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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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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6章 悬崖勒马时已晚


  锦屏山是沅溪部落的山寨所在,魏霸在这里大败吕凯,稳住了岌岌可危的五溪形势。如今,战火已经散去,山寨前的帝女湖恢复了明媚的平静,几只竹筏伴随着悦耳的山歌,在宽阔的湖面上飘荡。前寨的石坪上,三百多正在操练的战士挥汗如雨,一丝不苟的练习着刀术和阵法。沅溪部落和魏霸在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魏霸的扶植下,黑沙成了新一任蛮王。蛮王是五溪蛮的最高首领,当然不能像其他部落的精夫一样做魏霸的部下,所以黑沙在名义上是魏霸的副将,如今驻扎在锦屏山,身边有八百多以沅溪部落为骨干的精锐战士。

  在魏霸的构想中,赵统把守的临沅是第一道防线,沅陵是第二道防线,辰阳是核心,而锦屏山、锦湾等五个部落的山寨则是后方,至于三山谷,更是最后一道防线,如今只有妇孺老弱驻扎在那里。

  见魏霸来了,黑沙非常兴奋,摆下了一席丰盛的酒席招待魏霸,虽然没有精致的美食,从山里打来的野味却让夏侯玄胃口大开,着实吃了不少。

  黑沙对魏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对魏府君的妻兄却非常客气,用大陶碗敬了夏侯玄几碗酒,夏侯玄虽然能饮,面对比饭碗还大一圈的酒碗,他还是没能抵抗得住,三碗酒下肚,就扑通一声倒在席上了。

  黑沙叫过两个蛮女,让她们把夏侯玄扶到后寨去休息,这才收起了笑容:“大人,这次真动手了?”

  魏霸不问反答:“你们准备好了?”

  “粮食、军械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相夫他们的消息呢。”黑沙咂了咂嘴,苦笑道:“相夫已经有些急了,他和靳校尉在山里准备了两个多月。说找不到路就不出山了。”

  魏霸眉心微皱,没有说话。这几个月来,他每个月都要带着这五千精锐出来晃一晃,对陆逊说这是在拉练,当然也没错。可是他不仅仅是拉练。在训练部队,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他还隐藏着一些不能让陆逊知道的意图。

  比如打探绕过严关的小道。

  锦屏山位于武陵山的西南,再往南就是苗岭,在魏霸的印象中。郁林郡应该就是后世闻名天下的桂林,过了苗岭,就是云贵高原,这里山蛮密布,沟壑纵横。水系也非常发达,沅水只是其中的一条干流,在山地间一定还存在无数的支流。珠江水系的很大一部分水量就来自于这一带,在其中找一条能够直通郁林郡的溪水并不是没有可能。

  别说现在,就是后世,这里也是蛮荒之地,人迹罕至。除了专业的地质勘察人员,没有多少人会熟悉所有的地形。魏霸同样也不熟悉这些,但是他有五溪蛮做为帮手,要找一条水道相对容易得多。

  相夫是雄溪人。为了做生意,以前经常来往于郁林郡,在他印象中,这一带有好几条大河通往潭中城。大致方向就来自于西北,而锦屏山也正位于潭中城的西北。魏霸将他和靳东流二人留在这里。又让黑沙驻扎在锦屏山寨做他们的后勤基地,就是让他们全力寻找这样的水道。而他则带着主力四处巡视,一方面为作战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也是迷惑陆逊,让他们搞不清自己的用意。

  找一条水路并不难,山里的溪水多的是,可要找一条能供大军行走的支流就不容易了,这需要大量的时间,还需要一定的运气。相夫和靳东流在山里两个多月,还没有发现合适的水道。魏霸虽然有心理准备,听到黑沙这句话,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只有找到能够通行的秘密水道,他才能打吕凯一个出奇不意,真要强攻严关,那可就麻烦了。从相夫口中知道严关的坚固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其他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如愿以偿,而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黑沙随即又向他汇报其他物资的准备情况,为了这次战事,黑沙把沅溪部落的老底都掏空了,费尽心机,从益州购买了不少粮食,陆陆续续的运到锦屏山积储起来。武陵缺粮是事实,陆逊的细作就算看到了这些粮食,也不会想到这是为了准备攻打郁林用的。

  为了彻底让陆逊他们放心,魏霸打算选择五六月份这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的时间出兵。夏天穿越丛林作战的确危险,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他读过诸葛亮的《出师表》,对其中“五月渡泸,深入不毛”这句话可是印象深刻,他后来还专门向诸葛亮、马谡等人请教过南中的一些情况。身为神将,他其实根本不信什么神秘的瘴气,他很清楚,所谓的瘴气不过是一些有毒气体,并非没有防治的办法,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安全。

  作为一名曾经的工程师,他最服膺的一句话就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他相信科技才是改变世界的真正推手,重视技术,足以让他领先对手一步。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相夫、靳东流找到可以通行的道路就可以出击。

  “找不到路,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吧。”魏霸也有些怏怏,他搓了搓手:“你和沙拉曼去说说话吧。如果三五天内还没有消息来,我必须回辰阳去,你们又要两地分居一段时间了。”

  “喏。”黑沙兴奋的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的出去了。他刚出门,迎面就撞上风尘仆仆的朱武,不由脱口叫道:“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大人休息了没有?”

  魏霸听到了朱武的声音,扬声叫道:“朱武吗?快进来。”

  朱武和黑沙点头致意,迈步进了门,向魏霸躬身施礼:“大人,幸不辱使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地图,双手递给魏霸。

  魏霸伏在案上。打量着地图上标出的那一条蜿蜒曲折的蓝线,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陆逊披衣而起,额头冷汗淋淋。

  “将军,怎么了?”睡在外帐的陆岚起身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

  “掌灯。”陆逊坐了片刻,心悸这才平稳了些,他起身向外帐走去。陆岚连忙跟上,快步走到灯前,拨亮了灯芯。火苗大了起来。照亮了陆逊有些苍白的脸色。

  “将军?”陆岚有些忐忑,陆逊出现这样的脸色可是不多见。

  陆逊不说话,铺开地图,叉开手指,拿过旁边的尽子。量了又量,直起腰,将尺子往案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魏霸离开雪峰山几天了?”

  陆岚思索片刻:“大概有十天了吧。”

  “上一次他用了几天回程的?”

  “好象是五天。”陆岚瞟了陆逊一眼,连忙又说道:“不过,斥候要把消息传回来,至少也要三天。魏霸这次也许只比上次晚了两天而已,不见得……”

  “不见得就是意外,可是也有可能是意外。”陆逊负着手,在帐内来回走了两圈:“我总觉得。魏霸这次有些不同寻常。事不过三,他如果只是为了疲敌,没有必要安排得这么紧。”

  陆岚也紧张起来,他相信陆逊的分析。更相信陆逊的直觉。为将者,直觉有时候比理性更重要。

  “天一亮。大军就准备拔营,赶往严关。”

  “喏。”

  陆逊说天一亮就出发,可是他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一万大军,就算训练有素,要想拔营远赴两千多里以外的严关,仅是要携带的粮草就要准备一段时间。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正如吕凯所说,魏霸几乎是每个月都来来一趟,陆逊没有放松警惕,可是他手下的将士却多少有些疲了,准备起来远远没有前两次那么麻利。等一切准备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陆逊原本打算立刻起程,可是看看天色,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等到第三天再走。

  第三天清晨,陆逊收拾停当,还没出营,有人来报,蜀汉的虎威中郎将,领临沅令赵统派人来了。陆逊一听,立刻又脱了大氅和战甲,安坐在榻后,摊开一份军报读了起来。

  来的还是魏兴,看到陆逊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魏兴忍不住笑了:“将军好雅致。”

  一见是魏兴,陆逊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魏霸身边的这个亲卫是个聪明人,自己做的戏大概骗不过他,只好掩饰了笑了笑:“又来讨要雄溪部落?”

  “将军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魏兴打量着四周,很随意的说道:“将军考虑好了么?”

  “我的答复很简单,战端一起,胜负难料,希望你们能慎重,不要轻启战端,徒惹麻烦。”陆逊板着脸,做着最后的努力:“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你现在派人通知魏霸,应该还来得及。”

  魏兴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虽然不大,却充满了轻蔑。

  “这么说,陆将军已经猜到了,那我就不多说了。”魏兴笑了一阵,假咳一声:“陆将军,从这里到严关有两千多里,近三千里之遥,你还是赶紧起程吧,要不然,你怕是又赶不上了。告辞!”

  魏兴拱拱手,转过身,扬长而去。陆逊脸色铁青,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声不吭。陆岚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远处魏兴的背影,轻声提醒道:“将军,这会不会是一计?”

  “什么计?”

  “我刚刚收到消息,赵统正在整军备战,他们会不会是想把我们调往严关,实际上却是想攻击益阳?”

  “赵统在整军?”陆逊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的事。”

  陆逊的太阳穴呯呯乱跳了一阵,一咬牙:“传我的将令,由周胤留守益阳,其他人立刻出发。命令朱绩率精骑一千先行。”

  时间不长,朱绩率领一千骑兵冲出了大营,向南狂奔而去。

  远处的山坡上,魏兴勒马而立,看着骑兵掀起的烟尘,微微一笑。“悬崖勒马?陆将军,你又晚啦,跟不上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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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7章 神兵天降

  夏侯玄跳上岸,推开扶着他的卫士,冲到一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从辰阳到锦屏山的这一路山清水秀,水流平缓,坐在船上很惬意,他还自诩为天生能坐船,不会晕呢。可是跟着魏霸从锦屏山出发以后,从山顶一条激流回荡的小溪一路冲到泿水,他这才知道原本真会晕船的。

  看到夏侯玄这副衰样,魏霸又好气又好笑,却没什么时间关心他。他们已经绕过了凤凰山,来到了越城的背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越城的斥候发现踪迹,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宝贵。

  “留下两百人收拢战船和筏子,其他人自负甲胄,自带三天干粮,立刻向越城出发。”

  “喏。”相夫、黑沙、靳东流等人轰然应诺。

  “朱武,你带上本部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向越城,如果能混进去几个斥候,那就再好不过了。”

  “喏。”朱武拱手施礼,带着本部五百人匆匆离去。

  “昭明,你率领本部,在越城北设伏阻援。如果吕凯派人来援,就将他们放过来,伺机夺关。”

  “喏。”靳东流躬身领命。

  “黑沙,子全,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强攻越城,要快。拿下越城,我们就有了立足之地,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大人,你就放心吧。”黑沙一拍胸脯,指着身后那一排威风凛凛的甲士:“有我和子全上阵,有这一百名甲士,什么样的城池我们攻不下来?”

  “黑沙,战事凶险,千万不要大意。”魏霸严肃的说道:“不论哪一个,都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他们都是勇士。不怕牺牲,可是我们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白白的牺牲。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他们的幸福不能因为你们的大意而葬送在这里。你们明白吗?”

