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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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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5章 慈不掌兵


  沙陀中军大帐中,李克用和李友金一起望向盖寓,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想出什么两全之策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盖寓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的道:“留后提出由都督留下率领一万五千步兵,发起攻击掩护突围,这个决定我很赞同。眼下军中,除了留后也就只有都督有些声望,能指挥一万五千大军。并且都督久统兵马,指挥经验丰富。领步兵攻击,不是佯攻,必须得打出气势,打到唐军疼痛,郑从谠才会调两翼骑兵支援。除了都督,换上眼中军中任何一人,不论是我,还是嗣源他们三个,任何一人都既无此威望,也无此能力。”

  李友金的嘴角抽动了几下,这个盖寓果然还是帮着李鸦儿。这算什么,看着形势不对,就都要推自己跳火坑?自己该怎么办,他们都要自己去送死,自己能怎么办,难道投降唐军?

  正这样想着,却听到盖寓又道:“虽然让都督率兵掩护骑兵突围,看起来是有去无回。其实,我并不这么认为。”

  “难道还有生路?”李克用禁不住问,他和李友金的关系其实很好。只是眼下让这位叔父留下,也是思考很好之后的决定,他的选择和盖寓刚才所说的一样,他没有其它更合适的人选。

  “都督只须等留兵率骑兵突围之后,便可以立即向唐军投降!”盖寓缓缓的说道。

  “向唐军投降?”帐中一片惊呼之声响起。

  连李友金也不由满脸的惊讶。甚至认为这是李克用和盖寓在试探他的反应。

  盖寓解释道:“这一战夫人说的很好。要壮士断腕。才能保住沙陀一族,以待将来。不过我并不认为留下的人就要和朝廷拼光。眼下朝廷其实已经很虚弱,能够调动的兵马有限。这一战,我们现在虽然败了,可朝廷也没讨多少好去,他们战死的数量很多。我们如果撤入yīn山北,那代北之地,唐朝自己也没有能力管束。这块地方将是交给萨葛、安庆、契必三族,而拓跋和赫连也分别占领河曲的夏绥和天德。我十分相信,如果都督向朝廷投降,朝廷不但不会杀害都督与将士们,相反,他们还会善待投降的沙陀将士,利用我们沙陀族反过来制衡代北的其它部族。”

  说到这里,盖寓眼神坚定的道:“这次我们就算撤入yīn山北,可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再回来。如今李唐天下,天子年幼。官宦掌政,南衙北司。宰相们却争不过宦官,基本依附于宦官之下。地方之上,藩镇越来越自立,有兵就是王。现在天平军和淄青一带叛乱不止,连浙江浙西也一样叛军四起。可以想象,唐朝已经风雨飘摇了。我们进入塞北,只需要休养生息,招兵买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再杀回来。那个时候,如果代北有我们沙陀势力还在,那时重返中土将更加的方便。这是我们的一步棋子,布的是将来关健之时启用。”

  听到盖寓如此解释,大家都不由的一起点头。李友金现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刚才他只是一着弃子,现在却是一颗伏棋。

  李克用直接跪在李友金的面前:“叔父,为了沙陀族,克用恳请叔父留下。”

  李友金双手扶起李克用:“放心吧,为了沙陀,我愿意留下。”沙陀族老一辈的几个领军人物,李国昌被俘,李尽忠也被俘,现在如果他李友金也投降,相信朝廷一定感觉满足吧。

  乾符二年正月二十八rì夜,在云州与振武军的边境紫河南岸,李友金率一万五千沙陀步兵率先向郑从谠所率的七镇兵马中军大营发动了进攻。

  郑从谠的中军大营驻有步兵一万五,左右两翼营地则驻有骑兵一万五。整整三万兵马堵在沙陀人的背后,隔着河对岸还有一万五千镇**大军。

  rì落黄昏之后,沙陀人大营号角长呜,战鼓如雷。无数的兵马发出山洪海啸一般的呐喊,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的向着郑从谠中军大路直扑而来。

  两军的营地相距不到二十里,沙陀人cháo水般的攻击很快就被唐军得知。

  郑从谠立即命令一万五千步兵坚守营地,依靠营栅做为掩护,另外传令给两翼骑兵部队,让他们密切关注战场,随时等候出击的命令。

  大营北面方向,无数的士兵举盾持枪列于营栅之后,在营栅外,还有一条刚挖出来的护营濠沟。

  不过当第一波沙陀兵杀到的时候,前阵的唐军将士还是震惊了。沙陀人兵马阵前最前面的不是沙陀人的骑兵,也不是他们的步兵,甚至不是他们部下的各胡族兵马,而竟然全是汉人俘虏。

  这些俘虏全是清一sè的汉族男女,大多是李克用撤退之时掠掳带走的,这些人,李克用原本是想逃到漠北之后,做为他们的奴隶。现在既然要轻骑逃走,这些人自然也就带不走了,李克用干脆让李友金把上万的汉人青壮奴隶全都推到了前线。

  这些青壮汉人男女,此时被沙陀兵马在后面驱赶,拿枪戳,拿刀砸,逼着他们前进。他们的肩膀上背着沙袋,前排的还举着木排。

  在沙陀人的驱使下,他们不得不向着唐军大营缓缓逼近。

  望着大营那明晃晃的长枪、雪亮的横刀,还有无数弓箭,不由一边走一边哀叫:“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上万的哀嚎之声汇聚起来,直冲云宵。

  这副场景让人闻之伤心,望之落泪。

  守着寨前的不少唐军都不由的士气大跌,有些士兵甚至把举起的长矛放下,手中的刀也握不紧。

  负责战场纪律的都虞侯和下面的虞侯等大喝:“树盾,举枪,弓箭准备,不能让他们靠近!”

  可虞侯们喊的再大声,前面的士兵却依然犹豫,握着兵马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上万的同胞百姓啊,怎么能忍心杀戮自己的同胞。有几个年轻的士兵甚至跟着哭泣起来,还有一些心软的士兵向着阵前大喊:“不要过来,跑,不要过来!”

  有些汉人俘虏稍稍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遭到沙陀人毫不犹豫的砍杀,数十上百人瞬间尸横遍地。剩下的俘虏们大骇,又开始无奈前进。

  郑从谠提着宝剑亲自赶到阵前第一线,看着不断接近的沙陀人,也不由的怒发冲冠,气的浑身颤抖。但他是一名统帅,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时候,他所能做的选择是什么。

  老相国眼泪纵横,发出悲愤嘶吼的声音:“听我帅令,任何接近营寨百步者,杀无赦!”

  “放箭!”于琄此时也是一脸的愤怒,但他们别无选择。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慈不掌兵!

  忠武节帅崔安潜将宝剑插入地上,亲自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起一张弓,搭起箭第一个shè了出去。一箭shè出,直接将一个已经被驱赶到了濠边的汉人男子shè杀当场。

  崔安潜shè出了第一箭,又有郑从谠和于琄两位正副招讨使的军令,士兵们此时也只能开弓shè箭。第二箭,第三箭,然后是无数的箭雨落下。

  箭如雨下!

  看着自己的百姓同胞在自己的箭下死亡,不但几位大帅落下了泪,就是那些心肠最硬的都虞侯虞侯们也都是哽咽了。

  士兵们一面开弓放箭,一面大声的咒骂着沙陀人,无边的怒火,让大营将士们士气高昂。

  只是沙陀人毫不犹豫,依然继续驱赶着唐人俘虏扛着沙袋木排往前冲。前仆后继,死了一批又赶上一批。营前的那道濠沟虽深,可沙陀人最后还是用上万的唐人俘虏尸体,最后填平了这道濠沟,并成功的逼近到了栅前。

  踩踏着唐人尸体塔建起来的坦途,沙陀兵此时也完全爆发了凶xìng,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注定了要被抛弃的命运,只是被李友金和李克用蛊惑,说是要今晚杀出重围。

  冲在最前面的,是多达三千人的jīng锐步兵,这三千兵,一直守卫在金城,虽然少上战场,可他们的jīng锐依然不可小觑。这些士兵披着牛皮甲,提着横刀大盾,甚至是狼牙棒、钉锤、铁棒,呼拉拉的就涌了上来。

  在他们稍后一些,是多达一万人的新兵,这些兵都是刘氏在朔州境内招募的,全是代北胡族。代北的胡族天生勇悍,不需要太太训练,就是一个合格的好兵。眼下这些人连铠甲都没有,穿着皮袍,拿着简陋的长枪甚至是猎叉,弓箭就一窝蜂似的拥了上来。

  最后的,是二千jīng锐步卒,这些都是沙陀的老兵。李友金并不愿意拼掉这些兵,不到万不得已,这些兵并不会拿上去拼掉。他打算只要掩护李克用一走,他就立即带着他们投降,以后,这些还是他的根本。

  战斗一开始前,李克用和李友金已经向他们承诺,如果今天突破唐军包围,那么人人都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赏赐。第一个突入唐营的勇士,将立即得到一万贯赏赐,并且升任为铁林军副军使。而每一个斩下的唐军首级,都能换上十贯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个高的吓人的赏格之下,所有的沙陀兵都成了勇士。

  临战前,李克用把随军带着的所有的酒全都拿了出来,赏赐给这一万五千步兵。

  酒壮怂人胆,在金钱官职还有酒jīng的刺激之下,一万五千沙陀步兵发狂一般的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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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6章 高奏凯歌


  沙陀步兵狂吼鬼叫,拍打着胸脯,吐着酒气,眼睛赤红,毫无畏惧的冲向了唐军中营。

  负责指挥此次作战的李友金根本就没有排什么阵形,也没有什么兵法试图,他的指挥只有一句话,全部冲上去。这一战是不求胜利的一战,这一战,目的只为声势,一开始就要把所有的兵力压上去,依靠一鼓作气,给唐军造成压力,让他们把两翼的骑兵调过来,然后李克用的骑兵才能从侧翼突围。

  这是真正的壮士断腕,弃子保车的战斗。

  如此多的兵马,拥挤在大营的前面,他们比肩接踵,你推我挤,互相挨挤着,密密麻麻。李友金现在只期待凭借着这股声势,利用这些士兵在高昂的赏格和酒jīng的刺激之下,直接把唐营淹没。尽管其实唐军阵营的前面,已经布满了沙陀步兵。但是李友金却并没有停止调兵,他在增兵,不,是大堆兵。

  前军三千人已经上去了,中军一万人也上去了一半,他依然没有停止,准备将剩下中军五千步兵也全派上去。他亲自率着两千最jīng锐的步兵,在后面推着前面的部队。

  营前如此不要命的攻击之法,让守军又喜又忧。喜的是对方这样的打法,他们站在营栅之后开弓都不用瞄准了,直接仰shè,每支箭都能shè中目标。可让他们担忧的是,沙陀人就跟疯了一样的冲上来,说不好营栅防线真的会被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冲破。

  郑从谠亲自坐镇在最前线,沉着脸观察着沙陀人这种疯狂而又反常的攻击方式。

  沙陀人要突围,这是肯定的。但这种突围的方法简直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在寻找着沙陀人的骑兵。可是看了半天,沙陀人的步兵几乎全部上来了,骑兵依然不见踪影。

  “沙陀人似乎准备弃卒保车,用步兵掩护骑兵突围。”于琄提着剑走到郑从谠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崔安潜也赶了过来,“是否调骑兵直接突击沙陀人的大营,直接先把沙陀骑兵干掉?”

  这个提议相当的大胆和冒险,沙陀人的步兵眼下全部杀了过来,他们完全不管后面了。这个时候,几乎都已经能肯定,沙陀人一定是想要用步兵来掩护骑兵突围的。这个时候如果直接把一万五千骑兵从两翼调过来,直接绕过沙陀步兵,直包夹沙陀骑兵,这是一个很有可能成功的战术。毕竟,沙陀骑兵虽强,可他们只有五千骑,是唐军骑兵的三分之一。

  不过郑从谠不得不考虑更多,首先一点,眼下沙陀步兵打的这么凶,如果把骑兵调去打沙陀大营,自己营中的一万五步兵对否挡的住相同数量的沙陀步兵?

  再有一个,万一这是一个沙陀人的陷阱,他们的骑兵正等着唐军骑兵杀过去呢?

  沙陀人的骑兵太厉害了,特别是李克用带领的沙陀骑兵。

  可以说,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沙陀人最后战败已成定局。经历上次善阳城的一次惊心动魄,差点兵败身死的经历之后,现在郑从谠已经更加的稳重起来。

  如果唐军骑兵和上次在善阳一样派骑兵杀去沙陀兵大营,结果李克用却带着沙陀骑兵直接杀到大营来,那他们肯定是挡不住的。如果让李克用跑了,这个失败郑从谠也是扛不住的。

  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决定稳打,“敌情不明,先应付沙陀步兵,至于沙陀骑兵,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动!”

