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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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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爱和恨的变奏

  很明显,寒林倒霉了,云峥现在就是不知道笑林是不是也倒霉了,他们兄弟毕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拴在一起谁都跑不了。

  不过云峥并不担心笑林,他有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老婆,估计会让他躲过这场灾难,再者,云峥也不认为让寒林倒霉的命令是赵祯这位皇帝下的,如果是这位皇帝下达的命令,寒林是逃不出陈琳的手掌心的,对于那个老太监云峥非常的忌惮。

  寒林不说自己的遭遇,就是在给皇帝留脸面,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主子,他不想让外人看轻了皇帝。

  云峥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信王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投奔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无害的那个人。

  保留信王的性命很有必要,不单是信王这样想,云峥也是这么想的,谁都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王牌太多的。

  有了亲王在手才叫做清君侧,没了亲王,那叫做谋反,当然清君侧失败了之后和谋反其实没什么区别。

  滇西草原很大,足够信王啦,寒林啦。或者别的什么活不下去的人藏身,云峥不在乎收留多少人,大宋的这一笔烂账迟早有算清楚的一天,就是不知道付出代价的人会是谁。

  这是一种不留后路的做法,如果还想继续在大宋当侯爷这样做一定是不合适的,但是云二已经去给云家开拓海外藏身之处了,云峥就不太在意在大宋的什么官职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如果确定皇帝已经无力施为了,无法控制局面了,云峥虽然很想干成这件事,没有全国的支持。他是没有办法干成的。

  总的来说,赵家的江山赵家自己人都不心疼,自己这个外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最烦那些有雄心大志的人,这种人其实出现一个就捏死一个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一种选择。

  有了雄心壮志就会总想着平个什么,灭个什么,扫个什么。统个什么,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干这些事情之前,总要大权在握才成,为了一个宏伟的目标随便牺牲一些什么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等发现自己牺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开始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向这个世界讨要与牺牲相匹配的好处……

  弄得自己痛苦,也弄得别人痛苦。最后自己的雄心壮志却一事无成,只能在临死的时候拉着儿孙的手要他们继续。

  收复燕云十六州对云峥来说就是一个打通关的游戏,既然条件不具备,不打也就不打了,最多遗憾一点就是了。

  回到蜀中之后云峥的心态越来越平和,尤其是被老族长抽了一顿笤帚疙瘩之后,以前放不下的东西都被老族长掸灰一样的从身上赶跑了,他发现拿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对他来说无所谓的东西实在是傻透了。

  更不要说还要为这个理想要去牺牲什么东西。牺牲云霆长长的指甲盖他都觉得不划算。

  在这种心态之下,所有的争名逐利的做法在他眼中就像是猴戏一样。你想要当猴王那就去当,最多把所有的母猴子都给你……

  重新进了滇西草原,这一次云峥把元山大营的守军也带上了,大军穿过密林之后,秋日的草原美得让人心醉。

  冬天的时候来草原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云一样的羊群。和褐色的藏马,当然少不了大片大片即将收割的青稞。

  信王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极富生活气息的一幕,要求云峥给他在风景最秀美的雄鹰湖畔修建一座王宫。

  王宫自然是没有的,一座占地五六亩的青砖瓦房还是有的,云峥将信王丢在雄鹰湖。然后就开始了对草原的巡游。

  近一年的人口迁徙是成功的,僰人男女开始在自家的土地上耕种,狩猎,或者帮人耕种,日子总算是变得好过了。只是一些有家人死去的僰人依旧在顽固的寻找合适的悬崖继续把棺材架上去。

  只要是有汉人的地方,这里迟早会成为耕种区域,牧民逐渐后退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尽管现在滇西草原上的畜牧业远比农业发达也不可能改变这一趋势。

  最让云峥满意的就是这些皇族子弟了,他们这些时间内在草原上奔驰,作战,慢慢地已经有了一丝战士的影子,来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骄娇二气已经被草原上的风雪磨砺的差不多了。

  如今,他们欠缺的就是一场生死鏖战,云峥相信一旦他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立刻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战事。

  赵昊站在云峥身边,不断地解说着雄鹰湖以西的各个牧场。

  “大帅,末将自从接手处置府以来,雄鹰湖畔的一百六十六个农庄牧场如今开始逐渐安定下来了,各有所司融合的还是不错的,早春的时候还有逃奴伤人的案件,自从入夏以来,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主要是农庄的主人知道吐蕃人不善耕种,所以就将吐蕃人作价卖给了牧场,自己重新雇佣僰人耕种,效果要比选用吐蕃人强的太多了。

  而牧场的人很聪明,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将买回来的吐蕃人当做奴隶来看,更多的是当做仆役来看的,买他们所花费的银钱,准备从工钱里扣除……”

  云峥笑道:“你们做的不错,至于牧场主和农场主的选择,其实都是在利益的驱使下做出来的,这样的模式其实是最稳固的,如果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这样的选择还会继续下去。

  大宋如果还想继续向高原深入,这样的模式就不能改变,如果有一天吐蕃人知道户籍这回事之后,知道向官府申请,这个时候,这片草原才算是真正的属于大宋了。”

  赵昊想了一下道:“难道我们真的要给吐蕃人户籍和土地吗?”

  云峥大笑道:“为什么不呢?《》中的一句牢骚话叫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赵昊拱手道:“末将自然是听说过的。却不求甚解。请大帅解说一二,好叫末将涨涨见识。”

  云峥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拍马屁,不过拍到很舒服,老子就告诉你其中的真意。

  这句话说得意思是全天下的土地都是我大宋的,不论土地上的民是什么民,都是我大宋的臣民,小子,明白了吗?

  想要夺天下,首先就要爱天下,因为爱天下,你才会爱天下的一草一木,你才会摒弃掉你狭隘的民族之见,最后因为爱天下,我们才有可能得天下!老子就是这么奉行不渝的。”

  赵昊连连拱手表示受教,赵挺在一边疑惑的道:“可是大帅不论去哪里,哪里都是血雨腥风啊,这如何能称之为爱?”

  云峥笑道:“爱之深,责之切,坏人我来当,你们将来是要当好人的,小子们好运气啊。”

  同样从狼山归来的赵哲又拱手问道:“大帅,那您说我们这次去大理国,到底是要爱呢,还是用责?”

  云峥反手一马鞭抽在赵哲的头盔上骂道:“大宋在建昌府的主将都被人家把脑袋砍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去爱?用自己的脑袋?”

  梁辑,彭九,憨牛,猴子,以及赵昊,赵挺齐声大笑,笑的赵哲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依旧咕囔着道:“您是在说一套,做一套啊。”

  云峥跳下战马,拔了一根草含到嘴里笑道:“老子其实就是在告诉你,不要把自己给弄死板了,该爱的时候就彻底的放下胸中的仇恨去爱,爱到以前的敌人感到愧疚为止。

  该责的时候就玩命的去责,心狠手辣杀到寸草不生也是一种方式,只要你自己能够区别开来用,你会发现不管是爱,还是责都是一种非常好用的武器。”

  赵昊拱手道:“末将明白了,大帅的意思是说不管是爱,还是责,都是一种手段,和使用这两种法子的人无关,甚至和人的爱憎无关,如果需要,即便是恨得钢牙咬碎也要露出笑脸去爱,还要真诚,如果需要去恨,即便是头一天大家还在把酒言欢,该下的刀子也要朝致命的地方捅。”

  云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就是帝王术啊,你们都该好好学学的,小子们,去大理的时候把眼睛擦亮,千万莫要给敌人可乘之机,最好都能活着回来,只有你们活着回来了,我才能对陛下交差,才能完成和陛下的约定,千万,千万,莫要叫我失信于陛下。

  陛下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你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就拿出自己的勇气来,给他一份完美的答卷,让他可以安心的离开这个人世,可以放心的长眠,而不是挣扎的活着,我相信,现在的每一刻时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赵昊,赵挺,赵哲等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等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不敢辜负大帅的一片苦心,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死不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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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军论

  云峥听了这话大怒,一顿鞭子就没头没脸的抽了下去,赵昊等人不明白哪里说的不对了,即便是脸上都出现鞭痕了,也不躲开,等着大帅训斥。

  怒气发泄过后云峥揪着赵昊的脖领子道:“老子辛辛苦苦的躲在荒山野地里教你们,就教会你们一个死不旋踵?

  大宋的军队的作战方式都已经改变了,你们为何还是一副找死的心态?如果在火药弹和各种强势弩箭的配合下你们依旧不能战胜敌人,这时候就该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撤退之后重新布置而不是拼死作战。

  这两年将作监已经依靠新式火药做出来了很多新的火器,突火枪,喷火鸦,百虎齐奔,而我最看好的就是一种被称为火炮的东西,听说他们已经可以喷发实心弹了,如果能把实心弹改变成一种新的开花弹,有了这东西,大宋的军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战的时候将不再是凭个人的武勇和坚决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将来,一场仗打下来,即便是出现零伤亡也不是什么怪事。

  在这样的大环境地下你竟然告诉老子你为了面子可以死不旋踵?既然如此老子找你们上什么战场,只需要找几个死囚,告诉他们只要守住了就能不死岂不是简单的多?”

  $∧,w○,他的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面目狰狞的大帅,两只耳朵里嗡嗡作响,云峥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云峥最后松开赵昊的脖领子道:“有些失态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好好的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回来之后你们还有新的课程需要学,现在学到的只不过是常规军队的战法。

  未来全火器军队到底该如何指挥我也在研究之中。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第一批全火器军队的指挥官,这也算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赵哲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的道:“大帅,您说我们到现在才学会了一点皮毛?”

  云峥苦笑道:“皮毛甚至都算不上,接下来你们还要跟着虞侯学习大军的阵列,学习如何排兵,如何将部下的战力最大化。还要学习兵棋推演,跟着军中参谋一起制定作战计划,最后还要学习火药的特性,琢磨出一套将火药打击力量最大化的法子,才算是入了门,剩下的就要交给战场来检验你们了。”

  赵昊终于缓过神来了,连忙问道:“末将等已经学过排兵布阵之法,来蜀中之前已经求教过京中的兵法大家。”

  云峥抓抓脑袋卸掉头盔道:“兵法大家?谁啊?狄青有空给你们讲解这些东西吗?”

  “国子监的大儒……”

  “他们上过战场?”

  “好像没有!”

  “《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八阵图》《六军镜》《阴符机》《玉帐经》《霸国箴》这些书即便是读通了又能如何?

  春秋战国时期可有配了马镫的骑兵?三国时期可有如今神机连弩可用?前唐时期可有我大宋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药?

