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0
  第六一七章 开中

  
      两兄弟一番激动场面无须细表,两人好容易才平复下心情,接着便弃了马,上马车中说话去了。

      “仲德,你在京里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朱瞻基激动的与王贤把臂道:“真是太为难你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纪纲都是冲我来的。”王贤抽了抽,没抽动胳膊,只好任他把着,无奈道:“我只能硬扛着了。”

      “那你也是为我父子遮风挡雨,一世人两兄弟,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我们一生一世都是亲兄弟。”朱瞻基动情道。

      “呵呵,殿下……”王贤真不知该怎么接,于咳两声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很好,殿下不用挂念。”

      “嗯,那太好了。”朱瞻基笑道,因为自幼跟在皇帝身边长大,他与父母的感情反而不如跟祖父的感情深,不过去年的事情让他深切明白了,自己与父亲是命运共同体,所以听说父亲很好,他也很高兴。顿一下,他又小声问道:“银铃……可还好?”

      “好,好是好……”王贤登时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尴尬道:“就是有些好过头了……”

      “怎么?”朱瞻基一下就猜到了:“莫非那于谦又缠上来了?”

      “是。”王贤有些艰难的点点头。

      “他不是没中进士么?怎么还有脸缠着银铃?”朱瞻基忍不住讥讽道。

      “这个么……”王贤挠挠头道:“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

      王贤心说我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孙殿下也该知难而退了吧?谁知道朱瞻基竟通情达理道:“也对,都怪我离京太久,让那姓于的趁虚而入了。”说着拉着王贤的手求告道:“兄弟,你得赶紧想辄,帮我把这边事儿摆平,我好赶紧回京去”

      “我来是于什么的?”王贤甩开他的手道:“当然是给你解决问题的了。

      “你真有办法了?”朱瞻基这才把旁的事儿丢到脑后,激动的望着王贤道:“你快说说,你不知道,这阵子真愁死我了……”看来在太孙殿下心里,儿女私情固然重要,但还是正事儿比较重要一点……

      “殿下少安毋躁,听我慢慢道来。”王贤便将自己在京城与严清商议的,加上那周知县的启发,言简意赅讲给朱瞻基听。

      朱瞻基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拍着王贤的大腿道:“真是没有你想不到的办法这下回京之日终于可期了”

      王贤当然不会说,这其实是集体的智慧,而是有些装逼道:“其实也没那么乐观,还是有些不好办的地方,比如那些白莲教首领已经对我们有戒心,如何能让他们再热乎起来?更麻烦的是流民的安置,我这个商屯的法子是不错,但皇上为了保证北京建设,已经暂停山西开中,如果殿下不能让皇上重新放开山西开中,则此法方可行。”

      “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朱瞻基哈哈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份廷寄道:“你看看,这是我上个月奏请的,当时你正忙着科场舞弊案,就没跟你说,没想到皇爷爷这么快就批复了。”

      “哦?”王贤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户部同意了在山西重新开中,允许商人往大同运粮换取盐引,他登时长长松了口气道:“这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白担心一场,原来殿下早有计较啊。”

      “哪有什么计较”朱瞻基闻言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那些晋商缠得不行了,才上了这道疏……”

      “可见天要殿下成事,竟能无心插柳。”王贤的心情大好,难得拍起朱瞻基的马屁。

      “没办法,吉星高照么。”朱瞻基也高兴的笑起来:“你就是我的吉星呐

      所谓开中法,乃是大明朝一项重要的国策。大明建国初期,北方战乱频仍,百万大军囤于山陕晋冀蓟辽一线,以抵御仍有相当强实力的蒙古骑兵。这么多兵马人吃马嚼、所费巨靡。然而北方经过几十年的战乱,根本无力供给这么多军队。只能由南方各省百姓运粮到北部边疆,但政府发运的效率极为低下,百姓运一石粮草的损耗甚至达到两三石,不仅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亦难以为继。在这样的背景下,哪怕十分不喜欢商人的太祖皇帝,也只能同意官员所请,采取开中法来解决浩繁艰巨的粮草转运工作。

      所谓开中法,是以朝廷手中掌握的食盐专卖权为基础,规定商人只要将粮食运到边区指定的仓储,便可以换取相应数量的‘仓钞,,再以‘仓钞,与掌握盐务的盐运司交换食盐专卖许可证——‘盐引,,然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支盐,最后销售到指定的专卖区域。这样朝廷让渡出一部分食盐专卖的权力,把耗费巨大、民怨沸腾的运粮差事交给商人去做,朝廷则坐等粮食运到边关即可。而商人们通过大规模运输协作,更加严格细致的管理,运输的效率远高于官府,损耗也远低于官府,所以也有利可图。

      于是洪武三年六月,朱元璋批准由山西试行此法,结果大获成功,逐渐推行到临边各省,开中品种也从单一的粮食发展为纳铁中盐、纳金中盐、纳银中盐、纳铜中盐、纳棉布中盐等十几个品种,极大的促进了大明朝的经济发展,也让山西商人一跃而起称雄商界,成为大名鼎鼎的晋商开中法也成为国家的财政**固定下来。

      然而到了永乐朝,因为国家透支民力过甚,只能集中力量办大事,因此暂停了山西等各处的开中,专门供应北京城的建设的。这下对山西商人和山西百姓的影响就太大了,这些年晋商们上下奔走,呼吁山西重新开中。其间只断断续续开了几次,但北京城的建设一紧,皇帝就给山西断供,让商人和百姓苦不堪言。

      说起来这次山西民乱,皇帝还真功劳不小呢……

      晋商正叫天天不灵时,朱瞻基来了,他们能不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么?想方设法、锲而不舍,就是块石头也给他捂热了,果然让太孙殿下替他们上书求情,而太孙殿下果然面子不小,竟真请动了旨意

      巧的是,王贤和严清想出来的辄,也是开中。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开中,而是创新了的开中法。传统开中法,就是商人直接从内地运粮到边地换取仓钞,然后回内地换取盐引。而商人们之所以能替代官府来运输,不是说商人们有多大本事,其实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赚钱,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费尽心思提高效率、降低损耗罢了。其实依旧是费心劳力、损耗巨大。

      所以王贤在苦思冥想后,想出了个办法,既然如此,何不让商人募集百姓,直接在边地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呢?这样待收获后就地入仓换取盐引,岂不省了劳顿之苦、少了多少损耗?多赚多少银子?何乐而不为?

      有人就要问了,这法子并不难想到,为什么晋商都想不到?其实晋商不是想不到,而是从前没条件这样做。因为山西从宋以后,原先森林沃土就变成了黄土连绵,适合耕种的土地锐减,要不也山西人也不会毅然决然离乡经商。所以在山陕就地耕种根本不现实,是以商人们只能舍近取远,从南方运来粮食。

      但山西附近真没有适合种粮的地区么?显然是有的。王贤一下就想到了河套,有道是‘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西、北、东三面环黄河。阴山横亘黄河之北,贺兰山耸峙于黄河之西,芦芽山屏障于黄河之东,南邻陕北高原。依山阻河,形势险要。境内之黄河,水流平稳,两岸土地肥沃,可耕可牧,号称塞北江南,物产无比丰富,耕种水稻小麦都不在话下。

      其实何止塞北,就连塞下的土地因为黄河的恩赐,只要引黄河水灌溉,都能变成良田。这些广袤的潜在耕地就在山西附近,甚至是境内,商人们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然而看了也是白看,因为这些处女地都在大明军队的防线以外,而河套已经被蒙古人占据,虽然是内附的蒙古人,但狼就是狼、总要吃肉的,汉人若是在这些地方开垦土地、建设村镇,不是把肥肉送到人家嘴边上么?

      安全毫无保障,谁会去这些地方垦荒?所以商人们只能望而兴叹。

      但商人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王贤做不到,而且这天下兴许只有他能做到。因为只有他能两面通吃……河套有宝音、白莲教有小怜、大同有张鲵,晋王也不得不卖他个面子,还有太孙亲自坐镇,所以这件事只能王贤来做

      “殿下只管召集那些晋商吧,”王贤自信的笑道:“只要他们不傻,就知道这是个天赐良机”

      “他们可一点不傻。”朱瞻基也笑道:“成大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次全都凑齐了,就是天要促成此事”

      王贤心说,明明是我要促成好么,当然还要笑着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

TOP

0
  第六一八章 娄烦

  
      王贤这个法子不可谓不巧妙。首先,晋商肯定愿意开拓塞下,这件事一旦成了,他们就再也不用从江南千里迢迢运粮了,以后就地收粮开中即可,省了奔波之苦、损耗之费、还拥有了稳定的货源,简直是一本万利。

      同样,至少在塞下垦荒的初期,你让晋商招募其他百姓,一是人家不会来,二是官府也不许流失百姓。只有在内地活不下去、谁都不收的白莲教民,才有可能、也有条件冒这个险。

      再者,土默川正好是博尔济吉特族的领地,以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应该能谈下这件两利的好事。

      “我回太原就召集那帮晋商开会,相信他们很乐意提供资金的”朱瞻基越想越觉着这事儿可行,愈加激动道:“这样不用朝廷花钱,就解决了几十万人的安置问题,还能让宣大实现自给,无需再从江南千辛万苦的运粮来”

      “而且河套有了汉人,蒙古人也能安定下来。”王贤笑着补充道:“这样大家安居乐业,不再打打杀杀,殿下也是功德一桩……管你是白莲教还是蒙古人,只要能过得下去,谁会造朝廷的反?”

