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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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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6章 意外之变

 
  马岱转身出帐,正准备离开,霍弋从远处快步走来,看到马岱,连忙问道:“马将军,是准备迎战夏侯霸去么?”

  马岱点了点头。

  “请稍等。”霍弋有些惶急的说了一声,转身进了帐。

  马岱有些诧异,能在诸葛亮身边做事的人都是为人稳重的,霍弋就是其中的典型,像今天这样慌乱的情形非常少见。他心里一紧,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此,马岱转身回到帐前,静静的等候着。

  霍弋快步进了帐,迎着诸葛亮诧异的目光,顾不得解释,先将手中的军报递了上去。诸葛亮连忙接了过来,迅速的看了一遍,脸色顿时一变。

  “曹植?”诸葛亮惊讶不已,“他怎么会领兵了,赵子龙没弄错吧?”

  霍弋苦笑不已。他第一眼看到军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曹植以诗赋出名,从来没有听说他领过兵。姓曹的将领很多,会不会是赵云搞错了。可是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赵云这个人很少出错,特别是这种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会搞清楚了再报。

  诸葛亮转身走到案前,拿出地图摊在案上,忽然叹息一声:“这倒是我的错了。”

  霍弋不吭声,他在诸葛亮身边多年,诸葛亮眉头一皱,他都能大致猜出诸葛亮的意思。赵云出现这样的失误,自然是因为骑兵被诸葛亮调走了,他身边只剩下数量非常有限的战马,行动速度大受影响。如果他有成建制的骑兵,哪怕是三四百骑,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这么说,夏侯霸不是孤军深入。曹植这是破釜沉舟,单刃直入啊。”诸葛亮沉吟道,脸色变幻不定。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近两万步骑突入关中,必然对关中的形势造成重大影响。如果不能将这两万人尽快的击杀,关中很快就会被这一刀捅烂。

  “把杨仪和姜维叫来。”诸葛亮吩咐道,霍弋转身刚要走,诸葛亮又说道:“先让马伯瞻进来,另外,你不要张扬。”

  “喏。”霍弋转身出帐。走到马岱面前,躬身施礼:“马将军,丞相请你进帐。”

  马岱已经猜到有事,还了一礼,快步进帐。霍弋转身去了。

  “伯瞻。事情有变。”诸葛亮听到马岱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道:“夏侯霸身后还有一万五千多步卒,是由曹植率领的,现在正在赶向潼关。不过,我怀疑他真正的目的是长安或者我们这里。以时间来计算,如果他的目的是这里,应该还有十天左右就能赶到……”

  “不。丞相,如果他急行军的话,也许五天就能赶到。”马岱打断了诸葛亮的话。

  “五天,不会这么快吧?”

  “可以的。”马岱解释道:“从潼关到这里。有驰道,一路上除了长安,没有什么人能挡住他,他如果急行军。大概五天就能赶到。当年的夏侯渊在陇右时,就以行军迅速著称。号称是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潼关到此约七百里,五天完全可以赶到。”

  诸葛亮看着脸色严肃的马岱,眼中也露出些许紧张。马岱一提醒,他忽然想起了曹操取江陵的事,那时候他的铁骑一日一夜急驰三百里,在当阳长坂坡追上了刘备,把刘备杀得落花流水。曹家的确有用兵神速的传统,曹植完全有可能效仿曹操或者夏侯渊,违反兵家大忌,急速行军,以达到奇兵的效果。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五天内曹植完全有可能赶到汧县,甚至有可能还要提前一些。而他如果按十天来做作战计划的话,必然会陷入被动。

  实际上,他以曹植十天前进七百里来计算,已经够大胆了。但是他没想到还有更大胆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我的天,就是骑兵也不能这么快吧?

  诸葛亮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姜维和杨仪并肩走了进来,他们的脸色一样难看。一进帐,姜维就急声说道:“丞相,曹植用兵有其父之风,不可大意。”

  “你说什么?”诸葛亮又吃了一惊:“你对曹植有所了解?”

  姜维点了点头,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我的同乡前辈杨义山曾经去过邺城,那时候正当曹植兄弟争储,曹植曾经招揽过他,与他论兵。据杨义山说,曹植幼年起就经常随父出征,曹操讨伐关中时,曹植就在军中,是以对关中形势非常清楚。他用兵有父风,深得曹操喜爱。关侯北伐,水淹七军,生擒于禁,形势紧急,曹操曾经令他为将,增援曹仁,后来因为酒醉,这才没有成行。”

  诸葛亮骇然变色。当年关羽北伐,生擒于禁,对魏国来说形势有多么紧急,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当时曹操曾经想让曹植为将,足以说明曹操对曹植的用兵能力非常有信心,否则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这么说来,曹植还真是一个隐藏不露的用兵高手?

  那他现在的奇谲一击就完全说得通了。

  “魏国何其多才,不仅有张郃这样的宿将,有曹真这样的疏远宗室,居然还有曹植这样深藏不露的皇族。”诸葛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难怪元直、州平名声不显。”

  大帐时一时沉寂得可怕,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座山。有一个张郃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了一个用兵更加无迹可寻的曹植,而且已经杀入了关中,这可怎么办?在座之人对敌我双方的态势都有所了解,对曹植可能带来的影响都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杨仪原本对曹植不太清楚,没有太当回事,现在听到姜维这么评价曹植,脸色顿时煞白,汗水顺着瘦削的脸颊不住的往下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相比较而言,其他四人还算镇静,没有乱了方寸。姜维三人看着诸葛亮,诸葛亮看着地图,原本疏朗的眉微微的皱着,眉眼间是抹不去的忧虑。

  过了良久,他忽然叹了一声:“事已至此,急也无益于事。绍先,你准备纸笔和夜宵,我们好好的议一议这件事。”

  姜维和马岱互相看看,不明白诸葛亮什么意思,议事就议事,夜宵情有可缘,要纸笔干什么?霍弋却立刻明白了,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

  诸葛亮在案前坐了下来,把案上的公文规整了一下,放到一旁,然后摊开地图,不紧不慢的说道:“伯约,你还记得魏霸曾经说过的战术推演吗?”

  姜维一愣,忽然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随即又有些失落。魏霸的战术推演游戏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一直只当成游戏而已,包括诸葛亮本人也没有太重视,更没有正式采用过。现在诸葛亮郑重其事的要用魏霸的办法来解决眼前遇到的困难,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说明诸葛亮认可了魏霸的这个办法高明。

  “记得。”

  “那好,我们今天也试试用这个推演来解决面前的难题,理清头绪。”

  诸葛亮的声音虽然有些干涩,可是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他的冷静让其他几个人也受到了感染,纷纷围着案几坐了下来。诸葛亮抬起眼皮,看了姜维一眼,笑道:“伯约,你对曹植有所了解,用兵又颇有奇思,你就先来做曹植,揣摩一下曹植的心思,看看他能做出什么样的奇谋诡计,如何?”

  姜维听了,精神一振,也笑了一声:“好,就依丞相所言,我也胡思乱想一次。”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最适合模拟曹植的人应该是魏霸,要论用兵奇诡无方,他是最接近曹植的人。”

  诸葛亮微微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又何必魏霸。”

  马岱也笑了起来:“丞相所言甚是,魏霸最大的长处不在于他本人有多少奇谋,而在于能发挥众人之力,从不同的方面考虑同一件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得。当初他是和赵广、关兴等人互相揣摩,如今由丞相来主持这件事,当然可以做得更好。”

  诸葛亮眉梢一挑,沉吟了片刻,笑道:“伯瞻倒是提醒我了,对这个战术推演比较熟悉的人,我们营里就有啊。来人,把关兴、张睎一起叫来,要玩,索性就玩得尽兴些。”

  姜维随即转身出帐,让人去请关兴、张睎。

  关兴坐在自己的帐里,正在喝闷酒,忽然听说丞相有请,他撇了撇嘴:“又有什么破事让我去做?”

  来人看看关兴,客气的说道:“君侯当年在房陵时,可曾与魏镇南一起进行过战术推演。”

  关兴转了转眼睛,茫然的点了点头:“玩过,怎么,丞相也要推演战术?”他笑了笑,更觉得不可思议。诸葛亮要制定如何作战从来不与部下商量,就算是商量也是象征性的,宣布更多于商议,除了特定的那几个人提几句无关痛痒的意见之外,一般不会有人自找没趣。至于他,更是只有听的份,没有置喙的资格。

  “你跟我开玩笑吧?”关兴斜着眼睛,看着来人,自嘲道:“老子什么时候窝囊到这一步,连你这样的东西都敢来和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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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7章 又见郭淮


  关兴和张绍不同,他和诸葛亮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就在去年年底,关凤正式嫁给了魏霸。虽然宾客不多,连魏霸本人都不在成都,是由小妹妹魏兰儿代替拜的堂,却是明媒正娶,完全符合程序。

  关家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魏霸一边,关兴也不能再指望和诸葛亮保持友谊,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已经是难能可贵。

  这也是因为魏霸到目前为止没有和诸葛亮撕破脸的缘故,并非关兴所能左右。既然魏霸愿意维系这最后的脸面,关兴也不会傻到主动惹怒诸葛亮。

  他毕竟不是当年说一不二的关羽。他和当今陛下之间的交情远远没有当年关羽和刘备那么亲密。

  不是他不想,是诸葛亮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所以听说诸葛亮要请他去议事,而且是战术推演,关兴敏感的小心灵一下子受伤了。他妈的,丞相欺负我就罢了,你一个小小的书吏也敢拿老子开涮?

  书吏很郁闷,他不知道怎么就触怒了关君侯,怎么说也说不通,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诸葛亮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他刚要说话在,已经赶到的张睎站起身来。“丞相,他一定是喝多了,我去看看。”

  诸葛亮摆摆手,示意张睎快去快回。张睎出了中军大帐,来到关兴的营垒,一看到关兴气呼呼的模样,就忍不住的埋怨道:“定国,你这算什么?”

  看到张睎,关兴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不免有些讪讪。

  “你怎么来了?”

  “没时间跟你废话了。”张睎四处看了看,顺手端起身边的水盆,把一盆凉水全浇在关兴的头上。关兴没有防备。被淋成了落汤鸡,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道:“竖子,你想怎的?”