  每一种军事策略针对的都是当时的情况,每一种军略都是在知晓敌人虚实的情况下做出的一种反制手段。

  小子们。纸上谈兵害死的可不光是一个赵括!我宁愿相信一位一刀一枪从底层升上来的裨将,也不会相信一位从未上过战场的书生对战局的看法。”

  既然身边跟着一大群年纪相仿的皇族子弟,云峥就干脆把话挑开了说明,一些隐秘的事情也能给他们提一下,至少要保持他们一种前瞻性的思维。

  云峥很清楚吗,在自己和狄青之后,或许是在郎坦他们之后,这批皇族子弟必然是要挑起大宋军伍这个担子的主要力量。

  赵祯之所以屎尿都要人伺候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一种军事集权的产生,这个时候不管是云峥还是狄青都不可能成为成为这个军事集权上最巅峰的人物。

  他会把最高的军职交给文官。剩下作战的任务他会交给这些皇族子弟去完成,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一种保持赵宋皇位可以承继下去的好方法。

  一大群人在草原上围成了一个圈子,听云峥滔滔不绝的讲述军队建设的重要性,听云峥给他们讲述军队最前沿的一些战例和一些精彩的场景,直到这个时候,这些高傲的皇族子弟才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人家总说我是咱们大宋的不败战神。却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打没把握的仗,因为我只打能打败的敌人,所以我到目前为止未逢一败。

  没藏讹庞之所以败在我手上,其实我的作用只有三分,其余的七分要感谢那场史无前例的旱灾。和西夏太后的不合理用兵,是我们合伙在青塘击败了没藏讹庞,所以你们千万不敢小看这个人。

  西夏军几乎是三国中军队最精悍的一支军队,不管是大宋还是辽国在军卒精悍这一条上,我们是比不过他们的,如果大宋没有出现火药武器,西夏骑兵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西夏人是天生的战士只可惜西夏太穷了,他们的军队因为穷困,所以没有办法大规模的武装,所以说想要击溃西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让商人们吸干西夏的最后一滴血,他们将不战自溃!

  辽国确实在不断地衰弱,大宋朝野现在对攻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呼声很大。

  但是小子我要告诉你们,在未来的三年之内最好不要轻易言兵,耶律洪基并不是一个昏聩的帝王,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他麾下的皮室军依旧强大,辽国的部族武装也依旧强大,我一直在等待皮室军和部族武装之间的战事,很可惜,直到现在耶律洪基依旧选择了隐忍,即便是耶律信已经在事实上自立了,皮室军宁愿跟着皇帝四处打猎也没有去对付耶律信。

  所以说,耶律洪基的思维非常的清晰,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的皮室军和部族武装起了冲突,辽国的衰落将会真正的开始。

  因此来说,不管是西夏还是辽国,他们的前进步伐是追赶不上大宋的,时间拖得越长就对我们越是有利,前提就是我们大宋的军队必须能达到让敌人不敢轻易侵犯的程度……”

  云峥带着这群皇族子弟漫游了整个草原,有时候是在草地上,有时候是在雪山下,有时候是在月亮底下,有时候在阴雨霏霏的时候,云峥随时随地都会把那里变成一个课堂。

  没有挑选的余地,所以云峥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后世军队发展的方向夹杂在自己讲述的内容里面,一一的说给他们听。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云峥唯一的期望,只要听课的人是宋人,管他属于那一个阶级呢。

  皇家的保密意识很强,赵昊等人只要听云峥授课,他们就会分批记录下来云峥说的每一个字,然后相互加以对比,补足各人的疏漏之后,最终就形成了一本厚厚的《军论》。

  赵旉,赵延年终于选定了人马,也开进了草原之中,在六百名京西军骨架的支撑下,一支新的军队在快速的形成。

  清明过后直到十月是大理的雨季,在这个时间段想要作战是痛苦地,这对火器比例占到很大一部分的宋军是不利的,所以赵旉和赵延年固执的将作战的时间放在十月之后,唯有进入旱季的大理,才是大宋军队火器逞威的时刻,那个时候气候凉爽最适合大军作战。

  云峥把皇族子弟还给赵旉赵延年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了,自从把人交给他们之后,云峥就立刻离开了草原,至于他们想要如何作战,怎样作战云峥不闻不问,即便是赵旉他们拿来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云峥也没有看,赵旉看到送去的军略卷轴上的火漆完好无损,只好咬咬牙,和赵延年一起再一次检视自己的方略,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云峥不在豆沙关的两个多月里,豆沙关非常的热闹,训斥云峥胡作非为的天使竟然有三队,其中有两位手握金牌要云峥即刻回京述职,等候枢密院的处置。

  岳飞被人家十二道金牌召回去给杀掉了,所以云峥觉得有些委屈,决定等十二道金牌凑齐了之后再说。

  后来又有天使过来温言相劝云峥回京,还说京中的酒宴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韩信就是这么被吕后干掉的,所以云峥就不可能会上当,他死活赖在豆沙关哪里都不去。

  “云侯在耍赖,他不肯离开豆沙关,如今朝堂上不管是枢密院,还是皇后那里,都对他毫无办法。”

  邹同卷起了纱帐,让窗外的阳光照在床上,赵祯幸福的闭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味云峥给皇室子弟们讲述的《军论》。

  赵祯的才华不够,因为久处高位他的鉴赏本领很强,自然知道云峥给皇族子弟们讲述的这些话有多么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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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死不了的皇帝

  “兵家要义!”

  这就是赵祯对云峥这本书的全部评价。

  有了这个评价,他随后给云峥的要求是无旨意不得回京!

  眼看着窗外的树叶逐渐的变黄脱落,赵祯的心再一次涌起了强大的自信,自己已经成功的熬过了大半年,那么就有信心再熬一年或者数年。前些日子因为疏忽放手的权力,他觉得很有必要再收回来。

  于是一道旨意在宰相庞籍,以及文武重臣和皇后的面被邹同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黄色的圣旨上。

  看到这张圣旨,曹皇后面如土色,跪在赵祯的床前咬着牙瞅着床榻上的皇帝眼睛一眨不眨,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愤怒的神情即便是邹同这个奴才都觉得胆寒。

  庞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就加盖了自己的平章事印信,眼看着给事中黄杰也在圣旨上背书之后,就对刑部尚书柳元邵道:“这是御笔制勘案,速速督办吧!”

  “求陛下开恩!”曹皇后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皇帝看着邹同再一次开始眨眼,邹同迅速的从说文解字中找到了相对应的文字,请皇帝看过确定之后才转过来给皇后和文武百官看。

  “曹荣罪不可赦!皇后懿旨轻易不得出宫!”

  曹皇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皇帝的意志不容动摇,曹荣满门六十余口只能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曹皇后口口声声指责云峥见死不救,后来变本加厉的认为是云峥在滇西草原的动静太大才连累到曹荣在建昌府兵败身死,强烈的要求枢密院治云峥陷友军于死地,见死不救之罪,为此不惜动用两面金牌催促云峥回京。现在,皇帝的一句话让刚刚掀起来的尘嚣缓缓落下,他为曹荣的行为做了最后的定性,无人能够推翻。

  邹同见皇帝再次看向自己,立刻就心领神会的从桌案上拿起一个锦盒对文彦博道:“陛下有令,命内省司簿抄录此书一十六卷。放置内省封存,不得有误。”

  文彦博接过锦盒瞅了一眼,锦盒上没有任何的字迹,知道这本书自己是没有权力看的,既然皇帝命宫中司簿亲手抄录,那就是说这是大宋皇朝的紧要机密,司簿手下有一些宦官终生不得出宫,专门就是干这些机密事情的。

  老于世故的文彦博自然不会多问,这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自己执行就是了。想的太多反而容易招祸,韩琦就是因为不满皇后的懿旨几次三番的干扰参知政事衙门,这才愤而自请外出,请皇后来坐镇参知政事,在东京引起了极大地轰动。

  已经多日不见人的皇帝如今亲自下令约束了皇后的职权,这是好事情,不敢再起波澜。

  他不经意,但是皇后却死死地盯着这个锦盒。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身为惊弓之鸟的她很想知道锦盒里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

  庞籍见皇帝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就带着群臣走出了这座新建的天寿宫,他非常庆幸皇帝如今还能有调整政局的能力,这对大宋非常的重要,非常的重要。

  不知为何,就在皇帝休息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无数的纷乱苗头已经出现。自己如同一个补锅匠一样四处堵漏,眼看着就要堵不住了,皇帝一封旨意就斩断了祸乱的根苗。

  诺大的大宋朝廷,官员的官职叠床架屋的层层叠叠,相互监督。相互制约,不论是宰相门,平章军国事门,尚书内省门,枢密院门,学士院门,经筵官门,使相门,中书门下,三司,哪里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整个大宋朝堂就会变得混乱,当皇帝缺少了调节左右平衡的能力,官员的相互制约就会变成相互为难,相互监督就会变成相互攻讦。

  大宋的士大夫是骄傲的,没有谁能够只手遮天,即便是在吕夷简的铁腕时代,他依旧有无数的政敌,在不断地向他发起进攻。

  庞籍深知自己的能力不如吕夷简,控制不来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于是在韩琦离开之后,他急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稳定朝纲,遴选过后,他认为王安石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出了宫门之后他就直接去了殿前指挥使的衙门,如今这个职位上坐的人正是狄青,他掌握着京城四十万护卫大军,东京汴梁城几乎所有的军卒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如果没有监军李常的存在,狄青在东京的权势几乎是无人能敌,即便是庞籍,也需要随时随地的找他议事。

  这不是狄青权力大了之后眼光变高,从而不再给庞籍这些人颜面,他如今连他老婆的颜面都不给。

  一个人住在殿前指挥使衙门,除了一位老仆之外再无旁人,自从接掌了东京的兵权,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殿前指挥使衙门的大门整日大开,路人只要从门前经过,就能看到狄青的大堂。

  他见客从不关闭大门,所以来客也就失去了到他这里说阴私话的机会,他想用这种方法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晓,狄青心中无私!

  庞籍走进了大门,被狄青迎着来到大堂坐下,喝了一口茶水道:“这是在效仿李靖的故智啊,他当年备受猜忌,不得已才打开家门以示清白,大宋不是前朝,你这又是何苦呢?”

  狄青摇头道:“我是清清白白不是栈恋权位的人,陛下知晓,庞相知晓,别人却不知晓啊,这世道三人成虎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我才打开大门,要宵小闭嘴,要仁者放心。”

  庞籍笑道:“我总觉得这个法子里面沾有云峥的无赖气息,皇后给他连发两面金牌召他回京,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金牌太少,不够路费,等金牌的数量足够支持他回京的路费再说,敢拿陛下金牌开玩笑的人,普天之下唯他一人而已。”

  狄青皱皱眉头道:“这样不好,致陛下于何地?”