  崔安潜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是有些冒险的,当下不再说话。

  唐军的阵前,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shè击,几千把强弓不停的“吱”拉成满月,“擞”的一下shè出,箭象那连续的暴雨一样倾泻到沙陀的头顶。

  在那条被汉人奴隶尸体填平的濠沟之上,无数的沙陀兵中箭倒地。尸体慢慢垒成了一座堆在营栅前的一座长堤,可是沙陀人没有畏惧,他们依然在冲锋。

  唐军的利箭倾泄到沙陀人头顶,沙陀人一边冲锋,同样一边不停的向唐军阵前放箭。沙陀人shè箭的本事甚至比唐军更强,箭来箭往。

  营栅前的唐军虽然顶着盾阵,可那密集的仰shè箭支,却是最能阻挡的。成排成排的唐军倒下!

  前军的三千jīng锐步兵,在开战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几乎损失殆尽,但李友金却没有让他们退下来的意思。他们此时就是想退,也退不下来了。后面无数的沙陀人在冲上来,不少的前军沙陀兵只是受了伤,可是最后被后面的士兵冲倒,最后被踩踏而死。

  沙陀人在营栅前的尸体都已经堆起了第二堵长堤了,可沙陀人的凶悍进攻仍然在继续。在李友金所率二千jīng兵的督战之下,中军的一万步兵源源不断的突进,这些沙陀人就如同争相前来送死一样。

  不过李友金的战术也成功了,前军死光之后,中军的沙陀兵终于顺着这无数尸骨踏成的路冲破了一处营栅。

  “杀啊!”沙陀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兴奋万分,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马上就能突破重围。

  双方此时已经放下了弓箭,终于开始了长枪横刀的近身混战。

  后面的沙陀人见前面打开了缺口,都狂呼着不断涌来,唐军大营的营栅就如同是一个决口的堤坝,开始只是一个小口子,可奔腾的沙陀兵如洪峰过境一般,一下子就将缺口扩大了。越来越多的沙陀人终于冲进了大营,营中的许多弓箭手不得不拿起长矛横刀近战。

  崔安潜带着只剩下了三千人的忠武八都杀了上来,他们成功的遏制住了沙陀人的冲势。但仅仅只是一波,随后沙陀人的冲击势头更大,三千忠武军很快就被这股浪cháo淹没,不得不连连后退。

  很快,唐军大营继濠沟失守后,最重要的一道营栅防线也全面失守。

  “大帅,得调骑兵过来了,不然,大营顶不住多久就要崩溃了!”义成军节度使李种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光杆大帅,手下的兵几乎都拼光了。

  李涿的河阳军也同样损失惨重,诸葛爽一边退一边骂骂咧咧的道:“这群鸟沙陀人,都他娘的吃了chūn、药了,竟然这么猛!”李罕之的一颗光头在营中份外显眼,此时也是被戳子一枪,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叹道。“他娘的这些沙陀狼崽子,对面的李璟兵更少,他娘的怎么不信北打,偏偏每次都找我们的晦气。”

  一提起李璟,诸葛爽就有些不爽,这让他想起他被李璟只用了一匹战马,就换掉了两个百人敌的猛将。要是有这两人在,现在怎么也不会被沙陀人打的这么狼狈吧。

  郑从谠此时也看到了大营被沙陀人冲破,这些沙陀人今天真是见了鬼了,疯狂不要命都不足以形容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定局势。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沙陀人骑兵,两翼骑兵过来,沙陀骑兵有可能趁机突围。但不掉骑兵来,若是沙陀骑兵直接冲着大营来,那么大营会立即崩溃。

  沙陀人看来真是狠了心要抛弃这一万五千步兵了,这招太狠了,简直就是无法破解。

  他想起李璟的一万五千大军,可惜还在河对岸,根本无法立即来援。

  真是要命,郑从谠目光再次打量了几遍大营,最后无奈的道:“传令左翼拓跋与赫连二部七千骑兵来援,令右翼三部落八千骑兵继续待命!”到了此事,郑从谠越发的感觉到了沙陀骑兵仿佛就在旁边窥探,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留下一支机动预备力量来应对沙陀骑兵。

  拓跋思恭和赫连铎还有振武军一共七千骑兵迅速驰援大营,加入战斗之中。

  有了七千骑兵的增援,唐军的局势开始变好。正当诸将都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在左翼方向一阵剧烈的震动响起,如雷的铁蹄之声响起,沙陀骑兵出动了,他们直接就奔着眼下正好空出来的左翼杀过去了。

  郑从谠脸sè一变,沙陀人要逃了。

  “立即传令右翼三部落骑兵出击,一定要拦下沙陀骑兵!”

  三部落八千骑兵出动,等他们杀过来时,却发现五千沙陀骑兵已经一路急驰向南,居然毫不恋战。三部落骑兵追击了半夜,直到天明,也没能拦截到沙陀骑兵。

  天明时,镇**在紫河上搭起了两座浮桥,赶到了依然还在战斗的大营。

  一万五千镇**杀到,加上三部落八千骑兵无功而返,整个大营唐军汇聚四万多人马,血战一夜的李友金见状,十分直接的向唐军提出投降。

  战场上,八镇节度使齐聚,郑从谠身为招讨使站立在正中,招讨副使于琄、李璟分别站在左右。另外还有几位监军使出都参加了受降仪式。

  李友金脱光了身上的铠甲衣服,只穿了条犊鼻裤,身上用绳索绑着几根荆棘,跪在清冷的地上,正式向唐军投降。

  一万五千沙陀步兵,经过一夜血战,战死高达八千,重伤两千余,轻伤无数。可以说,除了李友金身边的那两千人马还基本保持着建制,其余的,前军三千人全军覆没,中军一万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虽然跑了李克用五千骑兵,但是在朝廷招讨诸镇将帅的眼中,沙陀三部落军使,振武军节度使李国昌被俘,沙陀兵马使李尽忠被俘,如今沙陀都督李友金也投降,加上先前萨葛部米海万,安庆部史敬思,以及高文顺兄弟,傅文达兄弟的投降,沙陀之反已经算是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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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7章 斩草除根 十面埋伏


  终于胜利了,诸镇兵马都有一种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这场平叛之战打了半年多的时间,先后换了三任招讨使,还死了三位节度使,阵亡的将士更是加起来有六万余人,可最终还是平定了。

  这一次的平叛,朝廷和各镇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说开始的两任大帅,就是现在的诸镇兵马,昭义军节度使李钧和八千昭义军全军覆没。义成军节度使李钧所率兵马也打光了,只剩下了一个光杆大帅。忠武军崔安潜所率的八千黄头军,忠武八都现在加起来还有两千人,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现在手下也只剩下了一千骑兵。

  其它的河阳军李涿麾下也只剩下千余人,天德军节度使赫连铎还有三千骑兵。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的骑兵早打光了,步兵剩下三千。振武军于琄情况稍好些,还有一千骑兵,三千步兵。

  九镇兵马,除掉全军覆没的昭义军和义成军,其它各部兵马都是被打残。

  唯有李璟的镇**,几乎没有什么损失。镇**两万人马,自入晋以来,损失全加一起还不超过千人。就连萨葛、安庆、契必三部落,和高文集兄弟,傅文达兄弟的兵马,在与李璟分兵前也没有损失,他们如今的损失还都是分兵之后才有的。

  但是论起功劳来,诸镇之中,李璟的镇**功劳却是最大的。蔚代忻云四州都是镇**收复的,李国昌先前一万大军覆没,也是因为李璟的策划,以至于两次关门打狗,活捉李国昌,生擒李尽忠,加上还有李存璋、李克修、李克柔、李克章都是被李璟所擒。

  而被李璟歼灭、招降、俘虏的沙陀兵更多。前后加在一起,歼灭沙陀军过万,招降和俘虏的也早破万。

  特别是朔州城一战,李璟更是挽狂澜于既倒,避免了大军的崩溃。

  拿着笔,正写报捷奏折和论功奏折的郑从谠突然一阵恍惚。先前还没感觉到,现在一笔笔的算起来,真真是吓了一跳。李璟用兵,就如疱丁解牛,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决不会浪费一点兵力。

  一击必杀,一击即走,这似乎就是李璟的用兵特点,从不和对手硬拼,每次战斗都是占据着完全的优势。

  这真是一个用兵如神的年青人啊,要不是李璟率兵前来,这一次的平叛绝不会只用了半年就打赢了。他也有心想要奏请朝廷把河东节度使之位交给李璟,有李璟这样的人在,代北这块混乱之地,绝对会安安定定的。只可惜,他终究是太年青了。年青本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他既年青且又无显赫身世支撑。

  不过最后,将此次平叛诸镇的功劳,郑从谠还是一笔笔的写了上去。平叛第一功,自然是李璟,一笔一笔的全写在上面,哪年哪月哪天,立下何等军功,都是清清楚楚,这些无人可以抹掉。最后在上奏报捷的折子中,郑从谠认真向皇帝请求致仕,提议由李璟接任河东节度使之职。

  折子写好之后,郑从谠用上印,叫来亲兵将头,郑重将折子放入盒中,让他立即向长安送去。

  随同一起前往长安的,还有镇**监军使张承业,他带了三百骑兵,负责押送李国昌、李尽忠、李友金还有李克修李存璋等叛军俘虏将领。

  二月初一,大军返回了朔州。

  李璟将郑从谠等人先前借李璟的粮草和冬装的借条还给了各镇节帅,这让诸帅都十分高兴,他们借李璟的这笔物资可不少钱。但是这次诸镇也是损失惨重,现在李璟免了他们的这笔帐,倒是让诸镇帅对李璟的态度又好了一层。

  李璟这笔债务换来了诸镇节帅的好感,也自认为还是值得的。毕竟这次讨伐出兵,镇**的功劳最大,伤亡最小,不免让其它诸将有些眼红。眼下让下好处出来,也是大家一起高兴的事情。

  算起来,李璟是绝不会亏本的。相反的,这次镇**赚了不少。夺下的战利品不计其数,光是那些他们俘虏的沙陀士兵和人口就数万了。还有沙陀人所有的财物,自然也落入了镇**的手中。还有攻下各城的那些粮食物资,不但官府中的都落入他手。就是那些胡人手中的,也基本上被李璟抄走了。云蔚代忻四州,光被李璟掠走的各部族人口,就多达二十万青壮,这些人可是一大笔财富,另外四州的官府和百姓的财产也全都归了李璟,李璟刮地三尺,占领的这小半年时间,还不停的用那些人口开发矿产等,可以说掠夺的钱财物资无数。

  其它诸将这些天也是四处劫掠,不过有郑从谠、于琄、崔安潜这样的正直之帅在,各镇兵马也不敢弄的太过份。但是那些胡人,特别是那些曾经投靠依附过沙陀人的胡人,就比较倒霉了。几乎都是破家保命,对于这些,郑从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各部损失这么大,如果光指望着朝廷抚恤那是做梦的。

  也唯有靠在代北捞一笔,才能弥补损失。

  “可惜跑了李鸦儿,此人之本事更在李国昌之上。”善阳城中,李璟和于琄师徒两人正在喝茶下棋。李璟不太喜欢下围棋,因此弄了一副象棋下。本来象棋是没有炮的,很多下法也与后来的名棋不同,李璟使加了两个炮,干脆把后世的规则搬了过来。不过开头李璟赢了三把,再往后,李璟就下不过于琄了。

  李璟的一匹马被于琄的一只车一马给守死了,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出解法,最后只能看着于琄把他的这匹马给吃掉了。心疼的他直咧嘴。

  “老师,李鸦儿眼下就如同你刚才吃掉我的那匹马一样,眼下看似跳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其实他逃不掉的。”

  于琄眼睛一抬,十分激动的道:“怎么,你有办法灭掉他?可是沙陀人这回逃入漠北,以眼下我们的情况,远征漠北并不现实。那李鸦儿完全是流亡,又没有地盘,他随便往哪一跑,我们根本抓不到他。”

  李璟也停下手,坐直身子对于琄道:“我们何必要让他逃到塞外去呢。我的消息,李克用拿一万五千步兵掩护其骑兵突围之后,一路往南而行,先过了朔州,然后进入岚州,再从合河津过了黄河。”

  李克用突围之后,跑的太快,直接就逃到了黄河西岸,河东的诸将兵马根本追赶不及。而且郑从谠等人也都不愿意再去追击,反正李国昌、李友金、李尽忠三个沙陀首领都抓住了,区区一个李克用,管他干嘛。因此,现在朔州城中的诸镇官兵,连李克用跢哪去了也不知道。