  “怎的?救你!”张睎一边说着,一边扯起旁边的大氅,拉起关兴就跑。关兴统领的是羽林郎,就在诸葛亮的中军旁,跨过一道垒就到。虽说春风和煦,可是浑身湿透的关兴被风一吹。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直走到诸葛亮面前的时候,他还在“哈欠哈欠”的打个不停。

  “怎么回事?”诸葛亮等人惊讶不已。

  “他在营里无事,正在喝酒。听说丞相有召,生怕糊涂误事,所以泼了自己一盆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张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让他换件衣服再来,他坚决不肯,所以……还请丞相恕他失礼。”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摆摆手:“来人。快去给定国拿件干衣服来。定国,坐在火旁,暖和一下身子,大战在即。你可不能生病。”

  关兴就是再浑,这时候也不好顶撞诸葛亮,连忙谢过,坐在了火塘旁。霍弋主动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又拿来了擦脸的布巾和干衣服。关兴草草的擦了擦,又换上干净的上衣。抹掉清鼻涕,裹紧了衣服。

  诸葛亮把情况一说,然后把目光转向关兴:“定国,你先说说,魏子玉当初和你们做战术推演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步骤。”

  经过这一阵忙碌,关兴已经清醒过来,他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况,一一说来。在座的人中,他是最清楚这一套流程的,自然比只是在理论上知道的诸葛亮等人说得更到位,更何况还有张睎在一旁补充。听完了他的讲述之后,诸葛亮安排好了角色,大家一起开始推演双方的战术。

  战术推演需要改换自己的思维习惯,从更高的层次上观察整个战局,能更好的掌握全局的同时,需要考虑的事情也更繁杂,当然也需要每一个人集中注意力。即使是以诸葛亮的聪明,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战术推演,他也觉得有些吃力。好在参与的人无一不是蜀汉杰出的人才,一旦集中他们的力量,其威力也不同小可。

  经过一夜的战术推演,诸葛亮大致清楚了曹植有几种可能,更重要的是,他成功的稳定了人心,让大家意识到这个变故虽然影响重大,却还不至于束手无策,总结出来的方案尽管不可能十全十美,但是在讨论的过程中搞清双方的情况,理清了头绪,总算不再那么慌乱了。

  关兴最后总结说:“魏子玉当年告诉我们说,战术推演不能当成真正的战术安排,只能作为一种参谋的手段,尽可能详尽的在客观上把握对方战术的可能,但是,双方排兵布阵,将领的作用不可低估,曹植又是第一次领兵,他的用兵手法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所以丞相也不能太依赖这种推演,还要留有余地,尽可能的在兵力上占据优势。”

  诸葛亮疲惫的笑了笑:“看来那一盆水浇得值,你现在说话非常清醒。”

  众人笑了起来,关兴有些讪讪,感激的看了张睎一眼。张睎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

  诸葛亮让人准备了一些早餐,大家聚在一起吃了,稍作休息,诸葛亮就下令击鼓聚将。

  半个时辰后,众将领命出营,马岱带着四千骑兵冲出了大营。

  ……

  夏侯霸率军攻破了一处军屯,军屯里的两百多士卒根本挡不住三千魏军,战斗很快结束了。魏军士卒毫不留情的打劫了所有的粮食,将营垒里的几头羊也全部宰了,大快朵颐。他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能享受就抓紧时间享受。

  夏侯霸抓着一块煮得半熟的肉,一口一口的啃着,忽然注意到一个俘虏神情不对。他指了指,两个亲卫走了过去,将那个俘虏从人群中揪了出来,推到夏侯霸面前。

  夏侯霸盯着他看了两眼,吃了一惊:“你是……郭伯济?”

  郭淮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他原本佝偻着,胡子拉碴,面容黝黑,话又不多,看起来像个木讷的农夫,可是一站直,立刻露出了与普通屯田卒不同的气质。

  “真是惭愧。”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侯霸有些手足无措的扔了手里的肉,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拱手施礼:“魏霸从陛下手里讨去了赦书,你已经无罪了。以你的才华,怎么会……”

  郭淮苦笑一声:“我现在是个曾经试图逃跑的屯田卒,他们只知道我叫郭济,不知道我叫郭淮。”

  “逃跑?”夏侯霸恍惚有些明白了。他笑了起来:“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郭伯济,陛下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嘉奖你的。来吧,与我一起行军,建功立业。”

  郭淮摇了摇头:“我不能。”

  夏侯霸沉下了脸,郭淮知道他来了,没有主动来见,却躲在人群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现在郭淮又拒绝了他,他更怀疑郭淮的用心。

  “你不要想太多了。”郭淮叹道:“当初我被魏霸俘虏的时候,魏霸曾经让我发誓,可以不投降,却不能再与蜀汉为敌,否则,他立刻砍下我的首级。”

  夏侯霸眼神一闪,神情变得柔和了些。他对郭淮的经历很清楚,郭淮出仕的时候,先是任平原府丞,也就是曹植的平原侯府主事,曹丕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了解到他,想办法把他召到自己的身边,让他做了门下贼曹。这件事又不知道怎么被曹操知道了,曹操又把他从曹丕身边招了过来,转为丞相兵曹议令史,一起征讨汉中。汉中之战后,郭淮就再也没有回到邺城,一直跟着夏侯渊在关中、陇右作战。

  郭淮的仕途波折,其中蕴含着曹氏兄弟争储的影子,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作为夏侯渊的儿子,夏侯霸对这里面的情况也有耳闻。现在曹植领兵,郭淮想置身事外,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对魏霸的承诺,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逼人违背誓言是不道德的,如果夏侯霸一定要这么做,也无法挽回郭淮的心,还会给人留下话柄。

  夏侯霸惋惜的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不勉强你。你如果还想回老家,现在是个机会。我给你马和干粮,你一直向东去,如果遇到陈王,给我带个口信便是。”

  郭淮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夏侯霸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曹植亲自挽留他,否则根本无需让他带什么口信。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夏侯霸的好意。

  送走了郭淮,夏侯霸又叹息了一会,有人来报,蜀汉平北将军马岱率领四千骑兵,正向这里急驰而来。夏侯霸一听,就站了起来,大声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发。”

  牛金赶了过来,和夏侯霸并肩向前:“将军,迎战吗?”

  “迎战?”夏侯霸摇摇头:“我们不迎战,我们的目标不是击败谁,而是骚扰,让诸葛亮不得安生。超过五百人的兵马,我们一概不与接战,更何况是四千骑兵。一旦纠缠在一起,纵使胜了,也是惨胜,不值得。”

  牛金想了想,知道夏侯霸说的有道理,这是他们临行之前曹植再三关照的。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提醒道:“将军,蜀汉没什么骑兵,这四千骑兵很可能是蜀汉仅有的骑兵。如果能击败他们,就等于斩断诸葛亮一臂啊。”

  夏侯霸眉毛一挑,有些心动,他翻身上马,看了看远处,马鞭一指东北方向:“去杜阳。”

  牛金听了,顿时灰心丧气。杜阳在他们的东北方向,虽然算不上逃跑,可是也和逃跑差不多了。看来夏侯霸还是不敢和马岱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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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8章 士气可用


  马岱勒住战马,看着满地的鲜血,青烟袅袅的营房,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奉命追击夏侯霸,要将夏侯霸拖住,最好能诱入诸葛亮的伏击圈,不料夏侯霸却不肯上当,甚至不与他接战,三千骑兵像一群饿疯了的狼,在关中腹地到处游荡,沿途所到之外,不管是军屯还是民屯,无一不被他的摧毁。人被杀死,粮食、牲畜被抢走,营房被推倒焚烧。

  诸葛亮苦心经营的屯田就像一块肥肉,被夏侯霸东割一刀,西割一刀,割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亏得田里的庄稼还没有熟,否则夏侯霸会毫不犹豫的放火焚烧,就像当初田复他们烧掉上邽的麦田一样。

  那是马岱引以为耻的经历,可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一幕居然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马岱非常愤怒,也非常犹豫。他虽然率领四千骑兵,兵力比夏侯霸还多,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些部下刚刚整合在一起,相互之间的默契还没有建立起来,要和三千魏军骑兵对阵,他并没有太多的优势。正因为如此,诸葛亮给他的命令才是牵制,是诱敌,而不是击败。

  可是,夏侯霸不与他接触,又一路逶迤向东北方面而去,他如果不追,只能看着夏侯霸肆无忌惮的破坏,如果追,就无法依靠诸葛亮的主力,只能独立作战。

  这一点,他们战术推演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等,只能忍。

  马岱的脾气好,能等也能忍,所以诸葛亮放心的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马岱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谨慎为上,这四千骑兵是诸葛亮的心血,是诸葛亮从各部那里巧取豪夺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葬送在他的手里。

  至于那些民屯、军屯的百姓和士卒,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接到马岱的报告,诸葛亮也无可奈何,他做了周密的安排,却无法克服这客观上的困难,只能被动的防守。更让他担心的是。高平的陈式送来消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张郃重新出现了,看他的行军路线,很有可能再次攻击六盘山。

  诸葛亮万般无奈,只得派姜维率领两万人前往乌氏设防。以免张郃趁机突入关中。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春季马瘦,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秋冬之季,对步卒大阵的威胁要小得多。

  短短两天,诸葛亮又接到了马谡的消息。马谡在鸿门意外被曹植击溃,长安情况危险,赵云兵力不足。不敢与曹植决战,长安附近的形势万分危急。诸葛亮忧心冲冲,夜不能寐,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半。

  又过了两天,诸葛亮总算接到了一个好消息:魏延重创曹真大营,将曹真赶过了黄河,目前潼关安全。魏延率领两千人马与马谡合兵一处,正在追击曹植。而曹植正在向汧县方向急行。看样子是想与夏侯霸合兵一处,接应张郃入关。

  诸葛亮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虽然魏军向他集中,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可是相比于张郃从东部突入关中,他更希望把战场放在西部,这样一来,他就无须长途行军,可以以逸待劳。以他手中的兵力,就算曹植赶过来,他大致还是有机会守得阵地的。

  为了能增加一些胜算,诸葛亮下令荡寇将军向朗、抚远将军赵广率军支援。向朗身边还有丞相参军王平,所以向朗可以亲自率兵前来,而原本协助赵广的马岱已经在丞相身边,所以他只能派人带了两千人马赶到汧县,自己只留下两千人守陇关。

  向朗等人到达之后,诸葛亮身边的兵力超过三万,就算是马谡和魏延不追过来,也有足够的兵力对付曹植了。诸葛亮的心稍微安了些,又派出霍弋率领两千人增援陈仓,护住关中通往汉中的路口,以免曹植转而威胁汉中。虽说曹植没有后勤补给,无法奔袭汉中,可是曹植已经疯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疯一次。

  诸葛亮不肯给曹植留下任何一丝机会,他要把曹植困死在关中,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与此同时,他提醒马岱,曹植的步卒主力很快就要到达,你千万小心,与夏侯霸保持距离,以免遭到包围。马岱本来就非常谨慎,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更不敢大意。

  ……

  夏侯霸坐在胡床上,一边啃着半生不疼的牛肉,一边静静的盯着那张曹植给他的地图,半天没有说话。

  牛金抱着手臂,倚着战马,打量着远处的群山出神。他对夏侯霸连日来的避战非常不满,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怨气了。

  牛金是陇西人临洮人,和当年董卓的女婿牛辅是同宗。牛家也是陇西临洮的大族,牛金更有陇西人的悍勇。在他看来,当初做大司马曹仁的部曲将时是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曹仁也是一员勇将,其勇猛甚至还在逍遥津一战成名的张辽之上。江陵之战,他力主出击,结果被周瑜所围,是曹仁力排众议,出城击溃吴军,把他救了出来,足以和张辽在逍遥津的壮举相媲美。

  夏侯渊也是一员勇将,虎步西北,独行陇右,可惜夏侯霸却没有其父之风,一看到马岱就跑。牛金征战多年,屡立战功,却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更没心情装出一副笑脸去讨好夏侯霸。

  夏侯霸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怎么主动和牛金商量,一个人看着地图思考。

  “牛将军?”