  黑沙收起了笑容,抚胸施礼:“谨遵大人教诲。”

  排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百名全身罩甲的武士齐声大喝:“多谢大人,我等必不负大人厚望。”

  “很好。”魏霸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喝道:“神犬营在前,弓弩营跟上,辎重营其次。亲卫营殿后。出发!”

  “喏!”三千多将士齐声应喏。关凤看了魏霸一眼,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去。沙拉曼、锦索儿等人牵着五十多头咆哮跳跃的猛犬,向越城方向急行而去,弓弩营都尉白俭率领以一千弓弩手紧随其后。一千多辎重营的将士抬着由竹子扎起来的云梯一路飞奔,魏霸率领包括铁甲营在内的亲卫营走在最后面。

  夏侯玄吐得头晕眼花,已经走不动道了,魏霸只好让人抬着他走。夏侯玄躺枯担架上,看着背着自己的战甲急行的魏霸,不由得苦笑道:“你这个太守还和普通士卒一样自负甲胄粮秣?”

  魏霸一边走,一边笑道:“身先士卒。才能激励士气,你以为这句话是说了玩的?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能建立那样的战功,不就是因为他虽然在家里豪奢,在军中却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你们这些富二代。哪里知道先辈创业的艰辛,以为耍耍嘴皮子就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的机会,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别忘了。你也是富二代。”

  “我是能将父辈事业发扬光大的富二代,而不是你这样的败家子富二代。”

  夏侯玄无语,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三千多士卒急促的脚步声汇成一道激昂的军乐,向越城方向迅速逼近。

  越城虽然不如严关险要,却也是一座大城。作为严关的后方基地,越城藏有大量的粮草、军械,还有三千郡兵把守,可谓是守备森严。

  不过,森严的是城,却不是人。对于城里的郡兵来说,他们一点也感觉不到战事来临的紧张。在他们的前方有严关这样的堡垒,任何敌人都无法攻克,也不会有一个敌人冲到他们的面前,他们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呢。更何况他们几天前刚刚得到消息,那个战无不胜的神将又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有来严关,严关除了吕凯和雄溪部落的八千多人之外,没有一个敌人。

  太平无事。

  除此之外,城里的郡兵对这场战事也有些莫名的好奇。郡兵大多是本地人,不少是从周边各部落征发来的蛮子。他们和五溪蛮虽然不是同种,相比于吴人,在心理上却更有认同感。最近从武陵来了不少商人,虽然受到了吕凯的严厉警告,关于神将的消息还是点点滴滴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听说神将临世,战无不胜,连吕岱这样的吴国大将都死在他的手中,武陵的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除了雄溪之外,都已经臣服于这位神将,郁林的蛮子好奇不已。神将成了他们闲暇时最热门的讨论内容,他们甚至私下里期望严关大战早点开始,好让他们亲眼验证一下神将是不是真的战无不胜,如果他连严关这样的雄关都能攻克,那就真是当之无愧的神将了。

  郡兵们再放松,斥候还是要派的,只是斥候同样也是郡兵,他们的心态同样影响了他们的积极性。说实话,就连安排他们出城的将领也不相信会有敌人从两侧的群山里出现,山里是有道,却非常险要,只有采药人或者高明的猎手才会走那样的小道进入深山,大军是无法前进的。而要攻严关这样的雄关,没有上万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是从南面发动攻击。

  当朱武带着本部五百多人从山里冲出来的时候,斥候们都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们随即又高兴起来,这些突然出现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他们说的却是交州话,长相也是地道的交州人,身上也没什么甲胄,不少人手里拿的是山里蛮子常用的竹弓木矛,看起来像是受命来增援的某个部落。

  斥候们松了一口气,有人在原地等候,有人上前打探消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开口,朱武一挥手,就有人冲了上去,将他们团团围住,捆了起来。

  藏在远处的斥候一看形势不对,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往越城跑,一边跑一边发出警报。朱武不敢怠慢,带着人一路狂奔。然而人跑得毕竟没有声音快,斥候们还是略胜一筹,当朱武等人跑到城下的时候,城上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拉起吊桥,关上城门。

  朱武一看急了,顾不上多想,带着亲卫们冲上了吊桥,直冲城门。

  刚刚赶到城上的守将一看,忍不住笑了,四五百人敢抢城,那就罢了,可是你这么几十人就敢冲我的城门?你也太嚣张了吧。吊桥已经拉起,后面的人再多,一时半会也过不了护城河,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十个人怎么攻城。

  守将一声令下,命令打开城门,让朱武等人进门,同时下令一曲士卒到城门口列阵,要临阵斩杀朱武等人。

  冲过了吊桥的朱武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了守将的用意。他举起战刀,大吼一声:“停止前进,就地列阵。举盾,三重阵!”

  亲卫们大声应喏,以朱武为中心列阵。他们人数虽少,却并不慌乱,有条不系的立了一个三重阵。

  “砍断吊桥,注意掩护!”

  “喏。”五个士卒脱离小阵,向后退到已经拉起的吊桥上。四个举盾掩护,剩下的一个抽出砍刀,猛砍吊桥的拉索。

  城上的守将见了,不禁暗暗称奇。朱武虽然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可是他却没有慌乱,战术安排迅速而有效,部下执行得也非常到位。他不禁多看了两眼,突然觉得朱武有些眼熟。

  他看朱武眼熟,朱武也看他眼熟。朱武瞟了一眼城头的战旗,突然用郁林土话大声叫道:“在下朱武,曾为士匡中郎将的部曲将,不知城上是哪位老朋友?”

  “朱武?”守将大吃一惊,把身子探出城墙,仔细看了一会:“朱武,你不是叛变了吗?”

  “哈哈哈……老子可不是叛变,老子是弃暗投明。吕岱老贼背信弃义,屠戮士家,老子还能为他卖命吗?老子现在跟随神将魏大人,先击杀吕岱老贼,现在又来向吕凯小贼讨还公道。城上的朋友,念在士家过往待各位不薄的情份上,不要自相残杀。”

  城上的守将犹豫了一下。他对士家没什么坏印象,对吕岱的做法也非常不满,可是要让他弃城投降,这未免有些过分,万一吕凯打回来,他还有活路吗?

  朱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声喝道:“神将战无不胜,小小的越城又怎么挡得住他。你又何必为吴狗卖命,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手下的兄弟,不如早点降了,共享富贵。”

  “神将?”守将哼了一声:“哪来的神将,就是你朱武自己吧?”

  朱武哈哈大笑:“城上的朋友,你睁开眼睛,向远处看看,神将可不就是来了?”

  朱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城上守将的脸上就变了,他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烟尘。从军多年的经验,他知道那是大队人马正在急速接近的征兆。

  难道神将真有鬼神之能,居然可以翻过人迹罕至的高山,来到越城?

  城上的守军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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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8章 绝处逢生


  城上的守军被突如其来的敌人吓得手足无措,城下的朱武却丝毫不敢大意。战机稍纵即失,如果被堵在城外,必须强攻的话,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他一边示意部下悄悄的接近城门,一边和城上的守将说话,套近乎劝降,拖延时间。站在最前面的士卒胸口离城门洞里列阵的守军手中的长矛只有一个突刺的距离,只要有一点意外,就是一个血溅当场的结果。

  城上的守将迟迟没有发出战斗的命令,而城下的守军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敌人,领头的又是最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将,一个个面色煞白,武器虽然还握在手里,却没多少战斗的愿望和勇气。

  就在双方僵持中,“轰”的一声巨响,两根粗大的绳索先后被砍断,巨大的吊桥落了下来。吊桥还没有落稳,被拦在护城河边的朱武部下就冲了上去。

  锦索儿等人松开了手中的绳索,五十多头猛犬跃过吊桥,冲到城下,咆哮着扑向城里的守军。守军本能的挥刀来砍,挺矛来刺,可是那些猛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攻击,它们灵活的避开攻击,冲进守军的阵中,左扑右闪,张开血盆大口,连咬数人。被咬的守军发出凄厉的惨叫,平添几分恐惧的气氛。

  守军本来就没什么心理准备,看到吊桥被砍断,敌人杀到了面前,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凶狠的恶犬,哪里还有战斗的勇气,发一声喊,如鸟兽散。

  朱武等人一涌而入。

  守将已经被朱武说动了心,根本没有为吴人卖命的打算,见此情景,再顽抗也没有意义。干脆举城投降了。

  不过一段饭的功夫,魏霸已经坐在越城里接受守城将士的投降了。夏侯玄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魏霸,揉了几次眼睛,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实。

  魏霸安排完了事务,这才有空和夏侯玄说话。“很意外?”

  “很意外。”夏侯玄难得的没有和魏霸斗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想到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

  “你没想到,我却想到了。”魏霸看看自己的手:“你们没想到。是因为你们只看到城,我想到了,是因为我不仅看到了城,更看到了人。孙子说伐兵不如伐谋,马幼常也曾经说攻城不如攻心。你以为我天天和那些商人闲聊真是没事做?”

  夏侯玄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他在辰阳只呆了几天,但是他发现魏霸很喜欢和来往的商人接触,不仅不准部下为难这些商人,劫掠商人者重罚,而且喜欢和商人们闲聊,鼓励商人们在城里多住一段时间。那时候觉得他只是想做出一些亲民的姿态。现在看来并不完全如此。越城的交州士卒如此轻易的放下武器投降,可能和这些商人长期以来对魏霸的宣传有关。在这些交州人的心里,魏霸并不是陌生的侵略者,而是一个能为他们带来好生活的神将。

  “媛容说得对。你虽然书读得不多,却是个真正的仁者,体恤民情,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本心。”

  魏霸无声的笑了笑,心道我本来就是一个草根嘛。这人道主义、民本思想融在血液中,怎么可能是假的,和那些为了做秀而刻意装出来的亲民当然有本质的区别。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当初对你的断语没有错。”夏侯玄意味深长的看了魏霸一眼,突然说道。他不说断语还好,一说魏霸反倒想起来了。“咦,对了,你说我是大泥鳅,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没问媛容?”

  “事情太多,一直没想起来,现在问你本人,岂不是更直接?”

  夏侯玄思索片刻,诡异的笑了笑:“在我们老家谯郡,泥鳅又叫地龙,机缘凑巧的话,可以乘风化龙,直上云霄。”他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青徐之地也有这个说法。“

  魏霸一怔,翻了个白眼:“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想坑我?”

  夏侯玄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也不能算吧,有很大程度上是真心话。”

  “且!”魏霸甩甩袖子,自顾自的走了。接下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和夏侯玄扯淡。看着魏霸昂扬的身影和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夏侯玄惋惜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太初,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下。”

  “什么事?”