  “李克用过了黄河,他不可能跑去长安,只能是再往北跑,去东北塞外,只有那里,他才有一线生机。要去塞北,他只有两条路,一是走单于都护府,过白道越yīn山。要么就是走丰州,过天德军入塞外。而现在单于都护府有我派驻的兵马,他绝不敢去。因此,李克用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在丰州附近过黄河,从那里出塞。”

  “你有了安排?”于琄振奋道。

  李璟微微一笑,老师只需要再等几天,应当就能听到佳音了。

  丰安城,李嗣源化装成一个普通的马商,赶着几匹战马进入城中。从城外开始,一路上李嗣源不断的暗中观察着丰安城。这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城池,约有万余人口,属于天德军辖内,位于河曲的黄河北岸,距离天德军境内大城丰州只有数十里。但比起丰州城的防御来,却是简陋的多了。

  一路上,李嗣源细心的看到城门只有四个守兵,藏兵洞中也没有人,士兵只有一套皮甲,没有铠甲。他们的武器是一把长矛加一把横刀,连弓都没有。进入城中后,城头上的士兵也很少,南门城头士兵不到百人。城中百姓都很轻松,根本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也许是因为这块地方西有西受降城,东有天德军城,而且这块地方的地利十分特别,丰安和丰州城在黄河北岸,也可以说是在南岸。因为黄河在这一段,一分为二,把永丰、丰州、丰安三城包围之后,又在丰安的下游重会汇合成一处,因此,丰安这三城甚至如同是一座巨大的岛陆一样。

  有这两条河流环绕,加上左右的西受降城,与天德军城,西面还有贺兰山、狼山屏障,北面有yīn山。因此,丰州这一块地方,一直以来都是河曲最重要的地方。

  不过由于回鹘立国之后,一直未能对唐造成威胁,因此天德军这一块驻兵极少。偏偏现在天德军与黄河北岸的赫连部都出征河东没有回来,因此一时空虚。

  李嗣源仔细的又打量了半天之后,重新返回了南岸。

  丰州的南岸就是一片沙漠,东南面数十里外有一片绿州,那里有座湖泊叫纥伏干泉,这里聚集着不少的百姓。成了一座有数各人口的城镇,但是现在,这座城镇却成了一座死镇。

  镇上的几千人全都死了,昨夜李克用率兵突袭了这座绿州城镇,因为镇上驻有二百守兵,在攻城时拼死抵抗,城中也有不少商户百姓自发上城防守。结果给沙陀骑兵造成了不少的伤害,李克用破城之后,直接屠光了全城,三千多百姓无一人逃脱。

  “情况如何?”李克用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心情烦燥的问道。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预料中的轻松。所谓墙倒从人推,他一路从朔州过来,每次路过城池乡村补给的时候,那些该死的唐人不但不怕他的黑sè战旗,反而拼死抵抗,甚至还遭遇到几个城中主动派出兵马前来埋伏偷袭。

  虽然每一次李克用都毫无例外的胜了,可被这样围追堵截,也是烦不胜烦,而且积少成多,伤害也十分的大。五千沙陀军一南过来,穿州过县,到现在,损失了近千骑。光是昨晚一战,为了拿下这座小镇,沙陀骑兵就少了三百多。

  “情况如昨晚审问俘虏得到的结果一样,丰安城中只有五百守军,另外数十里外的丰州城中也只有八百守军。在西受降城听说有两千守军,天德军城有一千五百守军。城中没有多少jǐng戒,如果夜袭,完全可以一举拿下。而且城中有不少的粮仓,其中的粮食完全够我们的补给。”李嗣源把自己侦察得知的情况如实的告诉李克用。

  李克用皱了皱眉头,手捏着下巴,对李嗣源道:“我这几天总有一股不好的感觉,这一路来我们也太顺利了一些。唐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我们,你说他们会不会准备了什么yīn谋在等我们?”

  李嗣源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眼下都已经到了这了,只要杀过黄河,他们就能顺利的渡过yīn山,彻底摆脱唐军了。这个时候再想改道,根本不可能。

  “可能是关心则乱吧。”李克用叹了一声气,这段时间的逃亡,让他的xìng格变化很大。以往锋芒必露,盛气凌人的锐利已经不见了,整个人要沉稳内敛了许多。以前唐军在他的眼中,是不屑一提的。可是现在,他却又总觉得唐军太强大。“传令下去,准备一下,今晚夺取丰安。嗣源,你挑五百jīng锐为前锋!”

  月黑风高杀人夜!!

  二月的倒chūn寒风呼呼的咆哮,吹过山巅、树梢、岩石、黑土。

  李璟和于琄站在山巅,眺望着五原山河,不由的吟诵起骆宾王的一句诗:促驾逾三水,长驱望五原。举目望去,在山脚下的山谷中,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帐篷,这是镇**。

  远望处,营寨星罗密布,仿佛繁星坠入了谷中。

  “李克用真的要攻丰安?”于琄问。

  “会的,而且是一定,如果我没预料错,进攻就当在今rì!”李璟故做神秘的道,其实一切都在李璟的掌握之中。李嗣源入丰安城打探动静,早已经有骁骑司的密探认出了他来。

  而且骁骑司还查知,丰安南岸的那个绿州小城已经与外面失去联系,骁骑司损失了数名密探之后,才发现了沙陀骑兵已经占领并屠了这座小城。再联系李嗣源入丰安城打探的情报,李璟立即判断出李克用要进攻丰安,然后在丰安城补充粮草,然后北遁大漠。

  “但愿这次我们能一举包围歼灭李鸦儿!”于琄说道。自李璟判断出李克用要从天德军出塞后,李璟就和于琄带兵再次进入振武军境内,表面上李璟说的是前去肃清振武军境内的沙陀人。其实他们一入振武军便立即调集了大量船只,然后直接走黄河水运,走水运到丰州只有千里,比李克用反而快速许多。

  等李克用一路绕路赶到河边时,李璟其中已经在两天前就秘密率军到达了天德军城,并且将镇**和振武军以及赫连铎的天德军,分别秘密布置在天德军城附近、丰州城附近,以及西受降城附近。

  兵马调动都是半夜悄悄进行,且都藏在城外,因此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李璟和于琄他们已经率军到了这里。

  李璟虽然知道了李克用正藏身南岸绿州城中,但并没有去攻打,而是等待着李克用自己闯进他们的陷阱伏击圈来。

  对于李克用,李璟是比较忌惮的。天下第一骑兵的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沙陀人的强悍是不用怀疑的。李璟在河东几次作战都尽量避免和他们硬拼。

  经过河东一战,可以说,沙陀人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缓冲的余地了。李璟对沙陀人来说有灭族之仇,而李璟这人不动则已,既然动手了,那就一定要弄死弄残,斩草除根。

  历史上,沙陀人最终还是东山再起了,李璟却不想给李克用这样的机会。因为历史上,东山再起后的李克用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只是一个表面上还不成熟的桀骜难驯的烈马,完全变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狼。

  吃过第一次兵败赶到漠北的亏后,李克用对待大唐完全算了一个策略,终身都打着忠唐这面旗号,进行着沙陀族的扩张。那样的李克用太危险,李璟绝不愿意看到。

  他曾经也想过要收沙陀人为已用,但现在他早已经想明白,沙陀人绝不会真正的臣服于任何人的。他们连大唐天子都不肯臣服,又岂会臣服于他一个小小的新任节度。

  既然不能为已用,而且双方已经成了死仇不能化解,那就一定要趁对方重新恢复之前,趁他病,要他命。

  砰!

  一声剧烈的响声打破了丰安城的宁静,刚刚率军渡过河的李克用顿时脸sè为之一变。

  听到这剧烈的响声,李克用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李嗣源的偷袭失败了。

  这是一个陷阱,算算时间,李嗣源刚好赶到丰安城下,结果丰安城那边就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这是一个应号,是敌军发出的一个信号。

  盖寓的脸sè变得铁青,他也明白了,唐军在这里布下了陷阱。

  “撤...”李克用刚说出一个撤字,突然一阵喊杀声响出,静谧的河道上下游突然同时杀出两支船队,立时将他们的撤回南岸的意图堵死了。

  李克用的脸sè铁青无比,回头看见河中不断接近的两支船队,李克用只得大吼一声:“杀!”一骑当先,硬着头皮向北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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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8章 黑鸦军的末日


  滚雷之声突然响起,然后不断的接近。虽不急促,但极为沉闷。

  越来越近了!

  “吹号!”

  “稳住阵脚!”

  丰安城下,一支大军已经徐徐展开阵形,无数的火把点起,排成了一堵火墙。镇**大将王重亲自坐镇第一线,都知兵马使的大旗之下,策马扬鞭,他手持利剑在阵前纵横奔驰,手中的长剑不断的在镇**将士们的长矛上划过,发锵锵的金铁交加之声。

  “奇兵举盾!”

  “稳住阵脚!”

  沙陀人已经来了,但王重丝毫不惧,因为沙陀人已经一头钻进了镇**所设下的十面埋伏之中。这一次,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黑鸦军再也逃不掉了。因为李璟已经早料到了他会来,而且沙陀人已经过了河,现在沙陀人的骑兵再厉害,也逃不掉了。

  黑鸦军的气势是如此的雄壮,黑鸦军那股无坚不摧的沙陀骑兵的冲锋是如此的震憾!

  黑sè的战旗,黑sè的骑士!

  铁盔上飞扬的黑sè盔缨,裹着黑sè皮甲的高头大马,还有如林的黑sè长矛!

  骑士低沉的吼叫,战马沉重的呼啸,还有铁甲摩擦的铿锵。

  五千黑sè的骑兵就如同是一片飞翔的黑鸦!

  令人胆寒的黑鸦军,威镇天下的第一骑兵军团。

  就是这支铁骑,他们追随大唐击败过铁勒、吐蕃,击败过回纥,击败过吐谷浑的军队,也击败大唐强蕃成德军王承宗﹑淮西军吴元济﹐泽潞军刘稹等,还参与平定庞勋之乱。

  无数强大而又骄傲的劲旅倒在他们的马下,坚韧的铁勒骑兵,桀骜蛮横的吐蕃勇士,勇猛过人的回纥骑兵,彪悍的党项铁骑,骄傲的成德悍卒,嚣张的淮西jīng兵,跋扈的泽潞山地雄兵,还有人海战术的庞勋乱军,没有一个能在他们面前占到便宜。

  就连屡战屡胜,至今没有真正吃过败仗的李璟,也一次又一次的交待自己的部下,见到黑鸦军当避之。

  但是现在,镇**将在九原大地上,将他们终结。

  沙陀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不归之路,镇**将有事实来告诉他们,打仗,不光光只凭借勇猛。黑鸦军已经踏入了十面埋伏,他的四面都是河流,黑鸦军的战马再雄壮,也飞不过满是冰凌的滚滚黄河。

  呜呜的号角长鸣,带着一丝凄历之声。

  飞扬的马蹄敲打着干燥的大地,压迫它发出沙哑的呻吟。呼啸的寒风之中,沙陀铁骑显得扭曲而高大,李克用戴着眼罩,仅剩下的一只独目发出摄人的光芒。

  情知已经陷入了包围的沙陀人越发的狂热起来,李克用想要鱼死网破,想要冲出重围。冲锋的沙陀黑鸦军加快了速度,呈锋矢阵形向着北倚丰安城列阵的唐军冲了过来。

  王重看到黑压压的沙陀骑兵压上来,不但没有畏惧,反而也激发了心底的傲气。镇**又岂会畏惧沙陀人,大帅让他在城下列阵迎战,而没有让他们躲在城中,就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他率领镇**将这支沙陀人斩尽杀绝的机会。

  面对着疾驰而来的黑鸦军,镇**阵前的战士们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刺枪和大盾。

  这是最后一支叛军了,剿灭了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王重承认沙陀人很强,特别是眼下这支黑鸦军,更是一直追随着李克用父子南征北战的jīng锐中的jīng锐。但镇**也不是吃索的,士兵虽然确实还不如沙陀jīng骑,可他们背靠坚城,城上有无数的弓弩手和弩车投炮支援,他们的阵前,拥有足足三千面大铁盾组成的铜墙铁壁。

  这是一场防御反击战,王重要让沙陀人在这里流干最后一滴血。

  王重骑着马又一次奔驰过各个方阵之间,高呼:“准备!”

