柳叶飞刀脱手而出,从人群缝隙中直取乐遥的太阳穴。

  乐遥虽只是个小丫头,岳明却毫不手软,这一下直取她的要害,谁料福娃那倒霉孩子假意老实地走了几步,恰好此时撒着欢儿地跳起来。一头拱向遥遥的另一处要害----屁股。

  “哎呀!坏福娃儿!”乐遥被福娃儿拱得咯咯笑着向前一栽,柳叶飞刀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后脑飞了过去,乐遥毫无察觉。

  岳明气得一跺脚,有心再补一刀,奈何他已无刀可补,他一共只有三把飞刀,当初被齐木府上护院关进水牢的时候搜走了两把。只有藏在靴底的这把保命飞刀得以幸免。而这口保命飞刀……

  飞刀擦着乐遥的后脑飞过,砰地一下打中路旁脚手架上的一个墨盒,黑盒打得粉碎,墨汁流淌出来,飞刀则旋转了两圈反弹回来,刀柄砸在福娃儿肉乎乎的大脑袋上。

  飞刀坠地。福娃儿近水楼台,突然现眼前出现一个闪闪光的东西,生怕被别人拿去,于是立即抢也似地探出熊爪,用锋利的爪尖将那飞刀扣住、抓紧。然后塞进了嘴巴……

  “嘎嘣嘣!嘎嘣嘣……”

  天下吃货虽多,谁能比得上这个熊孩子?三寸长的柳叶飞刀被它吃炒豆似的很欢乐地吃掉了。而福娃儿偷吃东西的时候。旁边脚手架上墨盒刚刚打碎,一个匠人出惊呼声,叶小天和路人包括遥遥都向那匠人看去,甚至没人现福娃儿偷吃。

  岳明站在街对面,哭丧着脸回过头去,向杨三瘦摇了摇头,杨三瘦恨恨地一跺脚,向他打个手势:“撤!”

  飞刀弹射回来时,已经沾了点墨汁,福娃儿嗅觉何等灵敏,那口飞刀只够它塞牙缝的,实在不够吃,这时嗅着味道就走过去,捡起一块碎掉的砚台塞进嘴巴:“嘎嘣嘣……”

  味道不好,福娃儿泄气地吐出一口碎石头渣子。那匠人以为找到了罪魁祸,立即扯住叶小天的袖子,大叫道:“你不要走!你家养的这只貔貅打烂了我们的东西。”

  “哟!这倒是个识货的,认得这是貔貅!”叶小天见这匠人认识自家这个吃货,心中大生好感。

  福娃儿一向很乖的,他可不认为是自家福娃儿惹祸,不过小家伙淘气,也说不定……,现场也没有别的“凶手”,大概真是自家福娃儿惹事,匠人用的墨盒也不值几文钱,赔了他就是,免得再生口角。

  想到这里,叶小天连忙赔罪道:“是是是,这位大叔,你别生气。畜牲哪懂人事儿,你这墨盒值几文钱,小可赔给你就是了。”

  这时周围匠人都围拢过来,其中一个匠人道:“哎哟,不好,黎老爷写的这幅字都给染了。”

  那是一幅用宣纸写好的字,本来叠着放在脚手架上,就用墨盒压着,此时有匠人将那张纸打开,就见纸张已被墨汁浸透,黑乎乎一片,除了最后一个字,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匠人师傅一看也急了,嚷道:“墨盒打碎了也就算了,这字可是黎老爷写了叫我们刻在门楣上的,黎老爷可不是好脾气的人,这字没了,我们可不敢去找黎老爷再讨一副。”

  叶小天听的大皱眉头,本以为是几文钱的事,却不想惹出了大麻烦,也不知这黎老爷是什么人,既能为府学大门题对联,想必是当地士林中的名宿或者就是这府学的训导、教谕。

  这些文人对自己的墨宝最是重视,虽然只是几个字,你说它一文不值也成,说它价值千金也成,万一这个不是好脾气的黎老爷狮子大开口,我全部银子赔给他都不够。

  “有了!”

  叶小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马上对那匠人道:“不要喊,不要喊,这字刚刚浸染,还认得出来。”

  叶小天说完抢过那幅纸,刷地一下展开,迎着阳光照照,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副字,认得了,你们看出来没有?”

  旁边那几个匠人只看到纸上一片黑,什么都没看出来。匠人师傅道:“黎老爷这副字我们还没看过呢,写的什么?”

  叶小天指点道:“喏。你看,这里颜色深些,迎着阳光一照,马上就显现出来了,好了,这副对联我已认出来了。”说着话,他一展一收,把那幅宣纸一团就扔到了一边。

  既然这些工匠还没看过这幅联。随手编一幅给他们也就是了,叶小天心中大定,道:“大叔莫急,取笔墨来,我把黎老爷这幅字给你写出来不就完了么?如此一来我少了麻烦,大叔你也不必被黎老爷责骂。”

  那匠人听了不由意动,旁边有个徒弟提醒道:“师傅。这人……写的字和黎老爷笔迹一样吗?要是不同,让黎老爷看出来……”

  匠人对了猛然惊醒,道:“对啊!我们是要把黎老爷这副字雕在门柱上的,你的字迹与黎老爷不同,黎老爷一看就穿梆了。”

  叶小天沉着地道:“什么笔体,是王体颜体还是三宋。亦或是苏黄米蔡,把那幅字取来,我再看看。”当下就有人去把那团成一团的宣纸取来,上边只有最后一个字:“瞧!”

  叶小天心道:“瞧什么瞧,这他娘的究竟是要瞧什么?”

  那匠人紧张地问道:“黎老爷这笔体。你模仿得了吗?”

  叶小天打个哈哈,道:“既非自创字体。有何模仿不得,这是……唔,这是瘦金体嘛,且待我把这副对联写出来,你原样比对一下就是。”那匠人没法,只得取来一副宣纸,备好笔墨,铺在一块石板上,请叶小天书写。

  这位黎老爷的笔体确实是瘦金体,叶小天当初在天牢跟着那班来自官场的人杰精英学的东西并不系统,杂七杂八,但要说到书法,本朝最流行的三宋,古之王颜,还有这瘦金,他可都是精通的。他方才一直在考虑的是:这个该死的黎老爷,究竟写了一幅什么联。

  这些工匠也没看过这位黎老爷的对联,那就好办了,只要最后一个字也是“瞧”字,自然就能唬弄得了他们,写好了字马上溜之大吉,他们再现不对也没办法了。

  叶小天想到这里,微一思忖,挥毫写就一副对联:“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门庭开阔,山川常在掌中瞧。”叶小天写罢,搁下笔端详一下,自信满满地对那匠人道:“来,你来瞧瞧,可有破绽。”

  那匠人连忙拿过那副皱皱巴巴的宣纸,和叶小天刚刚写就的这张一比对,笔划脉络竟是分毫不差,不由大喜过望,道:“谢天谢地,居然一点不差。”

  叶小天笑道:“不用谢,既然如此,小可这就告辞了。”不等那匠人反应过来,叶小天急急向遥遥使个眼色,两人领着“闯了祸”的福娃拔腿就走。

  “哎,他们还没赔墨盒钱呢。”

  那匠人师傅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看,叶小天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匠人师傅又端详端详那副字,心满意足地道:“算了,一个墨盒值几个钱,这下总算不用看黎老爷的那副臭脸了。”

  ※※※※※※※※※※※※※※※※※※※※※※※※※※

  黎老爷此时正好臭着脸从府学里出来。

  黎老爷名叫黎中隐,前两天刚去过一趟水西,被提学道严厉训斥了一顿。大明南七北六十三省,各省提学道都是由各省的提刑按察使或按察副使、佥事充任的,贵州提学道则是由贵州提刑按察使大人亲自兼任的。

  考察一地主要官员的政绩主要依据就是钱粮和治安,那么考察负责一地的学政官员政绩标准是什么?当然是“升学率”,也就是考中秀才、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人数。

  铜仁这地方过于闭塞,科考上面始终难有建树,其实不只铜仁,整个贵州道都是如此,不要说在科举上比不了江浙,就是比北方诸省也是望尘莫及,那些土司老爷们的直系子侄倒是年年都有进学的,可那个基本上就是“保送生”,成绩不重要,决定他们是否进学的是身份。

  铜仁已经连续两年没出秀才、举人了,提学大人今次下了严令,如果今年铜仁府学再没什么建树,他这个府学训导也就干到头了,试想黎训导的心情又哪能好得了。

  那工匠师傅生怕再出意外,先停了别的活儿,把那字贴在门柱上,正要进行雕刻,黎训导沉着脸抬头一瞧,突然站住了,怒气冲冲地喝道:“住手!这门柱上的题字,是谁的?”

  那工匠心中一跳,暗叫不妙:“训导老爷莫非看出来了?不对呀,那笔迹明明一模一样。”

  工匠师傅硬着头皮陪笑道:“黎老爷,这不是您老的手书么?”