  庞籍大笑道:“陛下还就吃他这一套,今日陛下召见,当着我们的面收缴了皇后的权柄,从此懿旨不得出宫,还下令将曹荣满门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至于云峥收留信王,在蜀中陷害曹荣之事陛下一字未提啊。”

  狄青拍案而起怒道:“云峥怎么就陷害曹荣了?是卡死他的军粮了,还是卡死他的军械了?亦或是暗中派兵攻打曹荣了?曹荣手绾重兵驻守建昌府弹丸之地,军力占优,装备占优却被大理国的强盗把脑袋割了下来他死不足惜!”

  建昌府丢掉之后,受损失最大的就是狄青属下的西军,唐蕃古道被生生的卡死,不但是他,连富弼,种諤,以及驻守府州的折家也跟着损失惨重,这些新兴的将门曹荣的意见非常大,种諤,以及折克行都曾上书皇帝要求统兵征剿那些占据建昌府的大理强盗,却被皇帝无情的拒绝了,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赵旉和赵延年。

  狄青,种諤,折克行在得知赵旉和赵延年乃是京西军将领之后才平息了自己想要走一遭大理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只要去的军队和将军是敢战之士,建昌府商道迟早有打通的一天。

  庞籍笑道:“莫要为云老虎担心,此人做事看来鲁莽,实际上是滴水不漏的,而且他看人最准,清楚的知道陛下想要什么,只要他给了陛下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会高枕无忧。”

  狄青见庞籍说的轻松,就笑道:“是啊,人比人气死人,老夫在京师里活的战战兢兢,尘土掉下来都怕砸破头,他处在风头浪尖上居然有闲暇做学问。

  武人的学问做起来艰难无比,没有一颗四平八稳的心根本就是无望,你看看这本《军论》,他写的是何等的缜密,即便是老夫也从这本书中获益匪浅。

  老夫善于总结以前的战例,他却在展望以后的战争发展方向,火器一道他已经成为一代宗师!”

  庞籍接过狄青递过来的书本,只是瞅了一眼,就立刻把这本书和刚才锦盒里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思付片刻之后强忍着没有打开书本,摩挲着蓝色的封皮道:“兵书战策历来都是犯忌讳的东西,如果所受非人的话就会贻害无穷,既然云老虎把这本书给了狄帅,狄帅还是小心保存为好,莫被他人借题发挥才好。”

  狄青笑着接过庞籍手里的书本,小心的放置在自己的书架上,还没有回身,就听庞籍斩钉截铁的道:“狄帅,王安石必须回京城,如今京城中堪称群魔乱舞,我们需要一个能理清京城这团乱麻的人。”

  狄青惊愕的道:“庞相乃是大宋宰辅,既然召回王安石是必须要进行的事,尽管去做就好因何要告诉我?”

  庞籍站起来看着狄青郑重的道:“我们既然要用人,就必须给王安石重权,召回王安石老夫自然能够做到,但是要赋予他重权,就必须要狄帅在老夫的奏折上联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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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战争之神

  听到皇后曹氏被剥夺了权柄,蓝蓝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愉悦,依旧坐在道观里摇着手里的纺车,鲜亮的衣衫已经不见了,全身上下都换上了一系布衣。

  从篮子里抓过剪刀,剪断了过长的绒线这才回头看看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的赵旭。

  只要儿子在身边,回不回景福宫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自从上回皇后参加了亲蚕典礼,赵旭就回到了她的身边由她亲自教养,不过这个孩子的课业负担依旧非常的重,不论是庞籍还是文彦博都不曾对太子有分毫的放松。

  每日从皇帝那里回来之后,他总是有做不完的课业。

  蓝蓝见赵旭好不容易写完了一张大字,就从墙上取下一个已经褪色的风筝塞给赵旭道:“出去玩一会吧,让茗香陪你放纸鸢,只是不许剪断丝线。”

  赵旭怀疑的瞅瞅母亲,又看看风筝道:“真的?人人都说我现在应该好好的念书,听先生的讲课。”

  蓝蓝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笑道:“你学的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就是开始玩的时候,去吧,你有半个时辰可以痛快的玩。”

  赵旭在确定母亲不是在试探自己,立刻就拿起风筝就朝外跑,蓝蓝一脸幸福地瞅着儿子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喊茗香,笑了笑,就开始收拾儿子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纸上的文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已经有了一定的章法,以字观人这孩子该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看他的字就知道了。每一个字都有些扁构架很宽阔,很是大气。

  还没有收拾完桌子,赵旭却又走了进来,还耷拉着脑袋。泱泱的将手里的风筝放在桌子上,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准备继续写字。

  “为什么不去玩?”蓝蓝有些奇怪,这孩子最盼望的就是玩耍啊。

  赵旭低着头不吭声,蓝蓝转过头去看陪赵旭一起出去的茗香。

  “回禀娘娘,太子和奴婢刚刚出了院子就碰到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见太子手里拿着纸鸢就……”

  蓝蓝听了茗香的话之后,就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坐在赵旭的身边笑道:“太妃娘娘是长辈,我们不好驳她的面子,既然纸鸢完不成了,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说说话,你说好不好?”

  赵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哽咽着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逼着我读书?”

  蓝蓝心疼的帮儿子擦拭了眼泪之后道:“因为你注定就是大宋朝的皇帝。做皇帝需要很高强的本领才成,否则像你师傅这样的人你将来怎么统御他们?”

  赵旭高声道:“师傅的学问很深,庞师傅说过,我如果想要达到他的程度,最少还需要二十年……”

  蓝蓝咯咯笑道:“傻孩子,那是师傅在吓唬你,事实上根本就用不了二十年,有人在比你大不了几岁的时候就让庞师傅拿他没办法。你要学的是这个人,而不是庞师傅。”

  赵旭怀疑的瞅着母亲道:“还有谁的学问比庞师傅还大?他已经是大宋朝最厉害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哦。庞师傅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才做到首辅的位置上,如今不过是封了常国公,文信侯用了十年就成了我大宋的武侯第一的文信侯,如果不是他年纪不够,你父皇担心他升无可升的话,他早就该是国公了。

  你说说。文信侯和常国公哪一个更厉害?”

  赵旭的眼睛一亮,立刻破涕为笑的道:“自然是文信侯,孩儿知道他是我大宋的无敌统帅!”

  小孩子自然是喜欢战无不胜的名将的,只要听听名将的战绩就会让人热血沸腾。

  蓝蓝笑着在赵旭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不能这么算的,庞师傅是文官。文信侯是武将,他们是一样的厉害,娘要说的话其实是告诉你,不论文武只要那一样做到了极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赵旭瞅着母亲笑道:“孩儿还是喜欢文信侯!”

  “因为他不逼着你写字?”蓝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儿子。

  “不是的,是因为他总能大胜仗!”

  蓝蓝伸手搂住儿子笑道:“别看他是一位无敌的统帅,他少年的时候可是皮的没样子哦,钻狗洞,偷果子,戏弄书院的看门人没有他不敢干的,谁知道他后来竟然成了大将军!”

  赵旭笑嘻嘻的跪在椅子上连忙问道:“他是怎么戏弄看门人的,母妃您快说啊。”

  蓝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母妃问你啊,如果一个看门人不许别人进,却不许别人出,可是这个看门人总是打盹,有人想要从外面跑进去,还没等他跑进去,看门人就醒了,然后就会勒令这个人出去。

  结果有一个家伙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进了院子,却没有被看门人拦住,孩子,你想想,这个人是用什么法子进去的?”

  赵旭把手指放在嘴里,想了一下道:“爬狗洞!”

  蓝蓝白了儿子一眼道:“看你的那点出息,人家才没有去钻狗洞,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的。”

  赵旭猛地跳起来道:“他打晕了看门人,就像陈琳捆住那个不听话的奴才一样,陈琳说只要有谁不听话就把他捆起来,这样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蓝蓝无奈的道:“这件事只能通过智慧去解决,不能依靠武力,也不能依仗自己的身份,孩子你记住了,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有力量和有权力就能全部解决的。”

  赵旭挺起小胸膛在上面拍一把道:“我是太子谁敢不听我的话。”

  蓝蓝笑道:“很多啊,比如你父皇,比如你大娘娘,比如太娘娘,还有你母妃我,你师傅,还有大将军,还有很多,旭儿,在这些人面前你的权力是无效的,要是看门人是你父皇派去的,专门不要人进出,而你一定要进去,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赵旭的眉头都拧成一疙瘩了,苦着小脸道:“父皇不许孩儿进去,孩儿就不进去。”

  蓝蓝郑重的瞅着赵旭道:“如果母妃在里面呢,你进去不进去?”

  “那自然要进去的,我一定要见母妃的,谁拦着也不成,谁拦着我我就杀谁,父皇也不会阻拦孩儿见母妃的。”

  蓝蓝紧紧地抱着赵旭笑道:“真是母妃的好孩子,不过啊,我们不能蛮干,你要是那样做了,你父皇会不高兴,母妃也会失望的,文武大臣也会认为你是一个莽撞的皇位继承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的旭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既能见到母妃,也不会惹你父皇生气,更会让那些大臣们为你智慧感到惊讶,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赵旭抬头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怎么做的?师傅说过,不知道的就要问,万万不可不懂装懂,问计群臣并不羞耻。”

  蓝蓝哈哈笑了起来,点了一下赵旭的小脸道:“聪明,问计群臣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因为有本事的人最后总会成为你的臣子的,当年用计策进门的那个少年,如今也是你的臣子,所以说他们的智慧也就是你的智慧。

  当年啊,那个少年是这样进门的,他啊……”

  赵旭听完母妃的诉说之后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笑完了,才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文信侯吧?”

  “听出来了?”

  “是母妃您告诉我的,您说文信侯少年时期曾经戏弄过看门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过啊,母妃,为什么我的师傅里面没有文信侯呢?”

