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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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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6章 狡兔三窟


  魏霸的儿子,魏霸当然有资格取名字,不过有魏延这个封建家长在,魏霸还没有胆量敢把自己太当回事,长孙的取名荣誉还是留给了魏家的家主魏延同志。没曾想魏延又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丞相,特地写信去向丞相请教,而丞相居然也不厌其烦,给魏延的长孙挑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当然,丞相的意思大概不是夏侯徽的意思——夏侯徽聪明过人,可惜在儿子的事上总有些耿耿于怀,难免有些小家子气。王者之师——如果的确有这个意思在里面的话——当然指的是这次北伐,丞相为魏霸的儿子取名为征,是希望魏霸记住谁是正义的,谁是非正义的。

  这里面的微妙含义,又岂是取个名字那么简单。

  魏霸一边看着信一边往屋里走,小魏征急了,哇哇哇的叫着,两只小胳膊搂着魏霸的脖子不放。夏侯徽居然拉不开他,刚要训斥,魏霸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扛在肩上,小魏征这才咧着嘴乐了,口水沿着下巴,一直滴到魏霸的头上。

  “别给宠坏了。堂堂的镇南将军,这么宠孩子算怎么回事。”夏侯徽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来抢,魏霸笑笑:“没事,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谁要笑谁就笑去吧。”

  夏侯徽本来就没真心想拦着,小严关驻的三千多人全是魏霸的贴身亲卫,来自于荆州、交州还有豫章一带的蛮族最精锐的战士,由魏家武卒统领,毫无疑问,这些人里面将走出一批中高级将领,让他们习惯这一幕,将来对小魏征的生存、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魏霸进了屋,将小魏征从肩上挪了下来,铃铛一边笑着一边拿来毛巾,替魏霸擦去头上的口水。魏霸单手拿着信纸,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把儿子交给铃铛,柔声道:“去骑会儿马,阿爹有正事要办,听话!”

  刚才还死活不肯松手的小魏征听了,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虽然有些委屈,却没有哭,乖乖的跟着铃铛走了。

  “曹植这么能打?”魏霸将信放在案上,拉过地图。他上次接到了消息还只是曹植进入关中,没想到曹植居然在鸿门击败了马谡,又一路长驱直入,吃掉了马岱的四千骑兵。

  夏侯徽没有说话,用毛巾细心的擦着魏霸的头发。魏霸能将来往公文这样的事交给她处理,当然是对她的信任。可是这件事涉及到她的故国,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评论。

  “可惜了。”魏霸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夏侯终究没胜过好奇心。

  “可惜用得不是地方。”魏霸笑道:“用兵当奇正相依,魏国在关中战场有张郃这个奇,再有曹植这个奇也不会增色多少。而且曹植孤军入关中,曹真又被我父亲击败,无法威胁潼关,司马懿退守襄阳,魏国有奇无正,又怎么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你觉得陈王入关中不会改变战局?”

  “至少说可能性不大。”魏霸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逡巡着:“魏军几路突击,围攻丞相一路,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会疲于应付,百密一疏,就足以前功尽弃。可惜丞相虽然不擅用奇,正兵却是天下无敌。这几路魏军若是集中一处,丞相也许会因为兵力悬殊不敢拼命,分兵而攻,却正好让丞相各个击破。我觉得吧,虽然情况对丞相不利,却还不至于一败涂地。如果败,可能最后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后勤上。”

  夏侯徽狐疑的看着魏霸,很显然,她不太认可魏霸的论断。诸葛亮正兵天下无敌?

  “你不相信?”

  “我怎么会不相信夫君的眼光。”夏侯徽笑笑,“可是陈王既然抱必死之心,以万人突击关中,就算不能战胜丞相,也能让丞相大伤元气吧。”

  “这可不容易。”魏霸笑道:“陈王自投死地,他那些部下未必就肯死。就算他们肯死,丞相的阵也不是那么好破的,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更重要的是,陈王的选择其实并不多,奇兵最后必然会变成正兵,游击不彻底,最后只能被迫变成攻坚战。说到底,还是君臣猜疑,互不信任啊。否则,早些让曹植领兵,或者不要逼得这么紧,让曹植从容应对,多给他几个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夏侯徽眼神一黯。她虽然对战术上的事不太精通,战略大势却也清楚。曹植突入关中的时机不对,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晚上两个月,待关中麦熟前后,进入关中可以抢收屯田的成果,情况可能就完全两样了。之所以这么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曹睿不敢放手重用曹植,如果不是曹真病重,战事又久拖不决,曹植肯定不会有带兵的机会。

  “夫君,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夏侯徽岔开了话题,“既然丞相能守住关中,关中屯田又被破坏,粮食必然是各方的焦点,到时候,你肩上的压力不会小呢。”

  “我怕什么,我是君子坦荡荡,有多少收获,那是摆在明处的,他们怎么用,那是他们的事。”魏霸歪了歪嘴角,坏坏的笑道:“他们两个斗,最后谁能搞得定谁,我反正都不吃亏。他们斗得越凶,我的日子就越好过。我这两天琢磨着,怎么让李严把阿母和兰儿他们几个也给我放到荆州来呢。”

  夏侯徽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关姊姊。”

  “哈哈哈……”魏霸不好意思的笑道:“知我者,媛容也。”他搂着夏侯徽的纤腰:“夫人,捉个刀如何?”

  “我替你捉刀没问题,你也得给我一个保证。”夏侯徽顺势坐在魏霸怀里,手指理着魏霸的衣领,低声说道。

  “什么事?”魏霸眼神闪了闪:“我们之间,还用这么严肃吗?”

  “你别害了我兄长。”夏侯徽企求的看着魏霸:“我在这儿,只有兄长一个亲人了。”

  魏霸佯作不快的沉下了脸:“这什么话,我和阿征不是你的亲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夏侯徽扭了扭身子,撅着嘴道:“你别跟我打岔,今天我一定要得你一个准信儿。”

  魏霸嘿嘿笑了两声:“真是个傻女人,我怎么会害太初呢。你放心吧,这件事严实着呢,谁都抓不到把柄。

  再说了,你夫君我实力这么强,就算出点庇漏,谁还敢来查我?”

  “我兄长没事?”

  “肯定不会有事。”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有事,那也是他自己找的。”

  “你……”夏侯徽刚刚松了一口气,被魏霸这么一说,心又提了起来。魏霸得意的大笑着,将下巴搁在夏侯徽的肩上:“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行了吧?天塌下来,我顶着。”

  “那倒不至于。”夏侯徽得了魏霸的承诺,这才放了心,风情万种的瞟了他一眼:“想关姊姊来,是不是因为我侍候得不好?”

  “那倒不是。”魏霸收起了笑容,“狡兔三窟,我只是觉得成都那一窟太危险了而已。两虎相争,别让我们这些善良可怜的小白兔遭了殃。”

  ……

  日南,曹馥下了海船,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夏侯玄,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太初,你这张脸,现在就算用一斤粉也敷不白了。”

  夏侯玄本来虎着一张脸,听了这句话,也忍俊不禁,啐了一口:“你不远万里跑来,就是为了说笑?”

  “当然不是,不远万里,只为求财。”曹馥一摊手:“你也知道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做生意了。听说这里遍地珍宝,我就来求你太初老弟了。”

  夏侯玄以手遮额,看看远处的帆影。“走吧,回府里说话,反正一时半会的你也走不了。”

  “怎么,没粮?”曹馥吃了一惊:“我还等着粮食回去救命呢。”

  “你得了吧,你就是现在赶回去,也正好赶上秋收,你能卖出个好价钱?”夏侯玄瞪他了一眼:“听我的,没错,好好在这儿守几天,再过两三个月,新米出来,价钱最低,你运到洛阳,正是新年前后,不管是稻米还是珍宝,都是最值钱的时候,包你卖个好价钱。”

  “咦,你怎么对做生意这么精通。”曹馥诧异的说道:“这可不像你四聪之首的夏侯大名士会说的话啊。”

  夏侯玄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几个人现在情况如何?”

  “不好。”曹馥叹了一口气:“战事紧张,陛下重用行伍之人,又接受了陈王的建议,逐步提拔宗室、宿将子弟,他们几个没有根基的,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夏侯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曹馥看了看夏侯玄:“太初,你不会是想他们引到这儿来吧?”

  “不行吗?”夏侯玄哼了一声:“反正陛下又不打算用他们,让他们来祸害蜀汉岂不更好。”

  曹馥呲了呲牙:“得了吧,你明明知道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到魏霸这儿来,陛下是准了的。可是你招他们来,那可就授人话柄了。到时候司马父子再弹劾你,你可怎么办。哦,对了,吴质死了。”

  “吴质死了?”夏侯玄吃了一惊,突然停住了脚步。曹馥猝不及防,呯的一声撞了上去,顿时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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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7章 轻薄子


  吴质是一个名声不显,却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人物。

  作为文帝四友之一,吴质为曹丕争储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一点上,甚至司马懿都没他的功劳大。文帝登基之后,司马懿还在文职苦熬的时候,吴质就已经是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重兵在握。

  河北是魏国的根基所在,吴质持节都督河北军事,可见曹丕信任之重。不仅在文帝四友之中独树一帜,就算是和曹真、曹休这样的宗室相比,吴质也是举足轻重的重将。

  有这样的地位和吴质本人的才智当然分不开,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吴质是个孤臣。

  所谓孤臣的意思,就是除了皇帝,谁也不亲。

  吴质是济阴人,但是家门单薄,他本人又心高气傲,一心想钻营富贵,和乡里人并不亲近,名声并不好。文帝四友中,司马懿、陈群是世家,曹丕用之又防之;朱铄倒是沛人,可惜又是个武人,只有忠心,却没什么才智可言;吴质既是寒门,又有才智,身兼二者之长,这才得到文帝信任。骤贵之后,吴质看谁都不入眼,曾经对同乡前辈董昭说,我想尿那些人一脸。这样的人能被同僚接受才怪。

  与同僚不睦,同为文帝四友的其他三人对吴质也非常看不惯,司马懿、陈群是世家子弟,就算有矛盾,也不会和他摆在明面上,只是敬而远之罢了。吴质与朱铄同样不睦,而且当众发生过冲突。当然了,对吴质来说这都是小意思,他还当面取笑曹洪、曹真这样的宗室重臣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朱铄。

  吴质之死让夏侯玄这么惊讶的原因在于司马懿前年主动向吴质示好,为司马师迎娶了吴质的女儿。两个一直没什么来往的人成了姻家。表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夏侯徽被魏霸抢走了,司马师到了当婚年龄,不能不娶亲。可是娶谁家的女儿不行,偏要娶吴质的女儿,这里面就有文章了。