  黎训导喝道:“满口胡言,本官题的根本不是这副字,这字究竟谁写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工匠师傅一听,暗叫一声苦也:“被那浑球小子给骗了!”无奈之下,只得一五一十地对黎中稳招了供。黎训导一听更是大怒,道:“岂有此理!你这匹夫竟敢如此欺瞒老夫,老夫……”

  黎中隐指着工匠师傅的鼻子,声音突地戛然而止,那工匠师傅大惊,赶紧道:“黎老爷,您消消气儿,您骂我吧,您打我吧,您怎么着我都行,您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哈哈哈哈……”

  黎中隐突地转怒为喜,哈哈大笑,吓得那工匠师傅急忙退了两步,谨慎地举起了手中的凿子:“训导老爷可别是气疯了心,神志出了毛病吧?”

  黎中隐喜孜孜地问道:“你方才说,写这字的是个少年?”

  工匠师傅胆怯地点点头,道:“应该……应该是个少年,面相嫩的很,就算不是少年,也是刚刚成年的娃子。”

  黎中隐又往门柱上看去,越看越是欢喜:“字写的好,这联儿写得也大气。人才啊!老夫若是把此人网罗门下,还怕他不考个秀才?那老夫今年的进学率不就有保障了吗?”

  黎中隐兴冲冲地问道:“那人往哪里去了?”

  工匠师傅道:“往那边走了,他带着一个小女娃儿,还有一只貔貅,很好认的。”

  黎中隐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要说求才若渴,普天之下的师长们,还有人比得了贵州道的这些苦b训导、教谕们么?

TOP

0
第62章 我信天下掉馅饼

  叶小天带着乐遥又转悠了一阵,替福娃儿那个大吃货又买了一筐竹笋,刚刚回到客栈,一壶茶才沏上,毛问智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进屋就大声道:“哎呀妈呀,大哥,你可得麻溜儿地,再迟了,你媳妇俺那大嫂子可就跟别人跑啦。”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什么就跟人跑了,你把话说清楚。”

  毛问智伸手一摸茶壶,“哧溜”一声,道:“烫死人啦!”转头四顾,顺手拿起一个茶杯,跑到叶小天刚刚洗过脸的脸盆儿舀了一缸子水,“咕咚咚”地喝起来。

  叶小天和水舞面面相觑,福娃儿则头不抬眼不睁地啃竹笋。

  毛问智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回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抹抹嘴巴,道:“俺一打听着信儿,立马就往回赶了,你说急人不?薛家那老东西吧,今天去老谢家啦,老谢家就住他们邻庄,说让老谢家招呼他们家大小子也就是你那情敌尽快回来一趟,把婚事办了。”

  “老谢特意到他们家来了一趟,对俺那大嫂特别中意,说是婚事就这么定了,这是那老不死的送那老谢头出村子的时候,俺亲耳听说的。你看这事整的,你要再不想办法,俺那大嫂就让别人给睡了……”

  叶小天一听勃然大怒:“嘿!我这老丈人还真不是东西,怎么横瞧竖看的就是看不上我?不行!就算你已名花有主,我也要移花接木!姓谢的小子,叫他滚远远儿的,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毛问智欣然道:“大哥这话中听,霸道啊!你要是竖旗拉杆子,兄弟一定跟你上山!”

  叶小天道:“胡说八道,他们家住山脚下,根本不住山上。你究竟去过没有,你可别唬我。”

  毛问智笑了,道:“大哥,你不懂。竖旗拉杆子,就是上山当土匪,当绺子,你知道不?咱们把大嫂抢出来,给你当压寨夫人!”

  叶小天转怒为喜,道:“嗯!这主意不错!明天一早,咱们就去三里庄!”

  毛问智道:“大哥你急啥呀,那老谢家大小子听说在水西呢,要回来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明天要下大雨。咱们改天再去呗。”

  叶小天奇道:“明天下大雨,你怎么知道?你会看天气?”

  毛问智道:“看啥天气啊,俺小时候被王老财打过,那老瘪犊子,当时一脚就跺俺小腿上了。咔吧一下当时就折了,后来倒是养好了,可是留下了内伤,一到阴天下雨它就酸痛,下大雨大痛,下小雨小痛,现在它就痛了。又酸又痛,痛得要命,明天肯定下大雨……”

  叶小天:“……”

  乐遥攥紧了小拳头,道:“下刀子也要去!我娘才不要跟别人!”

  叶小天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捏捏她的小脸蛋,赞道:“遥遥说的对。明天就是下刀子,咱们也得去。”

  毛问智道:“那成,那大哥你再给俺点钱呗,俺去买两套蓑衣。”

  乐遥抢着道:“四套!俺和福娃儿也去。”

  毛问智指着正啃竹笋的福娃儿:“就那玩意儿啊?就它也披蓑衣?这事儿整得挺邪兴啊。”

  叶小天摸出些钱来递给他,道:“好啦!你就别管它邪不邪兴了。快去买吧。”

  毛问智答应一声,接过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毛问智刚走片刻,就听外边有人叩了叩房门,唤道:“请问,此间主人可在?”

  叶小天刚倒了杯茶才举到嘴边儿上,听了忙放下茶杯过去开门,一开门就见一个一身儒衫、三绺微髯,相貌清瞿的中年人站在门外,正微笑着看着他,房门一开,那人看见屋里的乐遥和墙角啃竹笋的福娃儿,登时双眼一亮。

  叶小天见这人不认识,疑惑地道:“足下是?”

  那人呵呵一笑,抚须道:“如此这般,岂是待客之道,足下不邀黎某进去坐吗?”

  叶小天忙让开门口,道:“哦,原来是黎先生,请进,快请坐。”

  乐遥从小受水舞各种大家规矩的教训,和叶小天私相接触时,固然娇憨,充分保留了一个小女孩儿的童真,可是有外人在时,却特别的懂事,马上为这位黎先生摆正了位子,还吃力地为他斟上一杯茶。黎训导微笑地向她点点头,觉得这小女娃儿很懂规矩。

  乐遥祝斟完茶,就退到叶小天身侧椅旁站定,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他们说话。黎训导微笑道:“黎某方才向柜上打听过,尊客姓叶,是吧?呵呵,却不知你是路经本地,还是打算在本地长住呢?”

  叶小天心中戒意更浓,道:“黎先生,不知您问起这些,意欲何为?”

  “啊……哈哈哈……”

  黎训导抛须大笑,道:“你不必心存戒意,那黎某就开门见山,跟你直说了吧。黎某乃是铜仁府府学训导,今日黎某在府学门口看到一副对联,那字应该就是你写的吧?”

  叶小天暗道:“糟了!被正主儿追上门来了。”

  叶小天马上答道:“这倒没错。不过,在下没钱,在下已经欠了三天的店钱,如果您想索要损失,那在下……”

  黎训导摆手笑道:“非也,非也,本官非为索赔而来。是这样,本官看你的题字和书法,都是上佳之选,想来文才也必出众,是以起了爱才之心。本官一路寻来是想知道,你是路经此地还是打算在本地定居,如今可有功名在身?”

  叶小天斟酌地道:“在下要在此地滞留很长时间,至于是否在此定居,目前还没有决定。说到功名,大人就取笑了,在下这点才学哪够资格求取功名,不要说功名,在下实际上就没正经就过学,连学籍都没有。”

  黎训导捋须大笑,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如果你愿意。落籍之事由本官负责,落籍成为本地人后,年底之前本官就保你一个秀才功名。你若家在外地,又或想要还籍那也不难。反正你有了功名,天下哪里都能去得,你看如何?”

  叶小天心中大惊:“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难道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叶小天迟疑地道:“大人此言当真?”

  黎训导道:“那是自然,本官还能诳你不成?秀才功名,本官和知府老爷就能选定,知府老爷那边只是本官的一句话,只要本官点头,你这秀才功名就跑不了啦!”

  秀才功名的取得,确实只需知府或知县圈定,其中训导官、教谕官自然也要起到莫大作用。那为什么黎训导这两年来一人不取,非要去受提学官的责斥呢?实在是因为没人可选!

  若是把个字都认不全、文章都写不顺溜的人点为秀才,提学官是要定期巡查考试的,那时发现你滥竽充数,反倒成了一桩罪责。说不定就有巡察御史认为你受贿,他们是有“风闻奏事权”的,心里这么想,就能用这罪名奏你一本,所以反不如一人不取。

  叶小天迟疑道:“天下读书人,莫不想求一个功名,有些人为此皓首穷经苦读一生犹不可得。大人您为何……”

  黎训导知道不说实话这少年人戒心难消,只好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你说的那种情形,是江浙甚至北方,却不是我西南,尤其是我贵州啊……”

  黎训导唏嘘地把情况说了一遍。道:“其实也未必就没有了解此地情况的外籍人想落籍本省,以此进仕。只是,要进秀才容易,要进举人就难了,而要科举入仕。那又非得参加南榜科考不可,那就更非我们可以左右的。

  少年时候,谁不觉得自己能脱颖而出?是以不会有此想法,等到在本省取得了学籍,屡试不中再想改籍,那审查的就格外严格,不知要打通多少关节才行,有权的不迁籍总也能混个秀才,没权的想迁也迁不走,你可谓是得天独厚,不可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叶小天听了登时两眼放光:“这科考还真是撑的撑死,饿的饿死,我在京城时哪曾想过此地还有这般好事。如果我有功名在身,想必薛父那里就会属意我了吧?