  “帮我去请士匡。”魏霸诚恳的说道:“士家虽然败了,可是在交州的威望无人能及,我要想在交州立足,就不能不借助士家的名声。再说了,士匡的地图帮了我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他。本来是该我自己去的,只是我要准备攻击严关的战事,脱不开身。你是我的妻兄,又是大名士,代表我,不算无礼。”

  夏侯玄没有推脱,这一路走来,他也没能帮上魏霸什么忙,能有机会替魏霸做点事也不错。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一家人。

  魏霸找来了朱武,让他带一百人赶往士匡的住处,同时带上一份厚礼,一封亲笔信。

  朱武陪着夏侯玄出发了。

  魏霸随即给靳东流留下千人,命他与刚刚投降的守将钱飞镇守越城。钱飞是交阯人,原属乌浒蛮的一个大部落,读过几天书,被征发入伍之后,积累资历,渐渐的做到了校尉。吕岱平交州时,他也没什么反抗,顺理成章的做了吴国的校尉。他和朱武是旧相识,和士匡也熟,要不然也不会被朱武拖住献城。留他守越城,再辅以谨慎稳重的靳东流,可以最大程度的稳定军心。

  魏霸自己率领四千多将士,以及从刚刚归降的三千守军中分出来的两千人,总共六千三百多人,带足粮草,踏上了去严关的路。越城离严关只有二十里,沟通很便捷,魏霸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钱飞已经下令通知严关的吕凯,不过当时钱飞还不知道是魏霸本人来了,只当是朱武一部。

  吕凯接到钱飞的报警,并没有太在意。就算是敌人,五百多人也不足以对越城产生什么威胁。他只是例行派出斥候了解越城的情况,直到斥候与靳东流相遇,发现敌人远远不止五百人,而且打的旗号又是蜀汉的战旗,吕凯这才大惊失色。

  吕凯立刻找来了刘阐和槐根商量,刘阐和槐根也莫名其妙,他们甚至怀疑这些人马只是打着魏霸旗号的疑兵,在他们看来,魏霸的人马怎么可能出面在越城,如果说几十人,上百人,那还有可能,上千人的队伍,这根本无法想像。

  刘阐本质上是个书生,槐根是个粗野的蛮子,有一身勇力,智谋却谈不上。吕凯则不然,他从弱冠起就跟着父亲征战,很清楚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出现,而魏霸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他不敢大意,一面派人侦察敌情,一面安排刘阐和槐根去把守小严关。和刘阐的想法有相似之处,他也担心背后的只是疑兵,魏霸的主力正在关前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刘阐和槐根还没出发,侦察的斥候就回来了,情况远比吕凯想像的要严重,来的不仅是魏霸的主力,而且魏霸已经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越城。

  听到这个消息,吕凯简直是五雷轰顶,顿时方寸大乱。越城是他的后勤基地,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和军械,失去了越城,就算严关再坚固,他也无法长期坚守。

  “怎么……会这样?”吕凯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道,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很快打湿了衣领。“魏霸……魏霸会飞么?”

  刘阐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的手拢在袖子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槐根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黑得像锅底一般,厚厚的嘴唇颤动着,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魏霸如同鬼魅般的在他们身后出现,并且轻取越城,一下子打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在吕凯乱了阵脚的时候,魏霸来到了严关前,立下了大营。他派人给吕凯送来一封信:越城已经被我夺取,你没有辎重可用,以严关里的辎重,你最多支撑半个月。而半个月以内,陆逊不可能将补给送到你的大营。你纵有坚城,也难免一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向我投降,我可以留你一条命。二是你退出严关,让出商道,你可以带走你的人马、武器,出于盟友的情份,我还可以资助你一点粮食,免得你饿死,但是雄溪部落的人必须留下,特别是槐根,你必须把他送到我的面前。得失利害,你自己权衡,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清晨,我将开始攻城。城破之日,后悔晚矣。

  吕凯看完魏霸的最后通谍,气得暴跳如雷,却又不敢一口拒绝。他彻夜未眠,当朝阳从狮子山的山巅升起的时候,吕凯站在城墙上,扶着被露水打湿的城墙,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汉军大营,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想了一夜,他依然无法决断。

  是战,是退?战,没有补给,恐怕坚守不住。退,就要送出槐根的首级,可是一旦槐根知道我要杀他,恐怕不会束手就缚,说不定他现在就准备要先杀我呢。

  怎么办?

  就在吕凯纠结的时候,一个亲卫快步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士。

  “什么人?”

  “朱都尉的信使。”

  “朱都尉?”吕凯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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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9章 不是交易


  朱绩让人传话给吕凯,辅国将军认为魏霸有可能发动进攻,请你做好应战的准备,千万不能大意。我奉命率领一千精骑,已经赶到洮阳,目前没有发现魏霸进入零陵的迹象,我将留驻在洮阳,等待辅国将军的主力。

  吕凯欲哭无泪,什么没有发现魏霸进入零陵的迹象,他就在老子的身后呢,你当然看不到。吕凯二话不说,立刻派人通知朱绩,魏霸已经绕道进入郁林,并且攻取了越城,请朱都尉立刻驰援,并通知辅国将军,做好转运补给的准备。我决定死守严关,与严关共存亡。

  送走了信使,吕凯放声大笑,嘶哑的笑声有如夜枭,透着说不出的不祥。刘阐听了,不禁暗自皱眉。吕凯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指着远处的汉军大营,豪迈的说道:“真是天不亡我。魏霸大概没想到,他机关算计,却还是逃不出辅国将军的安排。如今朱都尉近在咫尺,辅国将军又正在赶来,我看他怎么攻破我的严关。哈哈哈……为人莫弄巧,魏霸喜欢出奇兵,我这次就让他弄巧成拙,困死在这里。他要真有本事,就原路飞回去。哈哈哈……”

  刘阐也松了一口气,附和了几句。吕凯随即让人通知槐根,辅国将军的援军马上就到,严关无虞,请精夫放心。这次机会难得,魏霸送上门来,我们正好打他一个落花流水,重夺武陵,你的蛮王之位也不远了。

  就在吕凯为绝处逢生而狂喜的时候,魏霸站在狮子岭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窥视着严关。

  “听这笑声,吕凯大概不会投降了。”关凤悠悠的说道。脚下就是如刀削般的石壁,摔下去就算不死。也是粉碎性骨折,强大如关凤也不禁有些紧张。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像魏霸一样,在这样的险地还能镇定自若,可是一看那幽深的山谷,她的两条腿就打颤,怎么也装不出从容来。她有些后悔了,刚才不应该逞强,非要跟着魏霸上来见识见识。

  他们虽然听不到吕凯在说什么,但是他们都听到了吕凯的笑声。一听这笑声。关凤就做出了判断。

  “我本来就没指望他投降。”魏霸无所谓的说道:“他父亲吕岱能有临阵战死的勇气,他怎么可能投降?我本来指望他识相退走的,现在看来也有些困难。”

  “不退更好,砍下他的首级,让他们父子团聚。”王双瓮声瓮气的说道。靳东流临阵斩杀吕岱。立了一个大功,这让一向自诩武力过人的王双有些眼红,暗地里已经把吕凯的首级记在了自己的功劳簿上。

  “这城不好攻呢。”魏霸叹道:“就算从城南攻击比城北要好一些,损失也不会少。城里有八千人,我们总共只有不到六千人,怎么攻?”

  “而且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关凤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次出击,打的就是出奇不意。就是要陆逊来不及反应。从严关到益阳,快马五天就能把消息送到,陆逊如果准备充分,只需要半个月就能赶到。而前锋大概只要七八天。换句话说,我们大概只有十来天的时间。”

  “嗯,以陆逊的谨慎,他能留给我们的时间也许更少。”魏霸一手抱着胸。一手揉着鼻梁。在山里急行军数日,没能睡个安生觉。昨天攻取越城后,各项事务的安排又多,又要赶到关前来下营,他是一夜没睡,现在精神有些疲惫,而面临的困难更让他不敢有任何大意。

  “你们好好看看四周的地形,回去再讨论战术。”

  “喏。”

  看完地形,魏霸等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山。刚要大营门口,魏霸就看到了一脸疲惫的夏侯玄。魏霸非常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士匡急着见你,我们只好连夜往回赶了。”夏侯玄打着哈欠,脸色有些难看。“我算是白跑一趟,士匡根本看不起我。”

  “不会吧?”

  “还真没骗你。”夏侯玄苦笑道:“他眼里的名士只有孔融、许靖那样的,我这样的小字辈,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魏霸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这话说得也对,夏侯玄毕竟太年轻了,名声还没有大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交州和魏国又一向没什么来往,士匡不知道夏侯玄的名声也很正常。人老了,本来就不太容易接受比自己优秀的年轻后辈,更何况根本没听说过的。

  “你去休息吧,我来会会这位老名士。”魏霸打发夏侯玄去休息,自己先去洗了把脸,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让人请来了士匡。

  士匡换上了一身儒衫,挽起了发髻,戴上了进贤冠,如是不是脸色黝黑,又满是刀刻般的皱纹,还真看不出他是个蛮子。

  魏霸起身行礼:“见过前辈。”

  士匡打量着魏霸,忽然笑了一声,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想不到神将如此年轻,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魏霸笑笑:“前辈就不要这么称呼我了,承受不起。”

  “看来你的脸皮还不够厚。”士匡有些慨然。他在魏霸的邀请下入了座,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魏府君,我今天赶到这里来,其实没别的想法,就是想亲眼看到吕凯授首,用他的鲜血来祭奠我的家人。”

  “一定尽力满足前辈的夙愿。”

  “那你有多少把握?”士匡轻声笑道:“据我所知,你的兵还没城里的多。”

  “兵不在多,更在精。”魏霸坦然的笑了起来:“前辈说得不对,我现在大营里只有六千人,其中还有两千是刚刚投降的郁林郡兵,真正属于我的精锐只有四千余。城里有八千人,不过,我并不觉得他们的实力超过我。”

  “哦,说来听听。”

  “城里的八千人分成两个部分,一是吕凯的三千精锐,那三千人没什么疑问,都是忠于吕凯的部曲,肯定会血战到底。可是另外的五千人却很难说,雄溪部落是武陵蛮的一部分,他们曾经的精夫相夫现在就在我的大营里。与他们同种的其他武陵蛮都已经是我的部下,我不认为雄溪部落会与我拼命。如果说有,大概也只有槐根和他身边的那些人而已。”

  魏霸侃侃而谈,分析着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急躁,仿佛这根本就是一场意料之中的胜利,只不过他还没伸手去取而已。

  “虽然我不太懂用兵之道,可是看你如此自信,我相信朱武所说的那些战绩不是空谈。”士匡微微颌首,脸上的倨傲之气消散了不少。“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如果我帮助大人占领交州,大人给我什么好处?”

  “前辈要什么好处?”