  夏侯玄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他虽然人在交州,心思还有一部分搁在洛阳。如今曹休死了,曹真病重,曹氏、夏侯氏在军中的实力越来越弱。司马懿和吴质联手会有怎样的威胁,他非常清楚。

  吴质死了,既是一个好事,又是一个坏事。好事是因为司马懿少了一个帮手,坏事是司马懿少了一个能制衡他的人。吴质和他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制衡多于合作。

  “我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吴质死之前上书陛下,吹捧司马懿,甚至不惜贬低陈群。第二天,陛下就下诏切责陈群。”曹馥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口气:“依我看,司马懿父子被重用已经没什么意外了。媛容被魏霸抢了来,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损失。”

  夏侯玄愣了片刻。听到曹馥这句话,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那还用问,当然是福气了。司马懿父子包藏祸心,已经昭然若揭。我家和他们父子扯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话是这么说呢。”曹馥摇了摇头:“你若是安心在交州呆着,以后再也不回去,那倒没什么问题。可若是你要回去。我看就不好弄了。”

  夏侯玄没有再说什么,把曹馥引上了车。向太守府驶去。一路上,不断有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本地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各种中原少见的物事更是随处可见,曹馥非常好奇,东张西望,看个不停。和洛阳比起来,这里无疑是蛮荒之地,可是蛮荒之地也有蛮荒之地的野趣,特别是那些皮肤虽黑,面目却非常娇好的年轻女子丝毫不怕生人,见曹馥看他们,不仅不退缩,反而大胆的抛媚眼,撩拨得曹馥心里痒痒的。

  “太初,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你给骠骑将军留点面子好不好?”夏侯玄没好气的说道:“你眼里就只有女人?”

  “当然不是,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赚钱的,顺便挑几个漂亮女人带回去。你也知道的,我老子也好这一口。”曹馥笑嘻嘻的说道:“咱俩又不是外人,你不用绷着那张名士脸,你的底细我又不是不知道。”

  夏侯玄皱了皱眉。他是名士不假,可他并不是那种只会谈玄论道的名士。对魏霸把他安排到日南来的目的,他一清二楚,甚至比魏霸自己都了解得更清楚。魏霸想干什么,他也心知肚明,别以为魏霸暗中卖粮给魏国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是良善之辈。万里运粮,成本之高,让人难以想象。魏国和蜀汉争夺关中,粮食储备是重中之重,魏霸坐地起价,用不了几年,魏国的国库就被掏空,无可用之钱。

  可惜,曹馥只关注他自己能不能赚到钱,从来不思考这些关系到魏国存亡的问题。夏侯玄也清楚,在他身边肯定有魏霸的人,他又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传到魏霸的耳中,对他和夏侯徽都不会有好处。

  蜀汉有魏霸,非我大魏之幸啊。外有强敌,内有奸臣,大魏国祚堪忧。

  ……

  费祎赶到了严关,他也收到了诸葛亮的信。

  “费君,你来得正好。”魏霸一出来,不等费祎开口就说道:“我正要派人去请你,你就来了。”

  “你找我有事?”

  魏霸微微一笑:“我找你的事,和你找我的事,是一样一样的。”

  费祎尴尬的笑了笑,默认了魏霸的说法。“丞相在关中压力很大,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供应,关中很可能失守,多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我知道。”魏霸颌首附和:“所以我想请你和吴王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尽一点盟国的义务,出兵威胁江淮一带。只要在江淮一带施加一点压力,我想魏国坚持不了太久。”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要让孙权同意,你先得做出让步啊。”

  “你要我做什么让步?”魏霸往后靠了靠,拿起案上的一柄玉如意。从脖子里伸了进去,挠起了痒痒。“你可别说让我割地啊,这事儿是想都别想。”

  费神哭笑不得:“我说你能不能有点镇南将军应有的威仪?”

  “怎么了?”魏霸不以为然,“俗不拘礼嘛,我把费君当自己人,才不拘泥那些俗礼的。对了,你推荐的那个陈祗不错,我准备让他去做郁林监,如果做得好。将来也许会让他接替廖公渊做交州刺史。”

  监是一个比较古老的官职,秦时郡有守,有尉,有监。守掌全职,尉治兵。监则负责监督,与州的刺史责任相同,相当于后世的纪委,不过那时候职权要比纯粹的纪律监察宽泛得多,必要的时候还有领兵权。后来汉代重太守权利,监就被取消了。魏霸接管交州,削弱了太守的兵权。却重设了监这个职位,一方面可以多安排一些人,另外也是对太守的制衡。

  魏霸这个时候说出对陈祗的安排,当然是给费祎面子。可不是东拉西扯这么简单。

  “人是我推荐的不假,可是怎么用,那是你的事。”费祎也很油滑,直接把魏霸挡了回去。“孙权现在最头疼的事就是公主孙大虎。子玉。你看是不是……”

  “这关我什么事?”魏霸啼笑皆非:“孙大虎的孩子是赵统的种,跟我又没有半个钱的关系。他要把女儿送给赵统。去问赵统愿不愿意接收就是了,何必来问我。”

  “那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魏霸笑笑:“不过,如果赵统扛不住压力,我会觉得他不配担当武陵太守的重任。”

  费祎顿时没了精神。孙大虎是什么人,她能给赵统做妾吗?孙权绕了一个圈子,让他来找魏霸通融,不就是想由魏霸出面,让赵统娶孙大虎为妻,把潘子瑜变成妾,哪怕是变成平妻也行,反正正妻的位置要让出来。魏霸嘴上说不管这事,实际上却是反对,这还怎么谈。

  “我郑重声明一下,我不是反对啊。”魏霸笑嘻嘻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对妻妾看得不是那么太重。我只是觉得,赵统不应该屈从于孙大虎的压力。那女人就是个贱皮子,要狠一点才治得住。这次让她得逞了,以后赵统家室肯定不宁。再说了,我就不信孙权会为了他女儿的名份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这倒也是。”费祎吐了一口气:“他要求你将靳东流撤到郴县,将赵统撤到辰阳,解除对长沙的威胁,他才好将张承调回濡须。”

  魏霸想了想:“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行,原则上我同意。”魏霸笑了起来:“细节由你去和孙权再谈。按照惯例,魏兴会陪你一起去,你做好人,他做坏人。另外,你告诉孙权,如果他跟我说一套,做一套,不肯出力,那我就自己去。”

  “子玉,你能不能给孙权留点面子?”费祎很无奈的说道:“他终究是个王……”

  “他是曹魏封的王,又不是我大汉封的王。我只承认他的吴侯爵位,这什么王的,我才不会承认呢。”魏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是列侯,我也是列侯,我干嘛要给他面子?”

  他嘻嘻一笑,又说道:“费君,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你做好人,恶人我来当。我要是对他客气了,你这好人还有什么意义?你放心,孙权那人就是吃硬不吹软的,有我这个恶人坐在旁边,你谈判才能谈得爽气。要不然,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跟你谈呢。”

  费祎心有同感的点点头:“你这话说得虽然粗鄙,却也是句实话。我只是希望你能控制一下分寸,不要激怒了孙权,弄巧成拙。孙权最近火气很旺,不能再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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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8章 伏击

  最近孙权的火气真的很旺。

  汉魏两国在关中僵持,对吴国来说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孙权既可以选择联合魏国攻击蜀汉,也可以选择和蜀汉结盟攻击江淮,让魏国首尾难顾。他甚至不需要动一兵一马,就可以从中取利,如果他愿意出兵,也有足够的把握斩获更多。以前他就是这么干的,每次都能得手。

  可惜这次他只能旁观,什么也不能做。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他身边卧着一头幼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仅如此,他还要防着这头幼虎袭击他,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欢愉可言。原本是坐山观虎斗,现在是坐山被虎观,这感觉完全变了样。

  除了国事之外,家事也让他非常不省心。孙鲁班经过十月怀胎,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健壮可爱。孙权不缺儿子,但他最宠爱的步夫人却没有能生个儿子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如今他宠爱的女儿大虎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当然非常高兴,也非常喜爱。可是一想到这个孩子的父亲,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再加上孙大虎不停的在他面前嘀嘀咕咕,要他把赵统弄回来成亲,他就更加的心烦意乱。

  这样的心思都是不能宣诸于口的无名火,闷在心里的无名火让他更加难受,更加郁闷。

  这两件事都和魏霸有说不清的关系。那一头让孙权寝食难安的幼虎就是魏霸,而孙大虎的遭遇也是因为魏霸引起的。如果不是魏霸在夷渊劫走了孙大虎,孙大虎又怎么会成为孙权不能碰的伤口。要依着孙权的性子,早就派人把魏霸灭了,夺回交州,以解心头恶气。可惜。他现在不仅不能出兵攻击魏霸,还要防着魏霸来攻击他,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他越发恼火。

  费祎对孙权的心思摸得比较透,所以这才来提醒魏霸别做的太过分,以免激怒孙权,打破目前的平衡,影响关中的战局——交州的粮食还需要由荆州运往关中呢。

  魏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这关我屁事,我又没有义务让他开心。”

  费祎笑笑:“你也不希望你兄长随孟达攻击襄阳的时候缺粮吧?”

  魏霸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

  陇关。

  赵广挥舞着战刀,在城墙上往来奔跑。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杀死一个又一个的羌人。可是羌人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杀不完。他们就像一群强壮的蚂蚁,不断的向前向上攀爬,杀死一个。来了两个,杀死五个,爬上来十个,永无止境。

  赵广已经苦战了三日,勉强守住了陇关,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两千士卒剩下了不到八百。敌人却越来越多。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向东边的山谷看了无数次,却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

  “杀!”赵广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砍下一个羌人的首级,飞起一脚,将那个无头尸体踢下城去。因为用力过猛,他自己也险些摔下去。亏得亲卫一把抓住。他扶着被鲜血浸得湿滑粘腻的城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条腿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到处都是的尸体和鲜血也没什么反应。

  “将军,援军再不来,我们就守不住了。”一个亲卫看着城外又在聚集的羌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赵广有气无力的说道:“守不住也得守。陇关丢了,关中就完了,这个责任太大,我承担不起。与其回去被丞相杀了,不如死在这里,免得给老爹蒙羞。”

  亲卫们沉默了,他们知道赵广说的是实话。丢了陇关逃走,关中就失守了,他们肯定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诸葛丞相也不会饶了他们。那一年的陇右之战,马谡在木门战败,丢失了粮草,以至于陇右溃败,诸葛丞相险些斩杀马谡。赵广和诸葛丞相的关系远远没有马谡和诸葛丞相的关系亲近,而丢失陇关的责任也远比丢失粮草的责任更大,两相一比较,赵广怎么看都是死定了。就算丞相能够放过他,恐怕赵云也不能放过他。

  与其回去死,还不如死在陇关,这就是赵广目前的心情写照,悲壮而无奈。

  战鼓声再起,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赵广拖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下令再战。看得城下抬着云梯汹涌而来的羌人,赵广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次。战死已经是无可回避的结局,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死。按照时日计算,诸葛丞相刚刚收到他的消息,就算丞相现在派出援兵,恐怕也来不及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责任,没能尽早发现羌人的企图,以致陇关失守。犯了这么大的失误,别无他途,只能以死谢罪。

  赵广苦笑着,举起战刀。

  一个亲卫匆匆走了过来,附在赵广耳边大声喊了几句,赵广眼睛一亮,嘶声道:“真的?”