  就算不为此事,我拿了秀才身份回京,爹娘面前那也无比光采啊!秀才!我叶小天居然也要成为读书人了,这得多大的雨点才能砸到我头上,一定是我叶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叶小天激动的满面红光,脱口就想答应,可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黎训导之所以如此,恰如葫县教谕顾清歌对徐伯夷的优待,都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徐伯夷当初可是每月有六斗廪米领的,自己是不是也应该……

  叶小天连忙故作冷静地端起茶杯,他紧张的口渴,想润润喉咙,再想想怎么措辞。乐遥小大人儿似的站在旁边充当小丫环呢,一见叶小天举起茶杯,想起水舞教过她的“端茶送客”的规矩,立即板着小脸,严肃地高呼道:“送客……”

  叶小天刚刚想好说词,脸上挂着笑容,把脸扭向黎训导,乐遥一声“送客”,叶小天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黎训导那是什么身份,虽然他急于找一个可造之材,保证自己今年的“升学率”,可这事儿也是给人好处,又不是要别人去杀人放火,此人不答应,另想办法就是了,虽说从别处往这迁人比较困难,也未必就一定办不到,难道还能苦苦央求他不成?

  黎训导苦笑一声,站起身道:“哎!人各有志,黎某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黎某告辞了!”

  叶小天呆呆地道:“啊……,黎大人……”

  黎训导摆摆手道:“不必送了!”

  “我……其实我是想答应啊!我不要廪米、我倒找廪米都行啊!”

  叶小天在心底呐喊着,欲哭无泪地看着黎训导走出房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什么矜持、风度,能当饭吃么?叶小天大叫一声:“不要走!”便恶狗抢食般扑了出去……

TOP

0
第63章 再见岳父大人

  “黎训导请留步!”

  叶小天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抢到黎训导面前,满面堆笑道:“大人,并非在下不情愿,实是方才惊喜过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黎训导脸上露出了笑意,道:“这么说你是愿意了?如此甚好,你此来铜仁,是经商还是寻亲?”

  叶小天道:“算是寻亲吧。”

  黎训导呵呵一笑,道:“那么,你该有大把功夫了,闲暇时要多看看书,功课总是做些准备才好,本官这几天就为你办落籍的事,待籍贯落户,其他的事再与你细说,你有路引么,给我。”

  叶小天急忙掏出路引双手交给黎训导,一个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有劳大人了!”

  黎训导解决了今年的生员入学问题,心怀大畅,微笑着离去,叶小天站在那里也是满心欢喜。遥遥从屋里出来,一副懵懂模样,叶小天弯下腰,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小丫头,险些叫你坏了我的好事。”

  遥遥委屈地道:“人家做的不对吗?可娘说……”

  叶小天笑道:“不是你做的不对,只是我不懂这些官面规矩罢了,其实我家遥遥很乖的。”

  遥遥听了登时欢喜起来:“小天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呀?”

  叶小天道:“哥哥好端端地在家坐着,一不小心就变成秀才公了,这可是很多人绞尽脑汁都做不来的事情,哥哥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说要不要开心呢?”

  遥遥还不太明白叶小天所言,但她知道必定是好事。于是也露出开心的笑容,用力点头道:“嗯!开心!”

  这时毛问智肩上搭着几件蓑衣回来,听说叶小天要当秀才,登时晃荡着一双牛眼,挺稀罕地上下瞅他,叶小天心情正好,便学着他的口音,瞪起眼睛道:“你瞅俺干啥?”

  毛问智条件反射般就去撸袖子。脸上一副桀骜神情:“不我瞅你咋地啊?你……呵呵……,大哥你尽逗俺……”

  毛问智突然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起来。叶小天也笑了,道:“快把蓑衣放进屋去,今儿我遇到了大喜事,请你喝酒!”

  毛问智一听要喝酒,登时馋得不行。赶紧把蓑衣放回屋里,锁了房门跑回来,遥遥一听要去吃好吃的,也是馋涎直流,蹦跳着嚷道:“小天哥哥,我要吃米豆腐。听说可好吃了。”

  叶小天道:“成成成,让你一次吃个够!”转眼就见福娃儿扬着一双黑眼圈,正萌萌地看着他,叶小天马上又把脸一板,道:“你瞅俺干啥!瞅也没你份儿。啃你的竹笋去吧!”

  遥遥抱着福娃的脖子,贴着它的耳朵小声安慰它:“福娃儿乖啊。别伤心,姐姐偷偷喂你吃。”

  叶小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惯得这只食铁兽有些不像话了。毛问智兴冲冲地问道:“大哥,你说你要是成了秀才公,那薛家是不是得上赶着把闺女给你?”

  叶小天也觉得成功把握大增,开心地说道:“我觉得也是,咱们明天就去薛家,把这好消息给我那老丈人说说,我若做了秀才公,这身份怎么也能配得上水舞姑娘了吧?”

  遥遥兴奋地拉住叶小天的手,急不可耐地道:“小天哥哥,是娘亲要回来了吗?”

  叶小天把她抱起来,往福娃儿背上一放,扶着她的肩膀,道:“是啊!顶多再过几天她就回来了。”

  遥遥闻言大喜,一双小短腿在福娃儿胖胖的腹下轻轻一磕,仿佛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将军,欢呼道:“喔~~~吁~~~驾!”

  福娃儿兴奋起来,撒着欢儿往前一窜,真把自己当成千里马了……

  贵州菜肴突出了一个酸字,当地人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之说,叶小天是有些吃不惯的,但遥遥吃的很开心,至于毛问智,这夯货有得吃就好,还没见有什么是他不爱吃、不能吃的。

  一夜无事,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雨,叶小天看看那瓢泼大雨,不禁皱起了眉头,有心改天再去,可是这样的大喜事,换了谁都想马上与心上人分享,叶小天这样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有耐性等下去。

  只是这雨大得有些出乎意料,如果带着遥遥可不方便,叶小天好说歹说,才劝说遥遥留在了店里,又叮嘱小二帮忙照看,这样的大雨天,店里没什么客人,那小二便也痛快地答应下来,陪在遥遥房里。

  遥遥站在窗口,小猪似地撅着嘴巴,不高兴地看着叶小天远去,福娃儿也学她的样子,两只前爪扒着窗户,露出一个圆圆的大脑袋,看着两个披蓑衣的人闪进了茫茫雨雾。

  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叶小天和毛问智快到三里庄的时候,倾盆大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毛问智把蓑衣帽子从头上推开,对叶小天道:“大哥,咱们就这么直接进村么?”

  叶小天想了想道:“别,咱们从村后绕过去,最好先见见水舞,然后再跟她爹说。”

  毛问智自然没什么意见,眼见前边到了三里庄,两人便向庄后绕去,此时雨基本上已经停了,草地上水汪汪一片,较高的野草都被雨水打得伏低了,荡澜在没过小腿的雨水里,好象水草一般。

  毛问智一路踢踏踩水,玩得不亦乐乎,叶小天见他这般模样真是好生无奈,这位仁兄和大亨一样二,可你都多大岁数了,能不这么二么?然而仔细想想,虽说毛问智童心未泯,和罗大亨有得一拼,可你觉得他活得浑浑噩噩,他却比大多数人都要活得快乐呢。

  “到了!你先守在这儿,我翻墙进去找水舞。先跟她说……”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回头,看清身后情形顿时一愣。毛问智不见了!身后一片汪洋,一片片野草倒伏在水泊中,随波荡漾着,毛问智平空消失了。叶小天心里“嗖”地一下升起一股寒意:“莫非见鬼了?”

  就在这时,水面上突兀地探出一只大手,在水上拼命地挥舞着,激着浪花飞溅,随即一颗人头冒出来。大叫道:“救命!救命!我不会……咕咚咚……水……”

  人头又沉下去,水面冒出一串水泡,被荡开的浮萍飘回来,又在水面上聚拢,看着和周围的水草一般无二。原来,薛家后面有个死水泡子,水面布满浮萍。大雨过后,池塘水满了,和周围的地面平齐,若不注意细察,还以为也是被水漫过的草地。

  毛问智那夯货一路玩耍着过来,时不时跳将起来。整个身子重重地砸下去,将水花溅起老高,玩得不亦乐乎,方才他也是这般作为,结果直接跳进了池塘。叶小天回头的时候他刚刚沉了底,双脚在水底拼命一蹬这才浮上来。

  叶小天大惊失色。他也不知道这池塘的边缘在哪里,水塘有多深,正仓惶四顾间,毛问智又从水面上冒出来,头上顶着一片浮萍,大叫道:“我不会水,救……”一语未了,又不见了。

  叶小天急急四顾,见薛家墙头上探出一根扭曲的枯树枝,想必是倚墙堆着些柴禾,矮墙不高,只到人的肩头,叶小天急忙抓住那树枝就往外拽。

  薛家这幢老宅年久失修,上次本想大修一番,结果砖瓦全被叶小天砌了墙,而且只砌了和邻居家挨着的那一面墙,这后院的墙还没整修过呢,叶小天用力一拽,“轰隆”一声墙就倒了,叶小天呆了一呆,也顾不得理会此事,连忙拖起树枝救人。

  毛问智挣扎着再度出现在水面,叶小天急忙把树枝往前一递,大叫道:“抓住!”毛问智手忙脚乱地抓住树枝,从池塘里爬出来,身上沾满绿色浮萍,抹着脸上的雨水道:“哎呀妈呀,大哥你刚才那一杵子,差点儿没把俺眼戳瞎了。”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多大人了你?一路上就没老实过,看把你蹦哒的……”

  叶小天正数落毛问智,身后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是你挖的我家墙角?”