  蓝蓝挠挠自己的头加座疑惑的道:“母妃也不知道啊,不如你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不让文信侯成为你的师傅。”

  赵旭点点头,准备明天见到父皇就问问,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了,父皇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报讯的龙钟凤鼓已经敲了三下,蓝蓝拉开卧榻上的被褥,脱掉儿子的外袍,看着他睡觉,今天其实睡得已经有些晚了,午睡这个习惯她也是从云家养成的,往昔那种懒散而又心无杂念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镌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看着儿子恬静的睡着了,蓝蓝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了一本书,这是陆轻盈送给自己的礼物。

  身为女子,蓝蓝看不懂这本叫做《军论》的书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心的背诵那些奇怪的文字,皇帝不知道,狄青也不知道,这本《军论》其实是有三个版本的。

  给皇帝看的,就是云峥在草原上讲述的那些内容,好多内容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记录的,便于让人理解。

  云峥送给狄青的那本上讲述的却是关于火药武器发展的,非常的详尽,还有一些他对三国形势的一些判断,大部分内容用的是假设。

  而陆轻盈送给蓝蓝的这本书上,记述的却是另外的一些内容,上面详细的记述了火炮的一些基本运用,在这本书里,云峥用战争之神来形容火炮,甚至还有一些火炮大规模运用之后对世界造成的影响。

  蓝蓝不明白云峥为什么会把这本不一样的书给自己,思前想后她坚持认为这是云峥通过自己的手送给赵旭的。

  所以她打算背熟之后就烧掉,因为陆轻盈信中最后一句话就是此书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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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战争之神

  听到皇后曹氏被剥夺了权柄,蓝蓝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愉悦,依旧坐在道观里摇着手里的纺车,鲜亮的衣衫已经不见了,全身上下都换上了一系布衣。

  从篮子里抓过剪刀,剪断了过长的绒线这才回头看看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的赵旭。

  只要儿子在身边,回不回景福宫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自从上回皇后参加了亲蚕典礼,赵旭就回到了她的身边由她亲自教养,不过这个孩子的课业负担依旧非常的重,不论是庞籍还是文彦博都不曾对太子有分毫的放松。

  每日从皇帝那里回来之后,他总是有做不完的课业。

  蓝蓝见赵旭好不容易写完了一张大字,就从墙上取下一个已经褪色的风筝塞给赵旭道:“出去玩一会吧,让茗香陪你放纸鸢,只是不许剪断丝线。”

  赵旭怀疑的瞅瞅母亲,又看看风筝道:“真的?人人都说我现在应该好好的念书,听先生的讲课。”

  蓝蓝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笑道:“你学的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就是开始玩的时候,去吧,你有半个时辰可以痛快的玩。”

  赵旭在确定母亲不是在试探自己,立刻就拿起风筝就朝外跑,蓝蓝一脸幸福地瞅着儿子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喊茗香,笑了笑,就开始收拾儿子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纸上的文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已经有了一定的章法,以字观人这孩子该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看他的字就知道了。每一个字都有些扁构架很宽阔,很是大气。

  还没有收拾完桌子,赵旭却又走了进来,还耷拉着脑袋。泱泱的将手里的风筝放在桌子上,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准备继续写字。

  “为什么不去玩?”蓝蓝有些奇怪,这孩子最盼望的就是玩耍啊。

  赵旭低着头不吭声,蓝蓝转过头去看陪赵旭一起出去的茗香。

  “回禀娘娘,太子和奴婢刚刚出了院子就碰到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见太子手里拿着纸鸢就……”

  蓝蓝听了茗香的话之后,就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坐在赵旭的身边笑道:“太妃娘娘是长辈,我们不好驳她的面子,既然纸鸢完不成了,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说说话,你说好不好?”

  赵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哽咽着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逼着我读书?”

  蓝蓝心疼的帮儿子擦拭了眼泪之后道:“因为你注定就是大宋朝的皇帝。做皇帝需要很高强的本领才成,否则像你师傅这样的人你将来怎么统御他们?”

  赵旭高声道:“师傅的学问很深,庞师傅说过,我如果想要达到他的程度,最少还需要二十年……”

  蓝蓝咯咯笑道:“傻孩子,那是师傅在吓唬你,事实上根本就用不了二十年,有人在比你大不了几岁的时候就让庞师傅拿他没办法。你要学的是这个人,而不是庞师傅。”

  赵旭怀疑的瞅着母亲道:“还有谁的学问比庞师傅还大?他已经是大宋朝最厉害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哦。庞师傅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才做到首辅的位置上,如今不过是封了常国公,文信侯用了十年就成了我大宋的武侯第一的文信侯,如果不是他年纪不够,你父皇担心他升无可升的话,他早就该是国公了。

  你说说。文信侯和常国公哪一个更厉害?”

  赵旭的眼睛一亮,立刻破涕为笑的道:“自然是文信侯,孩儿知道他是我大宋的无敌统帅!”

  小孩子自然是喜欢战无不胜的名将的,只要听听名将的战绩就会让人热血沸腾。

  蓝蓝笑着在赵旭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不能这么算的,庞师傅是文官。文信侯是武将,他们是一样的厉害,娘要说的话其实是告诉你,不论文武只要那一样做到了极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赵旭瞅着母亲笑道:“孩儿还是喜欢文信侯!”

  “因为他不逼着你写字?”蓝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儿子。

  “不是的,是因为他总能大胜仗!”

  蓝蓝伸手搂住儿子笑道:“别看他是一位无敌的统帅,他少年的时候可是皮的没样子哦,钻狗洞,偷果子,戏弄书院的看门人没有他不敢干的,谁知道他后来竟然成了大将军!”

  赵旭笑嘻嘻的跪在椅子上连忙问道:“他是怎么戏弄看门人的,母妃您快说啊。”

  蓝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母妃问你啊,如果一个看门人不许别人进,却不许别人出,可是这个看门人总是打盹,有人想要从外面跑进去,还没等他跑进去,看门人就醒了,然后就会勒令这个人出去。

  结果有一个家伙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进了院子,却没有被看门人拦住,孩子,你想想,这个人是用什么法子进去的?”

  赵旭把手指放在嘴里,想了一下道:“爬狗洞!”

  蓝蓝白了儿子一眼道:“看你的那点出息,人家才没有去钻狗洞,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的。”

  赵旭猛地跳起来道:“他打晕了看门人,就像陈琳捆住那个不听话的奴才一样,陈琳说只要有谁不听话就把他捆起来,这样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蓝蓝无奈的道:“这件事只能通过智慧去解决,不能依靠武力,也不能依仗自己的身份,孩子你记住了,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有力量和有权力就能全部解决的。”

  赵旭挺起小胸膛在上面拍一把道:“我是太子谁敢不听我的话。”

  蓝蓝笑道:“很多啊,比如你父皇,比如你大娘娘,比如太娘娘,还有你母妃我,你师傅,还有大将军,还有很多,旭儿,在这些人面前你的权力是无效的,要是看门人是你父皇派去的,专门不要人进出,而你一定要进去,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赵旭的眉头都拧成一疙瘩了,苦着小脸道:“父皇不许孩儿进去,孩儿就不进去。”

  蓝蓝郑重的瞅着赵旭道:“如果母妃在里面呢,你进去不进去?”

  “那自然要进去的,我一定要见母妃的,谁拦着也不成,谁拦着我我就杀谁,父皇也不会阻拦孩儿见母妃的。”

  蓝蓝紧紧地抱着赵旭笑道:“真是母妃的好孩子,不过啊,我们不能蛮干,你要是那样做了,你父皇会不高兴,母妃也会失望的,文武大臣也会认为你是一个莽撞的皇位继承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的旭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既能见到母妃,也不会惹你父皇生气,更会让那些大臣们为你智慧感到惊讶,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赵旭抬头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怎么做的?师傅说过,不知道的就要问,万万不可不懂装懂,问计群臣并不羞耻。”

  蓝蓝哈哈笑了起来,点了一下赵旭的小脸道:“聪明,问计群臣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因为有本事的人最后总会成为你的臣子的,当年用计策进门的那个少年,如今也是你的臣子,所以说他们的智慧也就是你的智慧。

  当年啊,那个少年是这样进门的,他啊……”

  赵旭听完母妃的诉说之后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笑完了,才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文信侯吧?”

  “听出来了?”

  “是母妃您告诉我的,您说文信侯少年时期曾经戏弄过看门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过啊,母妃,为什么我的师傅里面没有文信侯呢?”

  蓝蓝挠挠自己的头加座疑惑的道:“母妃也不知道啊,不如你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不让文信侯成为你的师傅。”

  赵旭点点头,准备明天见到父皇就问问,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了,父皇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报讯的龙钟凤鼓已经敲了三下,蓝蓝拉开卧榻上的被褥,脱掉儿子的外袍,看着他睡觉,今天其实睡得已经有些晚了,午睡这个习惯她也是从云家养成的,往昔那种懒散而又心无杂念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镌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看着儿子恬静的睡着了,蓝蓝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了一本书,这是陆轻盈送给自己的礼物。

  身为女子,蓝蓝看不懂这本叫做《军论》的书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心的背诵那些奇怪的文字,皇帝不知道,狄青也不知道,这本《军论》其实是有三个版本的。

  给皇帝看的,就是云峥在草原上讲述的那些内容,好多内容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记录的,便于让人理解。

  云峥送给狄青的那本上讲述的却是关于火药武器发展的,非常的详尽,还有一些他对三国形势的一些判断,大部分内容用的是假设。

  而陆轻盈送给蓝蓝的这本书上,记述的却是另外的一些内容,上面详细的记述了火炮的一些基本运用,在这本书里,云峥用战争之神来形容火炮,甚至还有一些火炮大规模运用之后对世界造成的影响。

  蓝蓝不明白云峥为什么会把这本不一样的书给自己,思前想后她坚持认为这是云峥通过自己的手送给赵旭的。

  所以她打算背熟之后就烧掉,因为陆轻盈信中最后一句话就是此书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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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皇帝的心

  种子一旦埋进土里,只要水分和温度合适就会发芽最后破土而出,蓝蓝就是想在赵旭心田上埋一颗种子,希望这一颗种子最后能够成长成笼罩心田的一棵大树。

  不过在皇家变态的教育面前,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赵祯对儿子的教育看的非常的重,即便是不理睬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也要照顾好儿子的成长,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听庞籍他们给自己汇报国家大事,而是听赵旭背书……

  今天也不例外,太阳升起之后,他就靠在软榻上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儿子过来。

  透过窗户看到儿子从长长的廊桥过来,这孩子竟然在路过荷塘的时候在宦官的帮助下从荷塘里采了一个莲蓬,抱在怀里一蹦一跳的向万寿宫走来。

  赵祯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就浮现一丝笑容,这孩子很好,很孝顺,不管是春花,还是秋实,他总是找最好的送过来给自己。

  有一次这孩子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以为只要收集足够的晨露煎药,就能治好自己的病,于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在宫中大发脾气,带着东宫所有的侍从,奴婢在御花园收集晨露。