  “我要苍梧郡。”士匡盯着魏霸的眼睛,缓缓说道。

  “不可能。”魏霸摇摇头。

  “大人,你听清楚了。”士匡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可以帮大人占领整个交州,却只要交阯一郡。苍梧是我的故郡,这不过份。对于你来说,这个交易很合算。”

  魏霸笑了起来:“前辈说得没错,如果当成一个交易,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合算的交易。不过,我想提醒前辈的事,这不是一个交易。”

  “不是一个交易,那你请我来干什么?”

  “我请你来,是合作,却不是交易。”魏霸轻咳一声:“我是大汉皇帝陛下任命的抚夷将军,我奉命征服天下,却没有权利将陛下的江山私相授予。我如果现在答应你,只能说是权宜之计,肯定不会长久。你士家占据交州三十年,最后又如何?士君,再往前看看,那些想割据天下的人,有哪个有好结果?”

  “我觉得孙家就不错,曹家更不错,现在还受了汉禅,登基做了皇帝。”士匡冷冷的说道:“我没有他们那么大的野望,只取苍梧一郡以作立家之基,不为过吧?”

  “过了。”魏霸依然淡淡的笑道:“你如果有野望,可是学弘农杨家,经学传家,做一等一的世家。我记得士家精研春秋,传家以经,不胜过传家以土?汝南袁家可不是什么好例子,前辈,我劝你不要学,还是学杨家吧。如果你对经学不感兴趣,太过清贫,我可能让你做富甲一方的大族。”

  士匡冷笑一声:“有财无权,最后还不是受人宰割?”

  “只要我在交州,我可以保证你士家不会受人宰割。”魏霸摊了摊手:“我能答应前辈的,只有这么多,前辈如果要求更多,恕我不能从命。”

  士匡眯着眼睛,盯着魏霸的脸:“当真尽于此?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魏霸无奈的拍拍手:“我说过,这不是一个交易,没必要讨价还价。我相信前辈也清楚,我答应你的,便是我能答应的最大极限,再多一点,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士匡站起身,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回过头,眼神冰冷的看着魏霸,魏霸一脸的无奈,看着他,却不开口。士匡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君子一言?”

  “前辈指的是什么?”魏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富甲一方,不受人宰割。”

  “如果是这个的话,那当然言出必践。”

  “那好,拿笔来。”士匡转身回座,卷起袖子,轻声笑道:“有神将的赫赫威名,再加上我这张老脸,我相信在十天内招来三万人马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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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0章 未攻城,先攻心

 
  魏霸大喜,立刻让人给士匡拿来了笔墨,同时叫来了朱武和钱飞,让他们从各自的部下里面挑一些能说会道,又对各部落情况熟悉的部下来。信可以由士匡去写,路却不能由士匡去跑,就凭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别说五天,十五天也跑不了几个地方。

  朱武和钱飞很快就找来了合适的人选,魏霸又从自己的亲卫营里挑出一些识文断字,通晓礼节的人,作为自己的使者,跟着一起去送信。做使者可是一个要求很高的活,真正能够胜任的不多,魏家武卒里面现在最能干的就是魏兴,可惜魏霸把他留在临沅牵制陆逊了,其他人和他比差得太远,不过他们要见的是山里的部落头领,也不是陆逊那样的世家,要求没必要那么高。

  士匡写了一天的信。每写好一封,魏霸就安排一个亲卫,一个蛮子通译,带上一份礼物离开。整整一天,士匡写了十三封信,魏霸派出十三拨使者。

  “这都是靠得近的部落,五天能内赶到的,更远的,我明天再写吧。”士匡揉着手腕子,苦笑道:“老了,身子骨不行了。”

  “前辈,你受苦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用心调养,尊伯活到九十,你现在还不到六十,日子还长着呢。”

  “哈哈哈……”士匡大笑:“九十不敢望,再活个十年八年,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能活着看到孙权授首,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权比前辈只小几岁,而且他最近心情不好,我估摸着,他大概活不过前辈。”

  “孙权心情不好?”士匡眼珠一转,看了笑眯眯的魏霸一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有明将军这样的对手,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啊。”

  “前辈过奖。”魏霸谦虚了两句,抬头看看天色,举手相邀:“前辈,交州的日头可比比成都长不少,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去阵前看看?孙权一时看不到,看看吕凯撞墙也不错。”

  一听到吕凯二字,士匡顿时来了精神,跟着魏霸来到阵前。

  阵前正热闹。

  魏霸说,天明即攻城。这话可不是吓唬吕凯的。不过魏霸并没有立刻展开强攻,面对严关这样的关隘,任何草率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充分的准备是非常必要的。魏霸下令砍竹伐木,打造攻城器械,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让吕凯省心。秉承攻城之前先攻心的优良传统,他派出了骂阵的高手。

  很多人都知道魏霸的部下少而精。可是没几个人知道魏霸麾下还有骂阵的高手。这些高手只出过两次阵,一次在辰阳骂得陆岚暴跳如雷,一次在沅阳骂得陆逊不敢出城。他们虽然参战的次数不多,可是面对的却是大大有名的对手。可谓是一战成名。重赏之下有勇夫,重赏之下同样有利口,尝到了甜头的魏霸专门对那些高手进行了嘉奖,鼓励他们戒骄戒躁。深入钻研,进一步提高骂阵技术。骂出水平,骂出风格,骂出境界。

  现在,这些蛮子就在阵前骂阵,他们为了保持体力,轮流上阵,一拨人骂吕凯,一拨人骂槐根。敲着铜锣,声音洪亮,语言恶毒,神情亢奋。

  士匡跟着魏霸赶到阵前的时候,正是骂吕凯的人上阵。士匡一听,不禁眉飞色舞,喜上眉梢,连声称赞:“明将军麾下果然是高人辈出,这种骂辞实在太精妙了,平白如话,却又入骨三分,正中要害啊。”

  “嘿嘿,前辈过奖了,这都是我的妻兄夏侯玄拟的。”魏霸再一次隆重的向士匡介绍夏侯玄。“我这妻兄虽然身出将门,却学问精深,人如其名,玄思深远。前辈,你可以考考他的学问,后生可畏呢。”

  “是么?”士匡和夏侯玄交谈过几句,对他的学问当然是佩服的,但是对后生总要保持一点前辈的矜持。不过,他对魏霸身为汉将,却把一个魏国名士带在身边的做法很不解。纳一个魏国女子做妾,那没什么,敌国之间结以婚姻,这种事很常见,可是把敌国的名士,特别是敌国的宗室带在身边,这就容易让人有想法了。

  莫非魏国和蜀汉暗中有交易,要先灭吴国?士匡的心头升起了一朵疑云。

  三国之中,魏国受汉禅,不管这个禅位是不是被迫的,魏国在法理上是正当的,他有继承汉室权利的合法性。蜀汉那就更不用说了,连国号都是汉,刘备父子也是曾经的宗室——且不管这血源究竟有多少,他至少姓刘。相比之下,吴国最没资格,孙家既没有皇室血脉,又没有受禅的程序,孙权这个吴王还是曹魏封的呢,按理说,他就是曹魏的藩王,和曹魏作战,就是叛逆。

  正因为如此,荆州的蛮子可以接受蜀汉的统治,却不肯接受吴国的统治,也正因为如此,吴国腹地的山越、豫章一带的蛮夷宁愿接受曹魏的号令,也不肯向孙权低头。他们这么做,当然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不愿意接受孙权的盘剥,但是名义上的高下还是有影响的。

  作为孙家立足江东的最先六郡之一,到现在为止,豫章郡的深山里,鄱阳湖一带,还有不少人接受曹魏的印绶号令,不肯听从孙权。陆逊、贺齐、周鲂等人都曾经征讨豫章、鄱阳的山贼。

  交州在士家的统治下,权衡利害,觉得曹魏太远,蜀汉太弱,吴国相对威胁更大一些,再加孙权对士燮又够客气,所以交州这才接受了孙吴的遥制,想割据一方。可是士燮一死,孙权就露出了凶残的面目,想彻底接受交州,为止吕岱还耍了士匡。士匡对此岂能不生气?以前忍着,是没实力反抗,今天和魏霸走到了一起,他当然对孙吴没什么好感,当然希望魏霸能将孙权虐得再狠一点。

  对汉魏联盟整治孙权,士匡当然求之不得。

  看到夏侯玄,士匡想到了很多,以至于前面精彩的骂阵都没怎么听进去。

  可是城头上的吕凯却做不到这么淡定,他今天快被骂疯了。

  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不过那都是普通人之间的做法,对于这些骂阵的蛮子来说,骂人就是要揭短,打人就是要打脸,怎么戳心窝子怎么来。吕凯有什么短?不孝!依汉人的规矩,父母死,不管做多大的官都要回家守丧,长的三年,短的也要一个月,辞官归乡是必不可少的。吕凯呢?他老子吕岱刚刚战死,他都没回去给他老爹举丧,这就是不孝。汉人重孝道,小孩子启蒙读书就是《孝经》,按照儒家的说法,忠臣出于孝子,不孝的人就是人渣。

  吕凯不孝,所以他是人渣!

  吕凯还有什么短?不义。为什么不义?春秋重复仇之义,为朋友复仇都是义之所在,而为父亲报仇更是义不容辞。吕岱死在魏霸的手中,吕凯却不敢出城向魏霸讨战,只能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城里,该做的事没有做,不敢做,这就是不义。

  吕凯不义,所以他是人渣!

  不孝者则不忠,不义者则不仁,吕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一套骂辞由夏侯玄主笔,由骂阵高手们润色,再配以清亮高亢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送上城头,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骂到每一个人的心里,足以让吕凯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父亲死在魏霸手里,魏霸就在城下,他手里又有远超过魏霸的兵力,他应该杀出城去,砍下魏霸的首级,为父亲报仇才对。可是他现在却只能躲在城里,不是人渣是什么?