  叶小天回头一看,见薛父端着个粪叉子,神色不善地站在后院里,薛水舞和薛母站在他身后,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叶小天赶紧扔开树枝,上前道:“岳父大人,纯属误会,其实我想挖的是老谢家的墙角儿。”

  薛父火冒三丈,挥起粪叉子就冲过来,大吼道“你这混账东西,把我家西山墙砌得跟城墙儿似的,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又扒了我家的后院墙,你怎么不把我家房子也扒了。”

  叶小天仓惶回避,连连摆手道:“且慢动手,且慢动手,我是来报喜的。”

  毛问智见薛父抡着粪叉子,也是掉头就跑,结果慌不择路,直奔池塘去了,奔出几步,却没有登萍渡水的本事,身子越跑越矮,又没进了池塘:“咕咚咚,救……不会水……咕咚咚……”

  薛父一见要闹出人命,不觉愣在那里,叶小天走过来,很客气地道:“岳父大人,请借叉子一用。”说完不待薛父回答,就从他手里抢过叉子,倒转叉柄递进水里。

  毛问智又从池塘里走出来,肚子圆滚滚的,叶小天看了看薛父诧异的眼神儿,安慰道:“岳父大人不用担心,这厮很能喝水的。”

  薛父突然反应过来,恼火地夺过粪叉子,大叫道:“我管他能不能喝水,我问你,你又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这时,远远的几棵柳树后面悄悄探出三颗人头,诡秘地盯着这边,正是杨三瘦、岳明和邢二东三人。杨三瘦淋得跟落汤鸡一般,抹一把脸上雨水,冷冷笑道:“原来水舞住这里,这回管教她插翅难逃了!哼哼……”

TOP

0
  第64章 惊变

  薛父见了叶小天,真是怒不可遏,他抢回粪叉子,对叶小天道:“你们赶快滚,再到我家来,老夫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叶小天道:“老丈人,女婿我如今已经是秀才了,这个身份总不会辱没了你家吧?”

  薛父一怔,奇道:“秀才?”

  毛问智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浮萍,在一旁帮腔道:“不错,本府训导大老爷看中了我大哥的文采,已经点了他为秀才,我大哥可是秀才公啊,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女儿?”

  薛母听了大为意动,急忙凑到薛父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小声道:“当家的……”

  薛父听说叶小天成了秀才,确实怦然心动,可是说到底,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在个人利益和女儿的终身之间更倾向于自己的好处,秀才公又怎么样,免税赋又免不到自己家里来,女儿嫁了秀才脸上光彩?光彩能当饭吃?

  薛父怎么想都觉得能在田家做管事的人,就在贵州地界上生活着,对他帮助最大,想当初他在老爷家里也是当过管事的人,说不定经由女婿介绍,也能攀上田家,成为田家的大管事,这些机会叶小天能给他么?

  是以薛父把心一横,义正辞严地道:“小女早已许配谢家,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不要说你是秀才,你就是举人、进士,就是做了大官。也和我薛家没半分干系,滚!快滚!”

  叶小天深深地望向水舞。道:“父母之命,就大过自己的终身?我不觉得做到这一点就是孝顺,我家就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我爹也从没这样要求过我,可是谁敢说我不孝?水舞,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水舞眼中蓄着泪水,看着叶小天,嘴唇颤抖着。如何说得出一个“不”字。以前还不觉怎么,回家这两天与叶小天分开,她才觉得越来越离不开他,和他在一起时再苦也是那么快乐,现在她心里满满的却都是忧伤。

  薛父见女儿迟疑,生怕她一时冲动说出跟了叶小天的话,这个浑小子就更加锲而不舍。万一他天天上门纠缠,谢家那大小子本来就不情不愿呢,到时以此为理由退婚什么办?

  薛父立即暴跳如雷地冲上去,大叫道:“你滚不滚?你马上给我滚!”

  叶小天看了薛父一眼,他从心眼里憎恶这个人,可他能怎么办?不管他有什么办法。都不能对这个人用,只因为他是水舞的父亲。对别人,他可以不择手段,对这个人却不可以,叶小天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可他更不是畜牲。

  “薛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从谢家想办法了。对谢家。我就不必有这许多顾忌……”

  叶小天想着,慢慢退了两步,望着水舞,掷地有声地道:“等着我,我会回来!”

  听到这句话,水舞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眼看叶小天和毛问智越走越远,薛父也叱骂着老婆和女儿回了屋,杨三瘦和邢二柱、岳明就从柳树后面闪了出来。

  杨三瘦下巴上淌着雨水,冷冷地盯着薛家的房子,对岳明道:“不能再拖延了,直接冲进去,趁其不备干掉水舞,然后回城,再趁他们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弄死乐遥,咱们就回靖州领功请赏!”

  岳明一掀衣襟,欣欣然地摸出一把牛耳尖刀,就要往前跑。这刀是他昨天趁一个屠户不备,从人家案板上偷来的。杨三瘦一把拉住他,骂道:“笨蛋!你以为你是官兵杀贼啊,这么明火执仗的,先把脸蒙上!”

  岳明讪讪地从衣襟上割下一块衬里,杨三瘦又对邢二柱道:“你也去帮忙,我在这里给你们把风!”

  邢二柱也有样学样地割了一块衬里蒙在脸上扮成蒙面大盗,二人便向薛家悄悄掩去。薛家后院墙已经倒了,二人连墙都不用翻,便悄悄摸进了薛家。

  “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贼心不死,果然又跑回来了!”薛父举着粪叉子,从房山墙处一跃而出,大叫道:“快来人呐,抓贼啊!快来抓贼啊!”一边喊着,一边兴奋地扑了上去,抡起粪叉子就扫向岳明的腰部。

  “混帐东西,屡次三番来我家,坏我薛家名声,老子绝不饶你!快来人啊,抓贼啊!”薛父挥舞着粪叉子,虎虎生风,越打越是兴奋。

  岳明先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毕竟是有武艺的人,一旦稳下身形,薛父就不是对手了,岳明窥个机会掠身疾进,扑到薛父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刀捅向薛父的心脏。

  “噗!”

  利刃入体,薛父兴奋、狰狞的神色了顿时凝固在脸上,渐渐化成一片恐惧:“你……你竟然杀我?”

  薛父刚才挥舞粪叉子,也只是想打伤这两个蒙面人,根本不敢用叉尖去捅他们,却没想到这蒙面人竟敢悍然对他下死手。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薛父看看心口直没至柄的尖刀,恐惧绝望的眼神越来越浓,岳明恶狠狠地把他推开,正要持刀冲进薛家后门,就听“咣咣咣”一阵铜盆响,有人大叫道:“抓贼啊!快来抓贼啊!”

  随即便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薛父一番大喊已经把左近的邻居都招了来,就连和他家正闹矛盾的那户人家听说闹了贼,那做小买卖的老汉都领着三个身材魁梧的儿子拎着菜刀擀面杖一类的家伙什儿跑出来。

  岳明眼见机会已失,恨恨地一跺脚,对邢二柱道:“撤!”

  “抓贼啊!真有贼啊!”

  有那先跑过来的村民看见两个蒙面人。大惊失色,立即帮着鼓噪起来。同时举起武器向他们冲来,岳明和邢二柱见势不妙只得掉头逃跑,杨三瘦躲在树林里见此情形,不由暗骂:“这个废物,还说自己是高手!屁的高手!”

  眼见全村百姓都要被惊动了,杨三瘦知道接下来必定是全村老少天罗地网一般的大搜捕,他的腿脚不及岳明和邢二柱利索,干脆笨鸟先飞。抢先向村外逃去。

  叶小天和毛问智回到客栈时,叶小天蓑衣还在,只有裤腿是湿的,毛问智的蓑衣正飘在薛家宅后的池塘里,弄得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店家看了忙关切地问候了两句,扬声喊人给他们煮两碗姜糖水。

  叶小天谢过店家。问道:“遥遥还好吧?”

  店家笑道:“好!好的很,那丫头乖着呢,一直在自己房里玩,就没出来过,你就放心吧,有小二陪着呢。”

  叶小天向店家道了谢。便与毛问智走向后边客房,毛问智自回住处换衣服,叶小天则走向他和遥遥的住处,伸手一推,房门闩着。叶小天便敲了敲门,道:“遥遥。我回来了。”

  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叶小天还以为遥遥在和他闹着玩,摇头一笑,扬声又道:“遥遥,快开门。带你去吃好吃的喔。”

  照理说叶小天一提好吃的,遥遥马上就会响应,今天却不知为何,遥遥依旧不吭声儿,里边只传出福娃婴儿般的一声叫唤。

  叶小天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如果说遥遥顽皮,有意跟他玩耍,原也不无可能,但是房间里还有一个店小二呢,那小二岂会跟客人开这种玩笑?

  叶小天心中紧张,用力又叩了叩房门,唤道:“小二,快开门!”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倒是响起一阵挠门声,想来是福娃的爪子,叶小天大惊,立即退了两步,和身向前一撞,“轰”地一声,那门就连门框一起被他撞了下来,整个儿往房里砸去。

  “遥遥?遥遥!”