  前排的奇兵纷纷将方铁盾狠狠的砸进面前的泥土中,盾牌下方的一排铁齿深深的插入铁中。一个个奇兵半侧着身子蹲在地上,右手紧紧挽住盾牌挽手,右肩膀和胳膊斜靠在盾上,一条腿半跪着,一条腿斜斜的撑在泥地里。另一只手上,八尺刺枪的尾端斜斜的插入土中几寸深,尖锐的刺枪锋刃斜指向天。

  他们的后面,然后是一排奇兵,同样的一手持盾,一手持枪,他们的枪则架在了第一排的士兵的肩膀上,透过盾墙,露出无数寒芒。

  无数面盾牌反shè着跳跃的火光,方阵上面闪耀一片钢铁冰冷的闪光。在丰安城的两面后方,五千镇**骑兵和三千振武、天德骑兵也已经整装待命,在两翼作为反冲击的预备队,一排排高举的马刀明亮如雪,仿佛一条耀眼的光带。

  闷雷般的铁蹄声不断接近,镇**将士脚下的大地也在微微的震动。黑压压的沙陀骑兵在迅速的逼近,犹如惊涛,犹如骇浪,似山崩,若海啸。如同群鸦飞驰,似万马奔腾。

  黑压压的前锋阵头,拥着八尺长枪。

  五千战马铁蹄溅起纷飞的泥浆,漫天飞舞。那势头,让所有看过的人立即就会明白,为什么这支军队会被人称之为黑鸦军,因为他们确实就如同是一群黑鸦飞过。

  “扎稳阵脚!”已经升任为飞枪营十将的王东站在营旗之下,手持着一把旗枪如钢铁一样的矗立在阵中,高声呼喝。前排的队头同样手持着一把红sè三角旗枪,转头对着本队的兄弟大喊:“第一排,全都蹲下!”

  “为了大唐!”监军使张承业不知何时带着一队亲卫也赶到了阵前,策立马上,用他那独有的尖细嗓子,激昂举剑高呼。一遍遍的呼喊,让阵前的镇**将士们也开始跟随着呼喊。

  连续的呼喊将临阵前士兵们心中的紧张也减去许多,到最后,无数人的呼声汇聚成一起,三军齐呼,山呼大唐。

  “大唐!大唐!大唐!”

  随着每一个大唐的喊出,整个丰安城下阵前的镇**的军心士气就上扬几分,到最后,镇**的声势雄壮,紧张担心已经尽去。

  李璟和于琄站在丰安城的城楼之上观战,对于张承业如此表现,于琄大为惊讶。由于朝中宦官的专权,南衙和北司多年争斗,最终宦官们的北司完全压倒了宰相们的南衙。因此,大唐的文人文臣们,对于宦官几乎没有什么好态度。但在这次河东的战斗中,李璟身边的监军使张承业的表现却让他惊叹。眼下见张承业在大敌当前,突然还敢亲上一线鼓舞士气,更不由的感叹。

  “你有一个好监军使!”眼下各地藩镇,不论是否被朝廷掌控,都有朝廷派驻的监军使。对于那些藩镇节帅来说,一个能配合默契的监军使,确实是相当难得。

  李璟也是微微点头,张承业确实是晚唐太监中比较难得的几位忠君爱国之臣了。而且这还是一个既爱国忠君,且并不贪财或者贪权之人,眼下,确实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他的监军使了。

  沙陀人越来越近,前排的奇兵们把脚牢牢的钉在地面上,紧握着刺枪,所有人的心都不由的在砰砰狂跳。看着越来越近的沙陀骑兵,不少士兵终究免不了脸sè发白。在方阵的后面,城头上无数的弓弩在城垛后面扬起,亮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士兵们的阵前空地。

  黑鸦军在以难以置信的高速度压近!每一眨眼,就贴近一点!可以看见了,那如云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枪,骑兵那狰狞的面孔,马鼻孔喷出的的白气,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厉若狂飙,以密集的阵型卷杀而来,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明看到镇**在丰安城下摆阵,虽然以步对骑,可却占尽优势,他们背靠城墙,无后顾之忧,而且把远程的弓弩手和重型器械全都放到了城墙的保护之后,沙陀人的骑兵根本无法催毁。

  但李克用却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撞,因为他别无他路可选。后路已断,他只有一路向前冲,唯有正面击败镇**才能杀出重围。

  李克用一马光先,义子李嗣源今天亲自为李克用执旗,策马紧随其后。李嗣恩、李嗣本左右护卫。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克用父子四人绝死冲锋!

  黑鸦军在靠近,二百步之时,沙陀人军阵中爆发出一阵直冲云宵的巨大呐喊之声。

  “沙陀!”

  黑鸦军狂啸,“沙陀,沙陀,沙陀!”这个口号还是第一次喊出,以往他们每次战斗,都是山呼大唐。

  天在崩溃山在塌,沙陀骑兵的冲锋,以往还从没有敌军的步兵方阵能挡住。这一次,李克用也相信沙陀骑兵能冲跨任何挡在面前的方阵。

  李璟站在城楼上,平静的观看着一马光先冲杀在前的李克用,嘴角掠过一丝嘲讽。

  飞虎子李克用,勇则勇矣,但终究只是一个胡蛮而已。

  他缓缓的抬起右手,高举空中,向着狂冲而来的沙陀骑兵猛的一挥手。

  “放箭!”

  丰安城头上密布的弓弩手,顿时齐齐挽弓,无数的弓弦颤动之声汇聚一起,奏起一曲激昂的乐章。在这乐章之中,成千上万的白sè羽箭离弦而出,呼啸着飞上战场上空,密集的羽箭摭天蔽地,形成一朵巨大的箭刃风暴,然后猛的砸入了沙陀骑兵高速移动的阵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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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9章 屠杀


  密集的箭雨落下,冲锋中的黑鸦军不倒的有人中箭摔落马下。可沙陀人此时也展现了他们极强悍的一面,虽然冲锋的队伍中不断的有人倒下,可他们丝毫不惧,冲锋没有丝毫的停滞。

  “投石车,弩车准备!”城头上李璟高声下令。

  由于一路从河东赶来,重型器械并没有多少,多数都只是镇东军随军所带的伏远弩等中型的弩机,这些都是标准件生产,随时可拆卸组装。现在丰安的城头就拥有三百步shè程的伏远重弩三百具,另外大型的三弓弩,也就是俗称的八牛弩拥有二十架,特大型的绞床弩,两架。

  伏远弩shè程三百步,需要两人开弓。三弓床弩更厉害,需要三十人合力开弩,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shè程高达五百步。而最大号的绞床弩,足足十二石强力,需要百余人绞轴张弦,以轴转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七条矢道,居中的矢道搁一枝巨箭,“长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铁叶为翎,左右各放三枝略小的箭矢,诸箭一发齐起,“所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

  这种床弩,比起火器局现在所掌握的火药还要厉害。一个装上五十斤火药的陶罐抛shè上城楼,爆炸产生的损害并不太大。但是如果被绞床弩中面的这一支巨箭击中,那边城门楼都能直接催毁。shè中城墙,能直接钉入城墙之中。不过这种床弩制作艰难,且难以移动,十分jīng密,守城用的多,野战很少。镇**中,也只有两架而已。

  “一二三,一二三!”

  一阵阵号子声响声起,城内墙下数百人开始转运车轮,张弦开弓。两座车床弩太大,需要的人力也太多,根本不能放在城头上,只能放在城内,幸好这床弩拥有七百步的,高达两里地的shè程,因此早在经过预shè之后,已经较定好了目标。城上一发现敌骑进入驽车的shè程目标之中后,立即下令发shè。

  几名大力士装填手抬着一支长达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铁叶为翎,套着棱形铁枪头的巨弩箭装上了床弩,另外两铡还各安上了三枚略小一点的箭矢。

  “放!”

  两座床弩还专门各有一个队头军官指挥,见装填好之后,立即下令开弓放弦。几声霹雳巨响,十四枚弩箭呼啸而去,直入云空。

  城下冒着箭雨冲锋的沙陀骑兵突然听到头顶一阵巨大啸声传来,不由的齐齐抬头望去。只见空中几支巨大的弩箭飞来,转眼即至。

  巨大的弩箭飞下,直接将击中的一个沙陀骑兵连人带马穿成两断,然后余势不减,继续前冲,就如同一把梳子梳过,瞬间带走了十几骑的生命,在沙陀人的阵中犁出一道空白一带,才最终将一骑沙陀骑兵钉死在了地上。

  十四支箭,一转眼就杀死了数十骑,特别是那两支超大重弩,更是在密集冲锋的沙陀人阵中,直接扫出了两条空白。紧接着这一波犀利的打击,紧接着投石车也开始发威。

  为了减小镇**的伤亡,李璟将自到河东后一直没有用的神火和天火也一起动用。这些东西李璟的手上也十分稀少,这一次李璟却是不计血本的直接全拿了出来。

  数十个火球从天而降,犹如流星火雨,纷纷砸在沙陀人的冲锋阵中。人头大的石弹砸落,只要命中中,立即所有的沙陀人立即连人带马砸死。

  不过镇**的攻击,并没有让李克用退缩。反而越发的激起了他们的凶xìng,冲的更猛更快速。

  “杀!”李克用的心在滴血,但他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向前,还有一线生机,向后,就将彻底的死无葬身之地。

  天空忽然再次暗了下来,由三百具伏远弩,和三千名弓弩手同时放箭,另外还有二十架八牛弩,两架绞床弩以及三十架投石车同时发shè。大片的飞箭如乌云一样摭蔽了天空,箭雨中还夹杂着石弹雨和火球雨,金属的瀑布从天而降。刚刚第一轮箭雨杀伤的并不多,但是这一次,三分之一冲在前面的沙陀人都被笼罩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李克用如同被一只巨大的隐形之手正面猛的砸中,整个人从马上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成弓形,直接摔落了七八步之外的地上。

  他被床弩的弩箭击中了,标准似的弩箭直接击中了他的左肩胛位置,一击就将他铠甲上的护肩铜狮击的粉碎,并且将他的铠甲洞穿之后,直接把他的左肩胛骨击碎,然后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

  不过李克用不幸中的万幸的是,那支弩箭只是床弩中比较小的,而非主弩箭。击中的部位也很幸运,只是击中肩胛,要是再往右边一些,那就是直插心脏。李嗣昭飞速回马赶到,一把将那支弩枪拔起,直接将李克用从地上提起拉到他的马上,避免了李克用死于自家战马践踏之下。

  一时间,整个丰安城南面城上犹如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无数的箭矢摭天蔽rì。在这可怕不间断的箭雨袭击之下,就算是再强悍的黑鸦军也显得脆薄无比。

  冲在前排的骑兵虽然人穿铁甲马披皮甲,还一手举着骑兵圆盾,可是在这样的箭雨风暴中,却根本挡不过来,一不小心就连人带马被shè成了刺猬。

  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噩梦。惨叫、呻吟、鲜血、死亡,慌乱的人马相互践踏、马蹄声、尖叫,箭雨如蝗虫般飞来,而箭矢破空的尖锐风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那些最勇敢的沙陀战士都要发疯。到处都是箭!箭!箭!

  电光火石间,如同突然被狂暴的雷击中,前列骑兵人仰马翻,不断有沙陀骑兵喷洒着血花腾起在半空,惨叫着从马上栽倒尘土。身体瞬间被洞穿,箭矢带着血花又将第二个人shè得飞起来;有人甚至被整个人钉在了地上,血花在半空绽放。士兵们尖叫、哭号,你撞我推地挤成一团,自相践踏;有人卧倒躲避,却给惊慌的战马踩过后脑,脑浆飞溅。骑兵不断地倒下,濒临死亡的短促而尖锐的可怕惨叫声、中箭受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长长的嘶叫声惨绝人寰。

  这个时候,连强悍无比的沙陀人也开始心生恐惧了。

  李克用一条左臂已经无力的耷拉着,上面胡乱的缠了布条暂时止住了血。他重又骑上战马,右手换了一把横刀,状如疯狂的大喊:“冲,冲,冲,就算是死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向前冲。”

  骑兵阵继续冲锋,士兵们齐齐大喝:“沙陀万岁!”尽管时时刻刻有人中箭落马,但是庞大的阵列汹涌推进,蹄声轰隆,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一瞬间,前列响起了一片呼天抢地的惨叫,那些受伤落马的骑兵统统给自己人的马蹄踩成了肉泥。为发泄那无力可施的愤怒,骑兵们暴躁得撕开了皮袍的领子,裸着胸口长声嚎叫。

  眼见沙陀人已经接近,并开始在马上展开骑shè,王重急忙舞动旗帜,方阵前列三千奇兵将盾牌挡在身前,大声呼喝。

  李璟在城头下令,“所有投石车听令,以阵前一百步为目标,方向正前,全部一起放!”