  牛金转了一下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夏侯霸,见夏侯霸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牛将军,你来一下。”夏侯霸没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头,看着牛金。牛金见此,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连忙走了过去。

  夏侯霸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和满面的灰尘相映。“将士们是不是有怨气?”

  牛金撇了撇大嘴,没有说话。

  “士气可用否?”

  牛金茫然的看着夏侯霸,愣了半晌,才问道:“将军意欲一战了?”

  “当然要一战。”夏侯霸收起地图揣在怀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不是说过吗,马岱这四千人可能是诸葛亮仅有的骑兵,击败他们,以后这八百里秦川就任我们驰骋了。”

  “可是……”

  “我不是怕他。我是在等机会。”夏侯霸打断了牛金的话:“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可准备好了?”

  “是吗?”牛金两眼放光,也不多问,连忙站直了身体。大声应道:“将军,我们都等着将军下令呢。随时能战,战则必胜。将士们被马岱追着跑,早就积了一肚子恶气了。”

  “那就再好不过,让所有人饱餐一顿,喂好马。这一顿,也许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顿了。”

  “喏。”牛金顿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大步流星的走了,老远的听到他打雷似的呼喝声。

  夏侯霸笑了笑,看着远处阳光明媚的天空,笑得很灿烂。眼神却冰冷。

  “马岱,既然你不敢来,那我就去。”

  正如牛金所说,被马岱跟在屁股后面追了三四天。魏军士卒早就一肚子火了。他们跟着夏侯霸一路杀到汧县,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每一顿都像是最后一顿,早就把什么仁义道德,慈悲怜悯扔到了脑后,他们是没有明天的人,带来的军粮已经吃完了,现在是靠抢劫生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抢不到粮食,面临着饿死的悲惨结局,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的做着一切所能做的事,毁灭遇到的一切,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他们对生死无所畏惧,在乎的只是自己痛不痛快。到目前为止,唯一让他们不痛快就是马岱。马岱追着他们跑,夏侯霸连接战的胆量都没有,让这些十足的亡命徒非常鄙视,心里的怒气也积攒到了极点。

  现在,夏侯霸决定反击马岱,就像在他们的心里扔进了一个火星,所有的怨气顿时化作一团火,熊熊燃烧。每一个士卒都被这团火烧得嗷嗷直叫,每一个人都杀气腾腾,就连战马都兴奋的嘶鸣着。

  半个时辰后,夏侯霸率领三千骑兵掉头,向尾随其后约二十里外的马岱杀去。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身体跟着战马的步伐起伏,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之美。他用马鞭指了指牛金,等牛金纵马奔到面前,他大声叫道:“牛将军,给你五百人做先锋,敢战么?”

  牛金用力的拍着胸脯,大声应道:“有何不敢,当年在江陵,我敢面对周瑜的数万大军,今天又有何惧?我虽然年纪大了,却尚堪一战,请将军看我的吧。”

  “好,请牛将军先行,我随后就到。”

  “喏。”牛金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拔刀出鞘。“陇西的汉子们,跟我来,击杀马岱,为陇右的父老报仇。”

  马超当年为祸陇右,死在他刀下的人不少,听了牛金这一声喊,他的那些陇西籍部下顿时红了眼,嗷嗷的叫着,纵马出列,聚集在牛金的身后,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狼。

  牛金哈哈一笑,冲着夏侯霸一拱手:“夏侯将军,你是条汉子,不愧是征西将军的儿子,老牛多有得罪,击杀马岱后,再向将军请罪。”

  夏侯霸微微一笑:“击杀马岱,与诸君痛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走!”牛金咆哮一声,猛踢战马,冲出了队列。

  五百余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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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9章 稍纵即逝


  看着远处打马飞奔的斥候,马岱的嘴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跟了夏侯霸三四天,夏侯霸总是躲着他,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方圆百里内烧杀了个遍。因为自知实力有限,又有丞相的嘱咐,他没有全力追赶,在保全了实力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威望大减。那些从各部抽调来的骑士原本对这次调动就不满,现在看到他这么软弱,更是把马家军都看扁了。

  就连那些扶风马家的人对他都有些不屑,私下里议论说,他只是依附诸葛亮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为此还把马超的女儿马文珊嫁给了安平王刘理。刘理才多大的孩子,比马文姗小好几岁,还尿裤子呢,娶什么妻,这分明就是马岱讨好诸葛亮。

  还有人说,马岱如此怯懦,简直是丢尽了马家军的脸,要是天将军马超领兵,哪里会让夏侯霸这么猖狂,扶风也不可能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听到这些议论,马岱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了血腥,也习惯了胜负,再有丞相的嘱托,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句议论就乱了方寸。能把夏侯霸赶到边缘地区,他觉得就已经不错了。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他一直以为不会主动求战的夏侯霸居然返身杀了过来,一下子把他逼到了绝路上。迎战?必然是一场恶战,损失很可能会非常大,丞相会不满意。不战?满腹牢骚的士卒会不会因此四散而逃,不战而溃?如果是刚刚开始,士气不是这么低落,他还可以说是诱敌,暂时退却,可是几天下来。情绪已经有所变化,他再说诱敌大概也不会有人信。

  在马岱权衡利弊的时候,远处的斥候已经奔到马前,大声叫道:“将军,牛金率领五百余骑,正向我军杀来。”

  听了这话,马岱叹了一口气,指着一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校尉钱飞:“你去迎战,尽快把牛金吃掉。”

  “喏!”钱飞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领着自己所部的一千余骑就冲了出去。

  马岱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备战。他很清楚,夏侯霸绝不会让牛金带五百人来骚扰一下,既然要战。必然是全力以赴。牛金的作用有两个:一是冲阵先锋,不惜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发起攻击,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二是让他无法逃脱,如果面对五百敌骑都不敢迎战的话,他这个将军以后还怎么领兵作战?是以明知夏侯霸这招很阴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诸葛亮的主力离他还有很远。他指望不上,只能希望这四千骑能够顶住夏侯霸的攻击,凭借兵力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如果能打赢这一仗,重创夏侯霸。就算损失大一点,也是值得的。

  两军相距不过二十里,当马岱接到斥候报告的时候,牛金已经在五里之外。是以马岱的命令一下,钱飞带着部下刚刚冲出队伍。就与牛金迎面相遇。

  远远的看到对方的战旗,牛金和钱飞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命令。

  “加速,冲锋!”牛金大声怒吼:“不留后手,直冲本阵,斩杀马岱!”

  “喏!”骑士们轰然应喏,伏下了身子,人马合一,猛踢战马,再次加速。他们大多是陇西人,骑射技术原本就好,再经过多年的厮杀,早就是百战精兵。虽然战马经过长途奔袭,体力不足,可是在他们精妙的骑术配合下,还是将速度提到了极限。

  钱飞也发出了命令,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战斧,厉声咆哮。

  钱飞是赵云的部下,汝南人,十来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成了黄巾贼,从属于汝南黄巾刘辟。刘备到豫州的时候,钱飞被赵云俘虏,后来一直跟着赵云南征北战,积功升至都尉。凭着一身好武艺,这次集结到马岱麾下后,他接连战败数人,成功的担任了四校尉之一,手下领有千骑,就连马岱也不敢轻视他。

  这是马岱部下集结后的第一次硬仗,钱飞抢到了先发的机会,当然要发挥一下。他举着跟随自己征战一生的战斧,抵制着激动的心情,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加速冲锋,挡我者死!准备射击!”

  诸葛亮对这些骑兵非常看重,不仅给每一个骑兵配备了轻便坚固的半身甲,还为他们配备了三连发手弩。在奔驰的战马上,拉弓射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可以预先上箭的手弩则容易多了。

  钱飞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士都端起了手弩,扣动了弩机。

  “嗖嗖嗖!”一蓬箭矢飞了出去,撕破春风,呼啸着直扑牛金等人。

  “举盾——”牛金一看到对方举起手臂,就立刻大吼下令,同时举起了左手的骑盾,右手挥起战刀,一刀砍在马臀上。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再次加速。

  牛金的话音未落,蜀军的箭已经到了,一支箭擦着盾牌的边缘射中牛金的肩胛,深深的扎了进去。牛金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反而高高的举起了战刀,厉声长啸:“加速,杀——”

  “杀——”骑士们怒吼着,有的举起手中的战刀,有的端平了手中的长矛,有的拉开了弓,猛烈还击。不少人被箭射中,有的翻身落马,随即被后面飞奔的马蹄踩死,有的脚还挂在马镫上,被战马拖着狂奔,更多的人则死死的揪住马鬃,视身上的箭于不顾,发红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嘶声怒吼。

  “轰!”两军相撞,无数骑士落马。战马巨大的身体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骑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向前扑去。即使是在半空中,他们依然瞪大了眼睛,寻找着最近的敌人。

  “杀!”牛金的战刀一闪,劈开一柄长矛,战刀反弹回来,割开了那名骑士的脖子。骑士惨叫着翻身落马。随即被后面的马蹄踩中胸口,惨叫声嘎然而止。他手中的长矛飞了出去,正中一匹魏军战马的胸口。长矛深深的刺入战马的身体,战马长嘶一声,横了过来,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骑士早有准备,趁着马速腾空而起,一声怒吼,一刀避开了一个而来的敌人的头颅。没等他庆贺自己的胜利,一柄长矛飞驰而至,洞穿了他的腹部。

  战马奔驰如风,战刀挥舞如电,鲜血飞溅。血肉横飞,惨叫声混杂在马蹄的轰鸣中,不绝于耳。

  “杀!”钱飞连声怒吼,手中的战斧连砍带砸,接连杀死三名魏军骑士。他的骁勇立刻引起了魏军的注意,魏军骑士调整战马,纷纷向他撞了过来。接连数口战刀向他砍来。钱飞全力拨挡,狼狈不堪,一名魏军骑士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扑向钱飞。钱飞大惊,抡圆了战斧,一斧砸向那骑士的头。