  晨露收集到了,御医说晨露偏寒,不是皇帝这个病躯能够承受的,赵祯只是瞅了一眼儿子湿透的衣襟,以及那双渴盼的眼睛,想都不想的就命御医用晨露合药,他不认为自己儿子的一片孝心就能让自己一命呜呼。

  看到放在自己胸口的那支莲蓬,赵祯很想抬起手摸摸儿子的脑袋,可惜这双手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只能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听他给自己讲述那个调皮的书院书生是怎么进入书院大门的。

  邹同在一边笑嘻嘻的道:“殿下,这是文信侯的故智。他向里面走了一半,然后就迅速的转身往回走,门子以为他想出去,然后就阻止他出去还命他回去,就这样,文信侯就从书院外面回到了书院里面。

  不过这法子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

  赵旭从软榻上跳下来怒道:“胡说八道,母妃说文信侯把这个法子用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能成功。”

  赵祯哑然失笑,淑妃说的没错,云峥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确实已经用了无数次了,也确实每一次都能成功,只不过使用的方法不一样罢了,算起来,自己当那个看门人的次数最多。剩下的包括庞籍。韩琦,包拯,张方平都吃过这个法子的亏。

  邹同笑道:“殿下,戏法人人会变只是巧妙不同罢了,以前的时候啊,陛下就说过,这世上的人啊其实不需要活的多么复杂,只需要掌握一手本事就能够活的很好。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就是此意。”

  赵旭挺起胸膛道:“我不一样,母妃说了我是不一样的。我要天下人的智慧都为我所用。”

  赵祯听了儿子这样说高兴地几乎想要鼓掌叫好,自己年幼的时候可没有这小子的这份豪气,只能躲在东宫竖起两只耳朵倾听宫外传来的声音,当刘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只觉得压在自己胸口上的大石终于去掉了,头顶高悬的利剑也消失了。只可惜多年生活在别人的淫威之下,自己身为一个君王的豪气也荡然无存了。

  “人能正静者,筋肕而骨强;能戴大圆者,体乎大方;镜大清者,视乎大明。正静不失。日新其德,昭知天下,通于四极。金心在中不可匿,外见于形容,可知于颜色。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于戈兵。不言之言,闻于雷鼓。

  全心之形,明于日月,察于父母。昔者明王之爱天下,故天下可附;暴王之恶天下,故天下可离。故货之不足以为爱,刑之不足以为恶。货者爱之末也,刑者恶之末也……”

  赵祯静静地听着儿子背诵这部《管子,心术下》,这篇文章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那句“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于戈兵。不言之言,闻于雷鼓。”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告诉所有人对人语气和善,他心里就觉得好象是兄弟般的温暖,对人恶语相加,他心里受到的伤害比你用刀伤他还难受,不用言语的实际行动,就能像擂鼓一样震撼人心。

  这篇文章彭蠡先生也教过自己,还要求自己会背诵,至今赵祯都不曾忘记这篇文章。

  也就是这篇文章形成了自己的执政风格,由于自己从不恶言伤人,即便是在自己最难堪的情形下也从来没有出过恶言,以至于自己明明在很多的时候都非常的酷毒,天下人也把一个“仁”字加在自己的头上。

  听赵旭背诵完了之后,赵祯在邹同的帮助下说出了“记住!”这两个字,赵旭郑重的点点头。

  属于赵祯的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他看到庞籍已经袖手在门口等候,就用目光示意赵旭可以安静的坐在小案子后面了。

  赵旭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回头对赵祯道:“父皇,如果有可能,请让文信侯来教教孩儿,儿臣听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赵祯笑了起来瞅瞅邹同,邹同轻声道:“殿下,文信侯如今正在帮助皇家教育那些亲卫,等此事完结,文信侯会来到京师成为太子太傅之一的,陛下早就有了安排。”

  赵旭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就坐在桌案后面准备听庞籍的奏对。

  “老臣以为,我大宋如今最重要的依旧是休养生息,老臣昨日与狄帅交换了意见,狄帅,云帅皆以为未来三年之内我大宋不可轻举妄动,保证边境平和最为关键。

  同时我们需要用这难得的三年平静时光,重新审议我大宋的其它边疆,重点放在这里,该征剿的就征剿,该安抚的就安抚,务必要用三年的时光确定我大宋边境的平安,保证三年后我军大举北进的时候自己能有一个平安的后方,免得腹背受敌。”

  庞籍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重新站起来等候皇帝发话。

  邹同按照皇帝的意思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善”字。

  三司使文彦博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如今南粮北运已经成为我大宋的常态,汴河去岁遭遇了洪灾,黄河水涌进了汴河,虽说最后没有形成夺河改道之事,但是泥沙已经掩埋了一部分汴河河床,致使五百担以上的漕船无法穿过陵川,大大的制约了运河的运输能力。

  微臣奏请陛下同意臣从山东之地调集民伕,趁着今冬黄河枯水期重新修筑陵川大坝,顺便将陵川河道淤塞之处清理一遍。”

  礼部尚书宋绶出列拱手道:“不可,今岁不宜再出河工,山陵使司衙门已经在永安县为陛下开发山陵,山陵使曾公亮已经发现那里土质不好,地下巨石岩层交错,为了赶工期,又征发了一万六千山东民伕,如今山东之地,已经没有多余的民伕可供调派。”

  天大地大,什么事都大不过为病重的皇帝修建陵寝,曾公亮在永安县已经算是日夜赶工了,生怕陵寝没有修好,皇帝就先去世,如果是那样,就是群臣最大的失职。

  文彦博在这件事上发现没有任何的可以通融的地方,就重新道:“既然不能大规模的征发民伕,微臣请调用伏安军在陵川修筑便道供漕船转运漕粮。”

  庞籍道:“伏安军的力量不够,陵川此地地势险要,一面是崇山峻岭,一面是沼泽,修筑一条便道谈何容易,至于想要清理漕河河道,除了引流别无他法,这不是伏安军所能胜任的。

  老夫以为,我们不如暂时抛开漕河,专心将南粮北运的担子压在海运上,海运最大的好处就是损耗少,数量大,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我们也只需要区区的两年时间而已。

  一旦山陵完成,我们自然有大批的民伕可供调遣,更何况今明两年的民伕征发地乃是山东,到了后年,就换成了河南,就近征发更加的合适,到了那时候我们就能集中力量一次性的将陵川挖通以绝后患。”

  文彦博皱眉道:“海运说起来简单,其实千头万绪复杂无比,庞相以为谁能担此重任?”

  庞籍笑道:“王安石足以胜任!”

  赵祯听庞籍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绕到了王安石的身上,不由得笑了,当初遣王安石出京纯粹是为了平衡京中的权利环境所做出的一种选择,既然庞籍等人念念不忘王安石,那就不妨重新召回来,此人确实大才不宜放逐江湖太久。

  邹同按照赵祯的意思写了一个“准”字,又写了“黄门侍郎参知政事”,这就该是王安石的差遣官了,算是补上了韩琦离京的缺。

  庞籍欣喜若狂,没想到皇帝今日如此的好说话,也不犹豫,立刻就请秘书省拟诏,自己加盖了平章印信,又当着皇帝的面请了玉玺,算是把这事定了下来。

  赵祯对王安石入京并不看重,依旧用眼睛在说文解字上挑字,邹同好不容易把皇帝想要说的话抄录下来,瞅了一眼就大吃一惊,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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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仁慈和血腥

  今天豆沙寨的气候非常好,主要是阳光普照的厉害,这样的天气在豆沙关屈指可数,所以云大就把自己的早餐桌子从房间里搬出来,就坐在阳光底下,想来一顿让他满意的阳光早餐。

  一切都像他想象的一样完美,两个漂亮老婆坐在桌子边上,优雅的吃着早餐,大闺女霸气的站在椅子上,嘴里咬着一个包子,手里还抓着一个逗小狗一样的逗着自己的亲弟弟。至于另外的一个闺女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地用勺子吃自己的食物。

  云三就趴在云大的脚下,懒洋洋的嗅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看样子是想等肉包子晾凉以后吃。

  三只狗熊站在花园的外面直起身子往里面偷看,腊肉今天要照顾孕吐的很厉害的秦国,没有给它们准备早餐。

  看家蛇把长长的身子横在屋脊上,它是冷血动物对于被太阳晒暖的屋脊有着执着的爱好。

  吃过早餐,云大就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身边的矮几上堆了一大堆没有来得及看的邸报。

  他习惯性的从最上面拿起来一张,打开之后瞅了一眼,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

  虽然喷的很快,还是有一部分茶水进了气管,用力的咳嗽几声,几滴茶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这才有心思重新审视自己面前的这封邸报,他奇怪的动作自然引来了陆轻盈的关注,走过来用手帕帮着丈夫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茶水,惊讶的问道:“您看到什么了?”

  过了好久云大才把头抬起来道:“看见什么了?我看到了一位把百姓看的比自己荣耀还重要的皇帝,我还看见了一位圣人,看见了一个为了大宋皇朝把自己看的比污泥还要低贱的皇帝!

  天啊,他要干什么?”

  陆轻盈拿过云大手里的邸报瞅了一眼惊讶的道:“陛下竟然要停了山陵修建。让民伕们改去陵川清理河道?”

  云大摊摊手道:“就这一手,千古明君这四个字就算是烙在他的身上了,就算以前有天大的罪过,人们也只会记得这位皇帝在身患重病朝不保夕的情形下下令停建皇陵,集中修建皇陵的钱拿去清理淤塞的河道,加固黄河堤坝去了。

  我觉得皇帝这样为自己招揽名声代价付出的有点大。”

  不知为什么。陆轻盈的眼圈有点红,瞪了丈夫一眼之后有点哽咽的怒道:“你就是这么看君父的吗?一个人生有屋,死有地,即便是普通的百姓都有这样的追求,陛下宁愿停下自己的皇陵,也不愿意多征发百姓让他们受苦,这样的皇帝也唯有我大宋有,试问天下,还有哪朝哪代的皇帝这样做过?什么样的名声值得皇帝用自己的陵寝来作伐?”

  老婆一番训斥的话让云大有些讪讪。胡乱解释道:“象走日,马走田,是我的脑子不太对了。”

  陆轻盈不愧是女中豪杰,咬咬牙对云大道:“您应该上折子了,请求皇帝放弃这样的想法,至于陵川河道淤塞,不外乎缺少银钱和人手而已,咱家派出去十几个仆役自备干粮。给他们重金,让他们去开挖河道。妾身以为凡是看到这张邸报的人一定会感念陛下一片苦心,定能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云大惊讶的道:“你的思维转换的有点太快了,皇帝这么干自然有他的道理,怎么在你这里走一圈就变成咱家要出人出力了?”