  叶小天趴在门板上抬头一看,瞳孔顿时一缩,就见那小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桌上正有一汪鲜血沿着桌角缓缓淌下来,除此之外室内空空,根本没有遥遥的踪影。

  这时毛问智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马上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他在监狱里时光身子光习惯了,在自己房里脱了衣服,还什么都没换呢,听到这边巨大的声响,马上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对门儿一位女客听到动静也打开房门,忽见一个男人光着屁股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禁不住一声尖叫,急急掩住了眼睛,五指却悄悄一分,闪出一条缝隙,瞧着那裸男的背影:“屁股还挺结实的嗳……”

  毛问智赤条条地跑进叶小天房中,左右顾盼,大惊道:“出什么事了?啊!小二怎么死了?遥遥呢?”

  这时门板突然往上一翻,把趴在那儿发怔的叶小天给掀到了一边,福娃儿从门板底下爬起来,大屁股往地上一墩,用两只前爪揉着自己的脑袋,毛问智马上向福娃逼问道:“你快说,遥遥去哪儿了?快说!你不说我就……你挠我干什么?你……我艹,我没穿衣服!”

  毛问智一抬头,见外边已经有不少客人探头探脑,赶紧抢到床边,扯过一条床单,很麻利地往身上左缠右裹,片刻之后就成了一件衣服,怎么看怎么像个日本浪人。

  叶小天被福娃儿那一掀,忽然清醒过来,他冲到桌前伸手蘸起一滩鲜血看了看,沉声道:“人死不久,我们追!”

  “好!”

  毛问智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就披着床单,光着两条大毛腿跟了上去。

TOP

0
  第65章 东寻西觅

  叶小天急急赶到大堂,对店掌柜道:“掌柜的,遥遥被人掳走了。”

  店掌柜一惊:“啊?”

  叶小天道:“看护遥遥的小二也被人杀了!”

  店掌柜大惊:“啊!”

  披着床单的毛问智飞奔而来,薄薄的一条床单,垂下来时挺像和服,飞奔的时候飘如披风,于是胯下不雅之物便滴里当啷晃来晃去,掌柜的一见又是一惊:“啊……”

  这店掌柜刹那之间“平上去入”四声说了三个,叶小天却不给他机会把四声说全了,直接问道:“掌柜的,方才可有人出入?”

  大雨刚停,这客店里出入的人不多,店掌柜略一思忖便想了起来:“啊!有两个人,说是来店里拜访客人,其中一个还背着个竹篓,进去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说是要拜访的朋友不在,刚离开不久。”

  叶小天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穿着打扮如何?”

  掌柜的思索道:“他们披着蓑衣,穿着打扮还有长相,我都没太注意,对了,两个人个子都挺高,其中一个还留着山羊胡子。”

  叶小天二话不说便向外飞奔而去,匆忙间只留下一句话:“有劳掌柜速速报官,我去追那凶手。”

  毛问智也不含糊,马上跟着叶小天飞跑出客栈,床单飘飘,露出一张某客栈女客偷眼观瞧时诚心夸赞过的结实大腚。

  二人跑出客栈,东张西望的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追,这时候福娃也从客栈里跑出来,伸着大脑袋在地上嗅了嗅,便向一个方向狂奔过去,这小胖子跑起来倒真快,跟小肉球似的滚滚向前,滚出十余丈远。突然又停住,扭头向叶小天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鸣叫。

  叶小天双眼一亮,道:“野兽嗅觉都异常灵敏,福娃儿一定是闻出了遥遥的味道,跟着它走!”

  毛问智惊奇地道:“哎呀妈呀,长这么一副熊样儿,我一直当它是熊呢,搞半天是一只长得像熊的狗啊!”当下甩开两条毛腿,床单飘飘,再次曝光了他的大腚。

  大雨过后。街头积水处处,如果没有福娃儿,叶小天和毛问智根本无从寻找,但是这福娃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嗅觉极其灵敏,它奔跑一阵就会仰起鼻子在空气中嗅嗅,嗅完了就继续追。

  叶小天和毛问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福娃儿往前走。前方路口一个扛着两根大木的少年忽然看见满面焦灼地跟着福娃儿跑向远方的叶小天愣了愣,便把大木丢在旁边一户人家门口,撒开双腿追了上去。

  这少年正是华云飞。华云飞知恩图报,认定了叶小天是救了他的性命,帮他报了父母血仇的大恩人,所以就悄悄跟着叶小天来了铜仁。

  华云飞并不知道叶小天是假典史。所以对叶小天假死遁身的缘由并不清楚,但他并没打听,他对此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叶小天是他的大恩人。他应该报恩,叶小天有什么诡异的变化他并不关心。

  华云飞跟着叶小天到了铜仁,叶小天住了店。华云飞便也在附近住下来,他身无分文,城中又无法打猎,所以就在附近一家酒楼找了个活儿:劈柴。

  酒楼每天的劈柴用料可不少,平时需要雇三个人专门劈柴,但是自从华云飞来了,另外两个就转行做小二了。

  华云飞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干完三个人的活,而且用时最多一个时辰,一口利斧在他手中,劈柴就像砸鸡蛋壳一般容易,所以华云飞每天只在傍晚干一阵活儿,就能供应酒楼全天的劈柴用量。

  华云飞也不多干,不图多挣钱,每天白天大多数时候都在客栈周围转悠。他没有试图拜见叶小天,因为他是杀人逃犯,背负二十多条人命,他不想给自己的大恩人再找麻烦。

  今天也巧,因为下了暴雨,华云飞料想叶小天不会离开客栈,便没去看护,而是趁着下雨提前把今天的劈柴都劈好了,因为酒楼已经没了木料,又去扛了两根虽然粗重却不宜做房梁家具的木料回来,不想正撞见叶小天神色慌张地跑开,华云飞料定有事,急忙追了上去。

  “出城了?”

  叶小天站在城门口有些发怔,不过紧张的心情倒是有些放松下来。

  拐卖儿童不会用暴力杀人的方法掳人,况且掳卖小女孩没有小男孩值钱,不可能是人贩子入室杀人,就为夺走一个小孩子。

  如果是土匪绑票,也只会掳走大户人家孩子,没道理跑到一家客栈,掳走这么一个明显不是大富之家的小女孩。

  对方是有备而来,却又没有当场杀掉遥遥,那么一时半晌之间,她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掳走遥遥的目的暂时无从推论,问题是,他们要把遥遥带去哪里?

  大雨过后,一些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的旅客或者方才半路找地方避雨,如今雨停了继续进城售卖蔬菜蛋禽的村民渐渐多起来,城门口比较热闹,福娃儿似乎因为气味混杂,失去了遥遥的踪迹。

  叶小天急忙拉住一个城守官,比划着问道:“请问,方才有没有两个身穿蓑衣,个子很高,其中一个肩上还背着个竹篓的男人由此出去,去了什么方向?”

  那城门官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阴阳怪气儿地道:“小兄弟,这城门口每天进出那么多人,我哪记得住都进出过谁,你要问的是个绝色大美人儿,我就一定能记住了,两个男人……个子高些而已,我记他干吗?”。

  毛问智见状,也忙拦住路人一一询问,此时杨三瘦三人从三里庄逃回来,刚刚要进城。杨三瘦看见叶小天,不由暗吃一惊,急忙扭过头去,又把蓑衣的帽沿儿往下拉了拉,至于邢二柱和岳明,没和叶小天打过交道,倒不怕他会认得自己。

  毛问智走到岳明身前,粗声大气地问道:“这位大哥,你见过俩人没有?”

  岳明瞪着一双绿豆眼,没说话。毛问智急了,把眼一瞪,道:“你傻啊?问你话呢,你有屁没屁的倒是放一个啊!你直眉愣眼地瞅俺干哈,你想耍俺是不?你找削是不?”

  杨三瘦见叶小天已经转向另外一些进出城门的人询问,便微微抬起头来,笑道:“我这兄弟有些憨,你问的话又不清不楚的,让他怎么答你。却不知这位兄弟问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毛问智眨了眨眼,叶小天问掌柜的那句话他没注意听,当然说不出特征,毛问智想了想,道:“就两个男人呗,长得特猥琐,他们偷了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叫遥遥,小丫头长得可俊啦,你要见着保准稀罕……”

  杨三瘦和岳明、邢二柱面面相觑。毛问智不耐烦了,道:“哎呀妈呀,跟你们说话是真愁人,你比你那兄弟吧,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整个儿一对大傻子,俺问别人去吧。”

  毛问智又拦住一个百姓询问,杨三瘦向岳明和邢二柱递个眼色,三人便进了城门,在城门洞里停下来。岳明急道:“遥遥被人掳走了?除了咱们,还有人打她主意?”

  杨三瘦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道:“屁!十有**是人贩子。”

  邢二柱开心起来,道:“三舅,那咱只把水舞杀了就成了呗?”

  杨三瘦赶紧捂他的嘴,低声斥骂:“你有病啊!你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老子怎么带了你这么一条棒槌出来!”