      “你说的太对了”朱瞻基都能想到皇爷爷赞许的样子了,十分开心道:“几十万汉人迁居塞下、垦边拓土,就是史书上也得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一定要搞好这升级版的开中法!”太孙殿下不愧是永乐皇帝钦定的继承人,看问题就是高屋建瓴。

      “呵呵”王贤就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在想如何补救自己捅的窟窿。既然那些白莲教徒不愿意分开,那就集中安置便是了,当然还得给他们找条活路。除此之外,他还真没想太多。不过现在让朱瞻基一说,他觉着自己还真有点深谋远虑的意思呢……教民安置、开中、河套问题,都能在这个方略里得到解决,自己实在是太有才了……

      “不过晋商这边好说,如何那些白莲教徒相信朝廷的话?”兴奋过后,朱瞻基又有些担忧道:“还有河套那边……也得蒙古人同意才行。”

      “这两件事,殿下都交给我吧。”王贤轻咳一声道。

      “哦,对了”朱瞻基想一下登时恍然,一脸暧昧的笑道:“有你两位红颜知己相助,这都不是事儿”

      “怎么不是事儿?”王贤却不乐观道:“宝音那边还好点,小怜这边恐怕她的发言权也有限。”

      “哈哈,你太小看你家小怜姑娘了,”朱瞻基摇头笑道:“如今在信众中,她的声望比刘子进还要高,白莲教徒能到现在不出乱子,全靠她在镇着。”说着眉头微皱道:“不过这两个月,教徒中似乎混进一些奇怪的东西,专门跟她作对。最近才出了些不好的苗头,所以我才不能去高平迎你。”

      “山西只是整个棋局的一部分,别人见我们在这里陷入麻烦,肯定要再捅一刀的。”王贤平静道:“这时候不生乱子才怪了。”

      “也是。”朱瞻基安逸的笑道:“反正你来了,这些事儿就不用我费心了。”说着舒坦的靠在椅背上,斟上满满两杯冰镇葡萄酒道:“下面都听你调遣了,我就照做就是了”

      “好吧……”对这种赖皮,王贤实在无语以对。

      一行人在驿站过了个夜,第二天过午时分便抵达太原。山西三司长官一众太原官绅自然出城相迎,晋王虽然还在居丧期,也派了自己的弟弟做代表来了

      欢迎仪式搞得十分隆重,却没看到一个白莲教的人。这让朱瞻基有些不安,当场便拉过留守的莫问问道:“刘子进那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好歹领了朝廷的差事,怎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这个还真不能怪他……”莫问小声道:“昨天娄烦那边出了乱子,刘子进他们都过去处理了,刚才传来消息说,那边已经发生械斗了,地方上正要请示王爷,是否派官军镇压呢。”

      “仲德怎么看?”朱瞻基果然当起了甩手掌故,把问题丢给王贤。

      “…”王贤想一想道:“派兵的话后面就很难办了,还是我先过去看看吧。”

      “那太危险了。”朱瞻基忙摇头道:“他们指不定于出什么事儿来呢,万一把你扣下怎么办?你还要赶去土默川呢”

      “哈哈,殿下放心。”王贤眉头一挑,自信的笑道:“去年他们还是反贼的时候,就不敢动我一指头,如今已经归顺朝廷,便不在话下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瞻基关切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把他们都杀光了又有什么用。”

      “殿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王贤微笑道:“就算他们乱来,不是还有小怜么。”

      “还是小心为上,”朱瞻基道:“你把幼军都带上吧。”

      “那不成讨伐了?”王贤笑笑道:“殿下只管处理好太原这边,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朱瞻基虽然仍不放心,但既已说了一切凭他吩咐,也只能由他去了。

      王贤便只带着灵霄、莫问、帅辉、程铮几个,并二百余骑往西北去了。

      山西官绅见王贤连城门都没进便直接闪人,不禁都有些惴惴……朱瞻基却微笑道:“诸位不必在意,仲德素来这样雷厉风行,不过诸位最关心的事情,我们在路上已经商定妥当了,咱们进城边吃边聊,保准大家喜出望外。”

      听素来出言谨慎的太孙殿下说出这种话,众官绅登时又惊又喜,便把王贤抛在一边,纷纷上车坐轿,跟着太孙殿下进太原城去了。

      在赶往娄烦的途中,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来,让王贤对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致了解……

      当初白莲教徒归降后,朱瞻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们迁出坐拥天堑、万夫莫开的广灵县,在经过一番考量后,先让他们驻扎在了娄烦镇上。

      娄烦镇属于太原府静乐县,地处太原西北部、吕梁山腹地、汾河中上游,距太原二百里。之所以选择此处,是因为娄烦本身是一片山地,没有外援几十万根本没法生存下去。且娄烦东依古交、西邻方山、南毗交城、北连静乐,而静乐乃是太原左卫的驻地,晋王府的太原左护卫则驻扎在古交,方山和古交也是易守难攻之处,把他们置于此地,可以严密监视,一旦发生叛乱,只需要四面关门,便能将其活活困死。

      只是谁都不是傻子,白莲教也是有高人的,很快识破了官军的意图,自然对官军的戒意大增,尤其是分散安置不成功,又全都退回娄烦之后,一些激进分子便开始立寨备战、操练兵马,几乎是明着与官军对抗。

      山西方面本来也对他们充满敌意,见状自然也加强了戒备,当王贤经过古交时,还以为自己到了两军交战的前线呢。迎接他的太原左护卫指挥使杨荣,却直勾勾盯着他,一副大便不畅的样子。

      去年冬天王贤和刘子进被永和王率大军围在五台山,已是插翅难飞。然而王贤骗得杨荣以为被包围的是废晋王父子。杨荣是废晋王的亲家,唇亡齿寒,顶着天大的于系,将防线打开个口子,放走了王贤一行人……这事儿当时虽然做得巧妙,但时过境迁,对方自然早就门儿清了,估计背地里不知道诅咒自己多少回了都……

      “杨将军,还没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呢”王贤知道,五台山那次自己和朱美圭把这姓杨的坑得不轻,看他一脸憔悴的样子,自然有些歉然。

      “不敢。”不过杨荣倒也光棍,事到如今晋王都把他恨死了,只是碍着太孙在,才留他到今天。他怎可能为了出口气,再把王贤这根救命稻草得罪了呢?是以杨荣一脸谦卑道:“能阴差阳错救了大人一次,是末将的福分才是。”

      “哈哈,说来惭愧…”王贤反倒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语气也愈发和气道:“事后晋王没为难你吧?”

      “暂时没有……”杨荣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屏退左右后,一脸苦涩道:“可太孙殿下总有离去的时候,那就是末将和陈斌他们的亡命之日……”

      “没那么严重吧?”王贤摸摸下巴。

      “大人难道不知,那朱济演有多凶狠?”杨荣惨声道。

      “……”王贤一阵无语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求大人把末将调离山西、救出火海”杨荣单膝跪下道:“末将愿粉身碎骨、效犬马之劳”

      “你先起来。”王贤不置可否道:“如果今天没遇上我,你会怎么办?”

      “末将只有亡命天涯了。”杨荣道。

      “你和朱美圭还有联系么?”王贤的问题十分跳跃。

      “这个……”杨荣一愣,没想到王贤会这样问。

      “想跟着我,头一条就是忠诚。”王贤淡淡道:“我可不想你还心怀旧主,到时候三心二意”

      “是”杨荣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回禀大人,朱美圭现在就躲在属下家里。”

      “哦?”王贤一愣。

      “他看娄烦这边有乱子,想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弄倒朱济演。”杨荣轻声道。

      “好……”王贤点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杨将军,送我过去吧。”

      杨荣咽了口吐沫,垂首道:“卑职送大人……”

TOP

0
  第六一九章 重逢


  黄土满目、一片疮痍的娄烦镇上,却有一座山清水秀的云顶山。此山位于娄烦和交城、方山交界处,山高耸峙,顶入云端,因此而得名。

  站在山顶柔软的草坪上极目眺望,只见蓝天碧草、云杉如海,能使人心旷神怡、荣辱皆忘。然而俏立在那里的窈窕白色身影,却带着浓浓的孤单和疲惫

  她身后有十几名身穿白衣、腰挂刀剑的青年男女,四散在各处警戒,偶尔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满是狂热的崇拜,因为她是白莲教的圣女,信众们心中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但顾小怜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她只想抛开一切,去京城找自己的男人,做个不问世事的小女人。这半年来,她柔弱的肩头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了,重得超过她的能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尤其是最近在白莲教头领间爆发的激烈冲突,更是让她这个圣女对局势失去了控制。今日议事,两边又吵翻了天,她索性抛开一切,来这云顶山上散心。

  顾小怜掀开罩面的轻纱,露出那张绝美的玉容,写满了思念的秋水双眸,眺望着山峦起伏的远方,想象着千里之外京城的情形。一旦不在克制,思念便如潮水般泛滥,平素里高贵不可侵犯的白莲圣女,竟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正伤心呢,顾小怜突然听到一个在心里反复出现的声音,“这是谁惹我家小怜哭鼻子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官人你了,你把奴家一个人丢在山西,还让我挑着这么重的担子……”顾小怜幽幽一叹,自嘲的笑笑道:“奴家都想你想的白日幻听了,还真是没出息呢。”

  “是不是幻听,你回过头来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以顾小怜超人的听觉,自然能清楚分辨出,那是从身后发出的。

  “官人,真的是你么?”顾小怜娇躯猛地一颤,却不回头。

  “回头看看就知道了。”那声音越来越近。

  “不,我不回头。”顾小怜却激动的泪水奔涌,娇躯颤抖起来道:“我怕一回头就看不见了”

  顾小怜的芳心如打鼓一般,只听脚步声愈发近了,最后在她身后站定,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便伸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顾小怜嘤咛一声,便浑身发软,倚入那思念太久的温暖怀抱中。她的双臂使劲搂住这一双臂膀,生怕这男人会逃掉了似的。

  “这下不怕了吧?”王贤促狭一笑,心里却愧疚的很,让自己的女人患得患失成这样,自己如何都算不上个称职的夫君。

  “嗯,不怕了。”顾小怜却幸福的要融化在他的怀抱中了,她倚在他结实的肩头,仰视着那张朝思暮想的清秀面容,一时哭一时笑,竟是痴了。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王贤下巴上新蓄的短须,痴痴道:“官人瘦了,却更威严,更有男人味了。”

  “该打,莫非你家相公原先不像男人?”王贤擒住小怜的小手,轻轻亲吻起来。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顾小怜怯生生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惹人犯罪,下一刻却又羞羞道:“奴说错话了,请官人责罚。”

  “哈哈,你这个勾人的小妖精我当然要好好责罚了”王贤哈哈大笑着扳过她的娇躯,深深凝望着顾小怜那张祸国殃民的玉容。然后便朝着那对娇艳欲滴的朱唇,霸道的吻了上去。

  几乎是下一瞬,顾小怜便激烈的回应起来,两人便在这云顶山上,众手下注视之下,忘情常吻起来……

  王贤的侍卫自然可以视若无睹,依然全神贯注的警戒。顾小怜的那些男男女女可就难以接受了,看着在自己心中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怀里,还主动与他热吻,这种冲击实在太强烈,简直要让他们晕过去了。

  “咳咳,看什么看”将王贤他们带来的宋钟,不悦的训丨斥众白衣男女道:“分心怎么保护圣女”

  “是。”众人这才勉强定住心神,四下张望,不敢再回头看山顶的风月。

  良久良久,直到王贤感觉呼吸都要不畅了,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一记长吻。顾小怜更是意犹未尽,丁香小舌轻舔着微肿的朱唇,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变得水汪汪的,显然是动情至极。

  “官人,还要……”顾小怜踮着脚尖,玉臂攀着王贤的脖颈,没有松开。

  “乐意至极。”王贤便又一次印上那足以⊥天下男人疯狂的唇,又是一记热吻。

  玩亲亲能用多长时间?在这个年代人看来,是用不了多久的。然而王贤和顾小怜刷新了众人的认知……两人竟在这云顶山上,一边亲吻一边互诉衷肠,不知不觉便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最终还是王贤将手脚发软的小怜打横抱起,向山下大步走去。

  “官人放奴家下来。”顾小怜心疼王贤,“奴家可不轻。”

  “哈哈,不用担心,我能扛起一头牛”王贤又恢复到平时气死人不偿命的状态。

  “只要官人能抱着奴家,奴家就是变成一头牛牛也乐意……”顾小怜却一点不生气,只是痴痴望着他道:“我还是觉着自己在做梦呢,官人怎么就倏地出现在奴家眼前了呢?”