  “此等大事,岂敢欺骗将军。”亲卫说道:“传令兵就在城下等你,有诸葛丞相的亲笔命令,将军快下去看看吧。”

  赵广下令部下备战,自己匆匆的走下了马道,在东门的门洞里,他看到了诸葛亮派来的传令兵。传令兵一看到他,立刻上前行礼,双手拿出了一封军令。赵广检查了封泥,这才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信封。

  片刻之后,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丞相果然神机妙算。”

  ……

  夜幕降临的时候,羌人再一次冲上了城墙,蜀汉军抵抗不住,终于兵败如山倒,在赵广的指挥下,蜀汉军退出了陇关,扔下一地的尸体,落荒而逃。

  夺取了陇关,羌人兴奋不已,在城墙上来回狂奔,发出狼嚎一般的怪叫。三天时间,伤亡过万,他们终于夺取了陇关,打开了进入关中的大门,从此可以在富饶的关中定居了。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没有理由不热泪盈眶。

  看着城头上狂喜的羌人,夏侯儒既欣喜不已,又有些遗憾。不过,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入城,占领陇关,追击赵广。虽然陇关得手,可是要进入关中,还有百余里的山路要走,适合阻击的地方不少,如果让赵广有时间从容布置,他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夏侯儒留下一部分人守陇关,率领羌人主力立刻追击。羌人们仿佛看到了关中的土地在向他们招手,不用夏侯儒动员,就争先恐后的追出了陇关。赵广举着火把在前面逃,羌人举着火把在后面追,首尾相望,零星的战斗不时的爆发,赵广率领亲卫断后,且战且退。羌人穷追不舍,奋勇争先,在山路上留下了一具具的尸体。

  战斗血腥而短暂,赵广没有了城墙做掩护,只能利用随处可见的地形,不过羌人们也没占什么便宜,赵广逃得很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去包抄,而且山路狭窄,他们人多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前面的和赵广打得血肉横飞,后面的却只能看着,帮不上忙,等他们费了千辛万苦赶到前面去,赵广又扔下阵地跑了。

  好在他们追得紧,没给赵广留下充裕的准备时间,否则他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一个逃,一个追,一夜之间,他们跑出了五十多里。黎明时分,赵广进入了一个叫马鹿峡的峡谷。

  经过一夜的战斗,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赵广身边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卫营,虽然疲惫,还能勉强保持队形,大部分也跟了上来,可是羌人们却已经没有了队形,他们像一群互不统属的野狼,只知道追逐猎物,完全顾不上同伴在什么位置。大量的士卒掉了队,从陇关追出来的时候有近两万人,及时跟着赵广进入马鹿峡的不到一半。

  好在赵广只有几百人,而且同样奔跑了一夜,体力不支,他们还有足够的兵力优势。看着赵广在前面停了下来,匆忙的准备临时阵地,羌人们笑了,互相打着气,慢慢的在峡谷中聚集起来,向赵广的阵地冲了过去,准备再一次战斗。

  赵广也笑了,他竖起战旗,大喝一声:“击鼓,叫关定国、张子望起床。老子跑了一夜,也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

  他身边的士卒们露出了阴险的笑容,突然敲响了战鼓。战鼓声在峡谷间来回震荡,地动山摇。

  片刻之后,山谷上也响起了雄壮的战鼓声,与赵广的战鼓声交相呼应。

  羌人们大惊失色,他们抬起头,看着山坡上招展的旌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关兴站在左侧的山坡上,缓缓的拔出战刀,伸了个懒腰,笑骂道:“赵仲德这个竖子跑得还真快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着实可恨,待老子杀光了这些羌人,再和他算账。来人,给我把那些石头都推下去。”

  在另一侧,张睎同样懒散的摇摇头:“这竖子,是不是没接到丞相的命令就撤退了,怎么跑得这么快?嗯,等打完这一仗,可得好好问问他,赵老将军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这样的人也能和魏子玉做师兄弟,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瞪了一眼那些看着他的士卒:“看什么看,还不把那些石头推下去,留着当早饭?”

  士卒们不敢怠慢,一起动手,将准备了两三天的石头推下了山坡。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越滚越快,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砸向目瞪口呆的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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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9章 信任

 
  关兴接到诸葛亮的命令是在四天前,那时候陇关的战斗还没开始。关兴和张睎赶到马鹿峡设伏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平静,以至于关兴和张睎私下里认为这是丞相故意把他们的撇开,不让他们参与击杀曹植的大战。

  不过,很快他们就遇到了赵广派往汧县的信使,知道了陇关的情况。得知陇关前聚集了数万羌人,他们在大吃一惊之余也对丞相敬佩不已。要知道羌人春夏之际到各地游牧那是很正常的现象,能提前从中闻出危险的味道,不管是先知先觉还是出于谨慎,丞相的举措都称得上完美。

  当赵广派出的信使越来越密集,传递的消息越来越急的时候,关兴和张睎不敢再有任何懈怠,他们按照诸葛亮的安排,在陇关大战开始后的第三天才派人通知赵广可以撤退。打到这个时辰,赵广已经支撑不住了,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坚持,恐怕陇关早就失守了。到了这一步,士卒的伤亡,城墙的破损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一点伪装,就是再精明的将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一切都那么真实自然。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除了诸葛亮能提前估计到羌人会攻击陇关,并且安排关兴和张睎率领五千人在马鹿峡设伏之外,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按照正常的思维,从夏侯儒兵临陇关开始算,现在诸葛亮应该刚刚得到消息,根本没有时间派出援兵。

  也正因为如此,夏侯儒才会下令追击赵广,不让他有喘息、反扑的机会,不料因此一头撞进了关兴和张睎设下的埋伏圈。

  无数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凌空飞舞。砸得羌人们头破血流,骨断身离。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形,哭喊着到处寻找躲藏的地方,就是再剽悍的勇士也无法和这些砸下来的石头对抗,任何人只要被砸中,要么立刻送命,要么重伤不起,哪怕是轻轻的刮一下也能刮去一大块皮肉。

  近万羌人一触即溃,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峡谷里安静了下来,羌人们从藏身处探出头来,看着满地狼藉的峡谷,惊魂未定。又过了片刻,哭泣声、呻吟声四起。像一曲悲伤的挽歌。

  赵广在一块巨石后面找到了面色惨白的夏侯儒。夏侯儒的左腿被砸断了,露出白生生的骨头,精致的头盔被刮出一道口子,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流淌。

  夏侯儒奉张郃之命,用几个月的时间召集了三万多羌人,在陇关激战三天。战死的羌人有一万多,夏侯儒留下了少量的人守陇关,然后带着两万多人追击赵广,准备一口气杀入关中。策应张郃入关,根本没想到会遭到伏击。能够跟上来而没有掉队的都是精锐,现在被赵广等人一网打尽,而那些体力不支。还落在后面的羌人就更指望不上了。没有他居中调度指挥,那些羌人就是一盘散沙。只会被赵广等人各个击破。

  陇关这一路已经失败了,夏侯儒后悔莫及。他相信,既然赵广撤退是有预谋的,那么陇关大概还会被赵广收回去。

  夏侯儒猜得一点也没错,当赵广、关兴三人一路杀回陇关时,陇关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将正准备据关而守的两千多魏军烧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弃关而去。

  赵广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收复了陇关,张睎留下和他一起守关,关兴则押着一万多俘虏返回汧县。

  ……

  马鹿峡乱石穿空,箕谷惊涛拍岸。

  一艘艘满载粮食的狭长小船整装待发,只要松开缆强,这些船就会顺水而下,穿过奔涛汹涌的箕谷,进入关中。

  郝昭却迟迟的没有下命令,他看着远处的上邽城,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将军担心这些船会倾覆吗?”马钧揉着酸涩的眼睛,呐呐的问道。这些船都是他特制的,箕谷谷狭水急,礁石又多,大船根本无法行驶。他是扶风人,对这种情况非常清楚,奉命来到陇右之后,他就根据箕谷的特殊情况设计了这种体形修长的小船,能够穿行于箕谷之中。

  谁都以为他在潼关或者宛城,却不知道他去年冬天就冒着大雪来到了冀县。

  现在,船造好了,郝昭收集的粮食也装好了,只等松开缆绳起运,这些士卒和粮食就可以进入关中,郝昭不知道怎么的,却迟迟没有下命令,反而一直看着上邽城出神。

  “不是,马君的船造得精巧,穿过箕谷不会有一点问题。”郝昭捻着须尖,沉吟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偏将军魏平不解的问道。他跟着郝昭多年,对郝昭的战场经验非常钦佩。征战多了,有时候判断战局并不是依靠情况,而是直觉。这种直觉的养成需要经验,更是一种天赋,有人打了一辈子仗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直觉。

  “上邽太安静了。”郝昭指着远处的上邽城:“王平就算再胆怯,也不会不敢出战,否则他守上邽城的意义何在?他闭城不出,任由我们进入关中,这不合常理。除非……”

  “除非他希望我们进入关中。”魏平不太肯定的说道。

  郝昭点了点头:“我们进入关中易,再出关中却难了。到时候逆水而上,王平在谷口列阵,我们就会全军覆没。而进入关中,以我们的兵力也无法长驱直入,临渭、陈仓都有兵,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关的。”

  魏平眨了眨眼睛:“那怎么办?陈王还在关中等着我们呢。”

  “陈王恐怕等不及了。”郝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曹植进入了关中,他也知道曹植正在向陈仓进发,可是他不认为曹植会强攻陈仓。曹植急行而来,没有大型攻城器械,攻城必然耗时太多,对于没有后勤辎重的曹植来说,攻城是非常冒险的,不如寻机与诸葛亮野战。而且他和曹植之间联络不便,一来一回,顺利的话要七八天,如果碰到蜀汉军的斥候截杀,半个月收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根本无法紧密配合,相信曹植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正如他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曹植的身上。

  他原本的用意是想诱上邽城里的王平出击。他以五千步卒运粮,故意就在上邽城东忙碌,然后埋伏了两千骑在上邽城西,只要王平一出城,两千骑杀出,王平就没机会再回去了,到时候强攻上邽城,再决定是否进入关中。

  可是王平一直没有出来,他死死的守着上邽城,根本不给他夺城的机会。王平不出城,哪怕他有万人,哪怕他知道上邽城时的守军不会超过三千人,他也无法攻克上邽。

  郝昭迟疑良久,决定还是跟随自己的直觉,暂缓进入关中。

  ……

  王平站在城头,看着缓缓西行的魏国船队,暗自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握得紧紧的手,悄悄的将手汗擦在战袍上。

  都尉冯显看出了王平的紧张,悄声问道:“将军,我们不追击吗?”