  劈啪劈啪的机簧之声连续不断的响起,犹如无数的飞鸟掠过天空,投石带着凄历的啸声从天而降,雷霆般的再次落到了密集的沙陀骑兵阵中。盾牌和铠甲可以摭挡箭支,可却无法挡住投石。没有任何盾牌和铠甲能够挡住从天而降的投石,一片一片的沙陀人被砸落马下,甚至直接被砸碎了脑壳。

  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

  沙陀人没有崩溃,他们狂热了。

  数千骑兵冒着箭雨、石弹狂喊乱叫,兵马滚滚冲锋向前。

  天地间充斥着可怕的震撼声浪,密如雨点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轰击人海,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浪花,是血肉和惨叫的波涛。凭着这种决死的进攻,不在乎伤亡、无惧牺牲,黑鸦军就这样一步步地推进,一直终于杀到了唐军阵前。

  眼见终于冲到了唐军的近前,沙陀人爆发一阵惊呼,“沙陀,沙陀,沙陀!”

  带着高呼,冲在前排的沙陀人对于面前的那堵闪着无数寒芒的刺枪之林,视若无堵,直接策马就前仆后继的撞了上去。

  刺枪刺入战马腹部的入肉之声,刺枪承受不住战马和骑士冲击折断的声音,还有马上沙陀人长矛刺在唐军铁盾之上的尖锐之声。战马中枪悲鸣惨叫,骑士垂死前绝望的吼声...

  沙陀人在拿生命冲击着唐军的奇兵盾阵,一个接一个的沙陀兵冲了进去,可渐渐的,沙陀人发现,唐军的阵线比他们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对方的步兵盾阵都要坚固。在如此激烈的冲撞之下,他们丝毫没有崩溃。

  黑鸦军被挡住了,他们的速度降了下来,他们冲不进去。犹如海浪撞上礁石,他们拍打的再激烈再汹涌,可浪头过后,礁石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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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 黑旗军,重装铁骑出击!

  

  整整一个黑夜过去了,血战到了黎明。

  无论是沙陀黑鸦军还是镇国军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不过战斗的局势已经向着镇国军这边一面倒了。沙陀人毫无退路,后面就是黄河,还被一支船队截住了退路。前面的镇国军虽然也疲惫不堪,但这并不是镇国军的全部。

  当东方的鱼肚白露出,晨曦和第一缕曦光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李璟终于将一直在等候待战的八千骑兵调上了战场。

  丰安城东西两座城门忽然打开,两股滚滚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八千唐骑出动了。骑兵从两侧城门中涌出,最后绕过南门前的步兵阵,直接向沙陀骑兵涌去。

  在城头观战的于琄突然惊讶的望着城下的骑兵突然分成了三部,红日跳跃而出,在第一缕朝阳金光的照耀之下,三支骑兵穿着截然而不同的铠甲。

  左边一路,穿着红色的战袍和铠甲,打着红色的旗帜,于琄一眼认出这正是振武军和天德军的那三千骑兵。而右边一路,却是清一色的银色,银色铠甲,银色战袍,银色披风,甚至连盔缨都是银色的。

  “那是银鞍、银枪、白马三骑兵营,清一色的银色,我军的三个精锐轻骑兵营!”李璟顺着于琄的手,轻笑着向老师解答。

  “那中间那支骑兵呢?”

  于琄指着如洪流般辗过的那一路骑兵,他们却如沙陀人一般。完全黑色。

  黑旗黑甲黑袍!

  李璟看着那支只有两千人的骑兵部队,自豪且又带着一丝得意的道:“那是玄甲重骑!”

  于琄闻言眼睛睁的极大。转头努力的眺望着城下的那支骑兵,半晌,颤抖着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居然装备了一支重骑,为何在河东时却从没有见你用过?”

  玄甲重骑,这是李璟新组建的骑兵部队,从原骑兵中抽调组建,编制两千人马,所有的骑士都是最精锐的骑兵。所有的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战马。他们的装备更加的出色,因为他们装备的重装。

  重装骑兵,也就是甲骑具装。

  甲骑具装,骑士身披铁甲,马匹也有具装,马匹的具装又分为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保护马胸的“当胸”,保护马躯的“马身甲”、保护马臀的“搭后”和竖立在马臀部和骑士后背的“寄生。

  重装骑兵,在南北朝之时达到巅峰,大规模的战斗中,属于一击取胜的拥有决定战场局势的强大军力。而玄甲军,正是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所亲手组建的一只精锐骑军。

  因为这支骑兵所装备的铠甲为黑色。因此称为玄甲军。玄甲军做为唐太宗的最强武力,在历代骑兵之中,可排进十大骑兵部队之一,强悍无比。

  史载,秦王世民选精锐千馀骑。皆皁衣玄甲,分为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将之。每战,世民亲被玄甲帅之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畏之。

  玄甲军在太宗即位之后被拆分,到武后时被扩充,玄宗时被重组,但最后这支精锐最终成了一支装饰品,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重装铁骑,自大唐立国之后,重装骑兵便已经慢慢没落,以往做为决定战局胜利胜负的关健力量,最后却因为重装骑兵需要高昂的装备,极高的士兵素质,以及良好的战马,使得重装铁骑渐渐退出了战斗舞台。

  除了长安的禁卫依仗之中,还有一些样子货重装骑兵,整个大唐已经见不到重装骑兵了。现在纵横天下,最强的是沙陀骑兵,然后是各部族的胡骑,他们都是轻骑兵。

  在重装骑兵的巅峰时期,历朝各国都有铁甲骑兵,甚至数量不菲,重装骑兵以其可怕的冲击力和破坏力震惊天下,令人心寒。重装铁骑的出击,常常能将十倍于自己的对手打的一败涂地,阵形崩溃。二百多年前,唐太宗李世民的玄甲重骑只有一千兵马,曾用1000玄甲精兵大破王世充,斩俘6000余人。在决定天下归属的虎牢关之战中,窦建德率领精锐主力十余万人前来支援王世充,李世民仅用包括一千玄甲骑在内的3500名精兵为前锋增援虎牢关,结果大破窦建德十余万众,窦建德仅率数百骑逃遁

  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唐朝一统天下之后,玄甲骑兵最后一拆为二,一部份做这了太宗的卫队,一部份交给李靖率领攻灭突厥,在那一战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可随后大唐内部太平,战事都集中在了边疆之地。铁甲重骑一来装备代价太大,二来并不适合调往边疆对敌,久而久之,渐无用武之地,最后被人遗忘。

  训练装备一个轻骑兵的代价,可以训练装备五个步兵。而训练装备一个重装骑兵的代价,能装备五个轻骑兵。

  因此,就算如今藩镇割据不断,可却也还没有见过有哪个蕃帅肯花相当于五倍轻骑兵的代价,或者是二十五个步兵的代价,来训练武装重骑兵。

  别人都觉得重装骑兵早已经过时了,可李璟却认为,在中原战场上,一支精锐的重装骑兵,虽然昂贵了一些,但却是一把最锋利的战刀,能够起到关健之时左右战局的作用。重装骑兵的计划早在李璟心中,也早就在秘密开始打造重装骑兵的甲骑具装,直到出兵河东时,也还没有打造好。

  就在俘虏了李国昌之时,登州来信两千套甲骑具装全部打造好了,兴奋的李璟立即让人将其运送到河东。这段时间,经过挑选,最终选了两千精锐骑兵,组建了玄甲军。不过由于长安有一支玄甲军,而且这支军队还是太宗皇帝所亲建,李璟也不敢公然用这个名号。因此,最后李璟授予这二千重装骑兵“黑旗军”的军号。

  直接授予军号,这是镇国军升藩镇以来,下面的第一支有军号的部队。第一任的黑旗军军使无数将领盯着这个位置,不过李璟最后很不客气的自己兼任了第一任黑旗军使的位置。副军使的位置,李璟考虑很久之后,提拔了高顺励为副军使,两千兵马,设立十都两营,周德威任左营指挥,右营指挥任命李居义担任。下面的十都将的位置,则把六个门徒这次都提拔了都将的位置,剩下四个从骑兵中挑了四个既有战功,且有威望之人担任。

  黑旗军骑士的铁甲没有选择玄甲军当初装备的那种明光铠,而是装备两件铠甲,一件是山文甲,外面还装备一件索子甲罩在外面。头盔采用的是加全摭面式的凤翅兜鍪。加上黑色的战袍和黑色的披风,灰缨,和跨下黑色的战马和马甲,比沙陀黑鸦军更黑。

  这是黑旗军的第一次亮相作战,李璟对这支军队充满了信心。

  两千铁甲骑兵全部人马披着黑甲,头盔上是黑色的盔缨,平端着特别装备的刺枪,在城下迅速的完全了出击的准备,排成了一个二十队的阵形,二十队按二三四五六的阵形排列,形成一个锋矢冲锋阵形。

  天空越来越明亮,东方的红日早已经跃出,朝阳的金光映照着丰安城下的骑兵们,反射出一片幽幽的光芒。一片微风轻轻的吹过,拂起了战士们头上的盔缨。

  高顺励策马站在阵前,对于能够出任这支镇国军最精锐的王牌之师的副军使,心中充满着激动。

  望着前面已经疲惫不堪的沙陀军,高顺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右手,身后的骑兵一片肃静。猛然间,高举的右手用力的向下一压。骑士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黑旗所至,战无不胜!”

  高顺励将头盔上的摭面甲放下,将整个脸庞都隐藏于铠甲之下。透过面甲上的两个细孔,他目光锁定着沙陀骑兵,手中马槊向前一挥,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猛的奔驰而出。

  两千铁甲骑兵纷纷伏鞍跃马,铁骑的洪流猛的从侧翼冲向还在与镇国军步兵混战的沙陀骑兵,马蹄声如雷轰隆响彻。

  尽管对方是如此的名震天下的黑鸦军,可是新组建的铁甲骑兵丝毫不惧。

  今天,就是黑旗军终结黑鸦军的日子。从此之后,天下第一骑军的名号,将归属于黑旗军。

  位于黑旗军冲击方向的是沙陀飞虎子盖寓所统领的左翼,由于距离最近,他是最先感受到这支同样黑衣四甲骑兵所带来的巨大威慑力和可怕气势的。黑鸦军本来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他们任何敌人都不惧怕。但是现在,他们猛攻一夜依然拿不下对方的步兵阵,而敌军又杀出了一支如此厉害的铁甲骑兵时,黑鸦军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惊慌。

  铁甲军的队列之间,呼啸之中,时刻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斗志,令迎面的黑鸦军颤栗不已!

  盖寓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剑的手已经在颤抖,他太疲惫了,太累了,挡在前面的唐军就如同不可逾越的大山,现在,镇国军居然杀出了一支铁甲骑兵,一瞬间,盖寓的心神乱了。

  沙陀,真的要灭亡了吗,他的出路又将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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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1章 沙陀军覆没


  盖寓感觉脚下的大地在剧烈的震动,似乎要站立不稳的感觉,铁蹄叩击着大地的声音在耳边轰隆作响,那整齐的重装铁骑的冲锋队列沉重的就像是巍峨的大山一般,却又急速的压向他的左翼而来。

  排山倒海,山崩地裂!

  “挡住他们!”盖寓干裂的嘴唇中,只能发出颤抖而又焦急的喝声。这支铁甲骑兵就如同一把重剑,正以万钧之势直扫而来。如果让他们撞入了左翼,整个黑鸦军骑兵有可能直接被他们冲乱阵势,乃至崩溃。

  数百左翼沙陀兵立即调转马头,狂吼着举刀抬枪向着这些钢铁怪兽直冲而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黑鸦军与黑旗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很快沙陀人就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了。

  前排的沙陀骑兵刚冲上来,还没有来的及惊呼,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然后再落在后排的铁蹄之下。

  第一排撞飞了,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在那一面面黑sè的旗帜之下,一切就如黑旗军的战号一样,黑旗所至,战无不胜。

  没有人能挡的住冲锋中的重装铁骑,沙陀人的骑兵一向骄傲惯了,他们根本没有见识过重装铁骑的威力。盖寓比那些沙陀蛮子们强上许多,他是一个读过很多书的谋士。他在史书上见过两晋南北隋之时,各个战场上展露风采,决定战局的重装骑兵。不过他一直认为,重装骑兵虽然有不少的优势,但实际上并不比沙陀骑兵比。

  可是现在,看着沙陀骑兵撞上那重装骑兵,结果就如同纸糊草扎一样的被对方一路直撞过来,纷纷崩溃之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重装铁骑。这些骑兵根本不是骑兵,他们是一堆会移动的铁疙瘩。沙陀骑兵和他们去硬碰硬,就好比拿鸡蛋碰石头!