  “哈哈,哪有我家小怜这么漂亮的小牛?小妞还差不多。”王贤笑着答道:“我是昨天到的太原,这不马不停蹄就过来了,说来也巧,半路碰上宋钟,他就把我带到你这儿来了。”

  “官人……”顾小怜冰雪聪明,自然不会问王贤为什么来太原,那样八成会煞风景。“原来我真不是在做梦。”

  “好了,别怀疑了,我确实是真人。”王贤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听宋钟说你来山上散心,有什么忧愁说出来,让官人给你开解?”

  “官人,奴家不想再当这个圣女了,我要跟在你身边。”顾小怜撅起小嘴道:“这半年奴家好苦好累啊,这种日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怎么,人人敬仰的白莲圣女这么不好当?”王贤问道。

  “是,就是不好当。”顾小怜憋了半年的心事无人诉说,此刻自然要对官人大倒苦水:“那些教民虽然对我很崇拜,可那又有什么用?他们太容易变卦了,今天这个说点什么,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支持这个,明天那个再来这样一出,他们又跟那个走了,根本就把我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其实正常,寻常人都是这样。”王贤微微笑道:“既然不喜欢当这个圣女,这次我离开,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真的?”顾小怜惊喜的瞪大眼睛,想不到能夙愿得偿。

  “那还有假,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走。”王贤道:“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头人都不清楚,张五也语焉不详。”

  “是那些头领分化了。”顾小怜忙给官人解说道:“原先就有些人对接受招安心里不满,加上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又有人从中挑衅,他们的不满越来越重,终于在前天爆发出来。”

  “一开始是因为朝廷的供给越来越少,两边人发生了争抢,谁知不小心打死了人,便引发了大规模的械斗。”顾小怜接着道:“其实两边人早就势成水火,一边想要再造反,和官府对着于。另一边觉着这样不仅是自寻死路,还会连累其他人,所有坚决反对。”

  “先是造反派占了上风,但另一边也不示弱,也召集了大量的支持者。”顾小怜又道:“总之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血流成河,官人还是不要去镇上了,以免误伤。”

  “刘子进呢?他是什么态度?”王贤皱眉问道。

  “关键就是刘子进态度的转变。”顾小怜道:“原先他虽然低调,但总算还是支持招安的,加上奴家的影响力,虽然还是很吃力,可好歹还能控制住不出乱子。”她说着轻叹口气道:“但他最近的态度变得很暧昧,私下里也说过支持造反派的话,这才让他们气势大涨。”

  “张五呢?”王贤又问道:“他于什么吃的?”

  “要是没有张五哥从旁苦劝,刘子进早就反了。”顾小怜道:“刘子进这个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次轻易又让人家蛊惑了,张五哥也没有好办法

  “那普通教民是什么想法?”王贤沉吟片刻,方问道。

  “教民当然想安生过日子,谁也不愿出乱子。”顾小怜道:“可朝廷不给他们生路,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才会跟着造反。”

  “嗯,怨不得教民们,”王贤点点头,诚实道:“其实是怨我的,当初光想着赶紧解决问题,才留下这么多后遗症。不过我这次给教民们带了一条活路来,能不能让小怜在教民中的话语权大增?”

  “要是真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奴家是可以做到的,”顾小怜笑道:“官人别忘了,奴家可是人人尊敬的白莲圣女呢”

  “是啊,人人尊敬的白莲圣女,可惜被本少爷抱在怀里……”王贤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TOP

0
  第六二零章 镇娄烦

  
      当王贤和顾小怜来到娄烦镇上时,发现局面远比想象中还要混乱。

      只见许许多多的白莲教徒张皇逃离镇上,宋钟随手拎住一个教徒,丢到了顾小怜面前。那教徒刚要咒骂,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圣女,忙恭声行礼。

      “镇上发生了什么?”顾小怜问道。

      “回禀圣女,孙将军要带军队离开娄烦,张将军闻讯率军阻拦,结果两边二话不说就开打了,把镇上打成了一锅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那通天将军呢?”顾小怜问。

      “通天将军的人倒没动。”

      那教徒能知道这么多已经不错,再问也什么都不晓得,顾小怜便放他走了。转而对王贤道:“官人,前面太危险,不如你先等等,待奴家去探明情况再说。”

      “哈哈哈,躲在女人后面不是我的风格”王贤哈哈大笑,对顾小怜道:“刘子进的军营在哪里?你带路,我们过去”

      “在镇中心,太危险了。”顾小怜担心道。

      “不过是些混混互殴罢了,又不是两军对战,有何危险可言?”王贤自信的一笑,轻舒猿臂就将顾小怜抱到自己的马上,在她耳边呵口气道:“快指路吧。”

      顾小怜登时就痴了,这时候王贤就是叫她跳火坑,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一百余骑便在顾小怜的指引下,向镇口疾驰而去,马蹄纷飞,到了镇口时,速度也提到了最高,竟然在镇子的街道上冲刺起来。这娄烦镇在元朝以前是县,所以镇子是坐落在原先的县城里的,街道比一般镇子要宽直,但也只是跟镇子相比。仅仅一百余骑,便营造出千军万马冲刺的威势

      街上本来拿着刀枪,打得你死我活的两帮人,看到这些铁骑呼啸而来,忙纷纷闪到路边,他们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能这样被稀里糊涂的撞死吧?

      待那些骑士冲过去,双方再继续厮杀……

      王贤和他的护卫们,便如一支离弦的箭,轻易破开街上混乱的人群,一口气便冲到了被刘子进当成军营的老县衙前。王贤他们经过冲刺后,一个个血脉贲张、情绪高涨到了极点……侍卫们看到大门紧闭,一时兴起,竟停也不停,纵马直直朝大门撞去。

      只听砰得一声巨响,战马吃痛咴咴声中,刘子进军营的大门轰然倒下,紧接着一骑骑鱼贯冲了进去。

      不过当王贤等人拉住马缰,控制战马在院中人立停下时,手持刀枪的刘子进手下,便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只是一个个脸上难掩惊骇,不知道这些天神下凡般的骄兵悍将,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贤本来还有些忐忑,但看到这些兵士的表情,王贤便彻底放下心了。他怀里抱着顾小怜,冷冷睥睨着四面八方的士兵道:“刘子进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王大人好威风”一个带着怒气的闷哼声响起:“是彻底不把老子和老子的儿郎放在眼里了”话音未落,人群分开,便见一个身形魁梧、面如重枣的中年汉子立在堂前阶上,冷眼看着王贤。正是那当初发动广灵县起义的通天将军刘子进

      “若是如刘指挥所言,我又何必辛辛苦苦从京城赶来,再冒险到娄烦镇上呢?”王贤却拥着美人淡淡一笑道。

      “……”那中年汉子正是刘子进,他和王贤耍嘴皮子的差距,正如两人武功的差距。语塞片刻方道:“我说不过你,你来于什么?”

      “当然是救你们了”王贤傲然道。

      “你会那么好心?”刘子进哼一声道:“我们到了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你害的?若是当初没听信你的鬼话,弟兄们还在广灵县吃香的喝辣的呢”

      “刘大哥莫非昏了头了?”王贤冷笑一声道:“若是没有我,你的弟兄们早就被那余贵和韩天成斩尽杀绝了他们都在平型关上吃人肉了,还能吃得香,真是佩服佩服”

      被人戳破牛皮,刘子进老脸一热,好在他的脸色本来就红,旁人也看不出。他闷哼一声道:“你也不过是为了平叛罢了哄骗我们归降后,就甩手对弟兄们不管不问你那个太孙搞出来的分散安置,不过是分而化之罢了就是想将弟兄们分散开来,一点点吃掉罢了”

      “你这都是从哪听到的歪理邪说?是不是那个朱美圭告诉你们的?”王贤哼一声。

      “你怎知……”刘子进一愣,没想到王贤连这都知道。

      “你堂堂七尺男儿,也算好汉一条,怎么耳朵根子就这么软?”王贤当着刘子进手下的面,便毫不留情的训丨斥起来:“你也说了,分散安置是大明太孙搞出来的,太孙者皇太孙也,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能于那种诱降屠杀、失信于民的事么?你说你们宁肯信一个潜逃的落魄宗室,也不肯相信大明天下的继承人你们是蠢呢还是傻呢?”

      刘子进明明被王贤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觉着他说得很有道理,忍不住追问道:“好,我们非蠢即笨那请问那个分散安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我当初的主意,太孙不过是依计而行罢了。”王贤淡淡道:“我承认,当时考虑不周,我确实一厢情愿了,我向大家道歉之前我觉着,把教徒分散安置,可以⊥各州县的压力都不大,也利于教徒融入到地方上。只是一来,我没料到山西地方的官绅如此排外,竟容不下区区几十万百姓。二来,我也没料到白莲教的某些人如此自私自利,竟为了一己私利,煽动教徒和官府对抗,继而达到继续抱团,保住他们的权位的目的”

      王贤一番话说的极诚恳,尤其这年代的大人物,还都是那种打死不认错的,就更凸显出他真诚来了。果然一番话让刘子进和他的手下敌意大减,刘子进哼一声道:“嘴上道歉有什么用,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要是没安好心,大可在交城坐山观虎斗。娄烦四处都是重兵把守的险要之地,你们冲又冲不出去,粮食吃光了就得自己吃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们耗死”王贤冷声道:“我又何苦来这一趟呢?”

      “……”刘子进又无言以对了,其实他见王贤赶来,心里对官府的怨气,就已经消了一半。现在让王贤这一番分说,更是消了七分怒意。

      “这世上绝对不会害你们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孙殿下,一个就是我”王贤继续添把火道:“因为你们是我们招安的,你们能否顺利安置,关乎大明的信义,关乎太孙和我的名声我们必须要把你们安置好,明白了么?

      “明白了……”刘子进的手下中,竟有人应声了。

      “哈哈好。”王贤笑起来道:“刘指挥明白了么?”