  王平瞟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追击郝昭?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位郝伯道,我要是追出去,他肯定有一个大坑等着我,你信不信?”

  冯显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与王平部下的其他将领不同,他原本是魏将,对郝昭并不陌生。正如王平所说,郝昭绝不会没有后续的手段。

  “我担心的是他进入关中。”王平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按照时日算来,曹植应该正和丞相对峙,如果他带着粮食进入关中,曹植就能坚持更长的时间,时间越长,对我军也越不利。”

  冯显没有接王平的话头。他不知道关中的情况,曹植进入关中的事,他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从向朗率兵支援诸葛丞相猜出了几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很显然,王平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免引起军心动摇。

  上邽城里只有两千人,而且有不少仍心向魏国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关中形势不稳,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透露给冀县的郝昭。

  郝昭退回冀县,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不过冯显不知道的是王平之所以敢坚决不出战,哪怕郝昭真的进入关中也由他去,是因为他得到了诸葛亮的命令。诸葛亮没说为什么,只是嘱咐他守好上邽这个陇右的要塞,为下一步反击做好准备。

  王平不知道丞相的信心从哪儿来,但是他选择相信丞相。他当然知道郝昭突入关中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可是他更清楚,自己如果出击,不仅挡不住郝昭,反而可能会葬送上邽。既然丞相要他他守好上邽,他就守好上邽便是了。

  有时候听话犯了错比不听话立了功还要好一些,这就是王平多年来辗转于汉魏之间得到的生存经验。

  “叫书吏来,我要给丞相写军报。”王平沉下了脸,闷闷的说道。写军报对他来说是一个比较痛苦的事,谁让他识的字少,自己写不了呢。为了这个事,他可没少被人鄙视,也严重影响了他的晋升。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给他晋升机会,并调走了向朗,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的诸葛亮充满了感激,言听计从。丞相让他不要出击,他就坚决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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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0章 桥山月


  姜维遭遇了他一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奉命在六盘山下阻击张郃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给诸葛亮发军报,也会每天都收到诸葛亮的军报。他们之间相隔两百七十里,快马要一天一夜,消息不可能及时,但是连续起来,他们还是能互通有无,在心理上并没有太多的间隔。

  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睡前看一遍丞相的军报,写一份军报汇报今天的战况,并且回答丞相军报中的问题,已经是姜维的必修课。没有接到丞相的军报之前,他很难入睡,经常要等到半夜也要看完才能放心的入睡。

  好在诸葛亮也是个严谨到古板的人,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打破过。

  然而,这个习惯在曹植到达汧县之后的某一天突然中断了。

  姜维坐在行军榻边,托着头,手指摁在太阳穴上。太阳穴呯呯的跳着,像他的心跳。

  他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他收到了最新情报是曹植到达汧县,即将与丞相开战。对这一战,他有足够的信心,丞相也有足够的信心。三万以逸待劳的主力面对一万多长途行军的疲惫之师,纵使曹植有两三千骑兵在手也不足为虑。汧县的地形没有给骑兵冲锋留下多少空间,而诸葛亮也为骑兵准备了不少利器,比如拒马阵,比如壕沟。

  诸葛亮之所以不主动与曹植接战,而是留在汧县静候,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措施。如果在野战行军中,这些措施仓促之间难以准备,可是在准备好的阵地上,这些就是骑兵的噩梦。

  姜维想不出诸葛亮有战败的理由。

  可是。开战之后的第二天,他却迟迟没有收到诸葛亮的军报,这让他对之前的论断不那么自信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谨慎如诸葛亮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要不然这军报怎么突然中断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了。”一个年轻的婢女走过来,拨弄了一下油灯,见盏里的灯油已经快要见底了,犹豫了一下,看看姜维:“将军。还要再等吗?”

  姜维皱皱眉,犹豫了一下:“加点灯油,我再看一会儿地图。”

  婢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提来了油壶,添了些灯油,将灯拨亮了一些。她看看姜维,欲言又止。姜维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由得诧异的转过头:“你怎么还不出去?”

  “将军……”婢女涨红了脸:“这两天水势渐涨,也许有山洪挡住了路,军报延误了……”

  姜维笑了起来。不过笑容一笑即收。“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去拿点吃食来。”

  婢女胆怯的应了一声,不敢再劝,转身出去了。姜维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知道这个婢女是好心,张郃就在咫尺之遥,明天还要战斗。他到这个时候还不睡并不合适。正如这个婢女所说,这两天气温高了。雨水又多,送军报的人也许是在路上被突然出现的河水阻住了,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过了一会儿,婢女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肉香顿时弥漫在大帐里。姜维食欲大开,几口就把肉粥喝完,浑身涌起一股热气,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那婢女微红的小脸,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你叫什么名字?”

  “乌里娅。”婢女吐了吐舌头,又按照正式的礼仪回答道:“回禀将军,妾身叫乌里娅。”

  “乌里娅,你不是汉人?”姜维诧异的说道:“怪不得你的汉话有些怪怪的。”

  “我是汉人,不过在扶余长大,乌里娅是扶余人的名字。”婢女笑嘻嘻的说道,她一高兴起来就忘了礼节。“乌里娅的意思是桥山的月亮。”

  “桥山的月亮?”姜维有些出神,目光看向帐外,一轮圆月悬挂在山巅,静静的照看着人间。“好美的名字。不过,你的相貌可一点也不像扶余人。”

  “我大母是扶余人,我阿爷原来是关中桥山的汉人,是逃难到扶余去的。阿爷年老,受不了北海的苦寒,想回家,要死在关中的土地上。我们一家人从北海回来,半路上被鲜卑人抓住了,做了几年的奴隶。前些年,鲜卑人自相残杀,我们才趁乱逃出来。”乌里娅眼圈一红:“不过阿爷和阿母都死在路上,只有我和阿爹逃到了塞内,回到了关中。”

  “那你怎么到军中来了,关中这些年百姓过得还可以啊。”

  “关中是过得还可以,不过我们没有户藉,没有土地,要么给那些大户人家为奴,要么加入天师道。阿爹在北海的时候信赤山神,不愿意改信天师,又不给做佃户,他会点木匠活,还会磨刀、修铠甲,就到军中辎重营来谋个生路,我帮军士们洗洗衣服,煮煮饭,混口饭吃。”

  乌里娅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将军,我煮的肉粥好吃吧?伤员们最爱吃了。”

  看着乌里娅像鲜花般绽放的笑脸,姜维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军中辎重营有些招募来的杂役,女子在营里也不罕见,特别是护理伤员,女子比男子更有耐心,对抚慰伤者更在行。不过,在军中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营妓,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乌里娅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估计在她的心目中,能活下去便是一种奢侈。

  姜维莫名的心痛起来。他想了想:“你煮的肉粥的确不错,以后就留在我的大营里,专门给我煮粥。”

  “好啊好啊。”乌里娅兴奋的拍着手:“我最喜欢……”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姜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自己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连谢个恩都不会。

  “你以后别叫乌里娅了。”姜维看着外面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忽然奇迹般的平复下来。“就叫桥月吧。我要休息了,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准备一大碗这样的肉粥。”

  “好的好的。”桥月两只乌黑的眼睛发着光,脸上飞起两抹绯红,如三月的桃花。

  ……

  朝阳升起,夏侯霸率领两千骑兵沿着汧水河谷向北奔驰。他也不敢回头看,生怕眼中的悲伤让部下看见。可是他更清楚,他身后骑士们的心情并不比他轻松。

  他握紧了百辟刀上的雀环。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固定在这枚刀环上,现在,他终于可以展翅高飞。

  他的肉体也许会倒下,可是他的灵魂却会翱翔九天。

  “吁——”夏侯霸轻挽缰绳,勒住了战马。战马慢慢的停住了脚步,不停的甩着头,甩着尾巴,抖动着毛皮,汗水顺着有些发暗的毛往下淌。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这些战马的体质严重下降,一夜的奔驰让它们疲惫不堪。

  夏侯霸下令下马休息。他虽然知道时间紧迫,但是保持战马的体力也非常重要。曹植让他来奔姜维,接应张郃进入关中,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如果战马体力不足,冲击力会严重下降,很难撼动姜维的阵势。从汧县一战,他已经领教了诸葛亮战阵的严整,姜维据说是诸葛亮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在练兵方面颇有手段,他的战阵大概也不是那么好冲的。要不然,以张郃和田豫的老练,姜维早就被打败了。

  机会可能只有一次,这是曹植和近万的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他不能轻易的浪费掉。

  夏侯霸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找来向导询问了一番,找了一个曹植给他的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在里面休整。与此同时,他派出体力尚好的骑士在河谷里设伏,务必不让一个蜀汉军斥候或者传令兵通过。诸葛亮和姜维之间的联络主要就是沿着这条河谷进行,别的地方当然还有通道,却不及这条河谷快捷,控制了这条河谷,在很大程度上就掐断了诸葛亮和姜维的联系,哪怕是延迟一天时间,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捕杀蜀汉军斥候的同时,夏侯霸派出了自己的斥候,绕过姜维的阵地,尽可能的和张郃取得联系。他离姜维的背后只背景下一百五十里,放马奔驰,一天就可以到,但是曹植给他准备了十天的粮食,就是给他更多的时间,不要因为粮食而手忙脚乱。

  现在,夏侯霸可以从容的部署。他仔细的回忆着曹植这段时间来的表现,揣摩着曹植可能采取的办法,猜测着姜维、诸葛亮可能的反应,他要用从曹植那里学来的兵法来击败姜维和诸葛亮,为曹植报仇,收复关中。只有如此,才能告慰曹植的在天之灵。

  思索片刻后,夏侯霸找来了体力和武技都最好的亲卫营:“你们埋伏到山谷中去,前后二十里,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统统不准过。谁要是放跑一个,提头来见。”

  “喏。”亲卫们虽然也很疲惫,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倚着石壁,疼得直咧嘴的牛金看着夏侯霸,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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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1章 大戟士


  夏侯霸杀入汧水河谷,给诸葛亮和姜维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与姜维情况差不多,没有收到姜维的军报让诸葛亮忧心忡忡。他比姜维还好一点,因为他知道原因所在,但是他除了多派人手之外,也找不到好的破解办法。

  夏侯霸占据了最快捷的通道,而且他又是骑兵,要和他抢时间,只有同等数量的骑兵才有可能。可是诸葛亮根本没有这么多骑兵,他甚至不能派援军前云追赶,援军数量少了不顶用,数量多了又跟不上骑兵的速度,也会加重辎重运输的困难。

  上万的步卒行军,可不是带上武器和几天干粮就能走的,如果没有大型军械,一旦被骑兵缀上,那可是一场灾难。

  蜀汉军没有骑兵的短项成了诸葛亮最大的制约,让诸葛亮束手无策。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没能收到姜维的消息让诸葛亮无法保持镇静,他甚至比听说曹植杀入关中时还要紧张。

  姜维的紧张不亚于诸葛亮,连续三天没有收到诸葛亮的消息,大量的斥候失踪,他已经预感到出了问题。可是他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丞相战败了,要不然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可就算战败了,丞相也不至于连个消息都送不出来啊。大量斥候的失踪,只能说明有敌人在接近,可是究竟有多少敌人,是曹植派出的别部,还是曹植率领的主力?