  陆轻盈鄙夷的瞅瞅自己的丈夫道:“这是盛举,共襄盛举这句话您没有听说过?盛举是要有人呼应的。没了呼应还叫什么盛举,您以为军国平章为什么要印发这样的一份邸报?

  咱家出几个人而已,那几个仆役赚些银钱而已,陛下的苦心得到了百姓官员的认可,这才是最重要的。”

  云大放下手里的茶杯叹口气道:“我这个官就该你来当才好!你觉得要是我亲自去给皇帝挖坟坑。你说我会不会被皇帝加封一下,至少把我枢密副使的职位还回来,这个职位每年不少拿钱。”

  陆轻盈坐在云峥身边轻声道:“妾身也不知道您这是在防谁,也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陛下没有好感,这样的皇帝难道还不能让您满意吗?”

  云峥皱眉道:“我倒不是专门看不惯赵祯,我是看不惯所有的皇帝,在我看来只要是皇帝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人。

  这种思维你们理解不了的,就不要胡乱猜测了。”

  陆轻盈大气的原谅了云大的无知,拍拍手道:“您还是专门去关注赵旉,赵延年他们的战事为好,这件事就让妾身来办,保证办的妥妥帖帖。不会落人家半点的话把子。”

  云大觉得这样很好,让古人来操办古人的事情确实算是一个好办法,既然赵祯下了重注,自己身为臣子如果不捧场也不好,众人皆醉你独醒这种事情在官场是要不得的,如果这时候真的跳出去说皇帝沽名钓誉,即便是皇帝不砍头,也会被全天下的唾沫淹死,他们喜欢自己有一个圣明的,仁慈的皇帝。

  陆轻盈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所以云大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自己专心致志的盯着建昌府的战事。

  赵旉和赵延年带着六千兵马出发的时候,选的也是一个好天气,京西军上下都去送行,云峥亲自给他们颁发了出兵令箭,然后扭头就走,看都没有看赵旉赵延年一眼,只是在交付令箭的时候说了一句“胆大心细”就算完事。

  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气概的赵旉赵延年两人,学着云峥出发的样子吼了一声“走了!”就带着大队人马踏上了五尺道。

  这条路大树将军马援走过,诸葛亮走过,狄青走过,如今轮到赵旉这些皇家子弟走了……

  王照的情形一点都不好,在云峥的威压之下,他只能眼看着赵旉赵延年他们从这支神卫军中抽调走了五千最精锐的战士,然后就把他当野狗一样的远远地撵开,他虽然也算的上是一位悍将,在云峥面前却连争辩的勇气都没有,他感觉到了云峥身上浓重的杀气,只要他当时敢说半个不字,他毫不怀疑云峥的刀子就会砍在他的脖子上。

  这些人做事很绝,这明显是不给他们半分便宜占的局面,王照没想着驻扎在豆沙关附近,只想着后退一百多里回到永城去驻扎,但是到了永城才知道那里没有做任何让大军驻扎的准备。

  一退再退之后,他已经退的可以看见京兆府的城墙了。

  云峥的手不停地在地图上丈量,赵旉赵延年领着大军已经出发二十余天了,算算他的行军时间,他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柱头回甸的沙麻部。

  云峥用指头点点杀麻部对彭九道:“这一仗是关键,第一战必须打出精气神来,作为入大理的第一战杀人立威还是非常需要的,既然赵旉赵延年他们打算偷袭木奎城,屠城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彭九点点头道:“要保密就要杀人啊,咱们以前在交趾的时候也这么干过。不过野叟和尚来信说那里又到处都是人,这才几年啊,交趾那地方又变的富庶了,就是平原上没什么人了,打家都为了躲避战火跑林子里去了,所以末将以为杀点人根本就不算是情。

  交趾人自己杀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把人都杀干净。”

  云峥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赵旉他们,我是担心赵昊,赵挺,赵哲这些人,这些人还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如果抱着贵族的高傲去对付那些乱民,后果很严重啊。”

  彭九嘿嘿笑道:“军侯,别人不敢说,那个赵昊末将还是清楚的,那根本就是一个难得的混蛋,别看他做事一板一眼的,那两百多皇族子弟中就属他没心肝,不会吃亏的。”

  云峥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啊!”

  这支军队与其说是神卫军不如说是京西军差不多,六百多基层军官搭建的骨架,一人看管不到十个人,自然就会带上强烈的京西军的特质。

  军队只要展开报复,基本上是不留活口的,军法官这时候一般都是闭上眼睛的,即便是有杀良冒功的现象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已经到了敌占区,谁分得清那些是匪徒那些是良民。

  赵挺和赵哲以及一大群皇族子弟在战事结束之后就蹲在地上狂呕,赵昊稍微好一些,他的脸上也是一片青白,只是强忍着没有呕吐而已。

  在滇西草原上杀人他们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把这事当做荣耀来做,毕竟大帅早就下达了只针对盗匪不针对妇孺的命令。

  但是自从进入了大理,屠杀一日都不曾停歇过,尤其是在被彪悍的沙麻部用弩箭射杀了几个斥候之后,屠杀就进行的更加彻底了。

  赵挺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仰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却看见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的赵旉,他甚至看到赵旉的臂盾上还挂着一片暗红色的肉块,来不及说话,一股子强烈的呕吐意愿让他重新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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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欢迎来到地狱

  沙麻部是一个典型的大理部落,族长的家就是中间最大的一座土楼,其余的族人都零散的居住在周围,最外围只有一些阻挡野兽进入的篱笆,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军队,攻克这样的寨子没有半点的难度。…

  军队是冷血的,他们不会理睬沙麻族人的祈求和哀告,只是把刀子冷酷的向他们的头上砍过去,而且不分男女……

  “军爷,活不下去了啊,活不下去了啊,男人们都被抓去了矿坑采矿,留下妇孺没办法活啊,一年时间我们寨子里的男人就死了一半啊,是被活活累死的,矿坑里就是地狱……”

  赵延年灰色的眼眸里看不见任何的情绪,沾满鲜血的长刀再一次举了起来,那个唠叨多话的老人惨呼一声就倒在血泊里。

  十几个汉子哀嚎一声,呐喊着从竹楼的后面涌出来,赵延年瞅瞅他们手里的制式宋刀冷冷的下令道:“全是叛匪,杀掉!”

  挥手挡飞了一支竹箭,赵旉将手里的火把抛进了竹箭飞出来的地方,顷刻间已经被泼上油脂的竹楼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少女尖叫一声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竹楼里跳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走几步,一柄破甲锥就穿透了她瘦弱的胸膛,将她和那个小男孩一起钉在地上。

  赵昊擦擦嘴角的呕吐物,红着眼睛踩着枯枝败叶用刀子劈开了一道篱笆,朝正在厮杀的人群一步步的走去,一路上只要有阻挡他前行的人和物,都会被他用长刀斩为两截。

  赵旉刚刚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耳边萦绕:“小子,你以为战争是什么?你以为战争是男人和男人间的决斗吗?

  我们无所不用其及的战斗,就是为了获取胜利。来不得半点的仁慈,现在把你的软弱收起来继续战斗,如果不战斗唯有死!”

  赵挺张嘴争辩了一句这是屠杀,就换来了赵旉的一记耳光,赵昊看的清楚,如果赵挺再敢多说一句。赵旉的刀子甚至都能砍下来。

  所欲赵昊这时候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做人来看,云峥说过战士上了战场就不该有自己的想法,时时刻刻必须以集体团队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上了战场也是找死……

  赵昊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久,直到扑上来两个同伴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他才停止了杀戮,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天地都是一片血色,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清秀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生气,一根破甲锥穿透了她的胸膛……赵昊看得很清楚,那杆乌黑发亮的破甲锥上镌刻着“辛侯”两个古篆字,两个字镌刻的很漂亮,这是赵昊的得意之笔,他的字就叫做辛侯!

  因为父亲喜欢金石古玩。所以赵昊很小的时候就跟父亲学会了镌刻,从哪以后。他身边的所有物事上都会有这两个字。

  衣衫上的字是自己的母亲绣的,马槊上的字是父亲亲手镌刻的,马鞍子上,腰刀上,破甲锥上的字都是出自他本人。

  连他的弩箭上都有这两个字,他以前的总认为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即便是杀死了敌人也要敌人知晓是谁杀死了他。

  来蜀中以前,自己和友人在高楼饮宴庆贺,当时还说什么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如今杀死了敌人。只不过那柄破甲锥上的字显得如此的残酷和阴森。

  这场战争和自己想的战争不一样……啊……

  赵昊嘶喊了起来,嘴巴啃在满是血污的地上,那里还有半点风流贵公子的倜傥风度……就像是一只食人的恶鬼。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哗哗……”

  赵旉和赵延年的亲兵从小溪里打来了清水,一桶桶的泼在他们的身上,刚开始的时候血水瀑布一样的往下流,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丝淡淡的红色了……

  赵延年看着失魂落魄的皇族兄弟小声的对赵旉道:“再来两次他们就会崩溃的。”

  赵旉冷冷的吐掉嘴里的发咸的血水道:“这没什么好说的,坚持下来的算是合格,坚持不下来的就淘汰。

  皇宋赵家已经平和的时间太久了,该知道什么是铁血,该知道什么是战争,没有用的人死掉也无所谓。怎么,你心软了?”

  赵延年苦笑道:“怪不得大帅希望这次出征以你为首,我为辅佐,我的年岁比你大,但是你比我更像是一个将军。”

  赵旉瞅着赵延年道:“因为我比你多死了一次,在青塘的时候,我的头上被连枷打了一次你还记不记得?”

  赵延年点头道:“我守了你三天三夜,你高烧不退,整张脸已经看不出人样子来了。”

  赵旉点点头道:“我睡了三天三夜,也整整作战了三天三夜……”

  赵延年笑道:“怪不得你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好累啊!”然后就真正的睡过去了。”

  “那场昏睡让我忘记了很多的事情,留下来的全是和战场有关的东西,有一段时间我见到云帅就想转身跑路,生怕他重新把我派到战场上去,所以这一次,我不想逃避了,也不会容许你们逃避。”

  赵延年拍拍湿漉漉的赵旉道:”既然你已经鼓起勇气来了,那就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沙麻部已经完蛋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做到斩尽杀绝,还是有一些人逃进了山林,风琶部必定会收到消息。”

  赵旉把手里的长刀洗干净之后插进刀鞘笑道:“既然没有了突袭的可能那就强攻,我改变主意了,忽然觉得这场战争最重要的不是收复建昌府而是把这些兄弟带出来,只要有了人,建昌府什么时候夺回来都行。”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战略,只是单纯的作战,痛痛快快的作战?”