      “别老是整些虚头巴脑的,”刘子进闷声道:“来点实际的。”

      “当然有实际的了”王贤大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太孙殿下的幼军,即将被整编为府军前卫了,届时将设指挥使五人、指挥同知十人、指挥佥事二十人、卫镇抚十人、辖二十五个千户所,统兵近三万人”顿一下,见众人没反应,王贤接着又道:“而幼军才统共不到一万五千人,剩下一万五千人的空额……太孙的意思是,从官到兵,优先来安置你们”

      “哗……”众官兵登时炸了锅,他们虽然不知道府军前卫是个什么东西,但都知道幼军是太孙的亲军,异日太孙登极,幼军就是他最信任的近卫军。府军前卫既然是由幼军组成,那将来应该也不差。

      当兵的谁不想成为天子禁军?那除了意味着风光之外,还有粮饷丰厚,绝无拖欠,还能让子孙沾光,实在是太诱惑了

      “此话当真?”刘子进也果然心动了,他对自己的出路倒无所谓,却不能不给跟着自己的兄弟一个出路。

      “绝对属实”王贤一抬手,帅辉递上一摞加盖了太孙印章的空白委任状。王贤将那委任状呈扇形一摊,笑道:“委任状我都带来了,只是一时还对不上号,不过统共五个指挥使中有一个是刘兄,这个倒是确定的”

      “我就不占什么名额了。”刘子进闻言道:“你给我兄弟们多留几个就是了。”

      “这个,我肯定得先照顾五哥的人,”王贤道:“现在他的弟兄在外面为太孙拼死拼活,刘兄没有意见吧?”

      “莫非我们的弟兄不能为太孙拼命?”刘子进卧蚕眉一挑,沉声道:“弟兄们,操家伙上,帮老五的人把刘兴的人留下”

      “喏”刘子进的手下轰然领命,便操着家伙,蜂拥出了大门。他们谁都不傻,就是文盲也会算这笔账……一共一万五的名额,他们却有三万人,有一半人将无缘府军前卫。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要拼命杀敌立功了而且还有个阴暗心理,就是趁机除掉刘兴的手下,这样可以减少竞争者。

TOP

0
  第六二一章 二桃三士


  镇子上,原先两边人马杀得难分上下,当刘子进的部下加入进来,立即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在刘子进和张五两部的夹击下,刘兴的部下很快支撑不住,转眼便被杀得落花流水,死伤枕藉。

  刘兴知道事不可为,只能下令部下分散突围。伴着一声呜咽的号角,原先还聚在一起、乌泱泱一大片的刘兴部,便如落花流水一般,四散逃命去了。

  旧县衙中搭起的瞭望塔上,见手下杀得兴起,刘子进面露不忍,下令道:“鸣金”

  “不许鸣金”一旁的王贤却冷然说道。

  “大人,他们已经败了……”刘子进闷声道。

  “但任他们潜逃流窜,聚则为匪、散则为盗,是要为害百姓的”王贤沉声道。

  “大人,恕难从命,他们是我的兄弟……”刘子进艰难道:“而且方才我只答应大人把他们留下,并没说要消灭他们。”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王贤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道:“刘指挥使,重新认识一下,本官乃府军前卫都指挥使。”

  “你……”刘子进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圆,没想到王贤翻脸像翻书一样快。

  “知不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么?”王贤身后的程铮向前一步,冷冷睥着刘子进:“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而大人是府军前卫的都指挥使,你竟敢违背上司的军令?怎么让殿下放心?”

  “我”被程铮一顿毫不留情的呵斥,刘子进一张红脸涨得发紫,双拳紧紧攥起,额头也隐现青筋。

  “刘指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手下的兄弟吧。”这时,莫问冷冷插了一句,便让刘子进一下泄了气。“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刘子进看看周围的手下,只见他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刘子进他终于明白覆水难收的道理……他方才下达的那道命令,便已经解除了与手下兄弟的羁绊,将他们推到朝廷那边。

  想清楚这一点,他也就明白了王贤几个为何翻脸如翻书一般,他们根本不怕自己会反复,甚至很可能巴不得趁机会杀掉自己。但刘子进毕竟是刘子进,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通天将军,只为自己的话,是断不会忍受这番屈辱的。

  “不,我永远有退路”刘子进把头上明军将领制式的头盔往地上一丢,昂然道:“老子不当这劳什子指挥使了,我要回家种地去”

  “你”程铮和莫问欲阻拦,却被王贤叫住道:“由他去吧,要跟他走的也不阻拦”

  “多谢”刘子进朝王贤一抱拳,便大步下了瞭望楼。

  “大哥,”众手下围上来,面色复杂道:“我们跟你走……”

  “行了,别为难了。你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不当兵能于啥?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要抓住了……”刘子进拍拍兄弟们的肩膀,微笑道:“何况没有我在,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哥,”众兄弟本来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下就只剩下满心的愧疚和不舍了,一个个铁打的汉子泪流满面道:“我们舍不得你呀……”

  “好了别哭了,别整得跟些娘们似的。”刘子进飒然一笑,与兄弟们一一拥抱,低声吩咐道:“我就不跟其他人告别了,你们带个话,让他们以后在军中好好于,但不许于欺负老百姓的事儿”

  “是,大哥……”一时间瞭望塔下泪雨滂沱,让塔上王贤几人觉着自己还真不是好人。

  当刘子进牵着马走出娄烦镇,就见到张五立在镇口。此时喊杀声已经消失,但地上倒伏的尸身,和被鲜血染成紫黑色的黄土路,醒目无比的提醒着人们,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兄弟俩却浑没在意,只是神情复杂的对视着。风吹着镇口的大杨树,哗啦啦作响,却更显得四下一片静谧。

  “老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是刘子进先开了口。

  “是大人告诉我的……”张五低声道:“其实我一直跟他私下有联系,他这次来我知道,也知道他们要用府军前卫的名额来逼我们自相残杀,甚至连他们要逼走大哥我也知道。”

  “你早都知道了?”刘子进满嘴苦涩道:“可笑,我又被那家伙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这不怪大哥,也是我一直在跟他们通风报信。”张五轻声道。

  “是么……”事已至此,刘子进也没什么好愤怒的,只是自嘲的笑道:“看来我这个大哥,当得还真失败。”

  “不,大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为了救我,豁出命去不要的大龙头那个衣不解带照顾我的亲大哥”张五这条铮铮铁骨的汉子流下泪来:“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顿一下,他方低声道:“只是大哥也知道,我一直坚持说,既然接受招安了,就要尽量配合朝廷安置,降而复叛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为了弟兄们,为了几十万教民,我们哪怕受点委屈也是应当的。”

  说着他坦然的看着刘子进道:“但是刘兴他们私心太重,又受人蛊惑,竟还存着造反的念头,大哥也是左右不定,让朝廷的疑心一日重似一日,我若不向王大人通风报信,让他了解到咱们内部的真实情况,万一朝廷下决心断粮封锁,把咱们几十万人活活困死在这娄烦镇怎么办?

  “是这样啊……”刘子进终于释然道:“老五你比我看得明白,也比刘兴看得明白。”顿一下,他又问道:“老九呢?是逃了还是……”

  “死了。在乱军之中被杀了。”张五低声道。老九就是刘兴,作为王贤必杀名单上的人物,自然难逃此劫。

  “唉”刘子进颓然道:“我们当初兄弟们义结金兰,何曾想过会有自相残杀的一天?”

  张五黯然道:“大哥,都怨我,不然你手上也不用沾上兄弟的血……”

  “好了,老五你别安慰我了。”刘子进却转而洒脱道:“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么?打架姓王的五个绑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比起动心眼子,十个我绑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是躲也躲不开的。”说完他重重拍下张五的肩膀,眼里含着泪道:“兄弟,好好于,咱们弟兄几个里,你最有出息”

  “大哥……”张五登时泪流满面。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不流泪。”刘子进洒脱的挥挥手,翻身上马道:“我走了。”

  “大哥我送你一程。”张五也上了马,跟刘子进并骑。

  “也好。”刘子进大笑道:“就让咱们兄弟再一起跑一回马吧驾”

  “驾”

  两人两骑在夕阳下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娄烦镇上。原先白莲教军队的三大首领同时不在,竟然对镇上秩序的没什么影响……

  这不难理解,因为甭管这些白莲教军队有多桀骜不驯丨都无法掩盖他们是被招安的这个事实。已经投降过一次的军队,还有何斗志可言?他们之前的愤怒,不过是因为对未来命运的恐惧罢了。这时候如果有人能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站在他身后……

  所以当王贤亮出府军前卫这张王牌之后,人心就都在他这一边了。只经过莫问和程铮稍加整束,王贤的命令竟然能下达到军中,并得到还算不错的执行了。

  另一方面,没了三位将军在那里坐镇,顾小怜这个白莲圣女,终于彻底成了白莲教徒们的主心骨,这几十万人到底何去何从,竟然全凭她一句话……

  “我们要去河套”面对着数万人翘首以待,顾小怜大声说出了她的决断:“那里有黄河水灌溉无数未开垦的肥沃土地,而且没有官府的骚扰没有苛捐杂税我们所有人都能凭自己的双手养活全家,并过上富裕的日子”

  许多人被圣女描绘的美妙前景迷住了,但也有清醒的质问道:“河套确实有无数土地,也没有官府的骚扰,但之所以一直空闲着,是因为那里有内附的蒙古人出没就算他们不明着对付我们,隔三差五的来骚扰一番,我们也受不了”

  “这你不用担心,那些蒙古贵族是那些土地的主人,同样热烈欢迎我们我们只消向他们缴纳少量的租金,他们便会允许我们耕种那些土地,并保护我们不受侵扰”顾小怜道。

  “有这好事儿?”有些信徒不相信道。

  “不信你们可以去试试,”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王贤,终于出声道:“蒙古人只会骑马打仗放牛羊,不会刀耕火种,也不会打铁织布所以你们过去,他们会无比欢迎的”说着傲娇十足的笑道:“而且告诉大家一个秘密,这次咱们去的土默川,是博尔济吉特族的地盘而博尔济吉特族的现任族长,其实是我的一个妻子”

  “哦”众人一片恍然,怪不得王大人信心十足,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TOP

0
  第六二二章 小怜玉体横陈夜

  
      王贤在娄烦镇停留了三天,直到张五去而复返。听说张五回来了,王贤哈哈大笑道:“终于等到来接手的了”便带人迎出旧县衙。

      “大人。”张五本来一脸忐忑,见王贤迎出来,忙单膝跪地。

      “哈哈,五哥赶快起来,你我兄弟何须如此。”王贤满面春风的将他扶起,取笑他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五羞愧道:“请大人责罚。”

      “那有什么好责罚的?”王贤大笑道:“要是五哥这个岁数,还不信人心险恶,也不是托付大事之人”

      “属下惭愧……”张五抬起头,振奋精神道:“从今往后,属下便对大人深信不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大人一声吩咐,属下也绝不迟疑。”

      “这话说的,合着我这是个火坑了。”王贤笑着拉他进院道:“兄弟们把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上,我要是把兄弟们坑了,那还叫人么?把心放到肚子里,咱们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是,大人。”张五一颗凄冷的心,被王贤说得暖烘烘的,虽说投靠王贤早成定局,但得逢一个有良心的明主,总比伺候个无情自私之辈好好得多。

      说话间进到院中,只见院中大坪已经摆满了方桌,每张桌上都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搁着酒坛子,虽然菜不是什么好菜,无非鲜韭野菜、小鱼腊肉、豆腐蘑菇之类,酒也是乡下的土酒,但对已经极度紧缺了一个春天的白莲教众来说,已经是无比诱人的美食了。

      “大人这是……”张五吃惊的问道。

      “我让他们把镇上所有的吃食都做出来了,开流水席,让所有人都好好吃一顿”王贤拉着张五就要上座。“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全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张五对此并不意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镇上的百姓在收拾行囊,看着就像要转移的样子。但他对王贤让他上座,却是万万不敢承受的,就算王贤不在意,他身边那些高级将领也会觉着自己没个分寸的。

      “今天你说什么也要坐。”王贤却把他按住道:“因为今天这顿酒,其实也是给你的壮行酒,喝完这顿酒,你就得领着三十万百姓上路了”说着动情道:“虽说塞下风光美如酒,但筚路蓝缕、刀耕火种,将遭遇的艰辛可想而知。我在关内鞭长莫及,只能全靠五哥支撑了”

      张五这时也注意到,院子里坐着的不是军队的将领,而是教民中较有威望的一群人,他知道自己必须坐下了,更知道这一坐,就意味着自己接下了这副沉甸甸的重担。只是心里未免有些腹诽……才刚说了不把我往火坑里推,难道这是个水坑不成?