  姜维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陇山防线,担心魏军已经突破了陇山防线,进入了关中。他这么想,并非没有道理,到目前为止。他只看到张郃率领的三万步卒,而秦朗和另一万骑兵全无踪迹。他们也许在监视牵制高平的陈式,也许已经绕道陇右,从陇关或者箕谷进入关中。

  姜维越想越多,越想越紧张。他彻底失眠了。白天与张郃恶战,晚上彻夜难眠,他的精神状况迅速恶化。桥月熬的肉粥虽然香甜,姜维的脸颊还是日见削瘦,桥月小姑娘以为是自己侍候得不好。偷偷在的一旁抹了好几次眼泪。

  姜维苦苦支撑。

  ……

  张郃和田豫相对而坐,慢慢的呷着酒,平静中有些不安的沉默。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夏侯霸派人送来的消息,消息很简短。却血迹斑斑。那个送信来的勇士连信都没掏出来就倒地身亡了。他身上有十三道伤,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相信他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到现在。

  情况非常不妙,曹植千方引诱,蜀汉军不为所动,除了在鸿门击溃马谡之外,只有夏侯霸击溃马岱的四千骑兵还值得一提。眼下,曹植已经山穷水尽。只能主动北上,要与诸葛亮决一死战。按照时间计算,现在战斗已经分出胜负,如果不出意外。曹植大概只能求仁得仁。

  张郃和田豫虽然是武人,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是曹魏两代皇帝对皇室的政策他们还是清楚的。特别是这位陈王,因为当年争储。毫不意外的成了文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众人看来。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要知道任城王曹彰被文皇帝亲手毒死的,文皇帝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而曹植的威胁也远比曹彰更大。

  这次曹植领兵进入关中,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战局迟迟没有进展,大将军曹真又久病不起,皇帝陛下根本不会请出这位陈王。曹植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当仁不让的杀入了关中,与其做一个囚徒被圈禁到死,不如战死沙场,燃烧自己,为魏国贡献一份光和热。如果能挽大厦于将倾,九泉之下也不负先人。

  这个结果是很多人都预料到的,只是事到临头,大家都觉得有些悲凉。

  “按照时间估计,陈王现在应该还在与诸葛亮恶战,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双方兵力悬殊,陈王支持不了太久。”张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明天也不要留手了,放手一搏吧。这个机会如果抓不住,关中就与我们无缘了,我也只有以死报答陛下的恩宠,黄泉路上,有陈王做伴,听听他的新诗,也是不错。”

  田豫默默的点了点头:“明天我先出战,将军居中调度,相机出动。”

  “不了,还是我来吧。”张郃拍拍田豫的肩膀,打断了田豫:“我是陛下指定的主将,你就不要和我争了。我老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多了,你还正当壮年,以后有的是机会。”

  “将军……”

  “你家那小子不错,好好栽培,将来不比你那大儿子差。”张郃微微一笑:“可惜我没有更多的东西教他了,实在是愧对他的一片好意。”

  田豫连忙说道:“将军,你太客气了。犬子能得到将军的教诲,是何等的福份。”

  “是我们有缘。”张郃站起身,张开双臂,长吸一口气,看着山巅的一轮明月:“国让,休息吧,明天与姜维小儿决一胜负,轩辕氏可在桥山上看着我们呢。”

  田豫也抬起头看着那一轮明月。桥山在子午岭,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据说是黄帝的陵墓所在,当然不可能是眼前的这道山岭。不过山不是那座山,月却是那轮月,黄帝是华夏之祖,张郃以黄帝之名起誓,也是抱了死战之心。关中之战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天子倾全国之力,又搭进去陈王这么一个重得不能再重的大将,若不能收复关中,无颜面对天下人。张郃身负皇帝陛下的重托,当然更没有退路,只有死战以报效陛下。

  田豫胸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爽朗的笑道:“将军,明日一战,不死不休。”

  张郃看了他一眼,放声大笑:“好,不死不休。”

  ……

  姜维看着魏军的战阵,一阵阵心惊肉跳。

  张郃今天的阵型与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站在阵前的士卒与众不同。

  经过近一个月的厮杀,双方互相试探了很多回,那些体力差、装备差的炮灰兵早就消耗殆尽,现在上阵厮杀的都是精锐士卒。不过真正的精锐——各自的亲卫营还都捏在手里,等待着最后一击。像姜维自己的两百余西凉锐士就一直没有上阵,完好无损。

  张郃的大戟士也是如此。

  张郃的大戟士成名已久,早在张郃还效力于袁绍的时候,他的大戟士就是有名的精锐,和麴义的先登死士、高顺的陷阵营齐名。与魏霸手下的重甲士差不多,大戟士身穿重铠,不带盾牌,只是用的不是长柄刀,而是大戟。

  大戟又称雄戟,是比普通铁戟尺寸更大,也更锋利的武器。与普通的戟手相比,大戟士对戟的运用手法更加纯熟,战斗力也更加强悍。

  这些大戟士都是跟随张郃征战数十年的精锐,一直跟在张郃身边,轻易不出手。今天张郃一上来就列出了大戟士,可见张郃有决胜负之心。再联想到自己身后那股一直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敌人,姜维不禁一阵阵心悸。

  前有猛虎,后有恶狼,丞相偏偏又胜负未卜,连一纸消息都没有,这可如此是好。

  在姜维的焦虑中,战鼓声响起,张郃的战旗移到了阵前。这么多天来,张郃虽然一直在阵前指挥作战,但是他本人是在中军,现在他的战旗却挪到了战阵的最前方,挪到了大戟士的前面。姜维能看清战旗上翻飞的旌旒,能看清大旗上的每一个纹饰,甚至能听到大旗被风吹动的啪啪声。

  这些声音仿佛拍打在他的心头,让他战栗。

  不过不是紧张的战栗,而是兴奋。

  能和魏国的五子良将交手,能和大戟士一决雌雄,是每一个将领的夙愿。姜维也不例外,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张郃的威名,就听说过大戟士的辉煌战绩,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能和人出人意料并肩作战。今天虽然他们不是战友,而是敌人,却让他更加兴奋。

  击败张郃,击败大戟士,一战成名天下知。

  “子修,调锐士营上前。”姜维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沙哑。

  “喏。”部曲将上官雝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他和姜维相识多年,又和姜维一起入蜀,对姜维的心思再熟悉不过。看到张郃的大戟士,他也莫名的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大戟士向两侧分开,一手持戟,一手抚胸,向缓缓行来了张郃施礼。张郃身穿鱼鳞细甲,花白的头发扎成髻,用一根玉簪别着。他身后跟着两个甲士,一个是他的儿子张雄,手里捧着他的头盔,另一个是田豫的次子田复,手里拿着他的大戟。

  “将军,还是由我们来吧。”张雄和田复抢到张郃面前,又一次请求道。

  “不,今天不破此阵,我绝不后退一步。”张郃哼了一声,从张雄手里接过头盔戴好,慢慢的批好系带,又从田复手中接过大戟,用力一振,大戟嗡嗡作响。张郃转过身,面对全军,举起大戟。

  两万余魏军将士齐声呼欢。

  “将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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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2章 锐士营

 
  张合立于阵前,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攻势,迎着蜀汉军的反击,魏军将士在大盾的保护下,将连弩车、霹雳车尽可能的往前推,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箭矢如云,石弹如雨,如同群鸦在山谷间往来飞驰,在双方将士的头顶发出不祥的呜叫,即使是夏日的阳光也无法完全穿透。

  到处都是血。

  在军械上,蜀汉军原本有优势,不论是连弩车的轮式上弦,还是霹雳车的配重发射,都是魏军不具备的有利条件。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即使姜维极力保守这个秘密,张合还是通过种种渠道了解到了这些秘密,并运用到魏军的军械上。

  如今,双方的军械已经相差无几,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消耗的增大,魏军的兵力优势却逐步的体现出来。张合率军步步紧逼,摆出一副义无反顾,决一死战的架势,让姜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姜维不想和张合拼命,也不敢和张合拼命,他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骄傲的战死。他同样清楚,他率领的这些士卒都是蜀汉的主力,是丞相完成陇右作战计划的希望所在,如果全部损失在这里,丞相的计划必然要大打折扣。

  双方国力的差距在这时表现得淋漓尽致。魏国损失三四万人,只要用几年的时间就能补回来,而蜀国如果损失三四万人,补齐的时间将是魏国的两倍到三倍,甚至更多。

  所以张合可以不惜代价,而姜维却不能。

  张合显然早已洞悉姜维的这个心理弱势,也紧紧的抓住了这个破绽,不停的压榨着姜维的心理底线,等待着姜维崩溃的那一刻到来。他号呼酣战。一直站在阵地的最前端,大戟士整装待发,虽然还没有真正踏上战场厮杀,却已经对姜维造成了足够的压力,鼓舞着一批又一批的魏军将士奋勇上前。

  双方苦战半日,张合连夺姜维两道阵地,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三百步,在姜维的中军面前,只剩下了两道阵地。如果张合攻破这两道阵地。姜维要么将中军后撤,要么就只能和张合正面决战。

  没有其他的选择。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姜维死死的盯着远处张合的战旗,游移不定。他很想正面击败张合,却又怕万一失手。全军崩溃,辜负了丞相的希望。更让他担心的是,他身后的敌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是谁,究竟什么时候会出击,他一无所知,这让他的心头总是盘踞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维快要崩溃了。