  赵旉狞笑一声道:“把人杀光了,自然就夺下建昌府了。”

  赵延年抬头看看太阳道:“既然注意打定了,我们就去做,时间还有,我们去风琶部。”

  赵昊听到了集合的号角声,只是号角声似乎离自己很远,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少女身上的破甲锥想要拔下来,又停下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放在少女的手中,同样的,那枚玉佩上也有他的名字。

  他很希望有人来帮助这位少女来复仇,如果死在这件事情上赵昊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大理是真正的地无三尺平,战马在这里几乎成了累赘,赵挺牵着马努力的跟上大队,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落后了,没有人会等自己。

  走不完的山路,看不完的林海,太阳从云彩后面出来,大地就变成了蒸笼,汗水从脖颈流进了内衣,铠甲磨破了肩背,被汗水浸泡之后火辣辣的疼,如果说昨日在沙麻部自己是一个杀人恶魔,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人,只知道机械的随着大队前行,没有心思去回想昨日的杀戮,疲惫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沉重的一步都几乎迈不动。

  军侯处终于发出了停止前进就地休息的军令,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谁知道刚刚坐下,就被赵昊拎起来了。

  “检查一下自己要坐的地方,这里是大理不是东京,如果被毒虫咬伤了只有死路一条。”

  赵挺呆滞的点点头,眼看着赵昊在地上洒了硫磺,也看见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从枯枝败叶中钻出来,甚至还有一条两尺长的红色小蛇,不过只要看看它三角形的脑袋和斑斓的色彩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就在小蛇将要钻进树林的时候,一杆长矛正好钉在小蛇的脑袋上,小蛇扭曲着身子紧紧地缠着长矛,过了一会才松开,软软的掉在地上。

  赵延年剁掉蛇头,用小刀子挑出一个小小的蛇胆,用刀尖挑着送到赵挺的面前道:“吞下去,不要咬破,很苦。”

  赵挺闭上眼睛一口就吞了下去,一股凉意从喉头滑到了胸腹间,他习惯性的想呕吐,赵延年扔过来一个酒壶,赵挺大大的喝了一口胸口的烦闷之感才渐渐地散去。

  “弟兄们都是好样的,能坚持到现在算是不错的结果,不过已经有三个兄弟生病了,你们坚持住保重自己,我们还要一起回东京向陛下夸功呢,一开始就倒下太吃亏了。”

  “生病的人怎么办?”赵昊盯着赵延年。

  “没法子,我们只有随军散,吞服了两包,能不能好起来看个人的命数,谁都帮不了。”

  “京西军有军医,为什么不去看病?”

  赵延年嘿嘿笑道:“军医是京西军的,凭什么给我们,我们现在是神卫军,大帅支援了我们兄弟六百京西军军侯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知道不,陛下本来不准大帅帮助我们的。”

  赵哲凑过来眼圈红红的道:“难道就眼看着他们死?”

  赵延年大笑道:“人死鸟朝天,活下来的人才重要,我们皇族享尽人间富贵,现在死掉也不算多亏,如今到了为各人挣命的时候,小子,战争才刚刚开始,欢迎来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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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家书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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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石从山顶掉下来,几个躲避不及的军卒被砸成了肉泥,两匹战马也被巨石撞的飞起来,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赵昊吐一口唾沫,绕开岩石继续向前,对巨石底下的大滩肉泥视而不见,这样的场景总是会出现,那些没被杀死的大理人已经疯了,只要有机会就会偷袭大军。

  陷阱,伏弩,滚木礌石,各种毒虫,明明地图上标注了一处饮水地可以饮用,到了之后就会发现那里不是被堵死了,就是水里面躺着几具死尸或者一些腐烂的猪羊。

  大军行进的非常有目的性,就是蛮横的一路向前,沙麻部毁掉了,风琶部也陷入了火海,不光是这两个寨子,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赵挺已经进化到蹲在死尸边上吃饭的地步,京城著名的贵公子如今胡须拉碴的像一个兵痞。

  赵昊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喝水的时候只要看到那张恶鬼一样的面孔,就会怀念自己在东京的日子。

  大军再一次停了下来,听说遇见了大宋的商队,赵昊就不明白自己这些人在建昌府烧杀抢掠堪称无恶不作,但是这些商贾却能悠哉悠哉的继续做生意,上一次碰到的那个商队掌柜的甚至说生意不错!

  “天杀的,老子的这枚玉佩你拿到东京市上要是卖的钱少于五十贯,老子把头给你。”

  一阵子喧嚣声从前面传过来,赵挺张着嘴呵呵直笑,指着前面对赵昊道:“又出现了冤大头。”

  赵昊笑笑,重新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火药弹的挂装需要重新确定一下,昨天的时候一个家伙把火药弹挂在自己的胸口,结果被他身上的护心镜给烤了一天自己炸开了,那副惨状简直就没办法看,还连累他身边的两个兄弟受了重伤,一个半边脸没了,另一个听说以后只能去皇宫当差了,这种血淋淋的教训赵昊打算吸取,就把所有的火药弹全部用绢布包起来再挂在胸口上,至于那种亮晃晃的带护心镜的铠甲,他是碰都不碰的。

  商队从前面走过来,路过赵昊,赵挺身边的时候,那个看着像恶棍多过像商人的家伙尖着嗓子问道:“兄弟唉,有什么缴获没有,如果有就拿给哥哥我,留在你身上怪沉的,哥哥在豆沙关帮你调换成交子一定寄到你家里去。”

  说完又拍拍自己身后的招牌道:“蜀中商行,金字招牌啊,保证一文都不少你的。”

  赵昊只是摇摇头,赵挺从战马背上的马包里掏出一尊雕工极为精美的一尺高的绿度母佛像对商贾道:“别眼馋,这东西不卖,不过我需要你把他送到京城马成巷子的轻车督尉府上,要多少钱说话!”

  掌柜的笑道:“绿度母又称多罗菩萨、多罗观音,共有二十一尊,皆为观世音菩萨之化身。

  此尊现少女相,全身绿色,一面二臂,现慈悲相。头戴五佛宝冠,身佩各种珠宝,着各色天衣,下身重裙,以示庄严;坐菩萨座于莲花月轮上,右足呈蹍踏状,左足踡屈。右手向外置于右膝上,作施愿印,持乌巴拉花,左手置于胸前,亦持乌巴拉花。

  修持此尊密法,能断生死轮回,消除一切魔障、业障、病苦等,并能消灾、增福、延寿、广开智慧……”

  赵挺没耐心听他说这些话不耐烦的道:“快说多少钱,再有三个月就是家中老祖母的寿诞,他老人家说向来敬佛,我就是想把这尊佛像当做寿礼献给老祖母,你说这些干什么。”

  掌柜的露出满嘴的黄牙笑道:“兄弟你不要急嘛,听哥哥我把话说完,您要孝敬家里的老祖宗,这是大孝道,哥哥我怎么敢收在外征战的兄弟的钱,没说的,这东西兄弟我一定送到。”

  听掌柜的这么说,连一向淡泊的赵昊都奇怪起来了,这些商贾都是些吸血鬼,向来是蚊子腿上剔肉的主,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赔钱的买卖。

  赵昊也不说话,见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拉了一把打算感谢的赵挺等着他继续说。

  果然,掌柜的笑眯眯的又道:“兄弟原来是轻车督尉府上的公子,怪不得一表人才啊。

  不是老哥哥我说你,既然是送给老祖宗的寿礼,这是万万不能马虎的,兄弟你知不知道,绿度母总共有二十一尊,您送一尊是不是有些少?既然要送,就送全乎了,才显孝心啊。

  不得不说兄弟你是有眼光的,绿度母凡有所求,无不如愿成就,且命终往生极乐世界,获得究竟的安乐,因为其救度之迅速、摧灭魔业之勇猛,故又称作“救度速勇母”。

  您家里的老祖宗一旦将二十一尊供在家里,绿度母一定会保佑您家里人福泽绵长,人丁兴旺的。”

  赵挺挠挠脑袋有点遗憾的道:“只可惜我只弄到了一尊。”

  商贾高兴地跨前一步,双手按在赵挺的肩头大笑道:“兄弟啊,这事就是这么巧,哥哥我在大理黄龙寺专门请了二十尊绿度母,乃是绿檀木雕刻而成,闻之芬芳扑鼻,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和兄弟您手里的这尊菩萨正好相映成趣,正好凑足一套。

  当时请这些菩萨的时候哥哥我还纳闷,黄龙寺的高僧为何只给我二十尊,原来根底在这里啊,看来这些佛像和兄弟您有缘,哥哥我不敢挡人造化,这二十尊雕像归您了!”

  在赵挺瞪得溜圆的眼皮子底下,商贾果然从后面的马车上抱下来二十尊大大小小的佛像摆在地上,又把赵挺手里的雕像也放在那里,确实都是多罗观音像。

  商贾啧啧的咂着舌头对赵挺道:“天大的缘分啊,这二十尊佛像哥哥我不敢赚昧心钱,只收点跑腿钱和料钱,您看三千贯可成?”

  赵昊才要说话,被赵挺阻止了,点点头道:“成交,不过我手里没有这么多的钱,你可以送到京城之后向我母亲要。”

  商贾笑眯眯的点头道:“出征在外的,谁他娘的身上装三千贯钱,老子当年在交趾抢劫皇宫的时候也没有捞到还这么多钱,只要兄弟画个押,东西自然会赶在您家老祖宗寿诞之前送到府上。

  您还可以给家里写封平安信,商队的管事也会顺路送到。快啊,大军就要动身了,您身边的这位兄弟如果家眷也在东京,一并写了这腿我们跑。”

  赵挺强行抑制住翻滚的情绪,用炭笔开始写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写了“双亲大安”四个字泪水就哗哗的往下流,一边的赵昊也拿着笔在一边发愣。

  商贾絮絮叨叨的在一边道:“知道兄弟你们心里不好受,这种情形哥哥也经历过,当年在交趾的死人堆里,央求了军中的先生写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告诉你们啊,捡好的写,捡高兴的事情说。莫要让家里人跟着担心,我们既然进了军伍,生死只能由命……”

  赵挺擦拭一把眼泪,开始奋笔疾书,果然如同商贾所言尽挑拣一些好听的,愉快的话说……

  商贾带着两封信走了,赵昊和赵挺目送商贾走的不见影子了这才回过神来。

  “你真的相信他的鬼话?”赵昊把马包扔上战马的后背问赵挺。

  “关于佛像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不信你还花三千贯买佛像?”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啊,从我出来,听我父亲说家母一日安稳觉都没有睡过……三千贯能安家母的心,让她欢喜怎么看都值!”