      待张五坐下,王贤端起酒碗朝院中众人示意,朗声道:“诸位,塞下的沃土等着你们去开垦,丰足的生活等着你们去经营,但就像过往的日子教会你们的那样,未来也有数不清的艰辛磨难,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克服艰难险阻,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来,为了美好的未来,于”

      “于”众人高高举起酒碗,把为未来的担忧抛在脑后,痛快的一饮而尽

      “但我绝不会就此撒手不管。”王贤又端起第二碗酒道:“我会给你们三样东西,一是安全,在塞下,你们的安全将得到博尔济吉特人和大同军队的双重保护,而且不论是谁,胆敢骚扰你们,只管告诉我,我把他脑袋拧下来,送你们当球踢”

      王贤先抑后扬的小技巧,让那些本来被他吓住的白莲教众,此刻分外容易知足,都激动的叫起好来。

      “第二。”王贤摆摆手,众人立马安静下来,听他接着道:“我会给你们所有必须的农资,种子、耕牛、农具,甚至连盖房的材料,都会为你们准备好,当你们抵达大同时,就会看到这些东西了”

      白莲教众又是一阵兴奋,他们之前之所以愿意去河套,不过是感觉在中原实在没活路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把自己丢到塞外去,总好过被活活困死在娄烦。但现在王贤不但保证他们的安全,还要为他们提供全套的农具和住处,就说明这真不是放逐,而是真的为他们安排出路。

      这还没完,只听王贤接着添柴加火道:“第三,我保证为你们建设一座繁华的城镇,让你们无需为粮食的销路发愁,让你们可以用种出的粮食,换取所有所需的物品,这样你们就不至于只温饱无忧,而是可以过上真正富足的好日子”

      王贤的三个保证,彻底点燃了院中的气氛,本来有些〔萧萧兮易水寒,的众人,竟对即将到来的出征,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最后我宣布,张五哥将是你们边垦的总首领”王贤拉起张五的一只手,大声宣布道:“这下大家彻底不用担心了吧”

      “不会担心啦”“多谢大人想的这么周到”“五哥,我们以后都靠你了”张五哥智慧温和、善待士卒、照顾百姓,在教徒中素来有很高的威望,听说未来将由他做首领,众人终于彻底放心,那一丝因为刘子进离去而产生的不安,也就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便是畅饮欢宴,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们没了拘束,开始起身敬酒,他们不敢招惹高高在上的王贤,就都朝着张五哥去了,王贤也乐得把风头让给张五哥,自己悄悄的转到后院去。

      后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但王贤的手还没触及正屋的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顾小怜俏生生的立在里头,眼里的柔情蜜意能把铁人都融化掉。

      “小怜。”王贤低低唤一声,可人儿便投怀送抱,嘤咛一声与他拥吻在一起,王贤回手将门关上,然后便打横将美人抱起,一边痛吻着一边往床边走去

      当他将顾小怜丢在床上,合身压上去时,顾小怜面若桃花,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道:“官人,今天就要了小怜吧……”

      “小妖精等不及了?”王贤探手伸入顾小怜衣襟中,隔着丝滑的肚兜,按在顾小怜那坚挺完美的**上,那**蚀骨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险些初哥一般丢了丑……

      “小怜会跟清儿姐姐请罪的。”顾小怜也是娇躯滚烫、微微颤抖道:“但现在,小怜一刻也不想等了”说着纤纤玉臂紧搂着王贤的脖颈,主动去吻他的唇他的眉他的眼……情到浓处,顾小怜喉中发出一声细弱萧管的呻吟:“官人,我要……”

      “小怜……”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有些话根本不必说,王贤也知道顾小怜心里在想什么,反之也是亦然。所以此刻他什么也不说,只专心回应起怀中的尤物来。

      顾小怜是十足十的尤物,当王贤除下她的白绸中单,那一身光滑细嫩的肌肤便冲击力十足的现在他的眼前,那惊心动魄的诱人曲线,那笔直优美的修长双腿,那浑圆白嫩的脚踝,那珍珠般闪着光泽的脚趾……都让王贤目不转睛、爱不释手。他甚至都不舍得去看那双完美的**,因为总感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一次享受完,好像是在暴殄天物似的。

      “小怜,老天爷对你实在太偏心了……”王贤忍不住感叹。

      “官人是在自夸吧。”顾小怜却又羞又喜的吃吃笑道:“小怜生得再出挑,最后不也是便宜了官人,你说老天爷到底对谁偏心?”

      “我,对我”王贤倒是毫不毫不谦虚,此刻他实在太骄傲了,这样钟天地灵秀的女子,竟如此对自己死心塌地,真让他不知该怎么感谢老天。

      王贤便如最痴迷艺术的学究,对着一件最完美艺术品那样,一点点把玩着顾小怜的每一寸肌肤,一点点欣赏着那无限的春光。直到他的视线顾小怜那双秋眸对上时,便发现她的眼珠很亮很亮,水汪汪的像流动的泉,据说那是女人极度动情的反应。

      王贤又何尝不是呢?他不过是想让小怜有个完美的第一次,强压着心底那团火罢了,此刻已是剑及履及,还等什么?

      “啊……”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次为君开。伴着一声吃痛的娇吟,两人终于合二为一。见她处子破瓜,泪痕隐现,额头也渗出汗水,王贤心疼不忍,想要停下,她却坚决摇头道:“不要停,奴家很快乐……”

      这并不只是委屈自己,换取爱郎的欢心。而是她此刻心中真正所想……无数日夜的等待啊,相思在这一刻得到满足。

      王贤便缓缓的轻轻的释放着他的温柔,让顾小怜很快便从疼痛中走出,开始越来越感到快乐。看到她禁皱的眉头变得舒展,面上的痛苦化为春意,声音也从闷哼成了**的声音,王贤便再不顾忌,变得如狂风一般狂野。

      顾小怜就像风暴中一片小舟,在一次次浪花的**中,享受着人生最美的际遇,随着心一起飞翔在九霄之外——她高亢地吟唱起来,整个人就像飘荡在天堂一样的温暖和幸福……

      真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TOP

0
  第六二三章 敕勒川

  
      云收雨歇,顾小怜满面红润、乌发散乱,动也不动的躺在王贤的怀里。

      “小怜,”王贤轻声道:“我自然是说话算话的,你还是跟我一起离开吧

      “还是不要了,”顾小怜幽幽道:“奴家是恨不得变成个小人,被官人永远带在身边,可奴家更知道官人需要奴家陪着教徒们去河套。”

      “那边也不是非得你在才行,张五哥是有本事的人,他一个人就能成。”王贤道。

      “可那样,这几十万人就姓张不姓王了……”顾小怜仰起头,目光炽热的望着自家的相公。

      王贤一愣,想不到小怜能猜到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沉默了片刻,他才轻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官人有这种想法……”顾小怜笑道:“奴家一开始可没觉出来,只以为官人是对太孙负责,但听到官人的三个保证后,奴家就明白了,官人所图匪浅……那是要做大事的架势呵。”

      “呵呵……”王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看来对人好的过分,也会惹人怀疑。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再装大尾巴狼,“好吧,实话跟你说,我不只是要在土默川建一座城镇,而且这次去见宝音,我会跟她好好商量一下,用这三十万人,在河套建起一座城池。这对各方面都是一件大好事,有了这座三十万人的城市,一盘散沙的草原上就有了中心,有了向心力,它将源源不断的凝聚着蒙古人,它将把蒙汉紧密的联系起来,让蒙古人不用再去抢劫,只要用自己牛羊、药材、矿石,就可以换取到江南的丝绸、山东的盐、胡广的大米广东的锅当蒙古人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后o他们谁还会提着脑袋和大明军队厮杀?这样的宝音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大,到时候什么马哈木什么阿鲁台统统靠边站,宝音将成为草原上的女王”说着嘿嘿一笑道:“这样将来要是中原混不下去了,我们也有个去向……”

      顾小怜被王贤的一番慷慨之言说得热血沸腾,她强撑着坐起来,浑然不顾嫣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在空气中,激动道:“官人,看来小怜的选择没有错,我要留下来,和宝音姐姐一起为官人营造一条安全的退路”

      王贤却看得鼻血都要淌下来了,一把搂住小怜的娇躯,将她压在身下道:“可是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迷人的小妖精”

      “官人……”顾小怜娇媚的横他一眼道:“你要是再使坏,奴家可就起不来床了。”

      “横竖天快黑了,还起床于什么?”王贤邪邪一笑道:“娘子接招,夫君又来了……”

      一时间,销魂的呻吟声又响起,满室荡漾着浓浓的春意。

      第二天,王贤就离开了娄烦镇,顾小怜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古交城下,两眼早哭成了桃子。“官人,奴已经后悔又留下了。”

      “那就跟我走吧。”王贤微笑道。

      “……”顾小怜果然一脸挣扎,狠狠白他一眼道:“讨厌,明明知道人家会留下来,”说着幽幽一叹道:“奴家已经和教众们形成羁绊了,恐怕得等他们真正安顿下来,奴家才能心无牵挂的回到官人身边。”

      “这是没办法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贤叹口气道:“你是这样,宝音也是如此。”

      “好在我和宝音姐姐还能做个伴。”顾小怜破涕为笑,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道:“到时候草原上有两朵盛开的鲜花,看看官人能不能狠心瞧着我们枯萎。”