  沙陀骑兵一排接一排的被那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所冲击撞倒,仿佛纸糊泥捏一般不堪一击!

  “黑旗!”冲在最前面的李存孝高声大吼。

  “战无不胜!”回应他的是手下一都百骑弟兄们的整齐呐喊。

  狂飙突进的黑旗军重装铁骑振天的吼声,将盖寓麾下沙陀人落马的惨叫,兵器的碰撞声淹没。在这排山倒海,天崩地裂般的攻势之下,盖寓的调过来的几百骑兵连片刻的阻挡都没有做到,顷刻间就被这股铁甲洪流所淹没。

  盖寓的心在颤抖,可是这个时候,他别无选择。这支铁甲骑兵的冲击太强了。如果不遏制住他们,整个沙陀人的崩溃就在眼前。一千沙陀黑鸦军在他的呼喝之下,调头勇扑上前。双方骑兵再一次狠狠正面撞上,就如同两个浪头正面碰撞,激起无数飞溅的浪花。

  沙陀人的强悍让城上观战的李璟和于琄也是大为感叹,如果不是唐军占据着绝对优势,又将李克用引入了一个必死之局,还紧靠着紧城做战,要想留下这支沙陀强军还真的很难。

  沙陀人确实很猛,但他们手上的长矛横刀砍在黑旗军的铁甲上,骇然发现根本无济于事,身穿着一件山文甲加一件索子甲。全身上下就留了两个眼睛和鼻子嘴巴那的几个小孔,简直就是全身钢铁覆盖,防御的比乌龟还要厉害。就连黑旗军骑兵的战马,身上披挂的马甲也有铁甲,不但杀不了骑兵,还马也杀不掉。

  对付黑旗兵,再锋利的刀枪都没有,这个时候最有用的武器反而是钢鞭、铜锏、钉头锤、狼牙棒、铁骨朵这些重钝兵才行。可能在马上用这些钝兵的,都是天生膂力过人的将士才行,这样的人百里挑一。

  相反的,沙陀骑兵大多装备的都是铁札甲或者销皮甲。黑旗军的每一次攻击,基本上都能直接将这些沙陀人直接打下马去。

  片刻不到,沙陀人就大片大片的被击杀。就如同那被秋风吹过的草原,盖寓指挥着后续的骑兵不断的扑上,可面对着那急速冲锋的铁山,依然是被撞的落马。

  无论是人还是马,在铁甲的洪流冲击之下,纷纷给冲倒在地,那势头,比铁更坚,比钢更硬!

  终于,盖寓恢复了理智,沙陀骑兵想与这支铁骑硬碰硬,根本不可能胜利。这些家伙就是一座座铁山,刀枪是击不倒的。要对付这些铁甲骑兵,唯有游斗,先跟他们纠缠着打,等他们冲锋势力降下来,等他们力尽耗尽了,那时他们没有了速度,没有了耐力,就只是几堆铁疙瘩,他们就可以轻松的shè杀他们。

  不过盖寓痛苦的揉着脸,他知道,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左翼的沙陀骑兵已经完全被打散了,而这支骑兵的速度还没有降下来。现在他们还有的是力气,有的是速度,他们已经直接撞开了左翼,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要从左侧给那些还在不断冲杀着唐军步兵阵的骑兵们拦腰捅上一刀了。

  盖寓匆忙跑到李克用的身边,惊呼道:“留后,唐军的铁甲骑兵,势不可挡,弟兄们挡不住,他们已经杀过来了。我们暂避锋芒,等他们没了力气,咱们再回头干掉他们。”

  李克用捂着自己的左臂伤口,因于过于疼痛,他的嘴唇都呈青紫sè,还在不停的颤抖着。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痛苦和迷茫之sè。唐军之中怎么可能有铁甲骑兵!

  他转头向自己旁边的义子下令,“嗣源,你率铁林军迎战!”铁林军是李克用手下最jīng锐的骑兵,总数原有五千人,不过现在越打越小,只剩下了一千骑。这一千骑铁林军,也是李克用的侍卫部队了。

  前面爆发一阵尖叫,令人惊惶。

  黑旗军的铁甲洪流已经直奔而来,逼到了近头。

  黑旗军继续在冲锋,独有的黑sè的军旗迎风呼啦啦的响着。

  冲破了左翼之后,高顺励指挥着两千铁甲骑兵毫不犹豫的直往沙陀人的中军冲。端着刺枪,举着马刀,黑旗军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在这股黑sè的洪流中,李存孝所部的两个队冲在整个阵形的最前头,充当着锋刃。在他的带领下,黑旗军犹如狂飙,挡者披糜。雷霆般的声势,没有任何兵马能够遏制的住!

  风在头顶呼啸,马在耳边嘶鸣,明晃晃的刀枪在身边挥舞。

  李嗣源带着铁林军却义无反顾的直接迎上了去,两军同样一身黑的骑兵撞上了,不过他们不会搞混身份,因为黑旗军黑的更彻底,他们那连脸都完全摭住的面罩太有特sè了。跟黑旗军交战,看着那面甲,总让李嗣源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没有生命,不知道何谓生死的一块铁铸的傀儡作战。

  李存孝位于最前端,他一马当先,首先撞进了李嗣源所率领前来迎战的铁林军阵中。他手持着沉重无比的浑铁槊,可这几十斤的铁槊在他的手中却举重若轻。铁槊在他的手中左挥可舞,根本就无人可挡。

  靠近李存孝一丈以内的的沙陀兵,无一人能挑。

  李嗣源举枪来战,双方战不过数合,李嗣源已经被李存孝直接一记猛砸,将李嗣源砸的口吐鲜血,如断丝风筝似的摔落到了两丈之后。李存孝正想挺槊直接取了李嗣源的xìng命,这时数名李嗣源的亲兵挺枪拼死力战,缠住了李存孝片刻,让李嗣源被其它亲兵救走。

  李存孝杀了那几名亲兵,见李嗣源已经被亲兵拉上马向后逃走,当下怒吼一声,策马便往前追。

  他的部下骑兵,立即纷纷追随着他的身影前进,带动着后面的铁甲骑兵滚滚向前。

  奔腾的铁甲骑兵如同一把锋利的箭矢,深深的切入了敌军庞大而又笨重的躯体内,每前进一步,就给予敌人更大的创伤。一个又一个曾经骄傲的沙陀骑兵被打落马下。

  李克用此时也发现了这支铁骑的厉害,他亲自召集了数百骑兵,前来接应负伤的义子,企图把这股铁流遏制。

  李存孝眼见李嗣源越逃越远,已经追不上了,不由的十分失望。这时却突然发现一个戴着眼罩的沙陀将领率部冲到阵前,连忙喝问道:“那个瞎子,你可是李克用!”

  被喊做瞎子,李克用愤怒不已,大怒道:“本将正是沙陀族长李克用,对面匹匹无名小将又是何人?”

  “原来你就是李克用,太好了。”李存孝大笑数声,纵马前来,“把面罩掀开,冲着李克用道:“你看好了,爷爷就是镇**节度使、齐国公李镇国第四门徒,节度押衙、节度先锋,现任黑旗军左营左四都都将李存孝,人称外号打虎将。听说瞎子你还有个外号叫飞虎子,那咱们这算是上天注定,今天,你这头飞虎,就让我打虎将打一回吧!”

  李克用怒极而笑,“你也敢自称打虎将,究竟是你打我还是我打你,那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马头相对,纵驰而近。李克用虽然左手负伤,可仅凭右手,仍然是持槊猛刺。

  马槊带着凄厉的风声在空中划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击下,李克用嘴角带着一个狰狞的笑声:“就算虎落平阳,也非恶犬可欺,小子,纳命来!”

  李克用一槊击中,并没有刺中李存孝,李存孝不闪不避,直接举起自己的浑铁槊一直举火撩天式,直接从下往上扫中了李克用的马槊。李克用本来力气就不及李存孝大,兼之他又伤了一膀,此时只一手持槊,自然不敌李存孝,虎口一震,手中马槊已经被直接挑飞。

  两骑交错而过,李克用还来不及回避,李存槊手中浑铁槊已经直接刺中李克用的腹部,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了起来,然后一甩,直接将他甩到了马下。

  正yù补上一槊,斩下李克用人头。旁边却突然数十骑直杀过来,李存孝右杀右砍,等将这些人一一斩落马下再回头,哪还有李克用的踪影,居然已经不见了。

  沙陀人见李嗣源和李克用两人先后被击落马下,不知生死,这个时候哪还有半点斗志军心。

  就在此时,战场上又传来了呜呜的军号之声,一直等候在两侧的六千轻骑兵,终于看准了时间,在重装骑兵彻底的击溃了沙陀人的阵形,粉碎了敌人的斗志之后,两翼出兵,雷霆掩杀过来了。

  沙陀军彻底大败,四散而逃。

  五千沙陀兵最终兵败丰安,李克用的背水一战没有打破李璟的包围,最后反被黑旗铁甲骑兵彻底的击溃。镇**随后大举掩杀,五千沙陀兵战死无数,一直杀到rì落黄昏之时,镇**清点数字。

  这一战,沙陀总共参战的骑兵四千余人,一战被斩杀三千,最后有一千余被俘虏。有少数最后宁死不降,被逼到子黄河边上,转身跳入到了冰冷的黄河之中,生死不知。

  沙陀人将领之中,盖寓被俘,其它的有不少中低层将领非死即俘。

  但是沙陀首领李克用,还有李嗣源和李嗣恩、李嗣本、加上大将康承义、薛铁山等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李存孝坚持说李克用和李嗣源都已经被他马槊击伤,就算一时逃了,也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但李璟仍然坚信,这几个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李璟下令打扫战场,一边派出骑兵四处搜寻追杀李克用等沙陀败兵,一连数天,最后搜寻捉拿到了百余人,可依然没有李克用等人的行踪。

  既没打到活人,也没有找到尸体。李璟甚至让人划船在黄河下游也找了数天,最后也没有找到尸体。

  最后,李璟也只得放弃大规模的寻找,只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骁骑司,让他们派一队杀手前往漠北一带追杀。李璟相信,李克用若仍然活着,最终还是会回到漠北的。

  随后,李璟与于琄一起写了此次战斗的经过折子,向太原的郑从谠与长安的天子报捷。

  “各镇凯旋之后,代北节度使的人选,你觉得哪个合适?是萨葛还是安庆或者契必三部族中的哪一个更合适?”于琄询问李璟。

  “老师,沙陀人经此一战,可以说没有个十年二十年是不可能恢复元气了。不过沙陀人虽除掉了,可老师在振武军,还是得提防一些胡人。不论是吐谷浑的赫连部、还是党项族的拓跋部,甚至是萨葛、安庆、契必、乃至其它诸胡族部落,都应当小心一些。我认为,代北之地,十分重要,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调请一名内地蕃帅担任的好,切不可将这重要职位和地盘,再交给胡人,沙陀人的教训可就在眼前。”眼看就要班师了,李璟还是对于琄有些担心的提醒道。他这一走,于琄可就要处于诸胡兵马的包围之中了。对于代北节度使这个空缺,李璟是没兴趣的,不过,经沙陀之乱后,李璟是真心不愿意看到朝廷再把这么重要的地盘交给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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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 三十六英雄


  杨行密坐在天光未现的清冷晓色里,看着那群凶悍的家伙将寨中唯一的一头猪给宰了,心里不由的恨恨的把这些该死的家伙欠他的债又添了一笔。

  其中一个家伙用剥皮的刀剖开猪肚,蒸汽立刻从死猪的身躯里冒出。他两手并用,熟练操作,一刀也不浪费。这事本当迅速完成,一看就是熟练的老手。

  杨行密旁边一人悄声的问道:“大哥,你说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扭到了一下子身子,让被捆住的身子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坐在墙角,杨行密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暗中打量着对面的这一伙人。心中大叹倒霉,更为寨中唯一的这头猪而惋惜。这头猪可是一宝啊,平时大家都十分爱护,轮流弄猪草。好不容易看着长到一百多斤,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舍得杀,准备等长到两百来斤再杀的,现在,却要被那群该死的家伙给吃了。

  一旁另一个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汉子也低头暗自咬牙咒骂着,他的身上和杨行密一样,一件破破烂烂勉强还能看出本来的赤红之色。看样式,那是一件大唐官军的战袍,可惜,模样也太破旧了,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他轻声咒骂了几句,悄悄打量了猪圈旁边的几个家伙。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悄声的对杨行密道:“大哥。你看这些的衣服,一身乌黑,而且他们的模样也根本不似咱们中原汉人,看着倒像是边地上的那些胡人。”

  “莫不是党项人?刘威,你觉得像不像?”杨行密身旁好人说道。

  “徐温你什么眼光,我看明明就是吐谷浑人!”刘威立即摇头道。

  “错!”一直坐在那里的杨行密抬头,目光中是对那些猪圈外杀猪的那些人的愤怒。“这些人是沙陀人,而且看他们的衣服。还有他们杀猪的样子,他们绝对是沙陀骑兵,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鸦儿军!”