  不等两人有太多的感慨,就听见军侯的破锣嗓子响起:“都他娘的起来,大军要继续行动了,伤病已经被商队送走了,越往里面走遇到商队的可能就越低,小子们,照顾好自己,以后受了伤不一定会再有被商贾送回家的好事了……”

  赵昊帮着赵挺重新挂好火药弹,牵着马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这一次不再担心山崖上有滚木礌石掉下来,已经有斥候兄弟攀上山顶,护卫大军的头顶。

  陆轻盈在豆沙寨组织了一支庞大的商队,商队中全是豆沙关最好的工匠,和精壮的劳力,这是要上京城,自请带着工匠和资财去给君父修筑山陵的,不给朝廷增添一点麻烦。

  皇帝要停下自己陵寝修建的消息不胫而走,豆沙关的商贾,官员,焉肯放过这个讨好皇帝的机会,陆轻盈一句话出去之后,众人纷纷景从,短短的半个月,这支近五百人的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领队的自然是云家的二管家老赵,老赵对自己有这个殊荣激动地发抖,指天发誓一定会好好的带队修筑皇帝陵寝,对他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

  如果是别的皇帝修筑陵寝,不管是工匠还是民伕都会躲避不迭,这种事情很容易出事情,当年雷允恭担任山陵使贪墨一案受牵连被发配的工匠不下千人。

  给现在的皇帝修建陵寝就没有这些麻烦,自己这些人不拿官家的分毫,给自己工钱的是豆沙关的官员和商贾,名义上是自发过去的,只会有功,即便是山陵使又贪墨了也和自己无关,皇帝更加不会拿自己这些人殉葬,所以他们很是坦然。

  陆轻盈将手中的酒碗摔碎在地上,盈盈下拜道:“妾身只愿诸位能够尽心尽力的完成陛下的山陵,归来之日,妾身定当置酒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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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一团乱麻

  云峥估计赵祯的陵寝大概会被修建成史上最豪华的陵寝,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初衷,反正陆轻盈为了表示对君父的爱戴,准备了一万贯……

  至于崔达,更是抛下了手头的生意,以一个普通管事的身份加入到这支庞大的拍马大军之中去了。

  上一次的定盘珠事件让崔家上下都捏着一把冷汗,虽然皇家没了后续的动作,这件事依旧如同一根木刺扎在崔家人的心上,他们很想用建造皇帝陵寝来确定一下自己绝对没有对皇家不敬这件事。

  宋陵筑在平地,坟丘为覆斗式二层陵台,陵台之下就是墓室。陵前献殿称为上宫,下宫建在陵墓的西北方。神道两旁的石像中多了石虎石羊,石人还分出了文臣和武将,云峥在东京的时候护卫皇帝去过永安县(巩县)拜祭过大宋历代皇帝的陵寝,那时候他就在想,自己和狄青一定会被皇帝雕刻成石像放在陵墓前面的。

  以前的时候,大宋皇帝从不在自己生前修筑陵墓,七个月之后皇帝就必须下葬,所以大宋的陵寝比起前朝来小小很多。

  赵祯也不愿意在自己生前修筑陵寝,但是有礼部官员上奏说皇帝身体岌岌可危,为君父身后计,不若先做准备,提前开始修建陵寝比较合适。

  如今的大宋财政比较宽裕,所以庞籍和韩琦他们也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默许了礼部的这一举动。

  文彦博后来之所以会在修建陵寝的紧要关头提出清理陵川河道的要求,就是认为现在修建陵寝不合祖制,是对祖宗的大不敬,担心给以后的大宋帝王开一个很坏的例子,将好不容易才驳倒的厚葬之说。弄得尘烟再起,但是因为朝中所有人都默许了这件事,他就只好用陵川说事情,看看皇帝有没有这个自觉……

  这些评论其实是张方平的,他现在很云峥说话已经说的非常随便了,一点官员的警觉性都没有。

  云峥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王安石进京成了参知政事,这个位置他早就垂涎三尺很久了,如今王安石成功,他却被人遗忘,胸中有无数的怒火想要发作,却只能忍耐,所以才会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解说朝中大事给云峥听,文人就这毛病,云峥知道。

  谷场里的青稞已经晒干了。今年收割了不少的青稞,青稞面不好吃,所以云峥就打算用青稞来酿酒。

  陆轻盈说与其只酿一点自家喝的酒,不如干脆多收点青稞回来多酿造一批,将来回京的时候好歹也有些土产送给亲近的友人。

  于是,豆沙县专门负责酿造官酒的官员亲自送酒曲来豆沙寨,还不收一文钱,唯一的要求就是云家的酒不能在豆沙县贩卖。

  陆轻盈做事情很大气。不但结清了酒曲子的钱,还保证不把家里的酒卖出去。那都不卖。

  就这一手就获得了地方官员的尊敬。

  很快,豆沙寨子里放满了大缸,并且迅速的建起来了一座烧酒坊,云家酿酒管事开始有条不紊的酿造,想要喝新酒,至少需要等到明年才成。

  马上就要过年了。豆沙寨的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这种天气只有豆沙关是这样,蜀中其余的地方依旧温暖如春。

  山涧里的寒雾又一次飘了出来,云峥坐在竹楼的平台上欣赏寒雾的时候,看见秦国在四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又来到了寨子门口。习惯性地向远山眺望,这个时候云峥的心情就会变坏。

  秦国的腰身已经明显的臃肿起来了,所以她就越发的期盼云二能够回来,可是自从云二六月间走了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一封信寄回来……

  秦国幽怨的眼神看得云峥很不自在,无奈之下就带着秦国来到了书房,指着郁州地界对秦国道:“你男人就在这里,说不定这时候是在海里,上个月家里的管事说他一直在海上泛舟。

  别看我,那个小子给我也没有来信,我知道的消息都是管事禀报的,我已经去信骂他了,估计很快就会有音讯的。”

  秦国失望的低下头轻声道:“我只希望他能赶在孩子落地的时候回来,看孩子第一眼。”

  云峥发愁的道:“这个真没法子保证,如果他现在开始往回赶,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如果下了海,那就真没法子了,人在海上说话算是的风,不是人,天知道海风会往哪里吹。如果没有信风,一天连十里路都走不了。你丈夫是个什么性子你清楚。”

  秦国嘤嘤的哭泣起来。

  云峥头大如斗,忍了半天才道:“如果云二一时回不来,我们就回京城去,只要赵旉他们平定了建昌府,我们必定是要回东京的,到时候距离郁州就近了,他也就有机会回来了。”

  秦国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云峥道:“咱家怎么说也是侯爵,您更是国之干城,这样的家世夫君为什么还要冒险出海?”

  云峥长叹一声道:“男人就这样子,你要他守着老婆过平安的日子就像是杀他一样难受,尤其是云二这种不甘寂寞的人,他本来想在大陆上干点事情,是我觉得不妥才给他打发去了海上。

  知道不,越是能力强大的男人,对这个国家的破坏力就越大,所以啊把他弄到海上去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顾不了家,那是你倒霉,谁要你喜欢他来着……”

  云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陆轻盈在门外面道:“你们兄弟都是一路货色,妾身生孩儿的时候你在哪里……”

  云峥落荒而逃……

  这种安慰女人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婆比较好,仔细算起来自己也不算是一个好男人,说什么都显得没有底气。

  溜达去了豆沙关,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桌面上的公务已经积攒了高高的一摞子,如今有家难回不如处理完算了。

  赵旉和赵延年他们的行军路线让云峥很是担心,放弃了早先制定的突袭计划改变为一路杀过去,这样虽然把事情变简单了,但是军队的伤亡一定会呈直线上升的。

  你要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直到现在云峥还没有发现不抵抗就被杀掉的人,赵旉是铁了心要在大理制造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看来他真的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并且打算执行到底。

  皇帝说不让云峥插手建昌府的战事,其实也就是在告诉云峥对这些人一定要保护好。

  看起来这是一个矛盾的命令,但是这个矛盾的命令恰恰说明了赵祯的心现在是如何的矛盾。

  他想要最精悍的战士和将领,却又担心损伤过大白白的浪费了一批皇家的好苗子,他把自己的心扉对云峥算是敞开了,也把一个最大的难题交到了云峥的手上。

  彭九,梁辑已经带着人马去了滇西草原的最西头,打算在那里迎接赵旉,赵延年,云峥甚至有过指示,如有必要,他们就需要杀进善巨郡把他们抢回来。

  赵旉他们总能遇到商队并不是他们的运气好,而是云峥在刻意的安排,这样的一支新军队,还没有能在敌人战区取得足够补给的能力。

  看完商人送来的赵旉军队的现状评估,云峥松了一口气,至少在目前,这支军队的士气并没有垮掉,反而有了一些精兵悍卒的影子,他只期待赵旉回来的时候能够多带回来一些人。

  大理皇帝再一次向善巨府增兵了,主要是在防御彭九和梁辑,彭九在小泥湾已经突袭过一次大理军队,阵斩了大理国的善巨府知府段仁寿,大理国的交涉文书一定会落在云峥的手上,至于大理国的使者这时候一定是绕过了豆沙关正在向京城出发。

  自从有了地图之后,世界就变小了,变得直观了,虽然在地图上看不到赵旉,赵延年的影子,云峥却能想象的到他们如今正在干什么。

  如今的建昌府是一个群魔乱舞之地,这里有大宋的军队,有大理国的军队,还有数不尽的滇西草原的盗匪,以及那些被云峥驱赶进了大理的末路部族首领。

  赵旉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只有大理人,还要面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人,这样复杂的场面赵旉他们需要极为高超的手腕和计谋。

  那些人是能顾团结一下的,那些人是能够利用一下的,那些人是钱财能够买通的,那些人是真正的死敌,这都在考验赵旉,赵延年他们的眼光和手段。

  地图上的标红显示着赵旉他们前进的路线,如今这条路线在无限的接近木奎城,看样子他们真的打算强攻木奎城。

  云峥合上地图,发愁的站在院子看着漫天的星光,也不知道在这片灿烂的星光下,木奎城该是一副怎样的刀光剑影……

  而东面那颗孤独的大星就该是云二才对,云峥也很想知道云二现在到底在海上做什么,是不是正在风雨中和狂风巨浪抗争……

  云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在某一个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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