      “这个,我是想让你们回京的,是你们非要野在外头好吧?”王贤无语道:“好吧,我承认,你们已经把我的心,拿去一半了,若是不能和你们团聚,我的一颗心就永远少一半。”

      “官人的情话越来越迷人了,”顾小怜幽幽道:“八成是身边女孩子多了熟能生巧。”

      “我是发乎内心的。”王贤老脸一红道:“小怜,我们都要加倍努力了,争取早日团聚”

      “是官人。”顾小怜的美眸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依依惜别到最后,总要是真的离别,眼看着王贤在众人簇拥下进城,城门缓缓闭上,顾小怜哭倒在马背上……

      王贤心里也是万分不舍,可又能怎么办?越来越多的人将身家性命托付在他身上,他不想重蹈那些权臣的覆辙,只能现在就开始尽力的准备……

      当他在交城的指挥使衙门坐定,杨荣便屏退左右,行了跪拜大礼,然后惶惶然道:“属下罪该万死,那朱美圭也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竟先一步潜逃了,请大人降罪。”

      “算了。”王贤摆摆手道:“你若真杀了他,本官反而不太敢用你。你这段时间配合白莲教徒迁徙,为他们尽可能提供条件。最多一两个月,朝廷就有调令把你调去府军前卫,到时候你全家永离山西,太原左护卫的家底是留给晋王,还是怎么着,你自己看着办。”

      “属下懂了。”杨荣当然明白王贤的意思,这分明是让自己讲太原左护卫的物资,交给北上的白莲教徒,不给那朱济演留下。

      “好了,就不打扰你了。”王贤屁股还没坐热便起身道:“我走了。”

      “这么急,大人起码吃了饭再走吧。”杨荣脸色一变,心说王贤还是不满了。

      “你别多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王贤低声道:“我的婆娘要生了,老子急着去当爹的心情,你肯定能体会吧。”

      “啊,是这样”杨荣这才释然,笑道:“可不嘛,属下第一次当爹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下家去。”

      “哈哈,正是如此。”王贤重重一拍杨荣的肩膀道:“不用多心,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让你跟我混,就把你当自家兄弟。”

      “是,大人,”杨荣感激涕零道。

      “好了,我走了。”王贤走出大厅,翻身上马道:“咱们京城见”

      “恭送大人”

      离开古交后,王贤便一路北上,三日后到了大同。大同卫是英国公的势力范围,有了张鲵的交代,大同将军对王贤那是十分尊敬,不仅一口同意他出关,还派了一队骑兵护送。

      王贤本不想麻烦人家,但转念一想,草原的上风云变幻,万一遇到不长眼的部落,自己可没处讲理去,还是多带些人心里安生。同样他也对大同将军十分亲切,虽然行色匆忙,但还是带了份厚礼相赠。为了将来的宏伟计划,那是一定要跟大同卫搞好关系的。

      在大同卫盘桓一日,王贤谢过了大同将军的款待,在一千精骑的护送向西北方向行了一日,便能清楚感到景色的变换,一望无边的黄土地,渐渐为绿色的草原所取代,空气清鲜如洗,天空也变得愈加明媚。人在马背上四下眺望,真叫个一碧千里,让人何等心旷神怡?

      然而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于于净净。四月底的草原,本就是进了多雨的季节,那连绵的春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行军速度陡降不说,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王贤虽然心里着急,但总不能为了看一条小生命出生,而不顾别人的性命,只好命人在高处安营,待雨停后再上路

      谁知这雨竟连下几日都不停,队伍也一连困了数日。王贤原本预留的时间十分宽裕,但在古交得到了一个噩耗,让他十分担心宝音的情况,直恨不得插翅飞到土默川去。现在却被一场淫雨一连困住数日,怎叫他不紧急如焚?

      最后王贤实在忍不住,竟不顾阻拦留下大部队,只带了灵霄、程铮几个,一人数马强行上路。

      在连绵阴雨中艰难穿行了数日,王贤几个终于来到了位于阴山山脉中南部的土默川。所谓土默川,即是古之敕勒川也,大黑河蜿蜒贯注、河流海子众多,是以河道纵横、野沃土肥,迥异于于旱贫瘠的黄土原,同样于旱的大草原。

      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一片极度适宜农耕的沃土,都拜黄河所赐,汹涌浑浊的黄河水在河套一带的千里‘几,字弯变得安静清澈,滋养着两岸的土地,又不会带来洪患,这才造就了所谓的塞上江南——河套平原。而土默川正是河套平原的最东面,又叫前套,除了距离大明的军镇太近,真乃一片风水宝地。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的沃土也只有被大明皇帝敕封为公主的博尔济吉特领袖宝音琪琪格才能消受。博尔济吉特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年来发展的极为迅速,已经成了一个五六万人的大部落。王贤他们进入土默川不久,便遇到了一丛蒙古包,上前一问,正是博尔济吉特部的族人。

      蒙古人十分的热情好客,虽然两族有百年的恩怨,但听闻他们是来找宝音别吉的,牧民们还是热情的将他们迎进了蒙古包,点上火堆让他们烘于衣裳,倒上热腾腾的奶茶让他们暖暖身子。还杀了羊炖了香喷喷的手抓肉端上来,那份好客让本来还有些戒备的汉人们十分羞愧。

TOP

0
  第六二四章 分娩

  
      两碗热腾腾的奶茶下肚,再吃上几块香喷喷的手抓肉,王贤的脸色终于好看许多,他让通译问那牧民道:“不是说宝音别吉在丰州滩么,我们怎么扑了个空?”

      牧民回答道:“宝音别吉已经离开丰州滩了,据说现在去了昆都仑。”

      “宝音别吉眼看要临盆了,怎么会突然离开丰州滩么?”王贤焦急的道出疑问。

      “这就不是咱们小民能知道的了,不过听说好像鞑靼人要来了,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牧民回答道。

      那牧民不确定,王贤却知道,八成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就在数日前,漠北传来消息说,鞑靼大败瓦剌于忽兰忽失温以北,马哈木和答里巴双双身亡,马哈木的儿子脱欢也成了阿鲁台的俘虏。曾经不可一世的马哈木就这样陨落,虽然主要是拜永乐皇帝去岁所赐,但毕竟马哈木是死在鞑靼人手里的,这给阿鲁台这个老对手带来了莫大的荣耀和名声。

      虽然没有后续情报,王贤也知道裹挟着这股淫威,鞑靼人所到之处,各蒙古部落必将望风披靡,阿鲁台一统草原的野心也必将重燃。只是没想到,鞑靼人竟来得这样快,马不停蹄便要吞并河套

      一念至此,王贤就更坐不住了,草草填饱肚子便要告辞。那牧民知道他要去找宝音别吉,十分热情的充当向导。在他的带领下,王贤等人这次少了找路的麻烦,但风雨交加、天气愈加恶劣,前进的道路依然艰难无比。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昆都仑,在蒙语中的意思是↑横,因昆都仑河自西向东间隔开大青山和乌拉山而得名。在这一方有山有水、易守难攻的宝地,密布着成千上万的蒙古包,在雨夜中若隐若现。包外的牛羊马匹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静悄悄一片无

      绝大多数蒙古包一片漆黑,只有营地中央部位的几个包还亮着灯,突然,一阵阵女人吃痛的尖叫声,打破了雨夜的静谧,那声音也是从亮灯的包内传出的。

      那是最大的一顶蒙古包,包内的铺设称得上是华贵了,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楠木的矮桌下是厚厚的提花地毯。此刻有十余双纤细的脚踩在地毯上,那是一些面带焦急之色的女子,她们紧张的围着内室的那张宽大的矮床旁,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满头满身都是汗水的女子,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痛不欲生的表情,都显示着她正在进行一场无比痛苦的分娩。

      这女子正是怀胎九月的宝音,本来她的预产期应该是下月,但因为陡闻兄长丧生的噩耗,紧接着溃逃千里的瓦剌人仓皇而至,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鞑靼人,让原本一片祥和的土默川草原,变得杀机一片。形势危急之下,宝音只好不顾中原来的女大夫的苦劝,拖着沉重的身子,带着族人和前来投靠的瓦剌人东迁,暂避鞑靼人的锋芒,行到昆都仑时,她就见了红,在大夫一尸两命的恐吓下,才不得不驻扎下来待产。

      也幸亏那产婆的经验丰富,才刚驻扎下来的第三天,宝音就开始了强烈的腹痛,萨娜急忙把大夫叫来一看,竟是要生产了。这个时候生产,孩子勉强算是足月,但实在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大夫和产婆们如临大敌,开始用各种方法帮助宝音生产,然而天亮到天黑,孩子竟一直没有生下来……

      “啊……”向来要强的宝音,也在这延绵无尽的剧痛面前,失去了往日的刚强,满头大汗痛苦地翘起了上身,两只手死死的抓着的夏娜和另一个贴身侍女扎娜的手臂,两个女子的手臂早就被抓得青紫一片,却都咬牙忍着任别吉抓着,好像能借此分担她的痛苦一样。

      “佛祖保佑、平安无事”在她下身接生的产婆也是满头大汗,“公主,往下使劲,往下使劲啊”

      宝音汗如雨下,依命往下使劲,却又尖叫了一声,竟接着晕厥过去。

      “这下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萨娜和扎娜登时就慌了,一旁京城千金堂的女大夫忙上前施针,同时吩咐道:“不要慌,准备参汤”

      “快,喂参汤”萨娜忙吩咐扎娜,扎娜赶紧手忙脚乱端起案几上的老参汤,却不知该怎么给昏厥中的别吉喂下去。还是女大夫下了针,又亲手给宝音喂下去,宝音才幽幽转醒。

      不过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像是躺在云里,嘴里胡言乱语起来道:“王贤你个管杀不管填的王八蛋,等我做了鬼去找你算账……

      萨娜几人听了无不魂飞魄散,忙连声劝道:“别吉千万别放弃,额驸在来的路上了,指不定下一刻就出现了呢”

      “不可能的,这么大的风雨,那个人才不肯为我吃一点点苦呢……”宝音幽怨道:“谁让我非要犯贱缠着他?现在落得这下场也是活该呢……”

      “别吉别钻牛角尖啊,额驸可是很关心别吉的,孙大夫、容嬷嬷她们不都是他派来的么?他还几次要接别吉进京养胎呢……”

      “可惜我向来自以为是不听他的话,”宝音泪珠滚滚道:“这下自己死了不要紧,连他的骨肉也保不住了,我做鬼也没脸去见他了……”

      见宝音情绪如此消极,下身自然不再拼命用力,若是这样下去,就太危险了。那金大夫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叫道:“公主再坚持一小会儿,孩子就生下来了,这时候千万不能放弃啊”

      “不,我不行了,我太累了……”宝音泣不成声道:“我真不成了,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吧,我不恨他……”说着眼皮便再次低垂下去。