  那名骑士大吼一声,双臂合拢。死死的拽住了斧柄。他刚刚拽住斧柄,就被斧头结结实实的砸中了太阳穴。一命呜呼,可是他的手却依然握得紧紧的。

  钱飞连忙松手扔掉战斧,同时拔出腰间的战刀,堪堪挡住了两名骑士的攻击,随即被两柄长矛刺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大腿上鲜血直流。他惊骇莫名,眼前全是飞驰的马腿,头顶不断的有战刀劈来,有长矛刺来,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就多了几处伤。如果不是身上的战甲坚实,他只怕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校尉,快上马!”一名蜀军骑士冲了过来,挥舞长矛,挡在钱飞的面前,为钱飞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钱飞二话不说,飞奔两步,跳上了一匹无主战马,那名骑士却已经被人砍去了首级,无头尸身还坐在马背上,手中的长矛依然紧握。

  钱飞痛极,厉声怒吼,状若疯狂。

  牛金打马飞奔,手中的战刀在连砍三人之后已经不知去向,现在他握着一柄不知道从谁手中夺来的长矛。矛头闪动,连挑两人。肩窝里的箭杆打在他的脸上,干扰着他的视线。牛金大怒,伸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折,一阵剧痛传来,箭杆“啪”的一声被他折断。他扔掉箭杆,再次握紧了长矛。

  两军相对冲杀,片刻之间,无数骑士落马。

  魏军骑士胜在骑术精湛,配合默契,蜀军骑士胜在装备精良,他们身上的战甲和手中的连弩、战刀、铁矛都给魏军骑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不过,钱飞的武技虽然骁勇,可是他的指挥能力却不如牛金,他被打落马上,险些被临阵格杀,虽然最后死里逃生,却还是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他的部下只是凭着旧有的习惯在冲锋,却把马岱教给他们的骑战技能忘在脑后。

  这些人大多是各个将领的亲卫骑,平时担任保护任务,战时投入战场,作为保护主将,决定战局的胜负手,可是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要论大规模骑战配合的能力,他们比起牛金率领的魏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牛金虽然冲杀在前,可是他的身边却有大量的亲卫保护,所以他除了中了一箭之外,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队形,指挥手下以最有利的方式战斗。在他的指挥下,魏军骑士排成流畅的冲锋阵型,像一柄锋利的长矛,势如破竹的刺破了钱飞所部的阵势,将他们一分为二,大大降低了伤亡。

  双方迎面冲杀,经过短暂的惨烈厮杀,双方脱离接触。在身后,离下了一具具尸体,一汪汪鲜血。

  牛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估计了一下伤亡,举起长矛,大声下令:“继续冲锋,斩杀马岱!”

  战鼓声再响。

  “斩杀马岱!”骑士们士气如虹,齐声大喝,再次加速,卷起一阵狂飚,直扑马岱的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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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0章 亡命者无敌

 
  马岱经验丰富,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牛金的损失不大,最多不超过两成。看来钱飞虽然骁勇,指挥能力还是欠些火候。他原本只是赵云部下的一个都尉,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人冲锋陷阵,勇猛自是毋须待言,可是独立指挥一场战事的机会却不多,一下子领千人作战,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这样的骑兵冲锋,像钱飞这样的勇士也难免会遇到危险,一旦落马,也许就会被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对手杀死,或者被战马撞死。

  在这样的战斗中,个人的武勇其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依靠的更多的还是整体实力。

  马岱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下令左右两支各五百人的骑兵冲出队列,包抄到牛金的身后,同时下令中军五百人出击,正面迎战牛金,务必将牛金和他的手下尽快斩杀。

  骑战的节奏要比步战的节奏更快,稍有闪失,都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损失。马岱不敢有任何大意,牛金的身后还有夏侯霸率领的两千多骑呢,他可不想在正与牛金混战的时候被夏侯霸抓住机会。

  一千五对四百,马岱相信牛金撑不过这一次冲锋,他率领中军的一千五百骑开始起动,绕过牛金,准备迎击牛金身后的夏侯霸,提前发动,抢占先机。

  一看到马岱的战旗动,牛金就猜到了马岱的想法,他冷笑一声,猛踢战马,冲了出去,手中长矛一指马岱,怒声大吼:“击杀马岱——”

  “击杀马岱——”三百余魏军骑士齐声怒吼。拨转马头,向刚刚起动的马岱冲了过去。他们在马背上侧着身子,强行控制着战马转向,三百多匹奋首扬蹄的战马在全力奔跑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转了个方向,劈开了正面冲来的五百骑。

  双方擦肩而过。

  蜀汉军骑士大吃一惊。在全速奔跑中转向的战术动作,他们也能做,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做,他们做不到。只要稍一闪失。一匹战马失足倒地,就会带倒一大片,危险系数非常高。这不仅需要个人的骑术精良,更需要相互之间的多年默契。

  他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牛金从离他们不到十步的地方冲了过去。却不敢尝试调整方向去迎击。现在,牛金等人就像是把肋骨露在他们面前,只要他们伸出手轻轻一点,就能将牛金的阵势打破,可是他们却做不到,只能白白的放弃了这个机会。

  牛金根本无视那些目瞪口呆的蜀汉军,他再次猛踢战马。将马力压榨到极限。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气喘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倒在地,可是牛金还是毫不怜惜的猛踢马腹。

  其他的魏军骑士也同样如此。正如牛金要求的那样,不留任何后手,全力以赴,也要击杀马岱。

  三百余骑。像一枝利箭,带着狞笑。射向了马岱。

  马岱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遇到了疯子。牛金在数倍于已的敌人包围下做这样的战术无异于自杀。可是战场上的疯子是可怕的,发疯的牛金现在就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如果停下来迎战牛金,他有把握一个冲锋就能击毙牛金,实际上,牛金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轻轻一碰,也许就会轰然倒地。可是,他如果攻击牛金,就会给夏侯霸留下机会,仅凭钱飞是挡不住夏侯霸的。一旦夏侯霸的主力杀到,钱飞也许死得比牛金还快。

  战马奔腾,蹄声如雷,牛金没有给马岱留下大多的思考时间,前锋就冲到了马岱的阵前。马岱被迫无奈,只得举起手下令:“射击!加速!”

  骑士们拨转马头,向牛金迎了过去。战马刚刚启动,一阵密集的箭雨就射向了牛金等人。

  “举盾——”牛金嘶声狂吼,举起盾牌,挡在马头前。不仅护住了自己的面前,还挡住了战马的视线。对面的敌人太多,挡住马眼,战马才不会产生恐惧,只会凭着本能和惯性狂奔。

  所有的魏军士卒都像牛金一样用盾牌挡住了马头,此时此刻,他们根本顾不了自己的全身,只要挡住头部和胸腹要害不被箭射中就行,其他部位中两箭不会立刻死,而他们的生命显然也不会太长了,也许没等箭伤致命,他们就会战死沙场。

  他们不怕死,从越过黄河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回到黄河东岸。

  他们都是亡命徒。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砍下马岱的首级,砍倒马家军的战旗。

  “杀——”三四百人齐声怒吼,一往无前的冲向马岱。

  漫天的箭雨瞬间飞至,无数人和马中箭,却没有人发出呻吟。

  “轰!”牛金率领数十名亲卫,杀到了马岱面前。

  他们太疯狂,全力以赴,马速已经到了极限,如一阵风卷了进来。

  马岱对牛金的疯狂估计不足,要权衡的事情太多,他的部下虽然也非常精悍,可是加速的时间太短了,他们的战马刚刚开始奔跑,牛金等人就杀到了。

  马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原本没有错,可是面对疯狂的牛金,他那片刻间的迟疑足以致命。

  狂奔的魏军铁骑势如破竹的杀入了蜀汉阵中,以牛金为锋,三百多余骑士连续不断的对马岱发起了撞击。马岱的亲卫虽然极力拼杀,可是他们的马速不够,面对全力冲锋的魏军骑士,他们的反击显得软弱无力。

  牛金眼里只有马岱,和他身后的马家军战旗。

  马岱面色如土,他嘶声怒吼:“密集防守,密集防守!”

  亲卫们一边踢打战马加速,一边向马岱靠拢,企图以密集阵型消耗魏军的速度,保护马岱的安全。

  “斩杀马岱!”牛金再次狂啸。

  魏军铁骑卷起一阵狂涛巨澜,无情的扑向马岱。

  “轰!轰!轰!”撞击声不绝于耳。

  “杀!杀!杀!”喊声杀震耳欲聋。

  马岱的密集防守非常及时,牛金等人虽然狂奔而来,可是面对挤在一起的蜀汉军骑士,他们却只能用战马去撞。片刻之间,数十人就撞在一起,落马的骑士有的摔落马上,有的却借着马速飞了起来,挥舞着武器,在落地或者被杀死之前向马岱发出最后一击。

  刹那间,无数的战刀、长矛和箭矢飞向马岱。马岱的亲卫们大惊失色,只能用盾牌挡在马岱面前,组成了一道厚实的盾阵。可是这样一来,也严重的干扰了马岱指挥,他再也无法观察整个战场。虽然他大声喊叫,可是他的声音混杂在喊杀声中,传令兵根本无法听到。

  失去了指挥,蜀汉军的反击立刻慢了下来,不少人惊慌的把目光转向中军,查看马岱的战旗是不是还在。询问的战鼓声不断传来,却无法得到及时的回应。

  牛金的舍命一击虽然还没有击杀马岱,却成功的干扰了马岱的指挥。当然他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战马被三柄长矛刺杀,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本人也被砍了两刀,鲜血如注。可是他却夷然不惧,一手舞刀,一刀持矛,在亲卫的护卫下,锲而不舍的向前杀进。

  牛金凭自己的经验和亡命,凭借部下的精妙骑术和默契配合,突破了蜀汉军的重重堵截,一下子击中了马岱的中军,可是钱飞却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个人也很骁勇,一柄战斧,一口战刀,片刻间接连斩杀数十人,几次被人从马上打下来,又几次死里逃生,重新上马,可是他的指挥却乏善可呈,面对奔腾而来的魏军铁骑,没有任何阵型的数百骑遭到了灭顶之灾。

  夏侯渊征战一生,对儿子们的培养大多也是在战场上。除了长子夏侯衡之外,其他几个儿子基本上都有过随他征战的经验。他的五子夏侯荣就是和他一起战死在定军山,当时只有十三岁。他的三子夏侯称也是一员难得的将才,曾经被曹操寄予厚望,也是因为在军中染疾,仅仅十八岁就英年早逝。