  邢二柱唯唯喏喏,赶紧闭上嘴巴。

  岳明想了想,压低声音对杨三瘦道:“大管事,咱们刚杀了水舞的爹,等他们家一报官,肯定得满城搜索。风头正紧的时候,咱们正好出城避避风头,先跟着他们去找乐遥的下落,要是能从人贩子手里把人弄死,咱们还容易栽赃嫁祸。”

  杨三瘦点头道:“不错!夫人的交待是把人宰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跟着他们走。”

  铜仁古城,东、南、西三面临水,仅北面依山,三里庄就在北面的山脚下。而福娃儿引着叶小天和毛问智就是往北面来的,所以恰好和从三里庄回来的杨三瘦三人碰见。

  叶小天在门口询问一阵,始终不得头绪,只好试着领着福娃儿继续往前搜索,离开城门不远,福娃儿突然一声欢叫,原本边嗅边行的动作顿时加快了,叶小天心中大喜,情知福娃儿是又嗅到了乐遥的气息,赶紧招呼毛问智跟上。

  毛问智正跟一个脾气不好的进城人在那边顶牛呢,毛问智瞪着大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本地人:“你瞅啥呀?瞅你那杨了二正的样儿……”

  一听叶小天喊他,毛问智摞下一句狠话:“要不看你老么卡嚓眼的,俺早削你了。”说完就追着叶小天去了。

  杨三瘦与岳明、邢二柱急忙辍在他们后面,远远地盯着,但是三人都没有注意到,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在悄悄地跟着叶小天和毛问智,那人正是华云飞。

TOP

0
  第66章 十万大山十万山

  三里庄,薛家。

  乡亲们七手八脚地把薛父抬回房去,薛父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薛母瘫坐在丈夫身边哭得泪人一般,水舞握着父亲的手,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呖啪啦地往下掉。

  薛父已处于弥留之际,他闭着双眼,胸口好半晌才微微起伏一下,过了一阵儿,突然回光返照地张开了眼睛,薛水舞颤声道:“爹!”

  薛父瞪着一双无比怨毒的眼睛,用力地攥着水舞的手:“那小畜牲……求婚不遂!他……”

  薛父哭叫道:“当家的,你别说话了,已经请了郎中,等你伤好了再说话。”

  薛父惨笑一声,微微摇摇头,突然又转向薛水舞,用仇恨怨毒的语气,一字一句地交待:“你……要是敢不孝,嫁他……为妻,我做鬼都不瞑目!做鬼都不瞑目!”

  薛水舞见他痛苦的浑身发抖,忙不迭点头,噙着泪道:“女儿不嫁,女儿答应爹,女儿不嫁他!”

  薛父直勾勾地看着女儿,好象生怕她食言的样子,薛水舞看到父亲的惨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跪在榻前,竖起三指,向父亲发誓:“女儿对天发誓,一定不违背父亲的话,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薛父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旁边一位大叔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水舞的肩膀,低声道:“舞儿啊,你爹已经去了……”

  “爹!”

  薛水舞顿时哭倒在地,左右邻居还有不明底细的。互相耳语一番,有那知道些情况的一说。听明白了的人也不禁摇头叹息起来。水舞听到了他们低声的交谈,突然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泪道:“不会的,人一定不是他杀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薛母恼了,抬手狠狠给了女儿一个耳光,骂道:“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水舞噙着泪,执拗地道:“娘。不会是他,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薛母大怒,还要再打,被乡亲们劝住,乡亲们虽然劝着薛母,可是看向水舞的眼神儿却有些异样:“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薛水舞咬着牙站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去报官。我一定要找出杀我爹的真凶,为我爹报仇!”

  ……

  出了铜仁城向北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中间有几条岔道,分别通向三里庄等几个小村庄,福娃儿一路奔跑,沿着中间那条路一直跑到山脚下。便撒着欢儿地上了山。

  毛问智看着那茂密的丛林,险峻的山峰,两眼发直地道:“大哥,谁会抢个小丫头还跑进这深山老林呐?别是这长得像熊的狗想回老家了吧?”

  叶小天道:“少废话,这是熊!”

  毛问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能当狗使的熊!”

  叶小天没理他,一边跟着福娃儿上山。一边道:“福娃儿和遥遥感情最好,它一定是在追遥遥,跟着它走!”

  毛问智紧了紧已经有些松散的被单,跟在叶小天屁股后面上了山。

  一个时辰之后……

  邢二柱站在不见天日的茂密原始森林中,担心地道:“三舅,咱们这是往哪儿追啊,你说自打咱们离了靖州城吧,囚犯做过了,乞丐做过了,现在还要做野人啊?”

  杨三瘦已经疯了心,不耐烦地道:“你废什么话,跟上!”

  另一片丛林后,华云飞有些疑惑地盯着杨三瘦这三个人,他感觉得出,这三个一路跟着叶小天上山的家伙不怀好意,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跟着叶小天,目的何在。

  华云飞想了想,从后腰上拔出刀来,选了一根韧性十足的青竹,挥下刀去。他要做一件最趁手的兵器:弓箭。哪怕只是一把不耐损耗的竹弓,到了他的手里,也是一件最犀利的杀人凶器。

  叶小天和毛问智跟在福娃儿背后上了山,杨三瘦和邢二柱、岳明也跟上去了,不过华云飞并不担心,只要一进了山,他就是龙归大海,哪怕让他们先走一个时辰,他也一定能根据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他们。

  遥遥坐在竹篓里,被人背在肩上,穿梭在丛林之中,步履轻盈,如履平地。留山羊胡子的那人跟在后面,他已抛掉蓑衣,露出高高瘦瘦的身材,腰间插着一口极为犀利尖锐的彝刀。

  彝刀的铸造就像绍兴女儿红的酿制一样需时良久,家里有了男丁,长辈要在他三岁时就为他锻打精铁胚胎,然后埋入土中滋养六年,等他十岁时再挖出来继续锻打,成了刀胚后再度埋进土里,等他成年后挖出来继续锻打,从此成为他不离身的佩刀。

  这山羊胡子的佩刀是老熊皮的刀鞘,刀吞品是磨得锃亮的半圆型老铜刻花,刀身是流水锻纹,刀柄包银缠丝,十分精美。遥遥坐在竹篓里,怯怯地看着山羊胡子:“你们是要卖掉人家吗?”

  山羊胡子一呆,遥遥怯生生地道:“人家长得这么丑,没人肯买的,大叔,你把我还给小天哥哥吧,小天哥哥会给你钱的。”

  山羊胡子忍不住一笑,道:“我们不是要把你卖掉,放心吧。”说着,他挪了挪佩刀的位置,把刀挪到了腰前。

  遥遥缩了下身子,惊恐地道:“那你们抓我干什么?啊!你们要吃了我吗?放我走,我不要被人吃了,我想娘亲了,我想小天哥哥,呜呜呜……”遥遥的眼泪来得比贵州的雨还容易,当即泪水滂沱。

  山羊胡子啼笑皆非,忙道:“你不用怕,我们不是要把你卖掉,也不是要吃了你。我们……是带你去享福的。”

  遥遥眨着一双泪蒙蒙的眼睛,迷惑地道:“享福?享什么福呀?”

  山羊胡子道:“当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福!小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是……”

  前边背着遥遥的大汉咳嗽了一声,山羊胡子马上警觉,立即改了口,和颜悦色地对遥遥笑道:“总之呢,我们是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等你见了那个人,你就会成为人上人,漂亮衣服啊、好吃的东西啊,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遥遥嘟起嘴道:“人家就想要小天哥哥,小天哥哥会给人家买漂亮衣服,还会给人家买好吃的。昨天我就吃的米豆腐,特别好吃。”说着,遥遥还舔了舔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遥遥听说这两个大坏蛋不是要卖了她,也不是要吃了她,稍稍放了心,垮下小脸,可怜兮兮地道:“好心的大叔,你们就放了我呗,我不要去做什么人上人,你们放了我,我让小天哥哥请你们吃米豆腐。”

  山羊胡子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山羊胡子和背篓人好象走惯了山道,在密林中行走如履平地,而且对这莽莽丛林好象非常熟悉,但是他们走路虽快,赶路却并不急,似乎很照顾遥遥的反应,每当遥遥委屈地说腿麻了脚酸了,他们就会停下来,把遥遥放出来让她随意活动。

  在这莽莽丛林之中,他们甚至不用看着遥遥,一个小女孩儿能跑到哪儿去?他们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找些相对空旷或者野兽不会出现的地方,比如这处悬崖上头。

  遥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腮望着无边无际延伸向远方的绿浪,小脸挂满愁容。她倒没像一般小孩子一样哭闹不休,一方面是因为之前跟着叶小天逃避追杀时,早就习惯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另外也是因为山羊胡子和背竹篓的两个坏大叔对她其实挺不错。

  两人不但从不打骂恐吓她,路上对她照顾的也相当尽心,就是打了猎物烧烤后,也是挑最香最嫩的部位给她,他们对遥遥除了限制自由不肯送她回去之外,其他各方面真的是无可挑剔。

  “小天哥哥会来找我的吧?一定会的!”想起从靖州逃出来的一路上,叶小天总能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遥遥的小小心灵里便立刻充满了信心。

  叶小天伏在草丛中,远远地看着坐在石头上的遥遥以及一旁散坐休息的两个人,纳罕地自言自语:“奇怪,这两个人费尽周折把遥遥绑了来,究竟想干什么?”

  毛问智伏在一旁,道:“大哥,咱终于追上了,要不要上去救人啊?”