  连吕凯都默认的罪名,骂起来当然义正辞严。蛮子们骂得兴高采烈,义愤填膺,城上的吴军却面色如土,士气低落。他们虽然不是吕凯,却为吕凯感到害臊,跟着这样的上官,实在没什么脸面可言。

  吕凯无地自容,槐根却比他更难堪,更紧张。吕凯的部下虽然觉得吕凯不敢应战丢人,还不至于有异心,槐根却被骂成了一个叛徒,一个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野心而用整个部落作赌注的叛徒。当相夫在城下一站,指着槐根的鼻子骂他是叛徒,要他出城一战的时候,槐根真的想冲出去和相夫杀个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他非常清楚,他出了城就回不来了。而且他出了城,他的部下就会失去控制。

  槐根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相夫一脸鄙夷的看着他,看着头戴神犬盔,身披黑铁甲,手持沙摩柯大王用过的长柄战刀,威风凛凛的站在城下,等着他前去挑战,他的心就像山顶的石头一样,一片冰冷。

  蛮王之位没希望了,连雄溪部落的精夫都做不成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永远跟着吴人做狗吗?槐根的呼吸越来越重,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臭不可闻的石头,城下的骂声如烈火,无情的炙烤着他,让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烧得骨头皮肉吱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崩裂。他觉得身后雄溪部落的战士们的目光如刀似矛,不断的在他身上砍着,戳着,砍得他血肉淋漓,戳得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槐根眼前一黑,腿像是踩在了云端,摇摇晃晃,连眼前的天和地都像鬼影一样浮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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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1章 围魏救赵


  临烝北。

  陆逊轻轻的拍了拍障泥,驭手轻吁一声,拉紧了缰绳,拉车的骏马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陆岚催马靠了过来,在马背上弯下腰。

  陆逊面沉如水,指了指远处。陆岚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匹战马逆向狂奔而来,马背上空空如也,仿佛没有人,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骑士伏在马背上,几乎和战马融为一体,这才看起来似乎没有人。

  这是骑兵冲刺的时候才会有的情况,骑士要和战马融为一体,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速度,现在虽然是战时,却不是大队骑兵冲杀,大可不必如此。

  除非出现了紧急情况。

  陆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脸上没了血色,手里的马鞭颤了两下,叩击着马鞍,发出笃笃的声音,像是牙齿打颤。

  “将军!”骑士奔到面前,飞身下马,在地上顺势打了两个滚,在陆逊的车前停住。陆岚特别注意看了一眼骑士的肩膀,没有发现表示军情紧急的三面赤旗,这才松了一口气。

  “慌什么?”不等陆岚开口,陆逊便喝了一声。

  “将军?”骑士一惊,连忙从怀里掏出军报递了上去。陆岚跳下马,接过军报,看了一眼上面的三道朱砂,顿时吓了一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朱绩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派人送出标有三道朱砂的紧急军报,却又不让来人佩上表示紧急军情的赤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情况太过危急,他不敢让人知道,以免引起人心扰动。

  陆逊瞪了陆岚一眼。接过军报,没有看,却瞥了那骑士一眼:“慌慌张张的,乱了规矩,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将军?”这次不仅是骑士觉得委屈,就连陆岚都觉得不妥了,连忙提醒陆逊。没等他说完,陆逊哼了一声:“还等什么。立刻执行。”

  陆岚立刻明白了,转身挥挥手,叫过两个亲卫,把那个目瞪口呆的骑士拖了下去。二十军棍打完,陆岚又让人架着骑士巡营。宣告他触犯军规,扰动人心的罪名。一切完成之后,他把骑士带回辎重营,立刻让人给他疗伤。骑士心知肚明,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陆岚匆匆回到陆逊的身边。陆逊已经看完了军报,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到陆岚回来。他摆了摆手:“扎营吧,今天早点休息。”

  陆岚传下命令,就在扎营。将士们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大帐立好,陆岚安排好了杂务。这才走进大帐。一进大帐,他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陆逊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那份军报就放在案上。皱成一团,案上的笔墨却不见了。散落在四周,墨汁洒得到处都是,连帐壁上都沾了不少。几个亲卫站在一旁,瑟瑟发抖,求助的看着陆岚。

  陆岚暗自叹息,挥了挥手:“收拾一下,去为将军准备晚餐吧。”

  “喏。”亲卫们如逢大赦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迅速的离开大帐。

  “仲山,你看看那份军报。”陆逊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破木头一般刺到人心里。“这就是大王坚持要夺情使用的吕凯。”

  陆岚没说话,拿起军报,手却不由自主的发抖。他知道肯定是件大事,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他从陆逊的话里听出了更大的危险。问题出在吕凯身上,那自然是严关出了事。他们离严关还有一千多里,如果严关出事,他们根本来不及救,万一严关已经失守,那就更不用说了。

  陆岚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严关坚固,不会这么快就失守吧,吕凯有八千人,守上一两个月都不难。可是陆逊为什么这么说呢?他甚至因此质疑孙权,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就连上次孙权乱命导致三路大军遭受重大挫折,陆逊都没有指责孙权一句。

  陆岚只看了一半,就觉得脖子被人扼住了。

  魏霸夺了越城?

  “这……这怎么可能?”陆岚目瞪口呆,浑身冰冷。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陆逊转过身,脸色铁青,两眼赤红。

  “这绝对……不可能。”陆岚结结巴巴的说道:“严关两侧都是深山老林,别说是大军,就是小股斥候都很难通过。魏霸难道真能飞,而且能带着大军一起飞?越城也是一座坚城,只要有两千人把守,没有一万人就无法攻克。魏霸究竟有多少人?两万,还是三万?难道诸葛亮没有北伐,他来了交州?要是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从牂柯顺水而下,可以直达潭中……”

  听着陆岚言无伦次、异想天开的猜测,陆逊眉头紧锁,不悦的哼了一声:“仲山,镇定,镇定!”

  陆岚停住了,嘴唇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严关虽然还没有失守,可是魏霸出现在严关之南,轻取越城,却让他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敌人再强大,都没有关系,那毕竟是人,可是魏霸的表现已经不怎么像人了,他莫非真是神将?

  “这件事看起来很神奇,仔细分析,却也不是不可能。”陆逊吐了一口气,强自镇静的说道:“诸葛亮的大军当然不可能在南中,魏霸却完全有可能。他这几个月一直神出鬼没,我怀疑他早就不在武陵,而是去了牂柯。当年汉武帝伐南越,曾经有一路大军就是取道牂柯,只是后来因为且兰的原因,未能及时到达。魏霸要从这里出兵取郁林,我们是无法得知的。”

  “那越城呢?”

  “越城虽然是坚城,可是在严关未失的情况下,谁会相信越城会受到攻击?吕凯自己就是个粗疏之人,他的部下大概也不会有多谨慎。更何况吕凯把主力留在严关备战,越城的当然只有交州郡兵,那些人刚刚归顺不久,未必肯死战守城。骤然遇敌,献城而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被陆逊的情绪所感染,陆岚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严关尚未失守,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陆逊摇摇头:“我现在先要弄明白,魏霸为什么能总是抢先一步。如果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跟着他的步骤走,疲于奔命,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将军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陆逊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以前魏霸对我们很了解,我们对他却不熟悉。现在,我们交手数次,也应该对他有点了解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他用兵的习惯。仲山,你觉得他的用兵习惯是什么?”

  陆岚撇了撇嘴,没说话。陆逊等了半天,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他在帐里缓缓踱着步,低着头,沉默不语。大帐里一时安静无比,只有陆逊单调的脚步声。陆岚尴尬的看着陆逊,他从陆逊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失望。

  “将军,魏霸不过是借了地利,用诡计骗过了我们的斥候……”

  “兵不厌诈。战阵之上,讲仁义道德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有实力。像宋襄公一样不自量力,拘泥于道德,只会自取其辱。”陆逊毫不客气的逼视着陆岚。“如果是为掩饰自己的不努力,那就更不能原谅了。”

  陆岚窘迫的低下了头。

  “魏霸用诈,我们也用诈。魏霸上次有地利,胜利情有可由,可是这次地利在我们手中,我们为什么还会落了下风?可见归根到底还是人的原因。”陆逊停住了脚步,提高了声音:“是我们不如魏霸。在此之前,我们谁会想到魏霸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我们双方都清楚,当初留下雄溪部落这个问题不解决,就是为了以后有借口再起战端,可是当魏霸扑向越城的时候,我们还在怀疑这次又要白跑一趟。如此大意,焉能不败?”

  陆岚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将军说得对,魏霸这次出兵,真正做到了出奇不意。”

  “他总是在我们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出手,所以他能掌握主动权,逼着我们跟着他的步伐走。”陆逊冷笑一声:“那这一次,我就不按他的计划走。”

  陆岚皱了皱眉,没太明白陆逊的意思。魏霸已经夺了越城,正在准备攻打严关,难道我们不可以不去严关?

  “我们不去严关。吕凯在严关,不缺人,只缺粮,我们派人给他送粮就是。”陆逊忽然转过头,眼神凌厉如刀:“我们转去溆浦、辰阳,捣毁魏霸的根基。”

  陆岚一惊,随即大喜:“将军,这是好计啊。魏霸被挡在严关之南,就算是知道我们去了辰阳,他也来不及回援。我们占据辰阳,收了他种的稻米,他就是赶回来了,也拿我们没办法。”陆岚哈哈一笑:“批虚捣亢,避实击虚,将军,魏霸如果得知,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陆逊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陆岚且慢激动。“去辰阳,的确可以一击得手。可是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做好安排,以免逼得魏霸狗急跳墙,破罐子碎摔,率军突入荆州,把荆州打烂。荆州是我们的,他舍得,我可舍不得。”

  陆岚笑着连连点头:“将军担心得是,以魏霸的性格,他还真能做得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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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2章 习惯性逃跑


  正如陆岚所说,魏霸就是个亡命徒,别看他做了武陵太守,又刚刚和吴国重申盟好,可是一转眼,他居然就带着人偷袭严关去了。

  要知道严关可是在零陵郡内。

  这是一个非常无耻的行径,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应该对他表示鄙视。陆岚就是这样的,他对魏霸很不屑。

  陆逊对魏霸的行为同样有非议,不过他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当初谈判的时候,魏霸就提出了雄溪部落的问题,但是后来并没有坚持先解决这个问题再放回潘濬等人。陆逊就有所警惕,他相信,吴蜀之间不可能保持长期的联盟,迟早要分个胜负。之所以愿意谈,不过是因为损失太大,不把潘濬等人救出来,吴国在荆州的兵力太过薄弱,无法实际控制荆州。等救出这些人,渡过这个难关,对荆州的争夺必将继续。

  同样,对魏霸来说,他也需要一个时间喘息,需要时间来消化武陵,为接下来的行动积蓄力量。到时候,他需要一个理由,雄溪部落可以承担这个作用。

  同样,陆逊也需要一个理由来发动对武陵的攻击,所以他对魏霸的伎俩视而不见。

  这场战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决定,如果说有意外,那只是陆逊没有预料到魏霸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发起攻击罢了。

  既然魏霸做了初一,他就可以做十五。趁着魏霸在严关的时候,他率军直奔辰阳。夺回辰阳,就是夺回对武陵的控制权。

  在此之前,陆逊要做好防备工作,扎好篱笆,防止小偷趁虚而入。荆州最富的地方在长江沿岸。而长江以南最富的地方又在湘水以东的长沙郡,当年吕蒙夺取三郡,吴蜀分割荆州,长沙、江夏、桂阳属东吴,南郡、零陵、武陵归西蜀,江南四郡,看似各取一半,其实膏腴之地尽入吴手,关羽后来军粮不足。只得强取湘关米,就是因为产米的长沙被孙权抢走了。

  陆逊不得不防着魏霸突入长沙,把长沙打烂,那可比武陵的损失要大得多。

  陆逊招来了长沙太守周鲂,让他守好长沙。千万不要让魏霸钻了空子。另外,还要防着魏霸和豫章的山贼联络,魏霸的部下都是蛮子,擅打山地战,如果再和山贼们搅在一起,麻烦可大了。