  夏侯霸作为次子,跟随夏侯渊征战的时间最长,经验也最丰富。此时此刻,他仅仅通过蜀汉军的战旗位置和形状就大致掌握了蜀汉军的形势,知道牛金已经成功的实现了他的战术目标,缠住了马岱,而眼前这根本没有一点阵形可言的骑兵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夏侯霸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两千五百视死如归的魏军骑士发出怒吼,在奔跑中形成一个矢形冲锋阵形向蜀汉军杀了过去,就像一只巨犁,轻而易举的击破了钱飞的堵截,杀向举旗不定的蜀汉军主力。

  被一面面盾牌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马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警报声,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心神剧震。他知道,肯定是夏侯霸率领主力赶到了,而他却还被牛金缠在这里。等着他指挥的骑兵现在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诸葛丞相所有的心血,有可能在他的手里付之东流。

  马岱觉得一阵热血涌上了头,他用力推开身边的亲卫,狂吼一声:“击鼓,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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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1章 兵败如山倒


  马岱被逼到绝境,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战鼓声冲天而起,令旗兵拼命的摇晃着手中的战旗,试图将马岱的命令传出去。

  牛金大急,他成功的冲到了马岱面前,现在离马岱不到二十步,可是马岱亲卫营的密集防守拦住了他,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将他的速度优势压制住了。现在双方只能面对面的肉搏,马家军的强悍和体力优势占据上风,不仅挡住了他的冲击,还逼得他步步倒退。

  他的部下伤亡迅速增加。

  他们有勇气,不怕死,可是身体毕竟也是肉做的,受了伤也会死,也许他们一个人能杀死两到三个人,可是马家军同样不是弱者,他们同样有勇气,为了马岱的安全,他们同样不怕死,而且在数量、装备、体力上全面占据优势。在这样的强敌面前,他们再也不能像开始那样势不可挡了。

  牛金有过这样的经历,冲阵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这样的经历。在江陵城下,他冲击周瑜的阵地,就曾经被周瑜包围,如果不是曹仁出击,他早就死在江陵城下了。可是曹大司马早就去世了,夏侯霸虽然勇猛,却未必能像曹大司马那样不管不顾。毕竟今天的目的是重创马岱率领的蜀汉骑兵,他冲阵的目的就是缠住马岱,就是为了给夏侯霸争取时间。

  在击败蜀汉骑兵之前,夏侯霸不可能来救他,而面对马家军的猛烈反击,他似乎也坚持不到夏侯霸来救他。

  牛金知道,他今天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面对死亡,有人痛哭流涕,软作一团,有人放下所有负担。放手一搏。

  牛金是后者。征战多年,无数次的冲阵经历,早就让他看透了生死。每一次生还,都是上天的一次恩赐。

  恩赐是上天赏的,却不能求。

  牛金举起血淋淋的战刀,放声长啸:“向我靠拢,矢形阵,击杀马岱!”

  传令兵放下了手中的盾牌,敲响了手中的小鼓。

  “咚咚!”鼓声刚刚响了两下。马家军就注意到了,一枝利箭急疾而至,正中传令兵咽喉。传兵令翻身摔倒,小鼓还没有落地,就被一只大手接了过去。牛金接鼓在手。背对马家军,用手中的刀环击响了战鼓,同时大声嘶吼。

  马家军箭发如雨,牛金的亲卫举着盾牌舍命相护,箭射在盾牌上如雨打莲蓬。两枝箭穿过了盾牌的缝隙,射在了牛金的背上。牛金痛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却将战鼓敲得更急。

  在鼓声的指挥下,陷入苦战的魏军士卒纷纷向牛金围了过来。牛金将战鼓交给一个亲卫,转身接过一口战刀,举刀大呼:“跟我来!”

  一句“跟我来”。比任何命令都有效,魏军士卒疲惫的身躯里再次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力量,跟着牛金向前杀去。几个亲卫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奋力砍杀,与阻拦的马家军贴身肉搏。一个倒下去了。两个冲上来。两个倒下去了,四个冲上来。他们用刀砍,用盾砸,用拳击,用嘴咬,已经没有了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只有最野蛮的战斗。

  一个,两个,五个,魏军士卒前仆后继,血染沙场。

  一步,两步,五步,牛金步步紧逼,撕开马家军一层又一层的防守。

  马岱脸色铁青,一面下达着一道道命令,指挥大军反击,一面注意着越来越近的牛金。他不认识牛金,却听说出牛金的大名。张辽部下的悍将牛盖就是牛金的同宗,当年在并州攻击高幹的时候,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牛金在江陵城下的壮举,也曾经传到过他的耳中。原本他还以大家都是西凉人为荣,现在却成了生死仇敌。

  “射死他!”马岱指了指满面是血的牛金,大声下令。

  “喏。”几个亲卫举起了手弩,对准牛金,扣动了弩机。他们配的都是三发连弩,在这么近的距离,足以洞穿札甲。牛金早就领教过这种连弩的利害,一看到马家军举起手弩,立刻举盾大呼:“举盾!”同时用力甩出了手中的战刀。

  战刀打着滚,呼啸而至,正中一名马家军亲卫的胸口,这亲卫惨叫一声,仰面栽倒,手中的弩箭冲天而起。

  两名魏军士卒有样学样,扔出了手中的战刀,扯下了背在身上的强弓,看也不看,拉弓搭箭,进行还击。他们刚刚射出两箭,马家军的弩箭就到了,正中他们无遮无掩的身体。他们闷哼了一声,再次拉弦,又射了两箭,胸口再被数只弩箭射中,终于气绝倒地。

  可是他们的反击却让马家军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弓的威力不如弩,却比手弩要强一些,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须认真瞒准,几乎每一箭都能射中目标。接连几个马家军士卒倒下,马岱面前的盾阵露出了一丝空隙。眨眼之间,数只长箭射入,其中一枝“扑”的一声,射入了马岱的颈部。

  马岱惨叫一声,向后便倒,鲜血如注。

  亲卫大惊,两个人冲过来,不顾马岱挣扎,挟起马岱就退。马岱大怒,奋力挣扎,嘴一张,却涌出一口鲜血,根本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马岱受伤,中军顿时大乱,牛金面前的压力一松,杀进的速度再次快了起来。牛金狂喜,再次大吼:“击杀马岱!”

  “击杀马岱!”筋疲力尽的魏军士卒应声大喝。

  得到马岱的命令,刚刚准备加速反击的蜀汉军士卒突然发现中军的战旗在往后移动,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击鼓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慌了神。面对奔腾而来的魏军铁骑,有的人猛踢战马,冲了上去,有的人则停在原地,犹豫不决。

  就在蜀汉军迟疑不定的时候,夏侯霸带着两千五百骑兵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夏侯霸率领亲卫营冲在最前面,像是一只敛翅俯冲的雄鹰,夏侯霸就是坚硬如铁的鹰喙,而两侧突前的骑兵就是锋利的鹰爪,他们组成一个三叉戟阵型,势不可挡的冲入了蜀汉军的阵地。

  魏军的战马全速奔跑,几乎四蹄腾空,人马合成一体,所到之处,蜀汉军人仰马翻。速度根本没有加起来的蜀汉军不是被撞下马去,就是被魏军杀死,无还手之力。任何被卷入阵中的人都无幸免之理。

  两千多魏军铁骑就像一具具铁犁,无情的犁过蜀汉军的阵地。他们在奔跑中渐渐的转换阵型,化作一道道锋利的箭矢,在蜀汉军的阵地中穿刺。

  面对如杀神般的魏军骑兵,面对扑面而来的滚滚洪流,蜀汉军骑士虽然每个人都不错的勇气和武技,却无法抵挡这数千铁骑冲锋带来的冲天杀气。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了下去,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看着一面面战旗消失在魏军的洪流之中,终于有人掉转马头,打马狂奔。

  不是冲锋,而是逃跑。

  马岱受伤,无法指挥,这些刚刚集结不久的蜀汉骑兵如鸟兽散,各自逃命。

  蜀汉军崩溃了。

  看到蜀汉军的战旗向后移动,夏侯霸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他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战刀,纵声长啸:“杀——”

  “杀——”魏军铁骑快意之极,士气如虹。

  被两个亲卫挟着飞奔的马岱听到战场上的一面倒的喊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和血,染红了战袍。

  看着迅速撤退的马家军战旗,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铁骑,牛金以刀拄地,哈哈大笑,刚笑了一声,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疲惫像潮水一般涌来,迅速淹没了他的全身,可是他的精神却非常亢奋,他仰面倒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破损不堪的战旗就在他的身边迎风飘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可惜,没能亲手斩杀马岱。”他喃喃的说道,略有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他,仅剩下不到百人的冲阵勇士每个人都累得像一摊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旧的伤口还没有凝结,新的伤口还在流血,脚下是被血浸湿的土地,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敌人的,更有同伴的。

  可是他们都在笑,笑声嘶哑,带着说不尽的疲惫,更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

  魏军铁骑从他们身边掠过,每一道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敬意。如果不是他们舍命一击,缠住马岱的中军,魏军不可能取得如此大捷。

  战场上,每一个勇士都值得尊敬,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赢得真正的尊敬。

  ……

  “啪!”诸葛亮手中的水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怔怔的看着杨仪,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马岱败了?”

  “败了,全军覆没,马岱重伤,昏迷不醒。”

  诸葛亮倒吸一口中凉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杨仪连忙赶上一步,扶住诸葛。入手处,刚换上的春衫下,是诸葛亮冰凉的皮肤和硌人的骨头。

  “丞相……”杨仪慌了,连声叫道。

  “不要急,不要急。”诸葛亮在案边坐好,以手支额,喃喃自语:“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杨仪的脸色比诸葛亮还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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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2章 老将向朗


  四千骑兵全军覆没的后果远比损失了所有的骑兵更严重。

  诸葛亮收拢这些骑兵本来就顶着极大的压力。蜀汉缺少上等战马,骑兵数量非常有限,除了马家军有不到千人的骑兵之外,其他将领就只有数量不等的亲卫骑。这些亲卫骑既是将军们平时的仪仗,又是战时最后的保命手段。战马的寿命不过十来年,为了保持这些亲卫骑的战斗力,将军们要花大量的金钱来从凉州买马,每一匹马都价值数十万甚至百万。

  诸葛亮要把这些亲卫骑收拢起来,不仅是削弱了将领们的实力,还是剥了将领们的面子,更是抢他们的钱。如果不是诸葛亮的理由正当,如果不是马谡的支持,如是不是镇北大将军魏延、护军将军赵云等一些重将的沉默顺从,诸葛亮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即使如此,不服的人也不少,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四千骑兵全军覆没,可想而知,诸葛亮必然要面对强烈的非议,对他用兵能力的置疑必然会掀起一个高潮。上一次北伐,陇右之战乏善可呈,如果不是因为魏霸父子师徒夺取了关中,诸葛亮的北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这一次北伐,诸葛亮虚东实西,把最善战的魏延和赵云留在东面守关,自己率领主力在关中西部准备出击凉州,还放着关兴、张睎等年轻将领不用,让降将姜维任前锋,引起的非议同样不小,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身为诸葛亮的亲信,杨仪对这其中的利弊再了解不过了。