  叶小天道:“已经找到遥遥就不急了,先看看,这两个人像是会功夫的,咱别救不成人,反把自己搭进去了。”

  叶小天说完,摸了摸有样学样趴在一边的福娃儿的圆脑袋,夸奖道:“你这家伙,倒也不是只能吃啊,关键时刻还管点用,这次多亏你了。”

  福娃儿听了他的吩咐,没有冲上去找遥遥,于是用两只前爪捧着一根竹笋,头不抬眼不睁地啃着,叶小天的夸奖当然没有到口的美食实惠。

  杨三瘦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已经刮成了布条子的烂袍子,活像一个跳大神的,他分开双腿骑在一根树杈上,远远地看着悬崖上的遥遥,嘿嘿冷笑:“我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啊,好不容易把你找到,这一回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 本帖最后由 px77 于 2014-9-12 17:20 编辑 ]

TOP

0
  第67章 崖上混战

  叶小天趴在草丛中动着脑筋,忽然低声说道:“问智。”

  毛问智:“昂?”

  叶小天道:“一会儿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趁机冲过去把遥遥抢走,找个林深树密的地方先躲起来,他们回来找不到人,绝不会在此死守的,那时你再带遥遥回铜仁。”

  毛问智:“……”

  叶小天扭过头,奇怪地道:“怎么不说话?”

  毛问智感动地一把握住了叶小天的手,道:“大哥,仗义啊!敞亮啊!引他们离开的差使最危险,可你自己个儿顶上了。俺这人吧,虽然平时稀里马哈的,但俺可不傻,大哥你对俺是真好。”

  叶小天皱眉道:“放手!”

  毛问智道:“大哥,咱都是男人,你咋还不好意思啊?”

  叶小天道:“你是汗手!”

  甩开了毛问智汗津津的手,叶小天顺手抓过两把野草擦了擦。

  毛问智道:“大哥,俺吃你的,用你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这时候俺要当缩头乌龟那俺还是人么,我去引开他们,你带遥遥走。”

  叶小天有些不放心,让毛问智引开那两人?这个不着调的夯货,他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叶小天虽然感动于毛问智的真诚,对他的能力还是大打问号,两人你推我让一番,毛问智终于接受了叶小天的安排,叶小天让他伏在原地,自己悄悄闪向一边,准备实施诱敌计划。毛问智则聚精会神地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忽然,他感觉光溜溜的大腿上有些痒痒,伸手去挠,忽然触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杨三瘦带着邢二柱和岳明从另一个方向悄悄靠近了悬崖。杨三瘦低声分派道:“一会儿我一声令下,二柱。你和岳明就同时冲出去,一个阻拦他们,一个宰了乐遥,完事咱们就走,那两个人贩子怎也不会为这跟咱拼命的,他们都未必能明白怎么回事。”

  岳明和邢二柱点点头,分别从腰里抽出了家伙。邢二柱和岳明都没了铁家伙,此时用的不过是磨尖了的木棒,当杀手惨到这种程度,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了。

  杨三瘦从石头后面探头出去看了看。见那山羊胡子在一块大石头上躺下来,另一个人正缓缓走动,屈伸活动着腿脚,杨三瘦马上低喝一声道:“冲!”

  岳明和邢二柱立即冲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坡下不远处“嗷”地一声大叫,背篓人霍然扭头望去,就见毛问智从草丛中跳起来,赤着一双大毛腿。抽筋似的上蹿下跳,口中大叫:“哎呀妈呀,毛毛虫啊!可吓死爹啦……”

  隐身一侧正想冲出去的叶小天目瞪口呆,已经冲出去的岳明和邢二柱都吓了一跳。二人怔了一怔,岳明率先反应过来,冲邢二柱大吼道:“不用理他,办事要紧!”

  岳明说完。便擎着锋利的木桩扑向刚从石头上讶然站起,看着叶小天露出喜色的遥遥……

  密林中,一双手已经将一张竹弓拉成了满月。一枝竹箭正搭在弦上,稳稳地瞄着岳明,那双手只是微微一张,“嗡”地一声颤鸣,一枝竹箭便离弦而去,直取岳明的咽喉。

  背篓人被大叫大跳的毛问智吸引了目光,待他反应过来,察觉另有人扑近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岳明将木桩狠狠插向遥遥的头顶,背篓人只急得嗔目大喝,一声大喝仿佛一道惊雷,骤然在山顶炸响。

  然而这一声吼,却并不能阻止岳明的行动,山羊胡子“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见此情景也是大骇,震惊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蹭地一下跃起来,来不及拔刀,就向岳明一腿扫去。

  然后,他这一腿固然能扫中岳明的身子,却还是晚了一刹,岳明势必能杀死遥遥,这才被他一脚踢飞,就在这时,那枝仿佛来自幽冥的箭突然破开时空,突兀地出现在岳明的眼前。

  只是淡淡光影一闪,竹箭便刺进了岳明的咽喉,遥遥张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岳明喉头突兀出现的冷箭,这时山羊胡子的一记鞭腿扫到了,他这一腿含愤而发,用尽了全身力道,岳明此时咽喉中箭,根本没有任何抵挡就被他一腿扫飞出去,跟只断了线的破风筝似的飘出了悬崖。

  “哎呀妈呀,可……可坏了菜了……”

  毛问智又叫又跳,只是喊的内容变了。他打小儿就怵毛毛虫,刚才顺手一摸,居然把一只毛毛虫抓到了手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也控制不住地跳起来。不过他也清楚这一来就坏了大哥的事,心里好不后悔。

  可是生理反应他也控制不住,此时还浑身麻酥酥的好象爬满了虫子似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连蹦带跳,一边喊了句:“可坏了菜了。”

  邢二柱一见岳明被“放了风筝”,登时傻在那里,本来举着尖木桩是要刺向那背篓人的,这时傻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动,那背篓人可不客气,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邢二柱哇地一声惨叫便倒飞出去,咕噜噜地滚下了山坡。

  叶小天见此情景,把心一横向上猛地冲去,山羊胡子一脚把岳明踢下悬崖,马上擎出彝刀往胸前一横,闪身掠到遥遥身边,一手按在她的肩头,沉声喝道:“小心,有弓手!”

  背篓人道:“明白!”当即抽出刀来,挽个刀花护住了身子,警惕着方才箭矢射出的方向。

  叶小天机会已失,此时冲出去无异于送死,可他已经暴露,别无选择,只能争取那万一的机会。背篓人见他不知死活地冲过来,不禁冷笑一声,刀锋“唰”地向前一指。

  “小天哥哥!”遥遥又惊又喜,扭着小身子就想挣脱山羊胡子的手,山羊胡子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看了眼她欢喜焦急的样子,心中突地一动,急急喝道:“不能杀他!”

  背篓人本已刀锋飒然前指,听到这句提醒心头猛地一凛,顿时明白过来:“不错!这个人杀不得。小小姐明显是把他当成亲人了,如果我杀了他,让小小姐怀恨在心……”

  背篓人急忙把刀身一撤,身形同时一拧,一掌拍向叶小天的肩头,喝道:“滚开!”他这一收刀,倒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一枝利箭几乎在他侧身的同时,便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其实华云飞此时所用的弓箭并不称手,那箭是竹箭,份量不够,射出去也难免有点发飘,不只影响准头,而且影响速度。准头的事儿华云飞可以凭着自己高超的箭技来调整,力道他也没办法了。力道不足,箭速就快不起来。

  所以,如果背篓人全力戒备,华云飞虽然已经换了位置,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未必能伤得了他。可是这背篓人正想对付叶小天,分心二用之下反应难免迟钝,而华云飞做为一个出色的猎手又是最会捕捉机会的人,所以若非这背篓人突然收手,那么他就要步岳明的后尘,在刺中叶小天之前便一命呜呼了。

  “不要纠缠,咱们走!”

  这叶小天不方便杀掉,密林中又有一个行踪飘忽不定、不全力应付就有生命之险的箭手,山羊胡子当机立断,马上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山羊胡子一把挟起遥遥,不顾她的哭喊,展开身形便向前奔去,背篓人舞着刀花紧随其后,退到林中后立即转身疾行,仗着二人高明的身手和对密林的熟悉,倾刻间就消失了踪影。

  这时毛问智才惊魂稍定,又羞又愧地对叶小天道:“大哥,对不住,都怪我……”

  叶小天望着遥遥消失的方向,耳畔似乎还在回响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叶小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厉害,而且……看起来他们很重视遥遥。你不暴露,我也无法把他们两个全都引开的。”

  毛问智挠了挠头,突然回过味儿来:“嗳,刚才那人想杀遥遥,那鳖犊子,为啥想杀遥遥?”

  叶小天也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坡下,邢二柱躺在那儿哼哼唧唧的,还没爬起来,叶小天目光一冷,喝道:“把他揪过来!”

  杨三瘦躲在石后,眼看如此光景,便一步步向后面的树林退去,刚刚退出三步,背后就被一个**的东西顶住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往前走!”

  毛问智跑到邢二柱身边,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装死呢你,起来!”