  下午。张合继续猛攻,魏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不停的撞击着蜀汉军的阵地。蜀汉军奋起反击,倚仗着阵地和精良的甲胄与魏军争夺每一寸阵地。双方的伤亡比例一直操持在一比二左右。可是魏军却根本没有退却的意思,他们无视巨大的伤亡,奋勇向前。

  夕阳西下,张合终于攻破了姜维的最后一道拒马阵。一万多具尸体堆积在山谷中。流淌的血液汇成一条条小溪,顺着地形向姜维的阵地流淌。像一条条血色的长蛇,蜿蜒前行。

  姜维脸色煞白,手足冰凉。

  他领出来的两万步卒只剩下了一半,今天一天就损失了近四千,阵地丢失了一半。张合还在阵地上,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打算,看样子是准备夜战,大戟士还在阵前,正在吃晚饭,也许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饭。

  姜维进退维谷。

  为了防备身后的敌人,他在山谷里安排了四千人,这样一来,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不到六千人的中军。四道阵势被张合攻破之后,他的优势已经不多,只能和张合短兵相接,伤亡会更大。张合身边只剩下一万多步卒,可是他还有一万铁骑一直没有出现,姜维不知道这些铁骑是不是就藏在张合身后。

  一旦铁骑出动,顺着河谷冲杀,没有了拒马阵掩护的蜀汉军绝对抵挡不住,损失必然惨重,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姜维承担不起这个损失,可是又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不想弃阵而走,更希望和张合决一胜负。如果能击败张合,甚至击杀张合,魏军士气必然大坠,他也许可以挽回战局。

  姜维犹豫不决,张合却雷厉风行,就在阵前吃过晚饭,稍作休息后,他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他亲自率领大戟士冲杀在前。

  闻名天下的大戟士终于出手了,他们组成了个矢形阵,张合和他的战旗就在矢形阵的中后部,既有严密的保护,又能及时的根据战场情况做出调整。如果说大戟士的战阵是一把短刀,那他就是握着这把短刀的手。

  张合挥起这把短刀,狠狠的扎进了姜维的战阵。

  大戟士举着手中的大戟,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过一具具的尸体,大步向前。大戟闪闪发光,战靴踩着被血水浸得松软的土地,哗哗作响。

  “平戟!”张合一声怒吼,大戟士们放平了手中的大戟,加快了步伐。他们每三人一排,三柄大戟长度不同,放平之后,却是齐头并进,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排戟林。而后面两排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就搁在第一排大戟士的肩部两侧,舞动时,第一排的大戟士几乎是和锋利的戟刃一起起舞,即使有重铠护体,依然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没有多年的配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就这样冲进了姜维的阵地,展开了杀戮。锋利的大戟刺、啄、勾、砍,三柄大戟配合默契,像镰刀收割庄稼,毫不留情的收割着蜀军的性命。蜀军虽然有精良的战甲护体,相互之间也能配合,可是面对这些身着重铠的大戟士,他们却失去了往日的骁勇。

  战刀砍在重铠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长矛刺在重铠上,顶得重铠凹陷,却无法刺穿,可是他们如果被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勾住,却很难脱身。他们的战甲虽然精良,可是脖子却挡不住大戟的勾刺,头盔虽然能挡住大戟的啄击,却无法抵消大戟的力道,大戟的每一次啄击,都让他们头晕眼花,双耳轰鸣。

  两百余大戟士,势不可挡的杀入了蜀汉军阵地,魏军紧随其后,蜀汉军很快就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姜维知道了张合为什么一直不让大戟士上阵。这些大戟士太需要互相之间的配合了,如果有拒马阵,这些大戟士只能化整为零,威力将大大削落,现在没有了拒马阵,在大戟士力竭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些大戟士。

  “给我把十石弩推上来。”姜维怒吼道:“子修,锐士营准备出击。”

  强弩营一阵骚动,将数十架十石强弩推动了阵前,十石弩射程是单射弩,射程四百步,一般军阵中不会出现这样的强弩,就连普通的城池都没有资格用,只有都城或者地位特殊的要塞才有可能装备。按理说,姜维的军中也不应该出现这种利器,不过丞相要配给他,谁又能说些什么。

  “射!”一声厉喝,十石弩“轰”的一声震颤,一支如步矛般的利箭飞了出去。

  一支巨箭轻易的洞穿了一名大戟士的重铠,带着大戟士飞了起来,撞在了第二个大戟士的身上,箭头刺破了他的重铠,余劲未消,带着他们两个人向后直退。第三个大戟士不退反进,弓步侧身,用肩膀接住了同伴,向后让了一步,然后用力一顶。

  两个被巨箭串在一起的大戟士居然站住了,第一个大戟士已然气绝,第二个还没死,他松开大戟,双手用力握住同伴胸前的巨箭,大吼一声,用力折断箭杆,然后双手按着同伴的肩头,缓缓将他推开。

  巨大的箭头从他的小腹中拉了出来,倒勾上挂着一截肠子,鲜血泉涌。他狂吼一声,用力将同伴推开,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间,十余支巨箭射到,第一排的大戟士倒下一排。

  张合眼神一紧,大喝一声:“散!”大戟士们立刻九人一组,向两侧散开。

  张合的命令下得非常及时,大戟士刚刚散开,又是数支巨箭射到,不过因为大戟士没有聚在一起,杀伤效果大减。

  “进!”张合厉声大喝,再次下达了命令。大戟士开始奔跑,他们撞入蜀汉军的人群,大肆杀戮。这样一来,十石弩顿时失去了威力。面对和袍泽们撑在一起的大戟士,他们很难准确的射中目标。倒不是怜惜同伴,而是十石弩的威力虽强,射击速度却是个大问题,一旦失手,就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张合以自己的经验迅速压制住了十石弩的威力,大戟士越战越勇,他们驱赶着蜀汉军,向十石弩围了过去。见此情此,姜维大吃一惊,如果这些十石弩落到张合的手里,那麻烦就大了。

  “锐士营,上前!”

  “喏!”一声怒喝,蜀汉军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个大约五百人的方阵。这些人身上的甲胄与众不同,不是普通士卒的札甲,而是甲片更小更密的两当铠,手臂上也有筒状的甲袖,一直沿伸到手肘。腰部以下有腹甲,有腿甲,保护着大腿以上的身体。

  他们左手握盾,右手握矛,腰间佩刀,左胸和盾牌上都有“锐士”二字。

  正是姜维的锐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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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3章 虚则实之

  按照惯例,将领可以有所领兵力的十分之一做亲卫营。

  姜维以奉义将军领虎步中营五千,所以他有五百人的亲卫营并不出格,但是五百人全是精甲锐士,这一点就有些让人非议了。他一个降将,就凭那点俸禄再加上皇帝陛下的一点赏赐,是养不起五百人的装备的。

  魏延镇守一方,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三千多武卒,已经把魏家的财力消耗到大半,姜维孤身入蜀,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建起五百人的锐士营,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而能够支持他的除了诸葛丞相还能有谁?诸葛丞相厉行节俭,却利用手中的权利给姜维配备亲卫营,这已经成为政敌攻击他的一个理由,只是没人敢当着丞相的面说罢了。

  姜维自己也清楚这些,所以他更希望能击败张郃的大戟士,证明锐士营不是摆设,这些钱花得都是值得的。此时此刻,保存实力的想法已经不现实,他就是想率军撤退也来不及,只有和张郃决一死战。

  五百锐士营迎战两百大戟士,身边还有数十架守城弩,姜维觉得自己至少有七成的胜算。虽然七成还不够,却也有一搏的底气了。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锐士营的确是精锐,不管是个人武技还是装备,又或者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称得上是上上之远,可惜他们遇到的却是成名己久的精锐大戟士。大戟士在每个方面都足以压锐士营一筹,更重要的是,指挥他们是的征战一生的五子良将张郃,经验之丰富,远非姜维所能及。

  一看到锐士营,张郃就判明了双方的优劣。毫不犹豫的指挥着大戟士向锐士营迎了过来。如林般的大戟刺向锐士们,锐士以盾相迎,盾牌被大戟勾住,以矛来刺,却刺不破大戟士身上的重铠,而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却毫不留情的割开了他们的脖子。

  锐士营的头盔有护项,足以对付一般的刀砍戟勾,可是面对大戟士手中招术多变的大戟,面对大戟士精湛的戟法。他们的装备远远不足以保护他们。三个大戟士互相配合,一个勾开盾牌,一个勾住他们的手臂或者脖子,另一个则直刺他们的面门或者脖子,锋利的戟刺捅破了他们的脸。刺穿了他们的脖子,将他们杀死在阵前。

  声名鹊起的锐士营在大戟士的面前像是刚刚学会战斗的孩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顷刻间被杀死一大片。大戟士推锋直进,尽情杀戮。

  姜维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静静的倾听着远处的战鼓声。双目微阖,面沉如水。

  两千将士,三千匹战马,在他身后静静伫立。他们站得很开。队伍拉得很长,看起来足有五千之数。

  牛金看着夏侯霸,感慨不已。短短的几天时间,夏侯霸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慢慢冷却。虽然不见了耀眼的光芒,却变得更加坚韧。此时此刻。他没有冲动的下令冲锋,而是让将士们在山谷中列阵,所起的作用却远远的超过了冲锋。

  姜维很谨慎,虽然未必清楚身后究竟有多少敌人,但是他却安排了三四千人,列下了一个宽可覆盖整个山谷,前后深达五百步的阵地。凭夏侯霸手中的这两千多骑,要想冲过这个阵地,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然而夏侯霸没有下令发起冲锋,他一直全力掩藏着自己的行踪。这几天来,杀死的蜀汉军斥候超过两百,为了杀死这两百多个斥候,夏侯霸派出了一千人在附近设伏。

  这无疑给姜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要不然他不会派出这么多兵力来阻击。他已经和张郃苦战了一个月,就算伤亡再少,四五千人的伤亡总是有的,现在他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一个后阵就用了四千人,以他的兵力部署肯定会产生致使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这表明姜维心里很紧张,被两面夹击的可能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会严重影响他的意志。

  夏侯霸一动不动,仅仅是靠掩藏自己的踪迹,就严重牵制了姜维,甚至起到了比攻击更好的效果。

  他已经踏上了从一个冲锋陷阵的斗将向一个运筹帷幄的智将转变的道路。

  而这一切的动力都来自于曹植。

  夏侯霸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马鞭轻轻一指:“前进!”