  看到诸葛亮紧张,他比诸葛亮更紧张。

  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绝对的拥诸葛亮派。因为禀性的缘故,他的人缘并不好,即使是在荆襄系内部也不受欢迎,再加上和魏延父子势同水火,所以在马谡和诸葛亮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诸葛亮。事实上,他也只能选择诸葛亮。

  如果诸葛亮在朝堂上失败,他必然跟着倒霉。马岱的失败,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对诸葛亮的打击。

  “拿地图来。”诸葛亮轻声说道。

  “啊?”杨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从案前翻出地图。他有些慌乱,把案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公文翻得一团糟,才找到原本就放在显眼处的地图。

  诸葛亮也没注意他的慌乱。接过地图,立刻摊开在案上,伏在地图上,仔细的寻找起来。他一手在地图上划动,一手支着额头,仿佛头有千斤重,连脖子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杨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诸葛亮的思路。

  一层细密的汗水,从诸葛亮的额头沁出,放在地图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动着。四千骑兵的全军覆没实在太出人意料。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之前的战术推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这种可能。事出突然,原有就捉襟见肘的计划一下子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漏洞,即使城府深如诸葛亮也有些慌了神。更何况杨仪。

  不过诸葛亮终究还是诸葛亮,半个时辰的冥思苦想后。他终于直起了腰,抬起头,脖子发出“咯”的一声轻响,一抹痛苦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威公,请向朗来。”

  杨仪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转身匆匆的出去了。诸葛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向后靠了靠,轻拍着额头。

  荡寇将军向朗正在营里看书。他虽然奉命来到了大营,可是他清楚自己和诸葛亮之间的裂痕很难弥补。按理说,诸葛亮应该让他留守上邽,防备郝昭,而让王平率军来支援才对。可是诸葛亮偏偏让他来支援,说是对他的倚重,何尝不是趁机剥夺了他的权利,把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将领。

  权利之间的斗争原本就是很微妙的事。向朗很清楚诸葛亮的心机,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他和马谡甚至魏霸父子之间的事能瞒得过诸葛亮。不过他也清楚,这种事大家心知胆明就行了,最后的胜负各凭手段高低,谁要是主动撕破脸,那就落了下层。

  所以向朗来到大营之后很安静,诸葛亮请他去,他就去,不请他,他就安心做学问。他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曾向司马德操问学,却是以吏能著称,学问粗浅,不入那些世家名士的法眼,现在他年纪大了,心性定了,也有心情做做学问,并且深得其中之乐。

  杨仪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和儿子向条研究一句经文的正误,案上摊了十几部书。

  “向公,丞相有请。”杨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向朗有些意外的看了杨仪一眼。杨仪是什么心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身为丞相的心腹,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过。看到杨仪强作镇静,却掩饰不住心中慌乱的眼神,向朗吃了一惊。

  “出了什么事?”

  杨仪欲言又止,掩饰道:“丞相请你去,自然是有事要商量,至于是什么……”

  “威公,在我面前,你还要掩饰吗?”向朗打断了杨仪,不容分辩的说道:“快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向朗一向很温和,年纪越大,脾气越好,可是一旦发怒,那种威势还不是杨仪这样的后辈所能承受的。杨仪舔了舔嘴唇,嚅嚅的说道:“刚刚接到紧急军报,四千骑兵全军覆没,马岱重伤。”

  “啪哒”一声,向条手中的笔落在了案上,墨汁四溅。

  “你说什么?”向朗睁大眼睛,追问了一句,似乎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他一步跨到了杨仪面前。“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听错了?”

  “向公,你没听错。”杨仪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了。在向朗面前,他骄傲的外壳被打破之后,终于露出了脆弱的内心。“马岱全军覆没。”

  向朗长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半天才慢慢的吐了出来。太阳穴上青筋迸起,突突乱跳。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向条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

  “向公,丞相请你去商量呢,你快跟我走吧。”杨仪央求道。

  向朗以手抚胸,缓缓的点了点头。“好,你前头带路。”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转身对向条说道:“闭紧嘴巴,听见没有?”

  向条连忙点头,他太清楚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了。如果在诸葛亮和向朗没有想出对策之前就散布出去,很可能引起一场骚乱。

  向朗跟着杨仪来到了中军大帐。他不受诸葛亮待见,又身为荡寇将军,负一方之重,大营离中军比较远。这一路走来,他又刻意缓缓而行,这一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比杨仪独自来请他的时间多出两倍。杨仪急得满头大汗,他却更加从容,到了诸葛亮大帐前的时候,他除了手心的汗之外,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在他迈步进帐的时候已经被掩藏起来,不露一丝痕迹。

  诸葛亮静静的看着向朗,嘴角一挑,微微一笑:“向公果然稳重如山。向公一来,我便心安许多。”

  向朗躬身施礼,在诸葛亮斜对面入座,将衣摆整理好,这才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四千骑兵虽然重要,可是相比于歼灭两万魏军精锐,生擒陈王曹植,实在不算什么大的损失。”

  诸葛亮目光一闪:“向公很有信心嘛。”

  “当然。”向朗笑道:“千里奔袭,孤军深入,原本就是兵家大忌。现在离秋收还有数月,曹植想要以战以战,时机不对。从屯田民众那里抢来的粮食又能让他坚持多久?更何况抢劫民众,可是大伤民心,饿死的人命可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诸葛亮微微颌首,笑而不语。

  “魏军悬师远来,自知无生还之理,故人人用命,个个争先,锐不可挡。可是老子有云,‘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掐指以数,魏军远来,携粮不会超过一个月,加上劫掠所得,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月,从他们入关中算起,于今已有半月,正如人过壮年,虽欲老有所为,而体衰力弱,不足为患。丞相只要耐心守住大营,其败亡翘足可待。到时候,丞相虽失四千骑,复得四千骑,又有什么损失可言?”

  诸葛亮哈哈大笑。“向公果然是老成人,一眼便看出要害。不过,要想以静制动,以重制轻,还需要向公这样的老将襄助才行啊。”

  向朗抚须微笑。“但为国家计,丞相有令,向朗焉敢不从。若丞相觉得朗尚可用,朗愿率兵一万,为丞相前驱,与曹植小儿一战,挫其锐气。让他知道丞相之威不可犯,大汉之兵不可轻。”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向公,你的壮志,我深表佩服。不过,对付曹植这样的小儿,又何必向公亲自出马。还请向公坐镇中军,由我率后生们与之一战。幼常与文长已尾随曹植而至,我们前后夹击,想必能小有斩获。”

  向朗目光一闪:“丞相出阵,以幼常与文长相助,自然是马到成功,生擒曹植,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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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3章 明争暗斗


  诸葛亮请向朗来,是要他领兵出战吗?

  当然不是。诸葛亮是要求得向朗的支持,有向朗这样有资历、有实力的老将帮腔,荆襄系的后生们就不敢乱来。稳住了荆襄系,其他人就不足为患。更重要的是向朗支持他,马谡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谈条件,他会看在向朗的面子上,从大局出发,全力支持他。有了马谡的支持,他领三万兵在西,马谡、魏延在东,击杀曹植不在话下。

  向朗是想出战吗?是。当此危险之际,与诸葛亮全力合作是毋庸置疑的,关中失守,对谁都没有好处。要讨论的不是是否合作,而是合作的方式。他想领兵出战,也是因为与马谡、魏延夹击曹植获胜的机会很大,如果能借此机会力挽狂澜,甚至能生擒曹植,这个大功当然会落在他和马谡的头上。此战过后,诸葛亮即使不情愿,也不能不重赏他们,他们的实力就会更强。

  可惜,这个道理诸葛亮也非常清楚,所以他要求得向朗的支持,却不会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向朗。在马岱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危急,其实只要冷静下来,就能发现其中蕴藏着更大的机会。

  曹植、夏侯霸的胜利都来自于出人意料。他们违反兵家常识,孤注一掷,出其不意的进入关中,一路急行,这才取得了意外的成功。现在意外已经不再意外,曹植面临着蜀汉军的前后夹击,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连生存都是问题,更别说创造什么奇迹了。

  他就是一只主动跳上岸的大鱼,虽然掀起了一些浪花,把渔夫吓了一跳。却也不可避免的将自己陷于必死之地。没有后勤补给的孤军,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围追堵击,他又哪里有什么生路可言。只要堵住他的去路,不用打,等上一个月,等他粮食吃完,他就不战自溃了。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他注定要成为某人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诸葛亮怎么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向朗。如果不是迫于形势危急,诸葛亮甚至不会让马谡从中分一杯羹。不过马谡大败在前。就算这一战立了功,将功赎罪,他的官爵也不会太大的提升。

  至于魏延,诸葛亮有绝对的信心,从魏延对他送的那副甲胄的爱惜程度就可以清楚魏延的想法。只要不触及魏家的利益。魏延不会偏袒马谡,和他作对。

  魏延不是魏霸,他的心思要简单得多。

  得到了向朗的支持,诸葛亮成功的稳住了阵脚,把一场灾难转化为继续战斗的动力。私下里的牢骚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没有人敢跳出来,那些牢骚就无法对诸葛亮造成大的影响。

  哪个权臣没有敌人?好好先生做不了权臣。也做不成任何事。

  ……

  一路急行的曹植过了郿坞,在五丈原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不走了。

  五丈原在渭水南。高约五十丈,北阔南窄,最宽处约五里,南北长约十里。东侧便是武功水,也就是斜水。北临渭水,西侧是一条深达十丈的水沟,南侧便是秦岭群山,著名的斜谷便由这里入山,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当初田复等人就是在这里堵住了由斜谷而来的赵云。

  曹植选在这里扎营,用意非常明显,这是想坚守了。

  尾随而来的马谡和魏延相视苦笑,觉得非常棘手。这一路跟来,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曹植的老到。如果说马谡在鸿门败在曹植的手上既有意外的成份,也有实力不足的客观因素,那么现在曹植选择在五丈原扎营,其中的微妙就非普通人能够领会了。

  而马谡和魏延却属于能领会的那一类人。

  诸葛亮在汧县,离此三百余里,离北面的高平一带大概也是五六百里,到西面的陇山和临渭同样是三四百里。他屯在汧县,那当然是为了同时兼顾三面,不管哪一个方向有危险,他都能在一天内收到消息,三天内赶到支援。

  可是他在汧县却无法攻击曹植,如果他赶到五丈原来,那他就无法顾及其他三地。如果他不来,那曹植就可以在这儿安安稳稳的呆着,以马谡和魏延的五千人根本拿他没办法。即使是诸葛亮来了也拿他没办法,就以五丈原这种地形,三万多人围攻也攻不下来,必然是一场消耗战。

  曹植可以在这里休整,时间限制只在于他还有多少粮,否则他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曹植固守五丈原,并不是消极的守,夏侯霸的三千骑兵就是他伸出来的拳头,以骑兵的速度优势在汧县和武功之间来回突击,谁能抓得住他?