      “别吉”萨娜等人失声大叫起来。

      这时候大帐外头一阵骚动,就听到守在门口的侍女大喊道:“别吉正在生产,男人不能进……”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然后便见个全身湿透的男子闯了进来,那双满是泥水的靴子踩在华贵的提花地毯上,便是一个个大黑脚印。

      “你是什么人,快出去”金大夫等人忙厉声呵斥起来,挡在宝音的床前。萨娜却激动的嘴唇直哆嗦,使劲摇着宝音的手臂,大声道:“别吉你快睁睁眼,看看谁来了是额驸啊”

      金大夫等人闻言,才知道这位爷竟然就是那救命的仙丹,忙闪身让开去路,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看到宝音双目紧闭、面如白纸、嘴唇发紫,登时就控制不住淌下泪来,死死抓住宝音的手,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宝音,宝音,你醒醒啊我来了”

      宝音本来都有些失去意识了,但听到萨娜的大叫声,又感觉自己的手被一直有力的男人的手攥着,又听到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呼唤声,还是不由自主的睁开眼来,便见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浮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笑了:“看来我真是不行了,竟出现幻觉了。”

      “宝音,这不是幻觉,是我啊”王贤大声叫着,他摘下帽子,把脸贴近了宝音,让她看得清楚。

      “真不是幻觉?”感受到他火热的鼻息,宝音那张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

      “当然不是,你摸摸看,是活的王贤我来晚了……”王贤激动的大叫道

      “吓,真是你……”宝音终于回过神来,那失去神采的眸子终于渐渐有了光泽,莫大的惊喜之后,便是无边的怒气、怨气蓬勃爆发,她竟一把揪住王贤的耳朵,“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以你放任我们娘俩自生自灭呢”

      “怎么会呢?”王贤被揪得呲牙裂嘴,却一动不动任她揪着,陪着笑道:“我这不千里迢迢赶过来了吗”

      “我不管,我不给你生孩子了,疼死我了你快把我肚里的拿走啊”宝音使劲拧着王贤的耳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你个王八蛋于嘛那么准,统共就那么一次,就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嘿嘿,这说明咱运气好……”王贤忍着痛笑道。

      萨娜等人听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该退下好,还是继续坚守岗位了。一直注意宝音状况的金大夫,却能清楚发现,自打王贤出现,宝音的身上就像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苍白的脸色也满满红了。知道这是她心情激荡之下,终于又激发出身体的潜能来了

      “公主,再用力啊”金大夫也顾不上生孩子男人不能在场的规矩了,急忙催促宝音道。

      “是啊宝音加油”王贤也赶忙给宝音鼓劲儿道:“我们的孩子就在门口了”

      本来宝音完全沉浸在王贤突然出现的惊喜中,一时间完全感觉不到下身的疼痛。这下让金大夫一提醒,才又恢复了知觉,呜呜哭起来道:“呜呜,疼死我了你个坏蛋于嘛不自己生?”又骂起肚里的孩子道:“你个小坏蛋,你爹都没弄我这么疼,生下来先狠狠揍你一顿”

      众人听得这个汗啊,心说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见宝音又斗志满满,还是都兴奋坏了

      差不多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TOP

0
  第六二五章 为人父为人夫

  
      “生了?”听到这一声,宝音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住一样。

      王贤重重点头,虎目含泪道:“嗯,生了”

      “恭喜公主,恭喜额驸弄瓦之喜”产婆忙给血淋淋的婴儿清洗,激动的大叫起来。

      宝音闻言彻底放心,登时贼去楼空,晕倒在王贤怀里。金太医忙给看过,见只是虚脱众人才放了心。

      “弄瓦是什么意思?”扎娜小声问萨娜道。

      “就是生了女儿了”萨娜小声道,脸上的喜悦却有些收敛,她是多希望别吉能生个儿子啊。如今风雨飘摇的博尔济吉特部,实在太需要一个男孩诞生了

      不过看额驸高兴的手舞足蹈,完全没有一点遗憾的样子,萨娜也很快释然,是啊,别吉母女平安就是最大的好事儿了,至于草原的小王子,日后还可以再生么……

      待宝音再次转醒过来,帐中已经不复嘈杂,金大夫和产婆,甚至连萨娜扎娜都不在了,只有王贤坐在那里端详着初生的小婴儿,乐得合不拢嘴。

      小女娃吃了乳母的奶,正躺在宝音身侧沉沉睡着,宝音看不见她,只能看见王贤那张乐开了花的脸,便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女儿,连自己醒了都没发现。宝音登时撅起小嘴,哼了一声。

      “嘘……”哪知发现她醒了,王贤第一反应却是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吵到了女儿。

      宝音本来生孩子就生得痛不欲生、一肚子火,见他有了孩子就把自己抛一边,登时委屈的泪珠滚滚道:“带着你女儿滚吧”

      “啊?”王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忽视了产妇那脆弱的小心肝,忙满脸堆笑道:“宝音你醒了,感觉舒服点了没?要不要喝水?我让人炖了上好的燕窝,你用一点补补身子吧?”

      “不吃不吃,气都气饱了”草原女子没有中原女子的含蓄,宝音满肚子怒气,就别指望她能忍了。

      “宝音你误会了。”王贤忙找理由辩解道:“我方才看着女儿好容易睡了,怕你把他吵起来,让咱们没法好好说话。”

      “……”这还差不多,宝音这才没那么愤怒了,“小坏蛋长什么样,我生了一顿还没看看呢”

      “这就给当娘的瞧瞧”王贤忙小心翼翼捧起小小的婴儿,就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样,缓缓凑到宝音眼前。

      宝音仔细看了那红乎乎,还带着皱纹的婴儿,登时掉下泪来:“怎么这么丑?”

      “怎么会丑呢?”王贤忙瞪大眼道:“你再看看,这小脸,跟我长得多像,那眼睛多想你,这将来一定要迷死人的”

      宝音只好再看看,小声道:“还是很丑……”

      “有你这样当娘的么。”王贤郁闷道:“金大夫说了,刚出生的小孩就这样,满月了就好看了。”

      “哦”宝音这才不再吭声,转而又有些惴惴道:“听说你们汉人最是重男轻女,你不会嫌弃我们娘俩吧。”

      “开什么玩笑。”王贤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道:“你没听说么?每个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可比生个儿子让我高兴多了。”

      “你的小情人还少么……”宝音自然能感觉到王贤这话是真心实意的,竟呷起女儿的醋来。王贤这才把目光转到宝音身上,轻舒手臂,将她产后娇弱的身子紧紧搂住道:“这小女娃是我们的结晶啊。想起咱俩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呢……”

      “……”让他这一说,宝音也不禁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眼神登时迷离起来。她想起自己穿成乞丐服色,却在宣府被他识破抓住,擒到军营里羞辱逼供,让自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又想起九龙口上,自己看到他孤胆替下明朝太孙,那在夜色中的一抹决然,就那么狠狠印在自己心口,让自己对他的恨中竟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还有那场阴差阳错的赐婚,自己是那样的自暴自弃,他却能以礼相待,不碰自己一指头,让自己事后百味杂陈,既感激他没有乱来,又恨他竟对自己提不起兴趣。

      之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自己变得没羞没臊,开始变着法子勾引他,这个可恨的人却对自己避之不及,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了……

      然后便是那场千里大逃亡,她见识到了他的指挥若定,将马哈木和答里巴两大枭雄玩弄于鼓掌之间,率她的族人跳出天罗地网,逃入了从没人走出过的瀚海戈壁。

      在那场绝望的行军中,所有人都撕去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王贤在平日里浮华惫懒的表面底下,竟有着金刚石一般的意志和品质。那在炼狱中的行军啊,全是靠他的克己牺牲、以身垂范,他们才能一直支撑下去,奇迹的走出了戈壁。

      那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愿回忆的地狱之行,却是宝音最甜蜜的回忆,她相信若非在那样的环境中,最能展示出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她和他不会有机会重新认识对方,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若非他实在撑不住病倒了,自己赤身裸体相救,是不会有那中秋湖边的情定三生…那样的话。两人在走出戈壁后,必然要分道扬镳,从此相忘于天涯,自然不会有今天这样相拥在一起,还有了彼此的女儿……

      这一生,宝音最骄傲的就是把这个男人上了,虽然他已经有妻室,但在宝音看来,这样的男人不会有第二个,能和他羁绊在一起,要比给世上其他男人当正妻要强之百倍……

      依偎在男人可靠的怀里,幸福的新妈妈沉沉的睡去了。王贤一手搂着自己的女人,一手呵护着自己的小女儿,心里的幸福和满足都要荡漾出来,此刻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国家民族,统统被挤出心房,一丁点儿别的心思都容不下。

      第二天早晨,宝音醒来时,便见自己还睡在王贤的臂弯里,女儿却已经不见了。

      “女儿被奶妈抱去喂奶了。”看她惊慌难禁的样子,王贤也不忍逗她。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昨天还不想多看她一眼。”宝音道:“可一时不在身边又心慌得很。”

      王贤不禁暗笑,这女人昨晚母性还没觉醒,到了今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好了别心慌了,待会儿就给你抱回来。你饿不饿?”

      让他这一说,宝音腹中便一阵轰鸣,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喝了几口参汤,自然是饿极了。

      不待分说,王贤便出去端了个罐子进来。他温柔的扶起宝音,在她背后垫上靠枕,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才掀开罐子,舀一碗粥出来道:“这是从昨晚就炖上的燕窝粥,先喝一点滋养下肠胃。”

      “燕子窝有什么好喝的?”宝音毕竟没赶上蒙古人的好时候,又不是嫡系,从小哪吃过什么燕窝?也不觉着这东西有什么好的。“你之前让人送来那些,我都分给旁人了。”

      王贤舀一勺,轻轻吹着热气,苦笑道:“你可真是暴殄天物,我那都是郑公公从南洋带回来的血燕,京中王公贵族求之不得的滋补圣品。还是太子妃赏赐了一些,我巴巴给你送过来。你倒好,全送人了”

      “谁让你不说清楚了?”宝音嘟着小嘴,不吃王贤送到嘴边的粥,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鞑妹子,怎么了?”