  三千匹战马开始向前小跑,慢慢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上下起伏。

  马蹄声汇成一道惊雷,沿着山谷滚滚向前。山谷的独特地形聚拢了马蹄声,让这道惊雷听起来远比实际的力量更加宏大,跑得比战马更快。

  姜维看着案上跳动的玉如意,骇然变色。

  身后那些神秘的敌人居然有大量的骑兵,这个结论让姜维大感诧异。他知道曹植有骑兵,夏侯霸击败了马岱,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可是曹植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骑兵?而且从这些敌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来看,这些敌人不仅仅是骑兵这么简单,可能还有大量的步卒。否则的话,他们应该在他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发起突袭,而不是等他做好准备。

  难道丞相真的败了?莫非是陇右的魏军进入关中,与曹植联手,击败了丞相,丞相这才连个消息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刹那间,姜维思绪万千,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每一个可能都指向一个不妙的结果。这些可能甚至比眼前的张郃还要让他紧张,一旦诸葛亮的主力战败,后果远远比他被张郃斩杀还要严重。

  姜维彻底崩溃了,张郃指挥着大戟士将他的锐士营屠戮殆尽,魏军正在发起最后一击,而他的身后却还有数不清的敌人。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一直克制着自己恐惧的姜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下令撤退。他已经不是要为诸葛亮丞相保持实力,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

  蜀汉将士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他们大多是南中的羌人,对骑兵的恐惧更甚于从陇右来的羌人。听到这种浑厚的马蹄声,他们猜不到究竟有多少骑兵,恐惧反而变得更大。而当他们看到姜维的战旗在移动的时候,他们瞬间绝望了。

  蜀汉原本还算坚实的阵地随着姜维的动摇开始消解,像一块巨冰,突然“喀嚓”一声响,裂成无数的小块,四散奔逃。

  姜维带着所剩无几的锐士营夺路而逃。前后都有敌人,他不敢冒险,只能带着锐士营从两侧的山峦山逃跑。大山深处有很多峡谷,大军无法通行,小队人马却可以勉强行走。

  见姜维撤退,一部分蜀汉军跟着姜维逃跑,一部分人见逃生无望,干脆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为期一个月的阻击战,随着夏侯霸的到来,以张郃的全面胜利告终。逃到半山坡的姜维听着身后魏军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桥月抱着一个铁镬,背着半只羊腿,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紧紧追赶。

  ……

  张郃走了姜维的中军指挥台,拿起姜维没来得及带走,遗忘在案上的玉如意,微微一笑。他坐了下来,摘下了头盔,双手扶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率领大戟士战斗了大半个时辰,他虽然没有亲自砍杀,却也累得够呛。

  田豫和夏侯霸快步走了上来,拱手施礼:“恭喜将军。”

  张郃哈哈大笑,指了指夏侯霸:“夏侯仲权,今天这一战能取胜,你是首功。虚虚实实,你一路疑兵才是击溃姜维的穿心一刀啊。”

  田豫也连连点头:“将军说得太对了,若不是夏侯将军这一路疑兵击溃了姜维的心理,我们至少还要付出三四千人的伤亡,那样一来,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进入关中了。”

  张郃和田豫都是久经战场的宿将,他们进入姜维的阵地,站在指挥台上,将姜维的阵地部署尽收眼底,立刻知道了姜维输在了什么地方。以姜维阵地之严谨,所余之兵力,若非夏侯霸这一路疑兵的出现,姜维还能坚持很长时间,就算他放弃中军,后路数里,那几道阵地也足以让他们抓狂。

  姜维不是败在阵上,而是败在了心上。他的心不够坚韧,被自己的猜疑击垮了防线。

  而夏侯霸的战术现在也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两千多骑若是正面冲锋,是无法击溃姜维的后阵的,反而是这种欲盖张弥彰的疑兵之计更具有杀伤力。

  夏侯氏虽然不是宗至,却形同宗室。张郃还曾经在夏侯霸的父亲夏侯渊麾下征战多年,对夏侯霸也不陌生,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吝惜夸奖之辞,何况夏侯霸的战术的确可圈可点。

  面对两位前辈宿将的夸赞,夏侯霸沉默着,等张郃和田豫说完了,他才淡淡的说道:“陈王才是首功,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陈王的在天之灵在指引我。”

  “陈王”二字一出口,兴奋的张郃和田豫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张郃站起身来,面南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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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4章 投石问路


  张合击破了姜维之后,却没有立即南下攻击汧县,反而退往高平,死死的看住了高平,也就是萧关。

  萧关有陈式率领的一万蜀汉军。

  在张合攻击姜维的时候,陈式一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出关支援。他不是不想出关支援,诸葛亮让他守在萧关,就让他扼守这座要塞。可是张合用一万骑兵死死的看住了他,让他不敢轻动。

  现在张合击破了姜维,率领大军将萧关团团围住。张合没有攻城的意思,但是他要困死陈式的意思很明显,同时还有诱诸葛亮主动救援的意思。萧关虽然存了不少粮,可是被张合包围了大半年,再多的存粮也快吃完了。兵法有云,无援之城不守。如果诸葛亮不能及时求援,萧关连同城内的一万多人必然落入张合之手。

  在诸葛亮的计划中,姜维堵住张合前进的道路,与张合拼消耗,等张合进退两难的时候,陈式从萧关杀出来,堵住张合的退路,将他困死在这道河谷里。结果曹植杀入关中,用一万多人的性命为代价,把夏侯霸送到了姜维的后方,姜维全军覆没,关中的防线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而张合要把这道缝撬得更大一些,化被动为主动。

  当然对张合来说,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曹植的教训太深刻了。他如果放任萧关在身后进入关中,很有可能会重蹈曹植的覆辙。

  ……

  诸葛亮收到陈式求援的消息时,姜维正跪在他的面前。

  十多天的逃亡,让姜维变了一个人,他神情憔悴,衣衫褴褛,可是脸上却干干净净。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衣服虽然破,却一样干净。最让诸葛亮觉得奇怪的是他的眼神清明。他冷静的叙述着战败的经过,分析着自己的失误,条理清晰,冷静得近乎冷漠,就像是在说一个和他完全无关的人和事。

  诸葛亮犹豫了很久:“你去休息吧,等候处理。”

  姜维站起身,退到帐门口。看了一眼揉着眉心的诸葛亮,忽然流下泪来。“见丞相安好,维心愿已足,如何处置,请丞相凭公而论。莫因维而乱了法度,授人以柄。”

  诸葛亮眼睛眯了眯,沉默良久。“我自有分寸,你去吧。”

  姜维再拜,转身离去。诸葛亮叹了一口气,转向杨仪:“威公,你如何看?”

  杨仪非常为难。他很清楚诸葛亮不想杀姜维。可是姜维把两万人马丢得干干净净,只带着百余名残兵回来。就算他不是逃跑,这个责任也是是非常大的,不杀不足以平众怒。就和当初不得不杀马谡一样。不杀姜维,这个责任就只能由诸葛亮本人来扛,而诸葛亮肩上的责任已经够重了。

  “丞相,若是不处置。只怕别人会不服。”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我处在那个位置。我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诸葛亮轻叹一声:“杀了,太可惜。当初若不是……唉!”

  杨仪明白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如果还不明白诸葛亮的意思,那他就该去死了。

  “丞相,接下来如何处理,如果不出兵,陈式必然兵败,可是如果出兵,我们的军粮……”

  “陈式应该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上书陛下,立刻催粮,粮食一到,我们就赶赴萧关,救援陈式,与张合决战。”诸葛亮摆了摆手,“让李严到汉中来,让吴懿率军来关中支援。”不等杨仪反对,诸葛亮又说道:“告诉陛下,这件事关系到关中成败,关系到兴复汉室的转机。”

  “喏。”杨仪心领神会。

  ……

  “啪!”魏霸将刚收到的邸报扔到案上,一脸郁闷的说道:“李严想干嘛,拖人下水也不是这么个拖法啊,意图太明显了,一点也没有谋略应有的美感。”

  “怎么了?”夏侯徽走过来,很自然的伸手去拿案上的邸报,魏霸眉头一皱,伸手按住了。夏侯徽一愣,讪讪的缩回了手。虽说魏霸的文件都由她过目归类,可是她自己清楚,有些东西只有魏霸自己经手,其他人都不能碰,包括她在内。她以为自己不小心过界了,不免有些尴尬。

  “这个……”魏霸按在邸报上:“你看之前,要有心理准备。”

  夏侯徽一愣,脸色又白了些,眼神也有些慌乱。她绞着手指,沉默了片刻:“陈王……战死了?”

  “嗯。”魏霸点了点头:“不过,他死得很值。”

  夏侯徽转过身,背对着魏霸,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魏霸轻声叹息了口气,将夏侯徽拉了过来,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出,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

  夏侯徽慢慢的放松了身体,偎在魏霸的怀里,眼泪涌了出来。魏霸抚着她的背,无声的苦笑道:“他是求仁得仁,却把丞相害得不浅,连我都跟着遭了殃,现在又让你这么伤心,真是君子如风,小人如草啊。他这么一股大风刮过去了,逍遥自在,却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少明波暗流。”

  魏霸的话可不是无感而发。

  曹植像一块石头,扔进关中,砸起几个水花,然后慢慢的沉入水底,关中的局面又恢复了平静,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真正通晓内情的人却知道曹植这块石头已经撬动了关中的局势平衡,他和一万五千魏军的战死不仅不是可有可无,而且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除了马谡在鸿门损失了四千多人之外,因为曹植的奋力一击,诸葛亮还损失了近三万主力,其中包括四千刚刚组建的骑兵。这不仅把诸葛亮组建骑兵与魏军争锋的企图拦腰截断,而且让诸葛亮夺取陇右的战略变得遥遥无期。至于马岱、姜维的失败带来的对诸葛亮用人的质疑,虽然影响深远,终究是蜀汉内部政务,表面上看反倒没那么明显。

  魏国损失也不小,曹植和张合先后损失了两万五千多人,再加上夏侯儒在陇关中伏,曹真被魏延突袭,损失的总兵力也在三万人以上,和蜀汉相当。双方都伤了元气,可是伤害程度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魏帝曹睿已经下令集结河东、并州的郡兵,并将镇守河北的一部分人马调往关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兵力补充完毕,继续保持着对关中的压力。等秋收结束,还会有大量的兵力被征发,跟随粮食一起奔赴战场。

  可是蜀汉做不到这些。

  诸葛亮的军报送到成都,受到了骠骑将军李严的质疑。李严说,损失如此之大,蜀汉已经不具备继续实行陇右战略的实力,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守住关中都有些勉强。就算能征到兵,哪来那么多粮?至少秋收之前,无粮可运,无兵可调。如果想缓解关中的形势,不如由孟达率兵出襄阳,牵制魏军主力,如果能让孙权出兵江淮,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目前蜀汉唯一能和丞相分庭抗礼的骠骑将军,李严虽然没有把话说死,却无疑已经给事情定了性。要继续这场战事,仅凭诸葛亮控制的实力已经无法实现,必须要动用汉中的兵力甚至留守成都的兵力,同时还需要大量的粮食。不管是兵还是粮,这些现在都控制在李严的手上,李严不点头,诸葛亮别说兵出陇右,就连守住关中都成问题。