  当然了,马谡相信,曹植也不会在这里一直守下去,因为他的粮食有限,还没有到秋收季节,他也无法抄掠。过不了多久,他就必须再次出动,是西向攻击陈仓,还是北上攻击汧县,接应张郃入关,都有可能成为曹植的选择,唯独不可能长期在五丈原坚守。他在五丈原休整,不过是牢牢的把节奏控制在自己手里罢了。他休息的时候,蜀汉军却不敢大意,等他休息好了,再次行动的时候,双方的体力士气都会对蜀汉军更不利。

  这些都是细微的变化,却足以可见初次领兵作战的曹植并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事实上,他对双方态势的把握非常精准。

  这就是有个高手老爹的好处。谁让他老子曹操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家呢,天天跟在这样的人后面学习,再加上有个聪明的大脑,想不厉害都难。马谡也聪明,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可是他第一次领兵作战的时候败得鼻青眼肿,远远没有曹植这么老到,就是因为他缺乏曹植这样的机遇,没有实践的机会。只有打过几仗之后,那些倒背如流的兵法才能真正的转化为带兵的心得,而不仅仅是停留在纸上。

  曹植在五丈原上休息,马谡攻又不能攻,退又不能退,只好离曹植远一点,在渭水以北的北原扎营。北原离五丈原二十里,在这里扎营,可以就近监视曹植,又不会有被曹植偷袭的危险。郿坞就在北原东五十里,镇守郿坞的正是魏霸当时的亲卫将朱壹,得知魏延率兵追击曹植,他立刻亲自安排运粮,赶到了北原。

  早在关中之战时,朱壹就奉魏霸之命镇守郿坞。当时和他一起的唐千羽原本比他更顺利,在赵云为魏霸训练骑兵的时候,唐千羽就是校尉,是魏霸内定的骑将。

  上邽之战,唐千羽生擒了郭淮,立了功,后来顺利的成了魏霸麾下的骑将。魏霸随后去了襄阳,唐千羽就归到了魏延麾下,同样任骑将,算是跟着魏霸的部曲中官职升得最快的。

  可惜,这次诸葛亮收骑兵,魏延麾下的千余骑也被收走了,唐千羽不爽,宁愿留在魏延身边,统领数十亲卫骑,也不肯到诸葛亮的麾下,一直留在郿坞的朱壹反而成了在关中的魏家部曲中实权最大的一个。他虽然只是个都尉,可是郿坞位置重要,他的地位也就与普通的都尉大不相同。

  有了朱壹送来的粮食,马谡和魏延轻松多了。

  “郿坞里还有多少粮?”

  “三万大军吃半年不成问题。”朱壹的脸色不太好,怨气很明显:“这是这几年来辛苦攒下的,为了能攒下这些粮,那些屯田的百姓功劳可不小。原本少主和他们说好的,他们屯田供粮,我们保护他们的安全。现在可好,马将军带着四千骑兵,却看着三千魏军骑兵烧杀抢掠,全无作为。百姓都对我们失望了,今天怕是收不到几粒粮。”

  马谡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却也没有阻止。他知道朱壹这是替人传话。当初魏霸能守住郿坞,甚至能守住关中,就是得到了天师道众的帮助。魏霸答应赵素的条件是关中三郡至少有两个太守归汉中人,实际上这些条件被诸葛亮打了折扣,到现在为止,只有赵素担任了京兆太守,还被魏延——现在是他牢牢的控制住了。要说汉中人没有怨言,那是不现实的。他们不好当诸葛亮的面说,借着朱壹的嘴来传到他的耳朵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让他是诸葛丞相的心腹呢,诸葛丞相派他到关中来,不就是分魏延的权,压制汉中人的嘛,不说给他听说给谁听。现在马谡吃着他提供的米,又当着魏延的面,还能不给他面子?

  魏延当没听见,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对收骑兵这件事,魏延也不爽。那些骑兵可是赵云训练出来的,白白的送给马岱算怎么回事?要不是看在马谡出面,又是诸葛丞相的主意,他才不会给马岱一根马毛呢。

  正在这时,唐千羽冲了进来,怒气勃发:“将军,长史,出大事了了。”

  一直没吭声的魏延重重的放下手里的碗,哼了一声:“什么事,这么慌张?”

  唐千羽一侧身,把后面的钱飞让了进来。钱飞一脸暗褐色的血污,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到魏延,他就跪了下去,心有余悸的说道:“将军,我们全军覆没了。”

  “你是谁?”魏延莫名其妙。

  “我是赵将军麾下的都尉钱飞,随骑兵一起被调到马岱部下。两天前,我们在杜阳一带被夏侯霸击败,全军覆没。我受了重伤,昏了过去,被战马驮到了山里,才逃过一劫。醒来后,正好遇到将军的斥候,所以才赶了过来。”

  马谡和魏延互相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脑后阴风阵阵,凉意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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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4章 引而不发


  五千步卒被三千骑兵突击会是什么后果?灾难。

  五千没有防备的步卒被三千没有明天的骑兵突击是什么后果?灭顶之灾。

  魏延和马谡都是有作战经验的将领,魏延和魏军作战多年,深知骑兵的厉害,而马谡更是亲身体验过骑兵突击威力的人,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惨重教训。只是因为一点细微的疏忽,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对于一向骄傲的马谡来说,这个记忆之深,教训之重,足以让他铭记终身。

  “怎么……怎么会这样,就算不敌,也不应该全军覆没吧?”就连久经沙场,经历过无数恶战的魏延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马岱为人谨慎,这四千骑兵虽然集结的时间不长,配合不佳,可是基础都不错,僵持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原本应该是的。”钱飞惭愧的低下了头:“可是魏军都疯了,牛金一口气从我身边杀了过去,就扑向了马将军。不知怎么的,中军一下子就乱了,迟迟没有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夏侯霸已经到了。”

  钱飞结结巴巴的把情况说了一遍。他是个溃兵,对自己前锋的情况略微知道一点,中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析、猜测。

  然而他猜测的和当时的实际情况相差并不大,魏马二人从他的猜测中也大致明白了原因所在。他们在开始的惊讶之余,倒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奇怪。魏军杀入关中本来就是孤注一掷,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这种事亡命徒式的战斗方式,他们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事实上,夏侯霸这么做才是正常的。不这么做才是不正常的。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看得出马岱这四千骑兵对蜀汉军的意义。马岱身为马岱的从弟,在骑战水平上虽然不如马超那么杰出,可是也不亚于目前魏军中的任何一名将领,只要给他时间,他完全有可能打造出一支能在同等兵力下和魏军骑兵相媲美的骑兵,这对以骑兵称雄三国的魏国来说,威胁自然不可小视。

  当初马谡愿意支持诸葛亮的这个计划,也有这个考虑在其中。这次北伐的目的就是夺取陇右。建立蜀汉军自己的骑兵,在此之前,先培养一些有骑战经验的军官就显得非常重要。如果能让马岱建成这支骑兵,一旦夺取陇西养马之地,有了更多的战马。蜀汉军就能迅速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场。

  如果能将这不知道可能产生多少骑将的四千骑兵扼杀在摇篮之中,就算是拼个两败俱伤,对夏侯霸来说都是值得的。同样道理,马岱不愿意与夏侯霸拼命也在情理之中。诸葛亮将骑兵交给他来指挥,未尝不是看中了他的稳重性格。

  可是两军阵前,一个一心一意的要拼命。一个犹犹豫豫的想拖时间,这细微的心理差别往往会酿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马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并不能让马谡和魏延感到轻松一点。相反,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马岱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人能够抗衡夏侯霸,汧县和五丈原之间这三百多里就成了夏侯霸的天下,蜀汉军之间的联络都成了问题。更让人担心的是,曹植在五丈原停下来休整。未尝没有在与诸葛亮决战之前先吃掉他们的意图。

  五千步卒,面对一万八千步骑。如果是在野战中遭遇,下场几乎不言而喻。

  钱飞的意外到来,无异于给魏延和马谡敲了一记警钟。他们原以为曹植是跳进了陷阱的野兽,却不料自己险些成了这头野兽嘴里的一块肉。如果他们被曹植重创甚至全歼,那关中的形势就更危险了。

  魏延的脸颊一阵抽搐。“幼常,立刻加固营盘。”

  马谡摇摇头,捏着手指,沉吟道:“仅仅守住营盘也不是一个事,我看我们还是回到郿坞去,据坞而守,可能更安全一些。”

  魏延眉头一皱:“那曹植如果西去,我们还追不追?”

  “到时候再说。”马谡苦笑道:“就以我们这点兵力,追上去又有什么用?要想发挥作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曹植与丞相僵持的时候。在此之前,贸然追上去,不过是曹植的餐前果品罢了。”

  魏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知道马谡说得有理,眼下能挡住曹植的只有诸葛亮率领的主力。他们的兵力太少,根本不是曹植的对手,追上去也是自找没趣。

  “那就依幼常的。不过,我们要尽快通知丞相,免得丞相还指望着我们和他一起夹击曹植。”

  马谡眼神微微一缩,点了点头。

  魏延立刻派出数十名斥候,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向汧县进发。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会死在魏军的追杀之下,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把消息送到,魏延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魏延随后拔营返回郿坞。他非常紧张,把斥候派出五十里,亲自殿后,命令所有的士卒提高警惕,刀在手,弓在腰,随时准备战斗。同时,他把所有的辎重车都安排在队伍的两侧,如果有敌情,这些辎重车一停就是临时的营垒,可以帮助士卒抵挡骑兵的冲击。

  他们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曹植的耳中。

  曹植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要抓住这两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曹植还不知道潼关以东的情况,但是他看到了魏延的战旗,大致也猜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就算曹真被击败,蜀汉军也没有实力长驱出关,河东、河内和河南的郡兵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堵截。

  他本想在与诸葛亮接触之前先击败这五千蜀汉军,他可不想在与诸葛亮拼命的时候还要留神后背。这一路上,他都在耐心的等候机会,可惜他也没想到夏侯霸会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居然一口吃掉了四千蜀汉军骑兵。就连两三天前告别夏侯霸,刚刚赶到大营的郭淮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也许连夏侯霸在战前都不敢奢望如此。现在夏侯霸还有两百里之外监视诸葛亮的主力,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否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击。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延跑了。正如他来的时候魏延追不上他一样,现在,他也追不上魏延。大家都是凭着两条腿跑,半个时辰的时间差足以让魏延全身退入郿坞。