  鸦儿军三个字一出,将被关在柴房里的这三十六人吓了一跳。

  天下谁能不知道鸦儿军,谁能不知道沙陀人。

  一侧的田頵疑惑道:“鸦儿军不是跟着飞虎子在河东代北吗,怎么跑到咱们朔方来了。”

  杨行密的妻弟朱延寿也是在一边大声道:“就是啊。姐夫你会不会搞错了。我可听说那李鸦儿父子在代北造反,朝廷派了几路兵马过去都被打败了呢。”

  “你们知道的那些都是猴年马月的往事了。”杨行密轻轻一笑,“我告诉你们,前几天我不是去了趟崇岗镇嘛,我当时在镇上就听到很多人说朝廷大军击败了沙陀人。”

  “这不可能,之前朝廷派去讨伐李国昌父子的卢简方还有那个谁曹翔还有之前的那个叫什么的河东节度使。不都是败在李国昌的手中嘛,听说除了卢简方和曹翔两个大帅死在李国昌父子手中,还有那个昭义节度使李钧也死在他们手里,昭义节还全军覆没了呢。”吕行周也连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杨行密低声道:“你们说的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我在镇上听人说。好像是那个镇国军的大帅李璟率兵入晋,还有那个振武军节度使于琄。两路出击,先抄了沙陀人的后路,然后合兵一起,击败了沙陀人。”

  “镇国军不是在同州吗,没听说平叛军中有镇国军啊,而且于琄是天德军的都防御使才对吧。”徐温也不肯相信。

  “当时我也这样问别人,结果才知道,这个镇国军不是同州的那一个,是原来淄青镇的那个镇东军,因为杀贼有功,已经御赐为镇国军,并开幕设镇,那个军使李璟已经成了节度使,他娘的,二十一岁的节度使啊。”说到这里,杨行密心里充满了羡慕,他今年也是二十一了,可现在却还仅仅是一个队头。

  就是这个队头,也算是来之不易。他本是个庐州合肥孤儿,无依无苦,小时候完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稍大一些,长的还算强健,可空有能轻而易举提起百斤重物的力气,并且能日行三百里的神行本事,但是却连个温饱都混不下去。后来为了生活,铤而走险贩起了私盐,结果还被官府缉拿,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一伙兄弟上山做了强盗,啸聚山林,聚众为寇。

  可惜做强盗也不容易,没做多久,结果被官府给剿了寨子,一帮兄弟也被直接连锅端了。本来是要处斩的,结果刺史郑棨当时正为征兵派往朔方边境上戍守一事头痛,招了好久,也没招到愿意从淮南去朔方的戍边的士兵。最后郑棨见杨行密等人长的五大三粗,一个个也都是雄壮不已。干脆,赦免了杨行密的罪责,把他们直接给编到了戍边的队伍之中,把他派往朔方灵州来了。

  虽然戍边得三年满才能回淮南,可平白捡回一条性命,杨行密还是很高兴的,就跟着淮南兵来到了朔州。不过朔方的边军真不是人干的,因为出身不好,杨行密和他的一众手下被分到了朔方节度使下灵州里除了北面贺兰山下崇岗镇最北面的一个山寨中。山寨属于中戍,原本有几十个人,结果他们一来,原太守的戍兵就直接回乡了,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一伙三十六个老兄弟。

  在这里呆了快一年,这日子比想象中可苦多了。朝廷拔下的军粮,上面几经克扣,到手的连吃饱都不容易。每人本来还有一月两贯的俸钱,可他们也一个子儿没见到过。距离镇上一百多里,简直就跟流放一下。

  本来说忍忍三年也就过去了了,谁知,昨天大半夜的,他们居然被一群蛮子一锅端了,现在全被捆在了柴房中,连好不容易养的一头猪,也要成为别人的口中餐了。

  “大哥,咱们的猪就这样没了。”吕行周哭着脸道。

  “都什么时候了,这时候你还惦记着那头猪。”杨行密突然有些烦躁的道,“咱们这几十条命,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个问题呢。”

  众人一阵沉默,都是情绪低落。如果外面的这群人真的是沙陀鸦儿军,而且又是被官军击败逃到这的败兵,那自己这几十个人真的很难活命了。

  人群里,一向在众人中有着军师称号的高勖突然道:“咱们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个大好事,一个机会。”

  台濛白了高勖一眼,“高夫子你傻了吧,咱们头都要让人剁下当球踢了,你居然还说是好事,你吓傻了还是吓疯了?”

  杨行密却是心中一动,高勖也是当初一起贩盐一起做强盗的老兄弟了,他的脑子里总有很多点子,杨行密对此一直是另眼相看的。“刘威,你闭嘴,听高夫子说。”

  高勖往杨行密身边挤了挤,望门口张望了一下,小声的道:“上次去镇上,我也跟着大哥去了,大哥可能没发现,当时镇上还贴了一张告示。上面说招讨副使、齐国公、镇国军节度使李璟,还有招讨副使,卫国公,振武军节度使于琄,这师徒两个联合发了一张告示。就他们在丰州的丰安伏击了李鸦儿,阵斩三千鸦儿军,俘虏一千余,不过走掉了李鸦儿和数名叛首和一些沙陀叛兵。”

  陶雅忍不住道:“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捡重要的说。”

  高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小声道:“重要的就是,于琄和李璟开出了重赏,说只要能擒拿到李克用,就立即赏钱一万贯,其它的贼首也能立赏一千贯。就是那些沙陀贼子,活的一个五十贯,死的也一个首级二十贯。”

  听到这样的赏格,众人都是眼睛一阵冒光,他们虽然也当过强盗,可没当几天,就被官军剿灭了,其实大家出身都是一群穷苦人。

  “更重要的是,李璟还说了,如果能拿获这些漏网叛军,到时还会视情况向朝廷申请以官职奖励。”

  众人都被高勖这番话挑起了兴奋,不过也只是一会,刘威又泄气的道:“咱们现在都已经成了这些沙陀狗的阶下囚了,说那些有啥用呢。”

  “当然有用!”杨行密却突然幽幽的说道,脸上全是期待之情。

  “大哥有办法脱困,还能拿下他们?”刘威一愣。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咱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杨行密嘿嘿一笑,“大家现在就想,一起想办法,总能想出来一个的。”

  几十个人窃窃私语,悄声议论脱困之法。

  过了一会,杨行密突然高声道:“他娘的,那笔钱是咱们所有兄弟存下来的,你休想拿去独自买命。”说完直接就扑向了人堆,一时间,几十个用绳索串在一起的人拿头撞,拿肩顶,破口大骂,打的一团乱。

  正在门口杀猪的那个沙陀兵不满的看了里面一眼,然后对旁边一个打下手的手下道:“你直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闭嘴!”

  那个年青一点的沙陀兵立即大步向柴屋中走来,“一群汉狗,乱叫什么,再叫我把你们通通剁了。”

  那家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拿脚挨个踢过去,等踢到了杨行密身边的时候,杨行密猛的扑了上去,一把压住了那沙陀兵。没有等他发出喊声,一群亦盗亦兵的淮上好汉就把那兵给直接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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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英雄起于微末

  那个沙陀兵被杨行密紧紧的压住了口鼻,无法呼吸,连喊叫都不能。虽然他拼命的挣扎,可杨行密和田頵还有台濛这三个山寨当家的合肥三雄一起压住,却是如何也挣扎不出,只两条腿不停的乱蹭着,渐渐的两条腿慢慢的停了下来,最终一动不动了。

  不过杨行密却不敢马上松开,又闷了小片刻,才小心的起身,三十六人此时都是神情紧张,生怕这个沙陀兵突然又蹦了起来。等松开后,见这家伙两眼上翻,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张训连忙道:“快拿他的刀割开绳子。”

  李遇连忙低头,将那沙陀兵腰间的一把横刀给拖出鞘,费力的用被捆住的双手先给杨行密割开绳子。李遇才割开一半,杨行密已经是浑身用力,闷哼一声直接把只割了一半的牛皮索直接挣开了。对他的神力,其它人倒是见怪不怪了。杨行密在众人中年纪并不是最大的,但威望却很高,除了杨行密心胸宽阔,与人为善外,他还生的方面大耳,棱角分明,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如宋玉之容,比潘安之貌,人送外号俊杨郎。特别是他有双手托举三百斤重鼎,步足日行三百里山路的本领,更添神勇威武,因此才是众盗之首。

  挣开了绳索,杨行密接过横刀,迅速的给其余三十五个兄弟松绑。在这段时间里,门外的几个沙陀人居然一心在杀猪褪毛,竟然没有一个发现出了事情。

  全都松了绑之后。三十六人聚在门口。

  田頵只觉得自己心跳剧烈,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大哥。现在怎么办?”

  三十六个人,手中却只有一把刀,外面门口却还有三个沙陀兵。而据他们昨晚上被袭击的情况来看,这伙沙陀败兵人并不少,足有三十多个。

  杨行密转头低声问高勖,“老高,你有什么好办法?”

  高勖搓着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办法。不外乎就是拼命而已。咱们先想办法把这院里三个杀了,夺了刀,然后想办法把兵器弄到手,再一举杀进去。这叫出其不意,趁其不备。”

  台濛和田頵也都点了点头,其它的如刘威、徐温、朱延寿、李遇、李简、陶雅、张训等众人也认为只有拼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杨行密念了一句颇有气势的话语,这个时候。三十六人无一人提出直接下山逃命。这些人论起胆子来,都非普通人,贩过私盐做过山贼,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谁不是吃过熊心豹子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来的。有一个富贵的机会在眼前,谁还愿意继续当一个戍兵。

  徐温兴奋的搓着手。“大哥,你下令吧,不管怎么干,兄弟们都听你的。”

  杨行密沉声道:“那好,一会出去。我和台濛、田頵直接对付那个杀猪的,你们分别对付另外两个。最好是速战速决。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不然,惊动其它人就不好对付了。记住,不要客气手软,直接一击毙命!”

  众人都低着嗓子凛然遵命。

  交待完之后,杨行密先一个人很镇定的走了出去,那三个沙陀人还在忙着杀猪褪毛,头也没抬,还以为是先前那沙陀人回来了,“杀了几个?居然一下子就安静了?”

  杨行密徐徐靠近,等只距离三步的时候,他突然猛然一跃,直接撞入对方怀中,手中横刀一挥,直接将那沙陀人的喉咙割开一道深深口子,鲜血喷溅,溅了杨行密一脸一身的血。

  他刚一动手,田頵和台濛就已经迅速的冲了过来,一个手中握了一条绳索,一个则握着一段木棒。

  事起突然,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沙陀人还没反应过来,田頵就已经把绳索狠狠的勒在了其中一个沙陀人的颈上。而台濛更是手起棍落,直接砸在那人后脑,直接将那人砸昏倒在地,杨行密赶来又一刀斩在他的颈上,直接把这沙陀人首级给砍了下来。其它人这时也冲了出来,徐温捡起一把刀,直接把田頵勒着的那个胸口捅了一刀,将其杀死。

  事情十分顺利,后院的这四个沙陀人都无声无息的杀死了。

  杨行密、田頵、台濛、徐温四人一人手上一把刀,刘威、陶雅等几个则分别找出沙陀人带着的匕首、长矛、弓箭等装备起来,剩下的人则都拿了木棒。杨行密还让几个人拿了几块破木板,充做盾牌,以防弓箭手的攻击。

  又仔细的做了一番安排之后,杨行密三十六人悄悄来到寨子的前厅,那些沙陀人此时都在厅中休息,等着吃饭。

  杨行密做了几个手势,把前厅的几个门窗位置都安排好了人后,然后做了手势,数了十下,直接提刀冲了进去。

  “沙陀狗哪里逃,镇**在此,还不快束手就降!”杨行密一边冲了进去,一边还和其它人一起大喊。这都是高勖的主意,说现在沙陀人被镇**击败,这个时候一喊镇**,这些沙陀人肯定跟惊弓之鸟一样吓一跳。

  前院中几十个沙陀军衣甲散乱的坐卧于地上,有些正捧着面饼和肉干大嚼,有些则斜躺着打盹,还有几个围在一处小声谈论着什么,都被他们这一嗓子惊呆了,傻愣愣的望着冲进来的淮上弟兄,连身旁的刀枪都忘了取。