  邢二柱痛苦地呻吟道:“我……肋骨断了。”

  毛问智道:“瞧你那熊色,就你这熊样儿还当杀手呢?想让俺扶你是不?赶紧自己滚起来,麻溜儿地啊,要不把你腿打折,让你以后都不用看天气就知道是晴是雨。”

  邢二柱碰上这么个不“怜香惜玉”的夯货,只好哼哼叽叽地爬起来,由毛问智押着向叶小天走来。此时,杨三瘦也在身后人的威逼下,从巨石后乖乖走出来,一步一步蹭向叶小天。

  叶小天看到杨三瘦,不觉大感意外,再看到杨三瘦身后的那个持着短刀挎着竹弓的人,叶小天一诧之后,却露出欣然的笑意:“云飞兄弟!”

[ 本帖最后由 px77 于 2014-9-12 17:27 编辑 ]

TOP

0
  第68章 秘密

  叶小天向华云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眼下还不是他们畅谈的时候,叶小天回首看了一眼乐遥被掳走的方向,满心焦急,可他现在又无法马上去追,现在走了,杨三瘦怎么办?

  杨三瘦明显是要置乐遥于死地,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一句夫人妒心奇重是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追杀到现在仍然无止无休的,不能放过他们,也不能轻率地杀掉他们,那就要弄明白原委。

  华云飞明白了叶小天的意思,说道:“叶大哥,你不必担心,让他们先走好了,我追得上!”

  叶小天听了心中顿觉一宽,随即就觉小腿被人蹭了几下,低头一看,福娃儿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正用它的大脑袋拱着叶小天的腿,大概是催促他跟自己去追乐遥。

  叶小天心中更是大定,有华云飞这个在丛林中如鱼得水的出色猎手,再有福娃儿这只“胖猎犬”,那两个掳走乐遥的人是跟不丢的,那就先搞清楚杨三瘦等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叶小天道:“杨三瘦!杨大管事,你为何要杀死乐遥?”

  杨三瘦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叶小天突然发起狠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一直向后推去,杨三瘦突然发现后脚跟已经触到了悬崖边缘,整个上身向后仰去,全靠叶小天揪着他才没有跌下去,不由骇然大叫起来。

  叶小天当初带着水舞和乐遥被他一路追杀吃尽苦头,早已恨他入骨,此刻惊见他出现在这里,原来他竟不依不饶,一直追杀到此处,当真是火冒三丈,叶小天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不说?”

  杨三瘦吓得魂不附体,一迭声地道:“。我说!”

  叶小天道:“快说!”

  杨三瘦道:“这都是夫人的吩咐,都是夫人的吩咐啊。”

  叶小天道:“就算你那夫人妒心奇重,她的对头已经死了,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就算她视乐遥如眼中钉,乐遥已经被我带离杨府,为何她还要你追杀至此,说!”

  杨三瘦刚一犹豫,叶小天的手便往前一送,吓得杨三瘦急忙大叫:“我说,我说。我……我说了之后,你肯放了我?”

  叶小天道:“你若老实交待,我就放了你。”

  杨三瘦身子悬空,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无技可施,只得老实交待,道:“二夫人……二夫人其实是被大夫人害死的。”

  叶小天呆了一呆才明白他所说的二夫人就是指乐遥的亲娘,叶小天道:“那又怎样?难道杨夫人还担心小乐遥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杨三瘦情知叶小天精明,有所遮掩的话根本瞒不过他。只得勉强答道:“大夫人……大夫人害死二夫人的时候,才知道……才知道……”

  叶小天冷冷地一拧眉,道:“知道什么?”

  杨三瘦道:“才知道,乐遥……可能不是我家老爷的种儿……”

  叶小天又是一呆。奇道:“你说什么?”

  杨三瘦已经无可隐瞒,只好老实交待道:“详细情形,杨某实也无从知晓,夫人并没有对我说过。只是从夫人的话音儿里隐约听出。似乎二夫人与他人私通,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而且那个人大有来头。大夫人也忌惮的很。

  可惜大夫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二夫人已经奄奄一息。救不活了,后来大夫人又发现水舞对二夫人之死的真相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夫人……夫人就更害怕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乐遥的亲娘为了安葬母亲,嫁给了岁数比她爹还大的杨霖,之后却又与他人有了私情,乐遥正是那个人的骨血。

  杨夫人妒心奇重,因为杨霖宠爱乐遥的母亲,所以在杨霖入狱且复出无望之后,下手害死了乐遥的母亲。

  很可能乐遥的母亲在临终之际心有不甘,怨恚诅咒了一番,不慎泄露了事实真相,让杨夫人获悉了乐遥身世的真正来历,而乐遥的亲生父亲大有来头,杨夫人唯恐遭到报复,所以一直忧心忡忡。

  那么为何乐遥的亲娘已经逝世两年有余,杨夫人一直没有下手,等到乐遥和水舞离开杨府,这才派人仓促追杀呢?原因还是出在杨夫人对乐遥直正的生身父亲的忌惮。

  她害死乐遥的生母用的是隐秘的手段,对外声称为病故,如果乐遥和水舞在之后的两年中相继死亡,很难不令人产生猜忌,所以她只能隐忍不发,这也是叶小天赶到杨府时,她正要发卖水舞的真正原因。

  她是想先把水舞发卖出去,等水舞成了沐屠户的女人,再找机会干掉她,那时大可嫁祸沐屠户虐妻,至于乐遥,少不得还要过上几年,才找机会干掉。却不想叶小天横空出世,她那不知情的知县大哥又答应把水舞和乐遥让叶小天带走,杨夫人再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这才仓促派出杨三瘦永决后患。

  叶小天明白了前因后果,追问道:“那乐遥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杨三瘦苦着脸道:“这个……我实在不知啊。”

  叶小天目光一冷,沉声道:“杨夫人一个弱质女流,论年纪又比乐遥的亲娘大出许多,她若想杀乐遥的母亲并不容易,你是杨夫人的心腹,这其中你出力不小吧?”

  杨三瘦心中一惊,慌忙辩解道:“不不不,这事与我无关,着实与我无关呐。我只是奉夫人差遣买了些砒霜回来,我……我……,你答应我只要说实话,你就放了我的!”

  叶小天一字一句地道:“没错!我现在就放了你!”

  叶小天猛地一松手,杨三瘦“啊啊”地惨叫两声,两只手臂顿时舞得风车一般,可惜还是定不住他的身子,整个人带着一声悠长的惨呼,便跌进了白云深处。

  邢二柱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惨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毛问智“呸”了他一口,道:“扯毛蛋!哪个杀人越货的贼不是为了混饭吃!”

  毛问智拖起邢二柱就往悬崖边上走,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对叶小天道:“大哥,俺把这小蟊贼也扔下去,就算是向你交了投名状了吧?你看你杀人了,俺也杀人了,那咱哥俩儿的关系是不就更铁了?”

  邢二柱被这夯货吓得魂不附体,突然福至心灵地大叫起来,道:“你们别杀我,我就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毛问智马上停住脚步,急不可耐地问道:“你藏了宝哇?”

  邢二柱哭丧着脸道:“我要是有宝,还能混得这么惨吗?”

  毛问智道:“那可说不准啊,想当初俺就拾到了宝,那么大一块狗头金哇,好几十斤重啊!哎呀妈呀,结果我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真是闻声伤心、听者落泪、惨不忍睹……”

  叶小天一把推开大发感慨的毛问智,冷冷地盯着邢二柱,道:“你有什么大事要说?”

  邢二柱道:“这件大事跟你也有关系,我要是说了,你肯放了我?”

  叶小天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好!”

  邢二柱看了眼白云飘飘的悬崖外,怯怯地道:“不是往那儿放吧?”

  叶小天有些忍俊不禁,板着脸道:“少废话!你再不说,我现在就放了你!”

  邢二柱慌忙道:“别别别,我说,我说,但你要发誓真的放了我,我才说。”

  叶小天竖指向天,郑重地道:“叶某对天发誓,如果你对我说出实情,我绝不动你!如背此誓,天打雷劈!”

  邢二柱一听放下心来,说道:“好,那我就说。”

  毛问智“噗哧”一声,赶紧扭过头去咳嗽:“风好大,呛着了。”

  毛问智心想:“俺大哥还真狡猾,你不动手,这不还有俺呢么,俺本来就要向你交投名状的,要不你都杀了人了,能放心收留俺么?这事儿俺懂,这小子可真够蠢的。”

  邢二柱把他们一路追踪叶小天找到水舞家,试图杀死水舞的时候,却误杀了早已埋伏在那儿的薛父的事对叶小天述说了一遍,叶小天登时呆住了。

  毛问智兴高彩烈地道:“那老家伙死了啊?哎呀妈呀,你们居然还干了一件大好事!”扭头看看叶小天脸色不对,毛问智赶紧闭上了嘴巴。

  华云飞蹙了蹙眉,对叶小天道:“大哥,这个人不能杀!听他所述,薛父临终是误把他们当成了你,不留这个活口,恐怕薛姑娘也会误会你的。”

  叶小天点了点头,对毛问智道:“找根藤子,把他捆上。”

  毛问智喜道:“成嘞,这事俺拿手,俺当初放羊的时候,哪只羊不听话,俺就找根藤子把它捆上,收拾的它们服服贴贴的……”

  毛问智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找藤条去了,邢二柱慌了,大叫道:“你说话不算数,你刚才发过誓只要我说了,你就放过我的。”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但我刚才没说啥时候放你啊,对不对?”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5-22 0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