  曹植有些惋惜,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面临的困难不仅仅是魏延、马谡这五千人,他的时间不多,马上还要面临最大的敌人,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曹植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猛虎,盯着身强力壮的对手,耐心的寻找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很清楚,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一旦和诸葛亮接触,就没有改变计划的可能。

  要么死,要么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曹植看着沉默的郭淮,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郭淮躬了躬身:“多谢殿下。”

  ……

  张郃率军大踏步前进,再次紧逼到姜维的阵地前。这一次,他的一万精骑没有出现,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有他知道,姜维的斥候不遗余力的寻找,几乎把百里以内的山沟都跑遍了,也没有看到那些骑兵的踪迹。

  姜维很紧张,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曹植再凶悍,也不过是一头垂死反扑的猛兽,只要稳住阵脚,曹植的下场已经注定。真正的危险来自于他面前的张郃,曹植冒险入关,当然不可能是只求一死,他下了这么大的赌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接应张郃进入关中。

  张郃如果突破他的堵截进入关中,关中的形势就会彻底逆转。不仅丞相取陇右的计划会落空,连已经占领的关中都要拱手相让,包括丞相这些年在关中倾注的心血。

  随着张郃的到来,姜维的神经几乎快要绷断了。他夜不能寐,困了累了,就和衣而卧,眯盹一会儿就会从梦中惊醒。他梦到了很多,有张郃凶猛的冷笑,有丞相期待的目光,有母亲怜悯而宽容的眼神,还是魏霸轻蔑的冷笑。

  他知道,魏霸不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丞相对他的偏爱,更因为他拒绝了母亲的召唤,铁了心要跟着丞相留在蜀汉。他能理解魏霸对他的鄙视,因为他自己有时候也鄙视自己。

  可是他不想回头,他只会更加努力。他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证明丞相的选择没有错,证明母亲的理解没有错。总有一天,他会追随丞相兴复汉室,总有一天,他会荣归故里,骄傲的站在冀县的城楼上。

  然而,张郃的反应却让他暂时无暇顾及那些梦想。

  张郃来到六盘山下,扎下了大营,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击。就像一只弓,搭上了箭,拉满了弦,却迟迟没有发射。

  他似乎并不急着攻击关中。

  这让姜维百思不得其解,惴惴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张郃这种举动的背后,可能蕴藏着比猛烈的攻击更危险的计划。

  那会是什么样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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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5章 大将风度

  
  诸葛亮静静的坐着后帐中,双目微阖,神态安祥。头发披散在肩上,没有光泽,和他的脸色一样露出不健康的灰白。亲卫倪龙小心翼翼的给他梳着头,梳子上缠了一团头发。他不动声色的将头发塞进袖子里,继续梳着。最近丞相的头发稀疏了很多,再也没有以前的浓密乌黑,就像秋天的树叶,风一吹,就不断的往下落。

  倪龙梳理完了,挽了一个髻,又插上簪子,戴上冠,最后才把丞相的冕旒戴了上去,再披上官服,原本有些清瘦疲惫的诸葛亮顿时变得威严不可侵犯。

  “丞相,要不要再抹点……”

  “不用了。”诸葛亮摇摇头:“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倪龙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胭脂盒放在一旁,正了正衣冠,扶着刀,退出了大帐。他没有走远,就站在帐门口,挺立如矛。

  诸葛亮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只有不时蠕动一下的眼睑暴露出些许不安和焦躁。

  曹植在五丈原停了下来,千里行军嘎然而止,张郃在六盘山下与姜维对峙,却迟迟没有进攻,仿佛根本不以曹植的安危为念。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诸葛亮不敢有任何疏忽,同时面对宿将张郃和异军突起的曹植,他的压力之大毋庸置疑。但是他没有召开战术推演,因为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采取大家的意见,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必须承认,绝大多数人都不是智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本能的感到恐惧,进而被恐惧吓倒。

  连杨仪这样的亲信都没有信心了,还谈什么其他人?

  诸葛亮只能独自思考,独自承受这份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帐门口停了一下,然后便进了帐。在那一刹那,诸葛亮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从容的微笑。

  走进来的杨仪刚好看到笑容在诸葛亮脸上绽放的那一瞬,他站在帐门口。愣了片刻,忽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威公,马岱的伤势如何?”

  “已经醒过来了,性命无忧,只是以后说话可能会受些影响。”杨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不自然的瞟了诸葛亮一眼:“这次大败,对他打击很大。”

  诸葛亮没有说话。马岱这一辈子打过不少败仗,经历过无数的挫折,可是那时候他还年轻,在他之上还有马超顶着,他承受的压力远远没有这么大,现在他已经年过半百。而且直接承担着马家重兴的重任,这次惨败对他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无妨,待会儿我去看看他。”诸葛亮淡淡的说道:“这次战败,我也有责任。可能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杨仪不解的看着诸葛亮。想从中分析出诸葛亮的真正意思。

  “是我对他期望太多,让他自缚手脚,不敢放手一搏。”诸葛亮眯起了眼睛:“对付曹植、夏侯霸这样的亡命之徒,若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倚。那就必须放手一搏,才能克敌制胜。犹豫不决是大忌。”

  杨仪愣了一下,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虽说双方实力有些差距,但绝对没有悬殊到这种地步,以马岱的能力,他就算败也不应该败得这么惨,临阵犹豫才是致命的失误。在陆续回到大营的溃兵口中,杨仪听到了大量的抱怨,意思与诸葛亮所说的相近,只是他无法像诸葛亮这样说得坦然。毕竟要承认这一点,就是承认责任在诸葛亮本人而不是马岱。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诸葛亮站起身来,对着铜鉴照了照:“威公,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勉强能支持到八月。”

  “那不够,立刻向李严发文,让他运送粮草到关中来。”诸葛亮放下铜鉴,眼神明亮无比。“因为去年那场大雪,速取陇右的计划不得不变。曹植突入关中,我们又要增加不少俘虏,粮食消耗肯定会超过预期,不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必然捉襟见肘。”

  杨仪惊讶的看着诸葛亮,不知道诸葛亮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曹植都要杀到跟前了,关中面临着崩溃的可能,他还想着陇右计划,还想着俘虏带来的消耗增加?

  杨仪正欲提醒诸葛亮,转念一想,这不会是丞相的一计吧?如果按照他这个计划,李严就必须动用成都的储备粮。如果李严不肯,那丞相就可以趁势退兵,将关中失守的责任推给李严?

  “传令王平、赵广,让他们小心陇右的魏军。”诸葛亮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曹植都千里迢迢的杀来了,陇右的魏军没道理一直按兵不动。”

  杨仪还在猜想诸葛亮的真正用意,一时没注意,诸葛亮没听到他的回应,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走神,不由得有些不快:“威公,你在想什么?”

  杨仪一惊,连忙说道:“丞相,真要动用成都的储备粮吗?万一……”

  “夺取陇右,关系到兴复汉室的成败转机,当然应该全力以赴。至于粮食的问题,魏霸在江南屯田,秋收之后,粮食的危机就能得到缓解。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却也值得一试。”

  杨仪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正说着,胡济快步走了进来,身后领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他一进来,大帐里就充满了血腥味,厮杀的残酷扑面而来。

  斥候跪倒在诸葛亮的面前,双手递上马谡的亲笔信,还没说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诸葛亮接过信,一边查看一边说道:“威公,快把他送到辎重营去,好生照料。”

  “喏。”杨仪应了一声,转身安排人把这个斥候送到辎重营。等他回来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看完了马谡的信,眼神闪了两闪。“让幼常回长安去,以鸿门之败,罢免他的冯翊太守,由程安暂领。让他们立刻征发天师道众,守好长安。让魏文长留下守郿坞,是守是攻,不要再请示我,由他自己掌握。”

  杨仪和胡济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之色。程安是汉中四姓的程家的人,以前魏延做汉中太守时,他就是主簿,和魏延父子的关系当然亲近,由他来任冯翊太守,等于是向汉中人让步。让马谡回长安,留下魏延守郿坞,又给他用兵的自主权,魏延岂能不强行压制程安、赵素等汉中人?这些人如果出力,征发天师道众,那长安可以立即增加两万兵,把长安附近守得固若金汤。

  可是这冯翊太守却不是从丞相手里拿出来的,而是从马谡嘴里挖出来的,丞相什么损失也没有。

  这两个人事调动,可谓是高明之至,不由得他们不佩服。

  “让廖化退往陈仓,务必守住陈仓。”诸葛亮的眼神更加凌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曹植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他。伟度,你去一趟姜维营里,把我的意思告诉他。在我击杀曹植之前,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准张郃一兵一卒进入关中。”

  胡济躬身领命。

  ……

  夏侯霸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帐,刚要说话,正伏案沉思的曹植瞟了他一眼,夏侯霸脸上的红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拱了拱手,讪讪的说道:“殿下。”

  “仗打得是好,可是你一得意,再大的功劳也不值一提。”曹植哼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他摆了摆手,示意夏侯霸入座。“仲权,你是不是觉得击败了马岱,我们就有了生还的机会?”

  夏侯霸尴尬的舔了舔嘴唇,端起水杯喝水,他喝了一口水,却迟迟的不放下水杯,直到脸上的燥热散去,这才假咳了一声。“殿下,我知道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曹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你父亲不是个白地将军,可是你应该知道,那并不是武皇帝的真正意思。”

  夏侯霸沉默不语。

  他的父亲夏侯渊为曹魏稳定陇右立下了汗马功劳,只可惜定军山一战大败,丢失了汉中,还送掉了父子二人的性命。最让夏侯霸不能接受的是,曹操给这位功臣下了一个“白地将军”的评语,虽说这是政治上的妥协所致,却也让他无法接受。夏侯霸之所以这么拼命,也就是想证明自己,证明父亲夏侯渊不是什么白地将军。

  这一战意外的击败马岱,的确让他心里非常高兴,言语之间不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只有到了曹植面前,被曹植迎面一盆冷水,他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危险有多大。

  “我们还有十五天粮。”曹植缓缓说道:“如果十五天内不能击败诸葛亮,引张郃入关中,那我们就会不战自溃。”

  夏侯霸眉头一耸,过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马谡和魏延退入了郿坞,我诱击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曹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早一点出手,拦住他们就好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多了这五千人,取郿坞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陈仓,夺陈仓之粮,诱诸葛亮主力前来决战,给张郃创造机会。”

  “张郃……能及时的抓住这个机会吗?相隔六七百里,中间又隔着蜀军的两道防线,我们联络起来很不方便。”

  “这就要看天意了。”曹植云淡风清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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