  实在是镇**的名字太强了,以致于让这些沙陀败兵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一听到镇**想到的不是反击,而是恐惧惊慌。等杨行密都已经冲到了近前,这些沙陀兵才下意识的要去拿刀枪,可都被杨行密他们迅速的扑了上去,抢先把刀枪夺了,然后各门窗一堵,直接把这三十五个沙陀人给包围了。

  有几个勇悍的还想要反击突围,结果杨行密杀鸡儆猴,直接和田頵台濛拿刀砍翻了两个,这些沙陀兵才老实了下来。

  战斗比预料中的还要轻松,这些名震天下的鸦儿军并没有给杨行密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他们一个不伤就将三十五个沙陀人全拿下了,除了两个被他们砍伤外,其余的三十三个完好无缺。

  那两个伤兵杨行密让人给包扎了一下,然后三十五人一起捆成了粽子,被按跪在地上。

  杨行密打量着这些沙陀后人,左看右看也没有个贼头的模样,不由的有些失望起来。

  “李克用在哪里,李嗣源在哪里?康君义在哪里,薛铁山在哪里?”杨行密一连问了好几句,高勖已经告诉他,这几个都是镇**重点通缉的贼首,个个的人头都是黄金等价。

  可惜问了半天,没一个回答的。杨行密大怒,直接提刀将先前一个想反击被砍伤的提了出来,一刀将他的首级砍下。大大震慑了这些人一番后,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分开审讯。

  审问了半天,把结果一交互验证,只有几个在说谎话。结果并不如意,这批人中级别最高的是他刚才砍掉的那个,才是一个小小的都将。至于说李克用等人的行踪,他们更不知道。边续问了几遍,依然是这个结果。

  最后杨行密只得死心,不过他有三十四个俘虏,五个首级,按活的五十贯,死的二十贯算,也有一千八百贯了。三十六个人,就算平分,一人也有得五十贯,相当于两年的薪水了。

  更何况收获也不止这些,他们还收获了六十多匹战马,这些逃兵一人不止一匹马。另外还有三十九套装备。

  派了几个人看押着这些沙陀俘虏,杨行密干脆和其它兄弟一起动手,把那只杀了一半的猪也给收拾了,一起炖了一大锅,当天大吃了一顿。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杨行密和手下兄弟收拾了一番,就往丰州而来。他们没有按规矩把这事上报自己的上司,而是担心被上面吞了功劳,所以准备直接去丰州找镇**。当然,如果有机会,杨行密还想带着兄弟们一起投如今威名赫赫的镇**李璟大帅手下。

  一路上走了三天,杨行密一行人才到达了西受降城。本来准备去丰州,结果半路上听说李镇国大帅现在在西城,于是又改道到了西城。

  刚到西城门下,就见到西城门口站着许多兵马。这些兵全都穿着锃亮的铁甲,头戴兜鍪,手中八尺长枪,背负弓箭,腰挎横刀,肩上还披着一袭闪亮的大红披风,特别是那身毛皮做的冬装袍子。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无比,仿佛一个个将军似的。

  杨行密等人再看看自己,早已经看不出颜色模样来的破旧袍子,脚上的靴子都还是刚换的沙陀人的,乱七八糟,甚至头上还戴着沙陀人的皮盔。各种武器也是乱七八糟,和镇**的兵一比,他们就和要饭的似的。

  刚到城门口,就被那队兵给拦住。

  杨行密点头哈腰,说了很多好话,又拿出自己的军牌证明,才终于让守卫相信他们真是捉了一群沙陀逃兵来领赏的。几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支雄壮至极的骑兵队伍正从城外回来。

  清一色的白色战马,银马配银鞍,马上的骑士全都穿着帅气漂亮的银色铠甲,披着大长的织金丝绸银披风,连他们的骑枪,都是用银色的漆漆过的,银光闪闪。

  在这队骑兵之中,一位年青的将领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气度雍容,俊朗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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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4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杨行密他们小心的站在路边,仰头看着他们经过。[]等队伍入城之后,杨行密笑着问那守门的军官:“刚刚这位就是镇**李大帅了吧,真是马如龙人如虎啊。”

  那守门的军官哈哈一笑:“刚刚经过的那位是咱们大帅的侍卫营都将高思详校尉,是我们镇**黑旗军副军使高顺励将军的次子,高顺励将军的长子是大帅帐下第三门徒,节度押衙节度先锋同兵马使黑旗军左营左三都将头高思继。”

  听到这话,杨行密大感尴尬,完全没有想到,镇**一个小小的侍卫都将,居然就如此的派头和气度。心中羡慕的不得了,那这高校尉的哥哥和父亲又得什么样子,镇**大帅李璟那得是什么样子。

  守门的军官叫来一个士兵,让他领着杨行密他们去领赏交接。

  进入西受降城,杨行密惊讶的发现,这个塞外之城,比他见过一次的灵州城还要繁华热闹,甚至比江淮的庐州城都还要热闹几分。看着沿街热闹的各商铺,杨行密看的有些目不暇接。

  最后那士兵将他领到了一处府衙外,就离开了。

  “这里是镇**掌书记郭将军的临时办事之所。你直接进去,自有人处理你的事情。”

  事情如那小兵说的一样。进去之后虽然没有见到掌书记郭承安,但也有书记员见了他们。一套复杂的流程之后,终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和功劳,最后赏钱一千八百贯一分不少的发了出来。

  杨行密拿了一百贯出来,想想后,干脆拿了八百贯出来要孝敬给这位上官。

  不过那书记员推着不肯收下,最后杨行密推让了许久,也没有收。

  “镇**中不兴这一套。你非要给,那可就害老哥我犯纪律了,要是被发现,我这饭碗就不保了。”书记员是个四十上下的文士,脾气很好。

  杨行密听到此,只得讪讪收回,不过对这镇**更加是好奇和惊讶了。

  “老哥哥。我们几个仰慕李镇国和镇**弟兄们的赫赫威名,也想投入军中,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呢。”杨行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朔方的戍兵吗?”

  “现在确实是,不过我们十分仰慕李大帅,想转投李大帅麾下。”

  书记员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镇**现在客军在外。并不招兵。更何况,你们还是朔方军的戍兵,这就更不行了。我们不能这样做,不能,会引起朔方军误会的。”

  听到这样的拒绝。杨行密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想再回到朔方的那个小戍寨去了,凡事就怕对比。出来看了镇**。再想想朔方军,饭吃不饱,粮饷没有,简直就是流放。

  听了杨行密的诉说,书记员也是无奈,这是别人镇内的内务,镇国节是管不到的。如果是相熟的还好些,偏偏镇**和朔方军是从没有打过交道的。

  “不如诸位兄弟暂时先在朔方,等戍期满后,也可以再来我登州投军的。”老书记员见杨行密长的确实是一表人才,说话办事也很有规矩,便替他出了个主意。

  事已至此,也无它法了。杨行密只得不舍的告辞出来,到了街上后,又去店中选了两块茶饼还有几块上好布料,最后托店中伙计送给那个书记员。

  田頵徐温等人见转投镇**的事情无果之后,都是不免郁闷失落。

  杨行密看大家情绪低落,大笑道:“咱们刚领了一大笔赏钱,大家应当开心点。一千八百贯,咱们按人头分,每人五十贯。走,刚才看路上有一个很不错的馆子,咱们兄弟也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当下几人选了临街的那个酒楼,选了二楼的雅间,杨行密直接拍出十贯钱:“伙计,挑你们拿手的好菜尽管上,再来几坛好酒,十贯钱给你,不够再给。”

  三十六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痛快吃肉喝酒。正喝到一半之时,突然听到街道之上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杨行密抬头望下去。

  只见前头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则是官职牌,当先一面牌就是齐国公,然后还有如检校刑部尚书,金吾大将军,镇军大将军,登州刺史、镇**节度使、镇**观察使、镇**营田使、安东大都护府安东大都护

  这些写着官职的牌子,足足有几十面之多,看的杨行密眼睛都要花了。

  这些牌子举过去之后,后面是六面节度大旗,然后是捧双旌双节。接着是李璟的侍卫三营、银鞍、银枪、白马三骑兵营。再然后是,步兵营、重骑兵营等。一路路的大军开过,让杨行密看的眼睛都直了。

  再之后,李璟终于出现了,骑着一匹五尺多高的雄骏大马,穿着一身鎏金赤色麒麟宝甲,腰悬玉具剑,顾盼之间神采流动。在他的左右,十几员大将围绕,其中六员将领十分年青,却都一个个飞扬洒脱,说不出的英武气概。他不由的暗想,这应当就是李璟的六门徒了吧。果然是人中龙凤,一时俊杰。

  只是这样好的军队,他居然无法加入,杨行密心中一种苦涩划过。

  凭窗而立,杨行密一口饮尽杯中黄河,感叹道:“大丈夫当如是!”

  田頵和徐温两个站在后面,也是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大哥。再熬两年,等回了淮南。咱们一定不再当这兵了,咱们一定投外镇**去。看他们那气派,据说这镇**至今还没有打过败阵。而且薪水丰厚,待遇极好。听说在登州,只要是当上了镇**,就不用愁找不到漂亮的娘子呢。听说好多地主商户家,都争相着把女儿说给镇**军士为妻呢。”

  “是啊,要是有一天。我也能给李镇国当上银枪侍卫,扛一把银枪,骑一匹白马,穿一身银甲,还不知道有多威风呢。”刘威也是满脸的憧憬的说道。

  众人一时也不喝酒了,争相说着李璟的威风,镇**将士的英武。

  可杨行密却越听有些越不是滋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好像李璟也不是什么门阀巨宦之家出身吧,正好小二上来上菜,杨行密叫住小二道:“你可知道李镇国是何出身?”

  那伙计最近这样的问题也被问的多了,早已经十分熟道,张口就道:“客官有所不知吧,说起这位李大帅。那经历可是相当的传奇呢。李大帅家中祖上一直是平卢军中小校,不过到他祖父一辈时,祖父战死,后来他父亲弃武学文,李大帅早年也是学的文。不过后来李家家道中落。李大帅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先后早亡,李大帅便撑起全家。在家耕种。改而习武,后来响应朝廷征召团结兵李大帅就是这样,从读书人到农夫,然后又成土团乡夫,最后当上了戍兵,镇将,最后一步一升,凭着一个个胜仗,最后成了现在的一镇大帅。”

  杨行密从怀中掏了一串一百文钱递给那个小二,“多谢小二哥。”小二得了钱,满脸笑容的离去了。

  小二走了,可他的话却一直在他的耳边蕴绕。

  李璟原来只是一个田舍汉儿,比起自己这个孤儿并不强多少。可李璟人家凭什么短短时间,就白手起家,现在成了朝廷一镇大帅。而自己,却连当他的一个兵都当不到。

  李璟也是人,他杨行密也是人,他们年纪相当,经历相似,他能,自己为何不能。

  “大哥,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不会是想嫂子了吧?”徐温笑着问。

  杨行密猛的转头盯着徐温,目光中露出一股热切与冲动,让徐温吓了一跳。“大哥,人说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你不会憋的太久了,连兄弟我也不放过吧,虽然我长的是有一点貌似藩安”

  杨行密直接一脚把徐温踹翻在地,笑骂道:“老子跟你说正事。”

  徐温笑着道:“说啥正事,不过刚才大哥的眼睛确实有点吓人。”

  “刚才看到李璟这般威风风光,有啥想法?”杨行密道。

  “这辈子要是能跟着李大帅就好了。”徐温很诚实的道。

  杨行密摇了摇头:“咱们想跟李璟,可他不要咱们。你说,你真的还愿意回那小寨子熬两年?”

  “不然能怎么办?”徐州黯然道,然后猛然一惊,“大哥不会是想当逃兵吧,那抓到了可是死罪!”

  杨行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的道:“我刚才一直听小二说李璟的发家史,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可是”徐州还是有些担心和犹豫。

  杨行密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咱们当年贩私盐,做强盗哪样不是掉脑袋的事情。当初你可怕过,怎么现在当了几天官兵,你倒把胆子缩回去了?”

  徐温脸色有些胀红,梗着脖子道:“大哥,你是咱们的头,你说咋办就咋办,我跟着你。”

  杨行密叫来其它兄弟,“你们呢?”

  田頵和台濛都带头道:“你是大哥,事情你拿主意。不管是当逃兵,还是再去贩盐做强盗,咱们都跟着大哥干。”

  看到兄弟们这么齐心,杨行密很是欣慰。激动的一拍桌子,“好,那咱们明天就回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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