  周鲂领命,驻兵临烝。以待魏霸。

  陆逊又让人传书桂阳太守,让他做好戒备,必要的时候配合周鲂作战。桂阳可以打烂,却不能让魏霸顺利的通过桂阳。进入长沙。

  零陵太守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不过零陵的戒备更森严,除了零陵的郡兵之外,还有朱绩率领的一千精骑,绝对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做了如此安排之后。陆逊率军直扑辰阳。他同时给孙权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战略部署。他对孙权说。因为魏霸的行动提前,计划中的再次对决已经开始,请大王做好外交上的准备,并做好后勤运输的准备,这一次,一定要将魏霸消灭在荆州,永绝后患。

  ……

  廖立卷着袖子,一边翻看着案上的簿书,一边听着汇报。魏霸夺取武陵之后,他以长史的身份负责整个太守府的运行。长史的设立正式表明蜀汉把武陵当成了边郡,是随时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也就表明了蜀汉对吴国的态度。廖立本人是武陵人,所以他不能任武陵太守,可是有了长史的身份,他不仅可以代魏霸管理全郡的民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掌兵。

  魏霸出击严关,守卫辰阳的重任就落在了廖立的肩上,民事权当然更不例外。

  所以廖立很忙。

  但是廖立很爽,他非常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千石的长史比那什么两千石的长水校尉好多了。魏霸在的时候,他还要给魏霸点面子,现在魏霸出征了,他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实在太自在了。

  不过,廖立的自在被陆逊正在杀来,已经快到溆水的消息打破了。

  廖立思索片刻,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一挥袖子:“撤!”

  旁边的太守府掾吏们都听傻了。什么,撤?你可是长史,魏太守不在,你负全责,当然也包括坚守辰阳。你怎么能一听说敌人来说,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就要跑?

  有胆大的掾吏上前提醒廖立。廖立眼睛一翻,太守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兵力,整个辰阳现在只剩下两百多人,怎么守?

  掾吏大义凛然的说道,守不住也得守啊,总不能一箭未发就跑。

  廖立撇撇嘴,要守你守,不想死的人跟我走。我是长史,有什么责任都是我的,如果有人想尽节,我也不反对,到时候我会向府君汇报你们的英雄事迹的。

  掾吏们目瞪口呆,再也没有人坚持要守了。既然长史说什么责任都是他的,谁会傻到和陆逊硬抗。

  于是,武陵太守府的掾吏们在长史廖立的率领下,井然在序的出了城,坐着船,直奔龙岩滩。龙岩滩有现成的阵地,还有辰溪部落少精夫寒如率领的一千多人把守,足以守住龙岩滩阵地。实在不行,还可以向大山深处撤退。

  掾吏们虽然跟着廖长史撤退了,对他这种不战而逃的行为却腹诽不已。不少人想起了廖立做长沙太守时的所作所为,觉得这货就是一个逃跑惯犯,一遇到敌人,他就习惯性的逃跑。

  廖立是个聪明人,对手下的眉来眼去,他一清二楚,却根本不做解释。到了龙岩滩后,就开始写信,通知所有需要通知的人。

  陆逊率军越过溆水,出现在溆浦城,却发现溆浦城非常安宁。城门开着,城头站着士卒,来往的百姓静静温和的站在路边,像是夹道欢迎。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诚,一时间让吴军有些受宠若惊。

  陆逊刚到门口,溆浦的守将就出来了。

  “溆浦屯田都尉程壹,派见辅国将军。”

  陆逊有些不太习惯,他看着这个自称是溆浦屯田都尉的年轻人,脸上忍不住的露出了鄙夷之色。遇到敌人,一箭未发就举城投降,将溆浦这么重要的关隘双手奉送,还有脸出来迎接?听说廖立是太守府功曹。所有的人事都由他负责,这人不会是廖立的什么亲戚吧?

  “你既然是溆浦的屯田都尉,想必对溆浦的情况一清二楚。城里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粮?”

  “回将军,城里还有屯田卒两百一十一人,都是些老弱。百姓有一千七百五十一人,粮食嘛,还有三天的口粮。”

  “噗!”陆逊一下子没忍住,将刚喝到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三天?”

  程壹很确定的点了点头:“辰阳每个月运两次粮来,每次能供城里的屯田卒和百姓吃半个月。上一次来是十二天前,可不是只剩下三天了。”

  陆逊愕然,陆岚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如果我们不来呢?”

  “你们不来。我今天就要派人去辰阳请求拨米,两天后,粮食就能运到溆浦。”程壹笑了起来,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不过。既然将军到此,辰阳的廖长史大概不会再运粮来了,我们只好投降将军,请将军拨付粮食。将军如果粮食紧张的话。一天让我们吃一顿就行了。”

  陆岚勃然大怒:“你还讹上我们了?”

  程壹一脸的不解:“将军既然要接收溆浦,俘虏我们。难道不给俘虏饭吃?”

  陆岚还待要骂,陆逊拦住了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对程壹说道:“这么说,辰阳是不是也没人了?”

  程壹坦然的点点头:“按常理说来,应该是没人了。魏府君带走了所有能战的士卒,辰阳大概也就是两三百人,根本守不住城,廖长史接到消息,肯定也撤退了。”他随即又欢欣鼓舞的说道:“将军也不用担心,田里的稻子还有三四个月就成熟了,到时候就有足够的粮食供应将军的人马。”

  “你走吧。”陆逊打断了程壹的安慰,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和陆岚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他们笑得非常苦涩,明明兵不血刃的攻占了溆浦,接下来也许还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辰阳,可是他们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点喜悦呢?

  “这事……有些不对。”陆逊沉吟半晌,才说道。他知道这是句废话,可是除了这句废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将军,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占了辰阳再说吧。”陆岚发狠道:“我还就不信了,魏霸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占领辰阳,他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辰阳一失,沅陵、临沅诸县他能保得住?”

  陆逊点了点头,派人赶往辰阳打探消息。两天后,斥候回来了,辰阳和溆浦一样,是一座空城,城里收拾得很整洁,像是专门打扫过的一样。另外,廖立还留了一封信,就放在太守府的大堂上。

  陆逊打开信一看,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廖立说,辰阳我就交给你了,有房屋多少间,士卒多少人,百姓多少人,另外城外有良田多少亩,预计将收米多少石,你一一收好,等你离开的时候,如数交还给我。差一个人,或者差一石米,我都会向吴王孙权去要。另外,太守府的西墙有些破了,你安排人修一下,免得下雨的时候会倒下来,伤着人。

  陆岚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米?米你老母,田里的稻子还没抽穗呢,哪有一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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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3章 最后一个选择


  郁林太守洪图这两天很紧张,他接到消息,境内的乌浒蛮突然不安份起来,成群接队的向北跑。开始洪图还以为是那些部落又看中了哪只过境的肥羊,要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发点小财,也没太当回事。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很常见,他一般是不管的,也管不了,那些蛮子往山里一藏,鬼才找得到他们。大夏天的,谁愿意追着蛮子钻山沟啊,晒得一头疥子,连双鞋钱都赚不到。

  可是事情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居然有一些部落纠集了数百人,全部带着武器,大模大样的沿着官道向北进发。洪图这时候发觉不对劲了,他得到消息,去年武陵发生了一场大战,交州牧、镇南将军吕岱战死,现在吕凯驻扎在严关,准备作战呢。严关是零陵地界,不归他管,可是越城却在他的辖区,他还派钱飞带了千余郡兵去听吕凯的命令呢。

  别是那儿出事了吧?

  洪图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打听,看看究竟蛮子们为什么向北跑。消息很快传回来了,蛮子们兴高采烈,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们对宏图派去的人说,神将来了,我们要去投奔神将。

  洪图莫名其妙,什么神将?

  部下提醒他说,你忘了去年在武陵大战的那一位?

  洪图这才想起来神将是谁,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那位神将以一己之力战败了吴国的三员重将,连最善战的辅国将军都败在了他的手下,整个荆州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心狠手辣的吕岱被他斩杀在阵前。他已经成了一个传说。他不是在武陵吗,怎么突然来了郁林,难道坚不可摧的严关都被他攻破了?

  洪图无法理解。心神不宁。

  随后的消息让洪图更加紧张。魏霸不仅到了郁林,而且已经攻克了越城。他派去的钱飞投降了,所有辎重都成了那位神将的战利品。大战在即,郁林哪里能找到更多的辎重来供给即将蜂拥而来的大军,就是想给严关的将士补上也做不到啊。一想到后果的严重性,宏图不寒而栗。他思前想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带上几个亲信和印绶。悄悄地溜出了城。

  对吴国来说,郁林郡就是一个偏僻之地,从来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在这里做太守不是高升,而是一种贬职,更是一种折磨。当年陆绩就因为得罪了孙权而被贬到郁林当太守的。陆绩也因为这个原因郁郁而终。其实不光是郁林,整个交州对吴国来说都是贬官的第一选择,最惹孙权不爽的虞翻就被败在交州最繁华的南海郡。既然是贬官,当然没什么心情为国效力,洪图偷偷出走而不是投降,已经是难得的忠义之士。

  魏霸对郁林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攻克严关。士匡没有骗他。仅仅四五天时间就来了三万多蛮子。看着越来越多的蛮子,魏霸有些担心起来。人多当然是好事,可是也要满足他们的吃饭需要啊。人家来帮忙,神将却不负责他们吃饭。这实在不怎么说得过去。

  魏霸在犯愁的时候,城墙上的吕凯也心惊胆战。神将的威名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仅仅是三五天时间,山谷里就布满了帐篷。越来越多的蛮子出现在关前。粗粗看去,足有三四万之众。漫山遍野,仅仅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他原本还有兵力上的优势,现在面对成数倍于己的蛮子,兵力优势荡然无存,原本就不足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了重大打击。

  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守住严关,没有粮食,没有足够的兵力,面对的又是用兵狡诈多变的对手,没有哪一项是对他有利的。他开始怀疑陆逊的用意,他不会是想借着魏霸的手除掉我这个江淮系,让江东系独大吧?