      “我不也从小没吃过,”王贤心说,原来这孕妇的脾气怪,产妇的脾气更怪。忙陪着笑道:“不过听人说,这是调理虚损劳疾之圣药。产后的女子服用,能缓解生产的疲劳,能恢复产前窈窕的身姿……”

      宝音一听眼就亮了,尤其是后一点,那是哪个女子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啊她终于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吃着男人喂的燕窝粥,一颗芳心都要融化了。

      伺候宝音喝了两小碗粥,王贤便不许她再吃了,宝音瘪嘴表示抗议,但听到王贤柔声解释说,这是为了她的身体好,要少吃多餐,才能既摄入足够的营养,又不会加重身体负担。宝音才乖巧的点点头,幸福的倚在他肩头。

      饭后,奶娘把孩子抱回来,两口子继续欣赏宝贝似的端详着熟睡的女儿,宝音仔细看过后,惊喜道:“她好像真好看了点呢”

      王贤心说,没那么快吧,嘴上却道:“那当然,会一天天漂亮起来的,毕竟她的母亲是宝音啊。”

      “哪有,人家长得怪怪的……”宝音被说得心花怒放,尤其是你们中原人,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啊。

      “哈哈,他们那是孤陋寡闻,不知道名满世界的贵霜美女。”王贤笑道:“你这长相,要是去了京城,那肯定要引起轰动的,立马把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头夺了去。”说完却又觉着不太可能,因为他想到那仙姿绰约的徐妙锦,至少是这个年纪的宝音比不了的。

      宝音自然没察觉出他的想法,兴高采烈道:“我还是不去京城给你添乱了吧。”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女儿,“她为什么一直睡觉,也不睁眼看看我们?”

      “这个,据说月子里孩子除了吃就是睡。”

      “好懒……”

      “你生着累,她出来也累啊。”

      “也对。”宝音这才想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哦,对了,她叫什么啊”

TOP

0
  第二六二章 起个名字咋这么难

  
  “对哦,光顾着高兴了,没想到这个问题……”王贤也才想到这问题,挠头道:“到底叫什么呢?”
  
  “叫她毛依罕吧。”宝音是个爽快人,马上有了主意。
  
  “毛衣汗?啥意思?”王贤虚心请教。
  
  “就是……丑丫头的意思啦,”宝音有些心虚道:“我觉的很贴切呢……
  
  “不行”王贤无语道:“她跟你有仇还是怎么着?”
  
  “那就叫满塔格日。”宝音又有主意了。
  
  “什么意思?”
  
  “小圆脸。”宝音笑嘻嘻指着小女儿远远的脸蛋:“贴切吧。”
  
  “她是你亲闺女不,咱能认真点不”王贤郁闷道。
  
  “起个贱名字好养活。”宝音小声嘟囔道。
  
  “那也不行,我女儿可是稀世珍宝”王贤抓狂道:“岂能叫些阿猫阿狗的名字”
  
  “那就叫俄日敦呗。”宝音道:“汉话是珍宝的意思。”
  
  “这个意思还好,但一听就长不高,女孩子哪有叫敦的。”王贤吹毛求疵道:“不过可以叫珍珍……”
  
  “不好不好。”王贤否了宝音三个,宝音自然也不能让他一下就得逞。“我看书里说,你们中原女子叫叠字的都是……那个青楼女子。”
  
  “啊?”王贤不禁汗颜,自己还真是才疏学浅,竟连这种禁忌都不知道。不过他其实是多虑了,宝音看的书都是元朝人写宋代的事,那是宋代的规矩,到了明朝已经不作数了。“那再想想,再想想……”
  
  “那叫乌云琪琪格。”宝音又倡议。
  
  “叫乌云,这辈子会不开心的。”王贤道。
  
  “乌云是智慧的意思。”宝音也无语道。
  
  “智慧使人烦恼。”王贤振振有词道。
  
  “好啊,我看你就是跟我作对”宝音怒道。
  
  “我哪敢啊,”王贤只好陪着笑道:“就事论事罢了。”
  
  “这样争来争去,孩子会骑马了还起不了名字呢”宝音不耐道。
  
  王贤心说,哪可能那么久,嘴上却笑道:“是啊,宝音你就休息吧,给宝宝起名的事儿,就交给我这个当爹的吧。”
  
  “不行这孩子是我怀胎十月,又走了趟鬼门关才生下来的。”哪知宝音却霸气道:“所以这名字应该我说了算。”
  
  “我大明可是夫为妻纲”
  
  “这是在草原”宝音傲然一笑道:“我是别吉你是额驸,来,给本公主笑一个……”
  
  “……”王贤彻底无语。
  
  两人争来争去,还是没统一意见。这时候,在外头早就憋不住的灵霄冲进来,朝宝音笑嘻嘻道:“宝音姐姐,我叫孙灵霄,不知道你听说过我没有?”
  
  “当然听说过,你几个哥哥时常把你挂在嘴边呢。”也不知是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没自信,还是感觉见到了正室夫人的钦差,宝音竟有些慌乱,轻撩着额前散乱的头道。
  
  “可惜从来不放在心上”灵霄嘟起小嘴埋怨一句,不过转而就被小女娃吸引过去:“哇,这就冇是你们造出来的小人么?好神奇啊宝音姐姐你好厉害
  
  “哪里哪里……”宝音这才知道自己多虑了,这就是一枚脱线少女。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连脱线的灵霄都知道一上来先问名字。
  
  “哼……”提起这茬,王贤和宝音都气鼓鼓的,宝音更是怒哼一声。
  
  “哼?”灵霄奇怪道:“这是什么名字,汉语么?”
  
  “是啊,就叫‘哼,儿了。”小女娃摊上宝音这样的母亲,何其不幸。好在宝音还没失去理智,又补救一句道:“蘅,是古书上说的一种香草,叫她蘅儿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对吧,夫君?”说着她狠狠白了王贤一眼。
  
  “蘅儿……”灵霄登时开心道:“这名字真不错呢”说着逗弄起刚醒来的小女娃道:“蘅儿,你叫蘅儿,蘅儿高兴嘛?”说来也奇怪,小女娃竟咯咯笑起来。
  
  “哈哈,看吧,女儿自己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宝音得意洋洋的朝王贤示威。
  
  “我,我出去透口气先。”王贤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为免失态,只好先躲了出去。
  
  “宝音姐姐,你这么漂亮,蘅儿怎么这么丑……”灵霄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么,初生婴儿都这样,长大了就漂亮了。”宝音自己说女儿丑可以,还可以给起个‘丑丫头,当名字,但人家一说,登时就不乐意了。
  
  “她为什么又睡了。”灵霄见刚睁开眼的小女娃又闭上眼了。
  
  “新生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宝音忙现炒现卖解释道:“她这一遭也很累的。”
  
  “哦。”灵霄乖巧的点点道:“她会叫姑姑么……”
  
  “噗……”宝音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这个,还早呢”
  
  走到帐外,才现雨不知何时停了,王贤深吸一口带着牛马粪味儿的清新空气,心情就像草原一样辽阔。
  
  “哈哈,军师恭喜恭喜”程铮和莫问凑上来,前者笑嘻嘻,后者一脸严肃道:“恭喜军师弄瓦之喜。”
  
  “哈哈,多谢多谢。”王贤示意他们陪自己走走,其实怕程铮的大嗓门吵到女儿。两人便陪着王贤在营中踱步,待走远了,王贤才笑道:“这几天辛苦兄弟们了,为了我这点私事,害得大家跟着遭罪。”
  
  “军师这话就见外了。”程铮笑道:“横竖在太原憋得鸟疼,出来撒撒欢多开心。”莫问也笑着点头,但笑容里却有几分隐忧。
  
  “怎么?”两人也算是多年的袍泽了,早就心意相通,王贤看看莫问道:“你现有什么不对劲么?”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本想过几天再说的。”莫问轻叹一声,看看四下道:“大人没现这些蒙古人都很紧张?”
  
  “是么?”王贤光顾着高兴了,观察力难免下降,闻言四下一看,确实现有些不对劲。
  
  “属下一来就现,整个营地都一片紧张,即使是下着大雨,派出的探马也络绎不绝。”莫问道:“今天好容易雨停了,牛羊都饿坏了,他们也没去放牧。男丁们都聚集起来,女人和孩子则在给战马装马鞍和辔头,一副整军备战的架势。”
  
  “是。”王贤点点头,他也看到了。
  
  “早晨属下派出去斥候,刚才就有回报说,现有敌军的探马在窥伺营地。”程铮也沉声道:“看样子,鞑靼人已经找到这里了。”
  
  “这帮狗鞑冇子”王贤怒气上涌,胆敢打扰他女人和女儿休息的,统统都该下地狱。
  
  “军师,博尔济吉特人和瓦剌人正在开会,那个太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等他们商量出结果来,咱们就被动了……”莫问轻声道。
  
  “不错,去。”王贤回望一下宝音母女的营帐,回头后便一脸冷漠道:“咱们去插一腿”
  
  “好嘞”大明朝正是帝国正午、骄阳如火,大明的官兵对蒙古人是占据心里优势的,何况是王贤手下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兵悍将。
  
  蒙古人在昆都仑的营地看似连成一片,但若能从高空俯瞰,还是可以清楚看到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营地划分为南北两片,南片是宝音的博尔济吉特族营地。北面则是南逃而来的瓦剌残部营地。
  
  虽说是被鞑靼人大败后的残部,但瘦死骆驼比马大,瓦剌人的数量还是要多于博尔济吉特人的,而且绝大多数是男丁,比净是老幼妇孺的博尔济冇吉特人强大多了。而且瓦剌人此刻的头领,是马哈木的弟弟太平,他是瓦剌三巨头仅存的一个,又是大明敕封的贤义王,哪一头都不比宝音差。初来乍到时尚能夹起尾巴,现在见宝音生产,博尔济吉特人群龙无,他就立马动了吞而并之的心思。若非鞑靼人随时会大军压境,他可能就直接火并,夺了土默川这方风水宝地了。
  
  虽然迫于外敌压力,他暂时收敛了野心,但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该夺的权力还是要夺的。是以今早他悍然下令,命博尔济吉特族的五名千夫长到自己的王帐中议事。几名千夫长虽然对宝音十分忠心,但太平算是宝音的长辈,又是瓦剌领,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候,他们也不自觉的想找个主心骨靠上,是以竟对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没有异议,全都按时过来了。
  
  谁知过来才知道,太平根本不是要跟他们讨论如何御敌,而是威逼利诱,让他们投靠过来。见大敌当前的关头,太平竟然还想着如何夺权,几名千夫长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太平却一副吃定他们的神情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可不要愚忠啊你们一人的决定,关系到你们的妻子部属、还有千千万万人的生死。现在鞑靼如狼似虎大军压境,要想打败草原的狼群,只能靠勇武的男儿。宝音虽然聪明过人,但不过一介女流,岂能担负起守护你们家人牛羊的重任?”
  
  这话说到几名千夫长的心坎上,若是和平时,他们自然十分支持宝音仁慈的领导,但现在大敌当前,确实需要一批凶狠狡猾的头狼来带领他们摆脱危机,那颗美丽的草原明珠,能胜任么?
  
  “听说,宝音别吉的额驸已经到了营中。”不过他们还没傻到被人一忽悠就转向的地步。一名曾跟随王贤千里逃亡的千夫长出声道:“他当年可是带领我们摆脱了马哈木和阿鲁台两方的追捕啊,我觉着有他辅佐,别吉一定没问题”(未完待续)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4 1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