  更让诸葛亮为难的是,他没有退路,如果关中失守,他的损失更大。关中丢了,就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两个直接责任人马谡和姜维偏偏都是他的心腹,不管他怎么处理,都是砍自己的手臂。即使是马谡目前和他有些分歧,在大是大非上,他们毕竟还是一体的。

  在这场与李严的较量中,诸葛亮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曹植。他不仅在战场上给了诸葛亮重重一击,而且破坏了诸葛亮苦心造就的内部形势。

  诸葛亮指望通过全取陇右来增加实力,并把李严从江州根据地调集的计划面临着全面破产的可能,反被李严占据了上风。如果他不能反败为胜,那他不仅要承担这次兵败的责任,以后再想领兵北伐也难了,不知兵的结论会跟着他一辈子,他在汧县击败曹植的战绩甚至没人会提。

  如果失去了兵权,那他的丞相府就不再是曹操的霸府,而只是一个徒具虚名的摆设,就和东吴顾雍的丞相府一般,甚至还有所不如。一旦失去了权力,荆襄系很可能会弃他而去,转而拥护李严。

  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诸葛亮显然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所以他坚持要继续战斗,要求李严增兵运粮,为此着重强周关中和陇右对蜀汉的重要性。如果李严只是简单的拒绝,那他还可以把责任推到李严的头上。

  李严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没有把话说死,只是把关中的战报写成邸报,分发各州郡,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们看着办,要是继续支持丞相,那你们就等着被敲骨吸髓,如果不想这么做,就表明你们的态度,和我站在一起。

  如果各州郡承受不住压力,不愿意再承受战争的负担,附议李严,反对诸葛亮,那李严就有了舆论的支持,不再是孤军作战了。

  魏霸手中的这一份邸报,就是李严投出来问路的石头,所以魏霸才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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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5章 正大光明


  夏侯徽抹去眼角的泪痕,将邸报详细的看了一遍,很快给出了一个结论:“这不像是李严的手法。”

  “不像吗?”魏霸非常意外,在他看来,这个手法简单而阴险,正和李严做事的风格相似。

  “不对,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李严。”夏侯徽摇摇头,非常肯定的说道:“我和李严有过一次间接的合作,对他的手法有一定的了解。把关中的战报发到各郡,这没什么问题,可是在其他人表态之前,他先做出意见,这不是他的习惯。”

  魏霸微微一怔。夏侯徽的解释有些道理,却又有些失乎武断,谁说习惯就不能改一次的,也许这次李严就变了呢。不过,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确不如夏侯徽敏感,他擅长的是系统的考虑问题,尽量减少遗漏,而揣摩人心更重要直觉,原本就说不清楚道理所在。

  更何况他知道李严身边的确来了一个高人:隐蕃。彭珩假公济私,到零陵来过一趟,已经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他。既然知道了隐蕃的身份,他当然会对隐蕃留意。隐蕃从魏国来到成都,促使李严和诸葛亮的矛盾激化,的确符合魏国的利益。

  这件事他没有对夏侯徽提过,这不仅涉及到魏国,还涉及到彭小玉兄妹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出了问题,也不会在他和夏侯徽之间产生猜疑。

  他不知道夏侯徽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仅仅凭李严的手法变化而产生的怀疑。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件事要妥善处理。”夏侯徽从魏霸怀里起来,恢复了女策士的本色,冷静而周密。“与其说李严这是逼其他人表态,不如说是逼你表态。你是目前各方镇将中举足轻重的一个,又一直在丞相与李严之间周旋。他借这个机会来逼你表明态度,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他逼我?”魏霸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阿爹和阿武就在关中,我能不顾他们的生死,和丞相做对吗?”

  “可是大兄在房陵。”夏侯徽应声答道:“如果他建议由你领兵出襄阳呢?”

  魏霸皱起了眉,半晌无语。李严为了能趁此良机掰倒丞相,倒不是不可能用这个立功的机会来诱惑他。如果他明言表示反对,李严依然会坚持出兵襄阳,不过领兵的会是别人。而魏风很可能就会有危险。

  魏风的思维比较简单,兄弟俩的感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好,可是魏霸清楚魏风对目前的状况不是太满意,憋了一肚子的劲想立功。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一下,魏风很有可能落入险境。而这是魏霸不能接受的。战死在沙场上,和被人阴死在沙场上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是我不想和一个明知要败的人绑在一起。”魏霸不太自信说道。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敢肯定李严一定会败,历史已经面目全非,焉知不会走向另一个方向。李严控制了成都,诸葛亮又兵败关中,看起来翻盘的机会并不多啊。“我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一点。”

  “你相置身事外。又岂有那么容易。”夏侯徽微微一笑:“以前你将一切都做在明处,看起来两不得罪,其实那只是双方没到生死关头,不愿意与你决裂。现在情况不同了。李严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好机会,要把丞相手中的兵权夺回来,他怎么可能容你含混其事,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丞相亦然。他需要你的支持来渡过这个难关,你还像以前一样。他只能认为是你的背叛。”

  “我能给的粮食都给了,又没藏着……”

  “不,你所谓的底线是先保证自己的供应,现在关中情况紧急,你还能把自己的供应优先于关中战场吗,看着丞相、阿爹、赵老将军饥一顿饱一顿,你还能心安理得的保证百姓的口粮供应,遵循什么市场规律?这个时候,你还能不搜刮每一粒粮食支援关中?”

  夏侯徽问了一边串的问题,问得魏霸哑口无言。魏霸这才发现,要论政治斗争,自己的水平还是不够。并不是说自己做了该做的,就能让领导无话可说,相反,不管你做得怎么样,领导只要想说,还是能找出无数的理由。想让自己没有破绽以避免指责,无疑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魏霸瞟了夏侯徽一眼,突然笑了。“那你的意思又是什么,支持李严,兵出襄阳,还是支持丞相,搜刮每一粒粮食,勒紧裤腰带,支持关中?”

  夏侯徽也笑了,却笑得有些失落。“不管是从魏国的角度来考虑,还是从魏家的角度来考虑,我都不建议你这么做。不论是襄阳,还是关中,你都不应该参与。”

  “为什么?”

  “时机不对。”夏侯徽撩起一缕头发,掖到耳后。“魏国为什么急于收复关中?是因为丞相在关中屯田,一旦关中能够自给自足,魏国再想夺回关中就千难万难了。更别提丞相还有意攻击陇右,夺取魏国的养马之地。丞相为什么会落入现在的窘境?还不是因为屯田被毁,关中无法自给,只能向李严求援。以丞相手中的兵力,纵使出陇右力有不逮,守住关中还是有把握的。他现在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屯田才第一年,又能有多少收获,不如等上两三年,积储了足够的粮食再战,到时候自然不会出现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了。”

  “等?”

  “对,等!建议丞相暂时放弃陇右计划,立足于守住关中。这样一来,暂时不用再征兵,粮食的需求也会大大减小。如果李严命令孟达出襄阳,甚至说动孙权出兵江淮,关中的压力会更小。这是一个代价最小的解决之道,也不至于打断你的屯田计划。”

  魏霸沉吟良久,翻来覆去的考虑了一番,觉得夏侯徽这个方案是稳妥的。他的事业就像是他的儿子,刚刚蹒跚学步,需要时间和充足的营养,如果现在把大量的人力、物力用去支援关中或者襄阳,他的成长必然会受到影响。而等到他茁壮成长,实力雄厚时再出兵,那主动权就会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基本方略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拟定说辞,既要显得大公无私,不是只顾自己的利益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又要让李严和诸葛亮觉得满意,至少不能让他们不满意。这个任务魏霸自己做不到,夏侯徽能提供建议,却不好直接操刀,自然要交给杨戏、张表等人。

  魏霸随即召集诸将议事,张表、蒋琬等人从各地赶来,就连暂驻辰阳的赵统都亲自赶来了。

  听说丞相主力损失惨重,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赵统、蒋琬是担心,张表、杨戏是面无表情。再看了李严的命令之后,蒋琬非常愤怒,他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但言辞之间很不客气,认为李严这是本末倒置。襄阳固然重要,可是哪有关中重要。出兵襄阳策应关中是没错,可是在关中无力反击的情况下,仅凭襄阳一路根本不可能直捣宛洛。当年关羽的北伐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李严如果一意孤行,只会让孟达等人蒙受耻辱。

  张表在仔细的权衡之后,也部分赞同了蒋琬的意见,认为把希望寄托在襄阳支军上很难达到目标。但是他与蒋琬不同,他不反对孟达等人出襄阳,分担一部分关中的压力,只是要控制好度。

  蒋琬非常不满意,他认为不管襄阳这支人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李严无非是想给截流粮食找一个借口。只要襄阳战事一起,关中就很难得到足够的粮食支援。这么做,无疑是断了关中数万大军的后路,一旦关中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魏霸一直静静的听着,摆足了姿态,直到他们吵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的时候,才提出了自己的折衷方案。这个方案当然最符全魏霸本人的利益,可是从整个战略的角度来说也是最稳妥的,既强调了关中的重要性,要给予关中足够的支持,又部分支持了李严的看法,目前不适合再大动干戈,当以守为攻,稳住局面。如果能用外交手段,促使吴国出兵江淮,牵制魏国,效果更佳。

  蒋琬和赵统都接受了这个方案。特别是蒋琬,他身为镇南将府长史,非常清楚魏霸手里有多少实力,就算是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满足关中的要求,更何况魏霸也不可能全力以赴。如果能稳住关中,再给魏霸几年时间生养积聚,他能够提供的帮助会大得多。

  大家意见统一以后,由杨戏执笔,写了一封议兵事疏。这封上疏不是给丞相诸葛亮的,也不是给骠骑将军李严的,而是直接呈给皇帝刘禅的。当然这两个大腕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抄本,可是名义上,魏霸以正式的上疏形式呈报给皇帝陛下,以光明正大的发表对当前时局的看法。至于你们同意还是反对,那当然也要在明面上给出足够的理由。

  这样做和李严以邸报的形式征求意见相对应,避免了私下勾通串连的指责,而且这个意见不是魏霸一个人做出的——虽然这个意见是由他和夏侯徽在闺房内定好了基调,其他人只是讨论通过——将来就算谁要指责,也不好指责魏霸师心自用,把交州、荆州三郡当成自己的独立王国。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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