  在吕凯信心动摇的时候,槐根的情况更糟糕。经历了几天的骂阵之后,雄溪部落的部众对槐根的不满积聚到了极点。他们在私下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槐根虽然听不到他们议论什么,却能猜得到他们说的肯定不是好话,也许正在商量着谋反的计划。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锋利的砍刀藏在枕头下面,几十个亲信勇士昼夜守卫,他还是无法安睡,深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人砍下头颅,献给相夫。

  随着蛮子援兵的到来,魏霸有了更多的人手。他依然没有发动攻击。他深知严关的坚固,如果准备不足就仓促进攻,只会付出重大代价。这不仅是对他战无不胜的神话将是一个重大损失,兵力折损也让他无法承受。他率领的都是精心挑选,精心训练出来的精兵,一旦损失过大,很难在短期内补充。

  他将来投的蛮子按照部落分成几个营,进行简单的攻城训练,又从中抽出一部分人帮助制造攻城器械。几天之后,蛮子们的攻城技术已经粗具规模,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不再像以前一样乱哄哄的往上冲了。而更让城上的吴军惊讶的是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魏霸在严关前用竹子和木头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木城,看起来比严关还要高大雄伟,城墙足有六七丈高。

  严关的守军将士仰视着竹城上飞舞的战旗,自信的将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武器和盔甲,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战斗还没有开始,双方的士气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人多势众的蛮子们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大声说话,炫耀着自己的力量和勇气,高声的叫骂,似乎只要神将命令一下,他们就可杀上严关,将所有的吴军斩于刀下。

  竹城峻工之日,魏霸在王双、黑沙等甲士的陪同下,走上了竹城,闻着竹子的清香,魏霸心情愉快,谈笑风生。巡视完了竹城,慰问完了辛苦的辎重营将士和蛮子农民工。他来到北城,面对百余步外严关城上——如今已经在他的脚下——的吕凯、槐根和无数的守军将士,收起了笑容,大声说道:

  “你们都已经看到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四五万勇士就可以冲上城头,斩杀你们的首级。严关,再也不是无法攻克的严关,它无法保护你的生命。现在投降。还不算迟,如果还要负隅顽抗,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吕凯面色煞白,却不肯示弱。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同样大声对魏霸说道:“战便来战,何必废话。我正等着和你决一死战,以报杀父之仇。”

  魏霸哈哈大笑,不屑的俯视着吕凯:“就凭你?我就站在这里,你如果想报父仇,大可以放马过来。如果没有胆子,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徒惹人生笑。你要真是条汉子,就出城一战,我们一一对决,你敢么?”

  吕凯无言以对。

  魏霸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再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日出之时,如果你还不肯出城投降,就不要怪我不客气。送你去黄泉路上陪伴你父亲。”

  魏霸威严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扫遍严关城头。城上的每一个吴军和雄溪部落的战士都觉得他在看着自己。魏霸虽然不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可是话语中透出的威慑却让人心生寒意。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你们没有必要为吕凯送死,也没有必要为孙权送死。你们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若选择成为我的敌人,将是你们此生最后一个选择,一个错误的选择。你们将为这个选择付出惨重代价,家人、荣耀,都不再与你们有关,你们将陪伴这个懦夫死去,成为孤魂野鬼,承受永远的耻辱,天地不收,无所归依。”

  魏霸说完,转身离去。严关城上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槐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坐在榻上,心神不宁。卫士们披甲持刀,守护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十余天时间,魏霸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明天就要开始攻城了,究竟该怎么做,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也许就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槐根手足无措,手心一阵阵的冒虚汗。案上的食物已经凉了,一大块油漂浮在碗上,看起来非常让人倒胃口。槐根没有一点口味,他不知道自己明天之后还没有机会再吃饭。

  “精夫?”一个卫士低声叫道。

  “端走,我吃不下。”槐根没好气的喝道。

  “精夫,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吗?”

  槐根转过脸,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卫士。他觉得这个卫士今天有些反常,特别是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即将战死的人。

  “你有话要说?”

  “是的,精夫,我们没有必要为吴人送死。”那个卫士很坦然的迎着槐根凶恶的眼神,跪了下来,解下腰间的战刀放在一旁。他伏在地上,头抵着地,脖子就露在槐根的面前,只要槐根拔出刀,轻轻的一挥,就可以砍下他的脑袋。

  可是,槐根却更紧张了,青筋暴露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砍刀的刀柄。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没有必要为吴人送死,盘瓠老祖的子孙,不应该为了吴人而自杀残杀。”卫士又磕了一个头,仰起脸,静静的看着槐根。“明天开战,吴人肯定会让我们冲在最前面,以消耗神将的兵力。神将的部下基本上都是五溪部落的勇士,与我们同是盘瓠老祖的子孙,我们和他们作战,就是自相残杀。”

  槐根站了起来,缓缓拔出砍刀,声音寒得像山顶千年不化的雪。“你敢为魏霸说话,不怕死吗?”

  “如果我死了,神将会保证我的父母安度晚年,会让我的儿子去读书,然后到汉人的官府里做官。我死得值。”卫士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不说,五千部众都会死在这里。精夫,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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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4章 巧木不可雕


  旭日东升。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山谷,照在将士们的甲胄上,照在他们的武器上,照在他们微红的脸上。盛夏的阳光是火热的,透着难以抵挡的热量。在这样的天气,穿着沉重的战甲和厚厚的战袍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可是那些蛮族将士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因为这些战甲不仅仅能够保护他们的身体,更是他们的荣耀。

  魏霸夺取了越城,越城有五千多套吴军制式甲胄,都是郁林郡多年来积累的物资,现在成了魏霸的战利品。数日之内,奉士匡之邀前来助阵的各部落有三万八千多人,这五千套甲胄肯定不够分,所以魏霸提出了一个方案,在各部落中进行大比武。不论你来自哪个部落,只要能在比武中进入前五千名,就可以得到一套甲胄。穿上这身甲胄的人,会作为主力参战,不管你是否战死,这套甲胄都是你的,攻克严关之后,战利品的分割也有你的一份,由你的部落带回去,交给你的家人。

  蛮子们生来好勇斗狠,谁也不肯示弱。这次比武不仅挑出了五千多精锐,还在蛮子们内部激起了好胜心和荣誉感。现在,作为比武的优胜者,哪怕汗流浃背,他们也不肯脱下这象征荣誉和财富的甲胄。

  更何况,还有比他们穿得更多的人站在一旁做比较。

  王双、黑沙率领一百重甲士站在阵前,他们全身罩在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重甲之中,手持全长一丈的长刀,威风凛凛的排成两列横队。他们已经拉下了面甲,没人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可是那如戟似矛的身姿。那俯视天下的傲气,那舍我其谁的杀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只要看到他们,任何人都会有一种感觉:最好不要和这样的人为敌,否则将会死得很难看,而作为他们的战友将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严关内外的将士在此时此刻,都有一种同样的心理,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城下的士卒看着这些重甲士兴奋不已,仿佛看到了靠山。安全感大增;而城上的士卒则暗自叫苦,仿佛看到了即将压下来的大山,从这百名重甲士身上弥漫开来的杀气形成一股有若实质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魏霸顶盔贯甲。身披大氅,登上竹城,在最高位落座。士匡、夏侯玄分别坐在他的两侧,他们没有穿战甲,而是穿着儒衫,峨冠博带,在成群的武士中显得特别醒目。在冲淡了几许杀气的同时,又为魏霸增添了几份仁义,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暴虐。

  魏霸摆摆手,背后升起了四面大旗。当中两面大纛。一面烈焰升腾,环绕着斗大的篆书“汉”字,正是大汉的战旗。一面绣了五条颜色首尾相连的神犬,围成一团。中间是一个斗大的篆书“魏”字,正是魏霸的将旗。士匡和夏侯玄的身后各有一面大旗。分别绣着他们的姓氏。

  相比于大汉战旗和魏霸的将旗,这两面大旗的升起给城上的士卒带来了更强烈的震撼。

  士?不用说,当然是曾经统治交州三十年的士家。在朝廷的眼里,士家是割据一方的叛臣,可是在交州人的眼里,他们却是给交州人带来了安宁的仁者。而士家的悲惨结局正是吕岱造的孽。吕岱已经授首,罪孽却没有还清,他的儿子吕凯将继续面对士家的复仇。

  不用说,这是一支复仇之师。

  夏侯?这个复姓太特殊了,虽说除了谯郡夏侯之外,还有很多人姓夏侯,但是一提到这个姓,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到谯郡夏侯,都会想到与曹魏皇室割舍不清的准宗室夏侯氏。一看到这两个字,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想到曹魏。原因很简单,魏霸的妾就是夏侯氏的人,如果是一个与曹魏不相干的夏侯,他又怎么够资格和士匡并坐?

  不用说,这是代表曹魏的夏侯,这是一支代表了道统的王者之师。

  曹魏和蜀汉联盟了?要一起对付孙吴?这个念头一跳出脑海,就再也无法压制。普通将士不懂那些合纵连横,他们只知道天下三国,现在最弱小的就是孙吴,最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是孙吴,如果曹魏和蜀汉联手,孙吴死定了。

  现在又是在交州边境,士家站在魏霸的身边,那孙吴更是没有任何一点机会。

  城上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喘息,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吕凯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侧过头,瞟了一眼远处的槐根,正好槐根也向他看过来,手里握着刀柄。两人的目光一交错,立刻让开了,随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涌上了两人的心头。

  听说昨天有人出城,不会是槐根派人和相夫联系,要造反吧?吕凯如是想。

  吕凯这么看着我,不会是真想让我做替死鬼,借魏霸的刀来削弱我的力量吧?槐根如是想。

  两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都向最恶毒的方向揣测对方。

  竹城之上,士匡平静如水,静静的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夏侯玄面无表情,他原本也应该平静,这是一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战事,不过现在他却有些想骂人。魏霸赶制了他的战旗,这件事他是刚刚知道,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拒绝,但是他对魏霸明目张胆的利用他这一点,他非常不满。

  “子玉,你太过份了。”夏侯玄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借你的名声用一下,有什么过份的。”魏霸不以为然,努了努嘴:“你也不想想,如果因为你的威名而让城上的士气低落,尽可能早的结束战斗,将会少死多少人?这些都是你的阴德,将来会有福报的。你不感谢我给你这样的机会,居然还指责我,你才过份呢。”

  夏侯玄翻了个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巧言令色鲜矣仁。”

  魏霸反唇相讥:“朽木不可雕,粪土不上墙!”

  夏侯玄气得差点吐血。你在士匡面前把我夸上了天,现在又在士匡面前把我贬成了朽木粪土?

  “我多次对你说过,攻城之前先攻心,我们现在在干什么?你连这个都看不明白?我看你比媛容差多了,难道你父亲过世之后,家业不振。”

  夏侯玄紧紧的闭上了嘴,再和魏霸争论,只会丢脸丢得更大。胜利者是无法指责的。他功业不够,哪怕是舌灿莲花,也不如魏霸这个青胜于蓝的年轻俊杰。要想反击魏霸,只有建立比魏霸更大的功勋,而要想达到这一步。他就必须老老实实的听魏霸教训——虽然这真的很难。

  “击鼓,准备攻城!”见夏侯玄认怂了,魏霸摆摆手,下达了命令。

  传令兵挥动彩旗,上身赤裸的鼓手们挥起手臂,用力敲响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雄浑的战鼓声响起,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汇聚成一道洪流,向严关奔腾而去。强劲的鼓点应合着人的心跳,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头。

  “咚咚……咚咚……咚咚……”无数的蛮人将士仰起头,看着竹城上的魏霸。听着激昂的战鼓声,心潮澎湃,将一股股鲜血泵向四肢百骸,让他们手脚发麻。皮肤发胀,浑身充满了力量。急欲厮杀。

  “咚咚……咚咚……咚咚……”城头的士卒面色如土,战栗不已。在一连串的心理打击下,不管是吕凯部下的吴军将士还是槐根部下的雄溪部落,都感觉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虽然身处坚城之上,虽然有八千之众,却对即将开始的战斗没有一点信心。

  战斗还没开始,每个人就已经被失败的沮丧情绪所笼罩。

  就在这时,让他们更加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鼓点的节奏,对面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号子声,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正在用力,号子声是如此雄壮,甚至压过了战鼓声。在排山倒海的号子声中,那座比严关还要高大雄伟的竹城居然移动起来,一点点的向严关靠近,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决。

  吕凯瞠目结舌。

  一座能够移动的城?

  这座城比严关还要高出一倍,如果让这座城逼近,魏霸的弓弩手就在站在城上居高临下的压制城头,后果不堪设想。怪不得魏霸在城下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发动进攻,原本他是在打造这座让人匪夷所思的竹城。有了这座竹城,攻打严关就不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

  吕凯汗如雨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揣测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没有猜到魏霸的手段。一座能移动的城,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的主意?

  吕凯强压恐惧,举起了手:“火箭手,准备——”

  在看到魏霸的竹城时,即使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座城能够移动,吕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手段。竹子是轻巧结实,但是也有易燃的缺点,只要用火箭去射,竹城很快就会变成新年的爆竹,而魏霸将在爆竹声中灰飞烟飞。如今,这座城能出人意料的移动固然让人吃惊,却也让火攻变得更加容易。

  吕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准备射击的命令。

  城上的守军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听到吕凯的命令也没能及时的做出反应。吕凯举起手,再一次下令,可是他的命令还没出口,旁边的亲卫将指着头面,大叫一声:“将军,你看!”

  吕凯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到蔚蓝的天空忽然怪异的扭动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大雨迎头泼下,将他淋得失魂落魄。

  不对啊,明明是大晴天,怎么会一点征兆也没有,突然下起了暴雨?吕凯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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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5章 临阵举义


  竹木需防火,这是常识,作为接受过多年大型项目训练的魏霸在决定建造竹城之初,就考虑到了一系列的问题,如果千辛万苦的建了一座竹城,最后却变成了烤架,把自己当肥羊给烤了,他这个神将大概也不用混了。

  如何防火,是首当其冲的重大问题。

  军中有防火的办法,比如要竹城上涂泥,或者覆上一层不易燃烧的生牛皮等等,但是,防火最好的还是用水。水克火,这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所有人都懂,魏霸当然也懂。身边就是漓水,水量虽然不是非常充沣,却也足够使用。

  问题在于怎么用水来灭火。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让人提上去,一桶桶的水来泼,这样很简单,但是效率很差。一向信奉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魏神将当然不能满足于此。

  魏霸再一次发挥了水车的作用,在两侧的山崖上建起了两座超大型水车,将漓水提升到了二三十的高处,积储在两个人工水池中,水车连续不断的工作了半个月,现在一泄而下,给城上的吴军来了一个人工山洪。

  吕凯是很谨慎,做的准备也很周全,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正如他不知道魏霸打造的竹城可以移动一样,他更不知道魏神将还会人工降雨。他不是那些无知的普通士卒,他终究是把魏霸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来对待的。毕竟如果连他都把魏霸当成神,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魏霸虽然不是什么神,但是他的手段的确超出了吕凯的理解范畴,他做出了普通人觉得不可能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神。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清晨,没有任何征兆,从天而降的暴雨将城头冲得稀里哗啦,从二三十丈的高处倾泄下来的水柱带着惊人的力量,沿着严关的城墙奔腾向前,冲毁了沿途的一切。

  城墙上不仅有准备战斗的战斗,还有各种物资,有解开的箭枝。有烧得滚开的热油,有檑石,有滚木,还有前后忙碌的民伕。现在,这一切都被从天而降的巨浪卷走了。灶头被烧灭了。油锅被冲翻了,热腾腾的油顺水流淌,箭枝像枯枝败叶,随波逐流,将士和民伕被冲得东倒西歪,立足不稳。尖叫声,求救声。混成一片,整齐的战鼓声不见了,鼓手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奔腾而来的洪水,下一刻。他们也被卷进了洪流之中。

  城墙上一片混乱。

  吕凯被冲倒在地,夹在混乱的人群中,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水花四溅的天空,看着水幕后面碧蓝的天空。看着阳光在水幕上创造出的美丽光影,他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感。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自从魏霸攻取越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可是潜意识里,他却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每一天都是在煎熬,每一天都是在死亡面前无助的挣扎。

  他太累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放下身心,好好的睡一觉。

  吕凯吐了一口气,嘴里冒出几个气泡,气泡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是如此美丽。

  父亲,你等等,我来了。

  槐根手忙脚乱的从水里爬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他用力过猛,险些刮破自己的脸皮,可是他现在却感觉不到一点疼。他被这个突发场景吓傻了。他预想过很多场面,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始会是这样子。

  “精夫,快点下令吧,再不下令攻击吴人,我们就要与神将为敌了。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对神将有什么怀疑吗?神将是盘瓠老祖的主人,更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不能和他战斗!”

  槐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潜伏在自己身边许多年的亲卫,再看看那些目光中透着乞求的部下,一咬牙,一跺脚:“好,听你的。”

  亲卫如释重负:“精夫,你能弃暗投明,将功赎罪,神将一定会宽恕你的。”

  围在一旁的雄溪部众一听不用与神将作战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不等槐根下令,一个个举起战刀,发出震天的怒吼:“杀吴狗——”

  “杀吴狗——”无数的雄溪部众咆哮着,踢出一朵朵雪白的水花,向吴军冲了过去,挥起手中的砍刀,积累多时的愤怒和紧张化作冲天的杀意,扑向无助的吴军。

  正如雄溪部众对吴军非常不满一样,吴军对雄溪部众也从来没有掉以轻心。随着城下的骂阵一天天的进行,不管吕凯如何控制自己的猜疑,吴军将士已经把雄溪部众当成了敌人。他们之所以没有爆发剧烈的冲突,只是因为吕凯和槐根对部下控制得还算严密,如今,随着雄溪部众的“杀吴狗”喊出口,一直在心底奔腾的仇恨终于像火山一样冲出了地表,不可抑制的爆发开来。

  “杀光蛮子——”

  吴军将士虽然被天降大水冲得像落汤鸡一样,可是他们终究是跟着吕岱父子征战多年的勇士,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战斗士。一见蛮子们拔出砍刀,他们立刻掉转武器,对准了蛮子。

  “放!”弓箭手松开了弓弩,扣动了弩机。箭上绑着的引火物已经被水浇灭,锋利的箭矢却被水浇得更加寒光闪闪。

  “嗡!”弓弦震动,水珠四溅,箭矢离弦,破开水雾,瞬间来到近在咫尺的雄溪部众面前。

  “扑!”利箭入体,箭上附着的强劲力量带着蛮子向后倒去。蛮子痛极怒吼,甩出了手中的砍刀。砍刀在空中打着滚,劈开一道道水花,正中弓弩手的面前。弓弩手惨叫着,松开了手中的弓,仰面倒在水中,鲜血涌出,随着水流肆意流淌。

  “杀!”

  “杀!”

  一声声怒吼此彼伏,吴军和雄溪部众在城墙上厮杀起来。

  相夫站在竹城上,看着城头惨烈的厮杀,心如刀绞。他回头看了魏霸一眼,想请求他立刻发动攻击,支援城头的雄溪部落,可是他又不敢。一是魏霸作战自有他的部署,不可能因为雄溪部众的安全而随意改变,二是这么多天来,槐根一直没有明确的表示态度。如果他早点投降,今天这一场战斗根本就不会发生。即使是现在,也不能确定究竟是槐根下的命令,还是雄溪部落意外与吴军发生了冲突。

  魏霸摆摆手:“弓弩手,清除城上障碍。重甲士,准备登城!”

  “喏!”

  鼓声一变,竹城停止前进,在竹城下待命的弓弩手排着队,冲上了竹城,沿着城墙排开,举起手中的弓弩,对着混乱的严关城墙开始齐射。

  “第二排准备,第一排……”强弩都尉白俭举起了手中的强弓,厉喝一声:“射!”同时松开了弓弦。

  “嗡!”一声闷响,一枝鸣镝冲出竹城,射向七八十步外的严关城墙。鸣镝发出尖厉的啸声,倾刻间飞到了吴军的面前,正中一个刚刚从手里爬起来的吴将脖颈。那名吴将看着突然出现的箭羽,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想把箭拔出来,力气却以飞快的速度流失着,他悲鸣一声,嘴里涌出一股血沫,重新倒在水中,激起一阵水花。

  “嗡!”三百名弓弩手松开了勾弦的手指,长箭急驰而出,射向混乱不堪的吴军。

  “第三排准备,第二排……”白俭收起了弓,再次大声下令:“射!”

  又是三百枝箭冲出了竹城。

  魏霸建这座竹城,就是为了给弓弩手提供一个比严关还要高的掩体,所以特地建了四层,最下面一层是给扛着竹城前进的人用来的,上面三城都是为弓箭手准备的,每层安排三百名弓弩箭,分成前后三排,轮流射击,每次都有三百名弓弩手齐射。在猎户出身的强弩都尉白俭的训练下,这些弓弩手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射得又快又准。只听得弦声不绝,箭矢如雨。

  城上的吴军上面有从天而降的大水,身边有举着砍刀,穷凶极恶的雄溪部落,正面又遭到了箭阵袭击,三面受敌,顿时乱了阵脚,损失惨重。

  相夫见弓弩手们射击的方向是正面的吴军,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向魏霸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

  魏霸微微一笑:“槐根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我也不能赶尽杀绝。我说过,雄溪部落的每一条性命都不应该枉死。”

  “大人说得对,相夫铭记在心。”相夫喜不自胜。他知道魏霸的用意,雄溪部落临阵反水,槐根将功赎罪,这条命要留下的。当然了,这雄溪部落的精夫之位,槐根是没希望了,那是他相夫的囊中之物。“雄溪部落上下万余口,一定会追随大人,死不旋踵。”

  魏霸哈哈大笑,抬手一指自己战旗的五色神犬:“好啊,武陵五部,终于聚首了。”

  士匡捊着胡须,微微一笑:“明将军的战旗也该改一改了,如今明将军的麾下可不仅仅是武陵五部,还有乌浒五部,将来也许有十部呢。”

  “要改,要改。”魏霸满意的连连点头。

  相夫眼睛一瞪:“就算要改,我武陵五部也应该排在最前面。要论追随大人的早晚,还有谁比得我过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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